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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莫問 一百三十一·鬼夜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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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說好的找新歡猝不及防變成了找新娘,場中眾鬼不管是落選的還是正著排隊的,齊齊“嗬”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早說啊!早說長得順眼就能被求婚,大夥誰還不能長得順眼點了?!

朱英怎麼也沒料到還能有這種橋段,直接被震懵了,呆愣原地半晌不動,連圍觀的女鬼都看不下去了,恨鐵不成鋼地在她背後推了一把:“傻站著乾嘛,答應他啊!”

榻旁一眾賣弄風騷的妖魔鬼怪唯恐天下不亂,見此好戲全樂開了花,一起湊上來起鬨:“是啊,說話啊!愣著乾嘛?答不答應給個準話,姐妹們還在後邊等著呢!傻不傻,那可是多寶,你不要給我,我要!”

朱英被她們嘰嘰喳喳地吵回了神智,抬眼望去,宋渡雪斜倚在榻座上,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倨傲嘴臉,袖口卻暗搓搓地揪緊了,喉頭滾動,目光緊張地追逐著她的臉,生怕她不肯答應似的。

於是朱英縱然有天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她眼睫顫了顫,手掌悄然收緊,捏著宋大公子價值萬金的寶貝鐲子,像捧著一顆沉甸甸的真心,良久後方纔蹲下,一聲不吭地將多寶鐲還回去。

宋渡雪以為這是拒絕,登時著急地掙紮起來:“不要,我不要,說了給你了,你、你再想一想,嫁給我好處很多的,我還能給你……”

“好,我答應了。”

宋渡雪話音戛然而止,差點咬了舌頭,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真、真的?”

“嗯。”朱英將鐲子原原本本地給他戴好,平靜道:“不用給我什麼,我本來就是要嫁給你的,我是你的未婚妻,忘了嗎?”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剛才還堵在樓下水泄不通的眾鬼迅速作鳥獸散了,唯恐慢人一步被逮住問罪。

好歹也在酆都混了幾百年,什麼世麵沒見過,這架勢一看就是小夫妻自個兒哄矛盾,跑出來勾三搭四給原配添堵,這會正主都提著劍殺上門來了,還不跑等著變成他倆情趣的一環嗎?

宋渡雪自己開口求的婚,人家真同意了,他卻跟受寵若驚似的,拉著朱英翻來覆去地問:“你願意?你真的答應?你沒騙我嗎?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對,我願意,沒騙你。”朱英把他鬆鬆垮垮滑到胳膊肘的外袍扯上來,擋住宋大公子過於坦白的襟懷,站起來衝他伸出手:“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嗎?”

宋渡雪五壺忘憂下肚,已然不知天地為何物了,站都站不穩,還總突發些奇思妙想,一會想給她送聘禮,一會想給路人塞紅包,一會又滿臉不悅,非要去叫某位臆想中正在鬼哭狼嚎的樂師停下,短短一截路走得朱英耐心急劇告罄,有心想揍他兩拳,又怕現在揍了明天就忘了疼,好不容易把人弄回客棧,終於能功成身退,宋渡雪卻不滿意了,跟牛皮糖似的纏上來不讓她走。

“你要去哪?”宋渡雪扯著她的衣角不撒手,抿緊了嘴唇慍怒道。

他神智不清,朱英連拔河都不敢用力:“不走遠,我回我自己的房間,就在對麵。”

“你的房間?”宋渡雪目前腦容量不足一鬥,費勁吧啦地理解了半天,才橫眉怒目道:“你不是答應要嫁給我嗎?騙子。”

朱英不跟醉鬼一般見識,耐著性子哄道:“我是答應,但你該休息了,等你睡醒再說行不行?”

宋渡雪清醒的時候把心思藏得嚴嚴實實,迷糊了倒什麼話都敢說了,板起臉義正言辭地指正道:“不行,你都嫁給我了,怎麼還要回你的房間?你應該跟我洞房。”

洞、洞房?!

某些活色生香的畫麵掠過眼前,朱英臉頰噌地一紅,滿屋子宋大公子的香氣幽幽浮動,霎時從四麵八方湧來,她躲閃不及,惱羞成怒地拽了一把衣服:“彆胡哄,鬆手!”

宋渡雪攥得死緊,愣是半點也不肯鬆,結果險些被這一下扯得栽下床,朱英趕緊回身去扶,卻被他趁機一把環住腰,捉住手腕使了個巧勁往後一帶,兩人頓時齊刷刷往床上倒去。

朱英沒料到這醉鬼連人都不認得了,居然還會以退為進,假意詐降,怕他沒輕沒重地磕疼了,沒敢反抗,隻伸手撐了一把,借勢旋身讓自己墊在下麵,輕而易舉地被宋渡雪攬著腰摔到了床上,束發的紅絲帶也被扯散,如瀑的烏發霎時淌滿了枕衾。

“……”

二人一個在上一個在下,誰也沒動,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起來。

宋渡雪散開的長發從肩頭垂落,清香襲人,朱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低頭,看了眼他跪在身側的腿,喜怒莫測地沉聲道:“你要乾什麼?”

