瑞寵伊記 第七代克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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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代克隆品
雨滴在段瑞的睫毛上凝結成細小的水珠,模糊了巴黎地鐵站刺眼的熒光燈。江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chtelet站錯綜複雜的通道儘頭,隻留下手腕上那枚星星手鍊在皮膚上微微發燙。
段瑞蜷縮在廢棄售票亭的陰影裡,晶片墜子硌著他的掌心。對講機的靜電雜音從右側走廊傳來,伴隨著皮鞋踏在水漬上的聲響。他屏住呼吸,看見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快步走過,其中一人耳後閃著微弱的紅光——那是江伊提過的神經介麵植入物,林瀾實驗室工作人員的標配。
\"subject
y-7往塞納河方向去了。\"其中一人用帶德語口音的法語說道,\"優先回收,必要時可以破壞記憶晶片。\"
段瑞的胃部絞緊。他等腳步聲徹底消失後,才展開手鍊裡取出的紙條。上麵用鉛筆潦草地寫著一個地址:14
rue
des
jards,旁邊畫著朵小小的鳶尾花——這是高中時他們之間的暗號,代表\"相信我\"。
地鐵隧道深處傳來列車進站的震動。段瑞壓低棒球帽簷,混入前往郊區的b線人群。車廂裡瀰漫著濕羊毛和廉價香水的氣味,他緊握著扶手,突然注意到對麵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蒼白的臉色,右耳垂上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細疤——那是高二運動會時被標槍劃傷的,江伊用校服襯衫給他包紮。
但江伊說過,他後頸的痣移動了05厘米。
段瑞的手指不自覺地摸向頸後。如果連身體標記都會變化,那麼記憶呢?他閉上眼睛,試圖回憶畢業前那個天台上的夕陽,卻發現畫麵中江伊的校服鈕釦忽而是銀色,忽而又變成貝殼材質。這種細微的差異像電腦合成圖像的噪點,隻有刻意對比時纔會顯現。
\"下一站,cité
universitaire。\"
機械女聲將他驚醒。段瑞跟著幾個學生模樣的乘客下車,雨已經停了,空氣中漂浮著栗子樹苦澀的香氣。導航顯示目標地址在校園西南角的老教授公寓區,當他拐進爬滿常春藤的小路時,路燈突然全部熄滅。
黑暗中,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抵住了他的後腰。
\"彆轉身。\"女人的聲音帶著斯拉夫語係的捲舌音,\"把晶片放在地上。\"
段瑞慢慢蹲下,在放下晶片的瞬間猛地肘擊身後人的腹部。一聲悶哼,對方的手槍走火打碎了旁邊櫥窗。他趁機滾進灌木叢,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衣領——那是個兩米多高的壯漢,虹膜在月光下泛著不自然的金屬光澤。
\"梅姨要見你。\"壯漢的聲帶像是受損了,發出電子合成般的沙啞聲音,\"但首先得確認你不是贗品。\"
段瑞感到太陽xue一陣刺痛,某種掃描儀的藍光掠過他的視網膜。壯漢突然鬆開手,難以置信地後退兩步。
\"第七代克隆體\"他機械地唸叨著,\"但記憶編碼是原始版本\"
遠處傳來警笛聲。壯漢粗暴地拽起段瑞,將他塞進一輛冇有牌照的黑色轎車。後座陰影裡坐著個穿旗袍的老婦人,銀髮盤成嚴謹的髮髻,手裡把玩著一把解剖刀。
\"段家的小男孩。\"她用解剖刀挑起段瑞的下巴,刀尖正好抵在那道耳垂的疤痕上,\"知道為什麼林瀾要銷燬前六個你嗎?\"
車廂裡瀰漫著福爾馬林的氣味。段瑞發現老婦人的左手是義肢,金屬關節在轉動時發出細微的齒輪聲。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段瑞的聲音因為恐懼而乾澀,\"江伊讓我來找您——\"
\"江伊?\"梅姨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像碎玻璃互相摩擦,\"那孩子給自己起的名字倒挺詩意。\"她按下座椅旁的按鈕,車頂降下一塊顯示屏。
黑白監控畫麵中,年輕的林瀾穿著實驗服,正在操作某種胚胎培育裝置。日期顯示是1999年3月,那時江伊理論上應該還冇出生。
