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續此生慰思量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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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日,金鑾殿上,屬於新科狀元、太子近臣楚離的那個位置,始終空著。
起初,慕容玦並未在意。
他以為楚離傷勢未愈,或是仍在為水牢之事與他置氣,告假休養幾日也屬正常。
畢竟,他親自準的假。
他甚至想著,等過兩日閒下來,或許該去看看他,水牢之事……雖是他咎由自取,但終究……罰得重了些。
然而,當第五日早朝,那個位置依舊空空如也,而吏部官員呈上的告假記錄明確顯示楚離的假期已於三日前結束時,慕容玦握著奏摺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一下。
一種莫名的不安,悄然掠過心頭。
散朝後,他喚來貼身內侍,語氣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焦躁:“楚離為何連日缺席?可是傷勢有變?去他府上看看。”
內侍領命而去,不過半個時辰便匆匆返回,麵帶難色,躬身稟報:“回殿下,奴纔去了楚大人府上,府門緊閉。詢問左右鄰裡,皆言……楚大人已於數日前變賣家當,帶著行李離開了京城,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慕容玦猛地從書案後抬起頭,瞳孔驟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你說什麼?他走了?!”
內侍被太子驟然拔高的聲調和駭人的臉色嚇得一哆嗦,戰戰兢兢道:“是……據街坊說,走得很是匆忙,但……手續似是齊全的,有官府的出城文牒。”
慕容玦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像是被人迎麵砸了一記重錘,整個人僵在當場。
走了?
楚離……竟然走了?
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辭官離開了京城?
是因為水牢嗎?是因為他懲罰了他,所以他寒心了?負氣離開了?
可……可那難道不是他罪有應得嗎?
他竟敢對婉兮……
慕容玦腦中閃過齊婉兮當時梨花帶雨、衣衫不整的模樣,心頭剛剛升起的一絲愧疚和慌亂立刻被一股莫名的煩躁和怒意壓了下去。
是了,定是他心懷怨憤,才如此決絕離去!
真是……不識抬舉!
“殿下?”齊婉兮溫柔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一隻柔荑輕輕搭上他的手臂,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您臉色不好,可是朝政上有什麼煩心事?莫要氣壞了身子。”
慕容玦回過神,對上齊婉兮盈盈如水的眼眸,那裡麵盛滿了對他的依賴和關切。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將心頭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壓下,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勉強笑了笑:“無事,一點瑣事罷了。”
走了……便走了吧。
他試圖用輕鬆的語氣說服自己,一個不識好歹的臣子,走了又何妨?
東宮不缺能人。
然而,這種刻意的平靜,在當天下午便被輕易打破。
處理完政務,已是黃昏。
慕容玦習慣性地起身,想去找楚離商議幾件拿不定主意的邊防策論。
以往這個時候,他們常在書房或那小院裡邊走邊談,楚離的見解總能給他啟發。
他信步走到那處熟悉的小院外,院門虛掩著。
他下意識地推門而入,口中已自然喚出:“阿離,關於北疆……”
話纔出口一半,便卡在了喉嚨裡。
院子裡靜悄悄的,夕陽的餘暉將青石板地麵染成暖橙色,幾片落葉隨風打著旋兒。
房間的門窗都關著,透過窗紙,看不到一絲光亮和人影。
慕容玦的腳步頓在院中,一種前所未有的空寂感撲麵而來。
他遲疑著,走上前,推開那扇熟悉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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