宋大公子純屬有賊心沒賊膽,已經被此刻令人浮想聯翩的畫麵灼了眼,唰地落下眼睫不敢看她,舌頭打結似的支支吾吾了好一陣,連半個囫圇字都沒憋出來。

朱英聽他哼唧了半天,忽然覺出了一股荒謬,也不知這雞飛狗跳的一晚上到底遂了誰的願,臉色古怪地沉默片刻,終於忍不住扭過臉去笑了,回想起宋渡雪今晚乾的荒唐事,恨恨道:“三清大公子在鬼城大張旗鼓地選相好,真有本事,你最好許願沒有彆人認出你,否則若是叫此事傳出去,我看你往後還怎麼——”

耳垂忽然被某個柔軟而滾燙的東西碰了一下,朱英聽到了宋渡雪含著鼻音的呢喃,熾熱的吐息順著耳廓滾落,撞出一串怦然的回響。

“阿英,你好漂亮……”

“!!!”

身體先於腦子做出了反應,朱英一把將宋渡雪掀翻下去,身似閃電,“嗖”地躥到了房間另一頭,直感覺半邊臉都燒了起來,驚怒交加地貼著牆壁喝道:“宋渡雪!!”

金丹修士的動作太快,宋渡雪根本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跑出了三丈遠,胸中一陣失落,居然還先委屈上了:“你都答應了,我們就是夫妻,為什麼不可以?”

朱英驚魂未定地捂著發燙的耳朵,不知道他到底有幾分清明、還認不認得自己,千頭萬緒紛至遝來,無從理起,唯有二話不說,一道定身術放倒了無法無天的宋大公子,片刻也多留不得,抓起桌上的莫問就落荒而逃。

七月十五日,酉時。

街麵的店鋪已陸續開始謝客打烊,燈火漸熄,酆都鬼眾們一整年唯獨今夜可以踏足凡間,無論想探親訪友還是想興風作浪都沒人管,一個個都喜氣洋洋,語笑喧闐,至於前來赴鬼市的外客們,則要麼回客棧休息,要麼在敞著門的茶樓酒肆間與人閒聊,等待著森羅殿開啟。

宋渡雪是被來敲門的瀟湘叫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記憶被拆得七零八落,好一會纔想起來自己現下身在何處。忘憂餘勁未散,腦中仍舊一陣陣地犯暈,勉強撐著床榻坐起來,緩緩揉著太陽穴。

昨夜跟朱英捅破了窗戶紙後,心魔種便一直陰魂不散地作亂,一會兒勸他事已至此何必再自討苦吃,一會兒罵他是道貌岸然偽君子,一會兒又為朱英那一句不願意黯然神傷,嗚嗚哭泣,直把宋渡雪折磨得五內俱焚,感覺已經離瘋不遠了,想起酆都極樂城之名,乾脆自暴自棄,出門去買忘憂消愁。

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麼?

對了,他好像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先被一群妖魔鬼怪供起來當山大王,要他當場挑出一個壓寨美人,結果才挑到一半,朱英莫名其妙闖進來攪合了宴席,然後夢就忽然變成了他和朱英的婚宴,他們拜了堂,喝了酒,還被妖怪們敲鑼打鼓地歡送進了洞房……

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宋渡雪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分明灌了好幾壺忘憂,夢裡怎麼還有朱英?看來所謂一飲極樂的孟婆湯也不過爾爾。

正打算下床,手腕卻忽地一緊,像是被什麼纏住,舉起手臂一看,腕間正繞著一條紅如晚霞殘血的絲帶,並不是他的東西,卻越看越眼熟,好像……

宋渡雪擰緊眉頭端詳片刻,陡然記起什麼,猛地一哆嗦,差點把那東西丟到地下,趕忙伸手接住,麵無人色地與其對望良久,終於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地湊近嗅了嗅。

一股他再熟悉不過的皂角清香,確鑿無疑地昭示了此物的主人是誰,所以現在唯一的問題就隻剩下——

為什麼朱英的發帶會在他床上?!

“……我才知道,原來百鬼夜行是從望鄉台返回人間,不是自己走回去呀。”朱菀興奮地說:“聽說望鄉台會把不同的鬼送去不同的地方,不知道人行不行,我也想直接回家。”

“那你去呀。”瀟湘翻著手裡的詩集,頭也不抬道。

朱菀又忙不迭地擺手了:“不行不行,還沒進去森羅殿呢,現在走了不是要後悔一輩子?哎,你看見沒,森羅殿連屋簷都是金子做的呢!我跟你講,據說陰君的寶貝有成千上萬,每個人都能在裡麵找到自己想要的,隻要你拿的出值錢的東西跟他交換。”

瀟湘漠然地翻了一頁,不置可否:“是嗎?”