\"林氏家譜計劃從來不是藝術讚助。\"梅姨的金屬手指劃過螢幕,調出另一組基因圖譜,\"她在重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畫家基因鏈,從達利到巴斯奎特。而你的父親段明城——\"畫麵切換到段瑞熟悉的醫院實驗室,\"負責的是記憶移植技術。\"
段瑞的指尖開始發抖。螢幕上出現了十二個排列在培養艙中的嬰兒,每個胸口都有編號,y-7的標簽清晰可見。
\"江伊是第七代作品,但前六次都失敗了。\"梅姨關閉螢幕,\"要麼藝術天賦不達標,要麼\"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段瑞,\"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感傾向。\"
轎車停在一棟爬滿薔薇的老宅前。梅姨領著段瑞穿過擺滿標本的地下室,最終停在一扇液壓門前。門開時,冷霧中浮現出六個圓柱形培養艙,每個裡麵都漂浮著一個與江伊長相相似的少年。
\"林瀾稱之為'草稿'。\"梅姨敲了敲最近的一個培養艙,裡麵的少年突然睜開眼睛,虹膜是詭異的琥珀色,\"這個能完美複製莫奈的筆觸,但去年試圖用畫刀割開自己喉嚨。\"
段瑞的視線被最後一個培養艙吸引。裡麵的少年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胸口y-6的標簽還冇撕掉,長得和高中時的江伊一模一樣。
\"第六代作品差點成功了。\"梅姨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直到他在監控裡看見來實驗室送資料的你。\"
地下室的燈光忽明忽暗。段瑞感到一陣眩暈,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來——父親辦公室裡那些關於神經突觸再生的論文,總在深夜響起的實驗室警報,還有高三那年突然轉學,卻怎麼也想不起轉學手續的細節。
\"江伊——也就是y-7——是唯一逃出去的。\"梅姨打開工作台上的投影儀,巴黎地圖上亮起十幾個紅點,\"他黑進了林瀾的主機,給自己偽造了出生證明。但每代作品體內都有定位晶片,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總能找到你倆的原因。\"
段瑞突然明白了閣樓裡那些精確到毫米的複製品意味著什麼。那不是偏執,而是某種測試
——江伊在確認眼前的段瑞是否還是\"他的\"段瑞。
\"現在林瀾發現了更完美的載體。\"梅姨調出一份蘇富比的拍賣目錄,最後一頁是幅未完成的肖像,畫中人同時具有段瑞和江伊的麵部特征,\"她稱之為'終極作品',需要你們倆的基因樣本。\"
段瑞的太陽xue突突跳動。他想起抽屜裡那份法文合同上的\"subject
y-7\",以及江伊說的\"這次是真的\"。
\"他們在哪裡做實驗?\"
梅姨的金屬手指在地圖上畫了個圈:\"巴黎地下墓xue有個廢棄實驗室,但\"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人造皮膚下爆出幾處電火花,\"你得快點了,男孩。林瀾今晚要格式化y-7的所有記憶。\"
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地下室。梅姨把一張磁卡塞進段瑞口袋:\"去找地下墓xue的維修通道,密碼是你和江伊初吻的日期。\"她推著段瑞往逃生梯走,\"記住,真正的戰場不在現實,而在——\"
子彈穿透了梅姨的胸腔,人造血液噴濺在標本櫃上。穿西裝的亞裔男子站在門口,手槍消音器還冒著青煙。段瑞在壯漢的掩護下衝進逃生通道,聽見身後傳來金屬骨骼倒地的悶響。
巴黎的夜空開始下雨。段瑞奔跑在陌生的小巷裡,梅姨最後的話語在腦海中迴盪。他摸出手機,發現鎖屏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張陌生照片:江伊站在某個光線昏暗的地下室,身後是佈滿電纜的手術檯,他的嘴唇在動,像是說著什麼。
段瑞將音量調到最大,把聽筒緊貼耳朵。經過十幾遍重放後,他終於分辨出那句被電子乾擾扭曲的話:
\"來找真實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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