“當然啦,我騙你做什麼!”朱菀見她興致缺缺,隻好隨機應變,轉頭去騷擾彆人:“姐,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朱英正埋頭專心擦拭莫問,沒聽到似的,朱菀又喚了一聲,方纔回過神來:“嗯?我沒有,你想買什麼嗎?再不去鬼市就要關門了。”在她身側,朱慕正闔著雙目靜坐冥想,兩耳不聞窗外事。

朱菀終於意識到在場看似有四人,實際隻有她一人,剩下幾個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越想越氣,終於跺腳拍桌發脾氣道:“醒醒,都給我醒醒!你彆看了,你彆擦了,還有你,你也不準睡了!可惡,你們怎麼一點都不激動,一起進閻王殿哎,過了這一回,說不定就再也沒有下次了!”

瀟湘被她一爪子按住書,搶不回來,翻了個白眼:“一起進閻王殿,難道是什麼喜慶事嗎?”

“怎麼不是?多少人想來還來不成呢。”朱菀強詞奪理道,看見樓梯上出現了個熟悉的人影,立馬大聲告狀:“四弟,你快來主持公道,他們欺負人!”

宋渡雪嘴角一抽,走近了拉開椅子坐下:“誰是你四弟。”

瀟湘見他臉色不太好,蹙著眉頭似乎有些不適,倒了杯熱茶推過去:“沒休息好嗎?”

“嗯,做了幾個怪夢,有點頭暈。”

宋渡雪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端起茶杯,借機悄悄瞥了對麵的朱英一眼,見她神色如常,總算暗自鬆了口氣——看來朱英沒太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發現那根堂而皇之躺在床上的證物後,猶如五雷轟頂,宋渡雪把喝忘憂前的記憶顛來倒去捋了十來遍,確定朱英從進門到被轟走,這東西都原原本本待在她頭上。

那就隻有……

他隱約的確是記得,“夢”裡他把朱英抱到了床上,拆了她的發冠,好像還親了她的……

這下證據確鑿,宋渡雪再也不想喝什麼忘憂了,隻想立刻收拾行李出城往彼岸花海裡一躺,當場死個屍骨無存、杳無音訊最好,最乾淨。

前腳還大言不慚說什麼不要施捨,後腳就借酒澆愁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還仗著神智不清把人拽進房裡輕薄了,這哪是什麼偽君子啊,這是登徒子啊!

宋渡雪本來就薄的臉皮簡直被這一下丟了個底掉,蜷在床上抱頭痛苦了一陣,又忽然意識到什麼,頓時顧不上自己的顏麵,揪著被子惴惴不安地擔憂起另一回事:朱英會不會生氣?

畢竟以他對朱英的瞭解,此人對男女之事的認識恐怕隻比“小孩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高出一點,突然被人如此對待,會不會覺得反感?

這麼一想,宋渡雪肚裡苦水簡直翻江倒海,像是親手往潔白無暇的初雪裡潑了一桶泔水似的,又懊悔又難過,滿心自我厭棄,把最壞的結果全想了一遍,發覺實在難以接受,最後決定厚顏無恥地裝縮頭烏龜,問就是不知道,全忘了,她總不能跟個醉鬼較真。

另一邊,朱英看似不動聲色,其實也有幾分忐忑,不知道他還記得多少,猶豫片刻,試探道:“怎麼了,昨晚出了什麼事嗎?”

宋渡雪心中“咯噔”一聲,原以為已經矇混過關了,怎麼還有後招,一時難以分辨她此言何意,心念急轉過好幾個彎,終是決定既然都沒骨氣了,索性就沒骨氣到底,以不變應萬變地裝傻充愣道:“沒事,你們剛在說什麼?”

於是朱英也鬆了口氣,畢竟昨夜最後實在太尷尬、太越界了,事後想來其實她也有不對,宋渡雪都醉得在鬼城選妃了,她又何必把他的話當真?一時鬼迷心竅應下了他稀裡糊塗的求婚,才叫事情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二人的心意既然都已經說開,就這樣光明磊落的最好,像那般不清不楚的事情,還是趕緊忘了吧。

“在說森羅殿!”

朱菀好不容易等來了個關心她在說什麼的,高興地接話道:“聽說陰君的森羅殿裡什麼都有,你有沒有想要的?”

宋渡雪聽到這幾個字就心煩,還不知道那鬼王想從朱英身上得到什麼,乾巴巴地回答:“沒有。”

朱菀撅起了嘴,發覺天下之大,竟無一人與她誌同道合,嘟嘟囔囔地發牢騷:“是是是,你們一個比一個清高,一點好奇心都沒有,都像我姐似的,一年到頭兩件衣服來回換,首飾也不愛買,一根發帶能係——誒?我說今天怎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姐你的發帶呢,換了?”

宋渡雪表情猝然一僵,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朱英今早洗漱時發現找不到發帶了,也沒在意,隨手削了一截灰布紮頭發,聞言好笑道:“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你姐也不隻一根發帶。”

朱菀伸長了脖子左看右看,半天才評價道:“不好看,英姐姐還是適合紅色,顯得有氣色些,原來那根呢?”

朱英搖頭:“不知道丟在哪裡了,回去再換吧。”

宋渡雪如釋重負,總算順平了吊在胸中不上不下的氣,默默鬆開袖裡捏緊的拳頭。

哪想神遊天外的朱慕卻好死不死地恰在這時回了神,聞言插嘴道:“貼身之物沾了活人氣息,可被用於施放詛咒,遺落在鬼城恐怕不妥。”

聽他這麼一說,朱英也覺得有道理,謹慎行事總不會錯,頷首道:“那我待會用尋蹤術找找。”

還要用法術?

宋渡雪聽得萬念俱灰,他初次犯案,經驗不足,明知道應該一把火燒了罪證,可不知怎的動了歹念,不僅沒燒,還收進多寶鐲裡藏了起來,這要是被朱英當麵搜到,他也不用多說什麼了,趁早投胎下輩子吧。

於是朱慕僅僅是出於善意提醒了一句,就莫名其妙被宋大公子黑著臉瞪了,正覺疑惑,便見他麵無表情地抬起手,指節微屈,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默不作聲地將一團豔紅的東西放在了桌上。

——不僅疊得整整齊齊,甚至還打了個精緻的結。

朱英:“……”

瀟湘:“……”

朱慕:“……”

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的朱菀:“噗!!”

她猝不及防吃到了個驚天大八卦,差點把自己嗆死,咳得死去活來,還要身殘誌堅地刨根問底,弓著身子一邊捂嘴一邊指著宋渡雪:“咳、你、咳咳咳咳……你、咳咳……怎麼、你、咳咳咳……”

宋渡雪今天鐵了心要當這個慫包,梗著脖子一口咬死:“這是不是你的發帶?我在地上撿到的。”

朱英震驚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罪惡的紅絲帶一眼,不知道他是否有所察覺,喉嚨發緊,說話都磕巴了一下:“嗯、嗯,好像是。”

朱菀卻不依不饒,掙紮著直起腰來:“地上?咳咳、哪裡的——”被瀟湘一把捂住了嘴:“你彆說話了,專心咳嗽!”

宋渡雪直接快刀斬亂麻:“我昨天喝醉了,是被她送回房的,可能是那時候不小心落下了。”又轉而對朱英道:“昨晚的事我記不清了,酒後失態,可能乾了些不體麵的事,抱歉,並非我本意,你彆往心裡去。”

朱英難得聽到他如此鄭重的道歉,怔了一怔,將發帶收起,抬眼正視他道:“放心,我不會,但你以後不能再像這樣無度酗飲了,失態事小,主要是傷身。”

她都這麼說了,那這事差不多就算翻篇了,宋渡雪垂眸將那抹紅色隔絕在視線之外,飛快地笑了一下:“知道了,不會再讓你看笑話了。”

瀟湘雖然忙著製服朱菀,耳朵卻豎得老高,聽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不免一陣心驚肉跳,心說這又是怎麼了?

朱慕也很難理解這倆人,撿到就撿到,發什麼火?

朱菀:“嗚嗚嗚嗚——”

就在這時,幾人手邊的油燈彷彿被誰吹了口氣,毫無預兆地熄了,一股寒意從四麵八方合攏而來,整個客棧大堂霎時陷入了漆黑。

遠方傳來一道沉悶的擂鼓聲,初時極緩慢,越往後越快,一聲緊似一聲,彷彿在催促著什麼,門外猝然響起一聲似哭似笑的尖嘯,彷彿投石入水,數不清的古怪聲響隨之從黑暗深處滋生,幽幽嗚咽聲,咯咯磨牙聲,撲棱棱振翅聲,還有重物在地上拖拽的黏膩聲,陰風呼嘯,夾雜著惡鬼們興奮的竊竊私語,直叫人毛骨悚然。

朱菀不由得屏住呼吸,竭力睜大了雙眼,卻隻見一片無邊的黑暗,唯有瀟湘急促的呼吸聲近在耳畔,一瞬間好似又回到了四年前奉縣那個狹窄的衣櫃。

兩簇溫暖的靈力火苗忽地騰起,映亮了桌畔幾人的臉,朱英見兩個妹妹嚇得縮成一團,有些好笑地彎了彎眼角,豎起手指示意她們不要出聲。

“噓,百鬼夜行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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