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從四德遇上女尊地晶 青晶之主
青晶之主
初春的風帶著泥土的腥氣和新草的微香,卻吹不散籠罩在契地邊緣那沉甸甸的威壓。
沈玉衡和沈玉璋緊跟在朱縣令身後,每一步都像踩在綿密粘稠的泥沼裡,異常艱難。她們胸前的青晶玉佩距離契地越近越是滾燙灼人,大有不受控製,欲破玉而出與契地裡的地晶彙合的架勢。
沈玉璋的指節攥得發白,聲音繃得像一根拉滿的弓弦,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片幾乎凝成實質的濃稠青光:“朱縣尊,這當真是…一個村女弄出的動靜?”
那光柱雖似收束,其中蘊含的、引動整個大地脈搏的力量感,卻更沉更重——
壓得她心口發悶,幾乎喘不上氣。
朱縣令喉頭發乾,艱難地擡手指向光芒核心處那模糊的身影輪廓,嗓音嘶啞:“下官萬萬不敢虛言!陳穀雨就在那兒。七日,水米未進…她說要閉七日關,與地晶做最後溝通……”
“七日?!”
沈玉衡的聲音陡然拔高,眼底翻湧著無法掩飾的驚濤,“引動一州地氣,催發數縣回春…這豈是尋常契主能為?這分明是——”她的話戛然而止。
“哢噠!”一聲刺耳的脆響炸開。
旁邊柳青手中那麵祖傳的青銅羅盤,磁針正以前所未有的瘋狂速度旋轉,盤麵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話音未落之際,那根堅韌的磁針竟生生繃斷!
碎片濺落在地。
柳青臉色煞白,握著斷裂羅盤的手微微顫抖,嘶聲道:“地脈…徹底活了!那邊的力量…浩如淵海,深不可測!這恐怕是古籍殘篇中曾隱晦提及的……”
話音未落——
“嗡——!”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並非來自耳畔,而是自地心最深處炸開,狠狠撞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腳下地麵猛地一跳,如同巨獸在沉睡中抽搐!
“地母開眼……護佑一方啊……”
跪伏的村民身體劇顫,將頭埋得更低,帶著哭腔的祈求聲陡然拔高,彙成一片絕望而虔誠的聲浪。
沈玉衡與沈玉璋同時悶哼一聲,臉色劇變,下意識死死捂住胸口!
她們佩飾上的青晶爆發出刺目強光,滾燙灼人!她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那早已煉化、與契地相連的青晶本源,此刻竟不受控製地朝著光心方向劇烈湧動、戰栗,如同臣子感受到了帝王的召喚!
“來了!”柳青的聲音尖利,刺破混亂。
隻見那潑天蓋地、濃稠如青玉漿液的光芒,驟然向內一收!
萬籟俱寂。
風聲、祈禱聲、心跳聲…一切聲響都被抽離,天地間隻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緊接著——
“轟!!!”
並非音爆,而是一種直接在靈魂深處炸開的、宛若改天換地的無聲巨浪!
一道凝練如遠古翡翠汁液、亮得刺眼的巨大青色光環,以契地核心為原點,轟然爆開!它無聲無息,卻帶著撫平一切又重塑一切的浩瀚偉力,如同最溫柔也最狂暴的潮汐,瞬間席捲、淹沒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青環掃過村民。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鑽入他們勞損多年的骨頭縫裡,沉積的疲憊痠痛一掃而空,幾個眼目昏花的老嫗下意識揉眼,渾濁的視野竟清晰了幾分!
青環掃過朱縣令等人。
朱縣令腰間舊傷驟然一輕;柳青手中斷裂的磁針詭異地漂浮起來,自行修複,直指光芒褪去的中心;沈家姐妹身體一晃,臉上血色儘褪——她們“聽”到了!自己體內契晶傳來清晰無比、帶著臣服與歡欣的嗡鳴!
本源力量被一股無法抗拒的意誌強行梳理、提純!
青環漫過屋頂、田壟,湧向遠方。
枯朽多年的老槐樹,虯枝上“噗”的一聲輕響,無數潔白花朵同時怒放,幽香彌漫!
遠處凍得梆硬的荒坡,冰殼發出連綿“哢嚓”脆響,徹底崩碎消融,露出深褐土壤,旋即被一片鮮嫩欲滴的新綠覆蓋!
更遠處,大河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厚冰猛然拱起,在驚天動地的炸響中四分五裂!
雪水裹挾碎冰,如同掙脫枷鎖的怒龍,咆哮奔湧!
天地儘頭,青州州府的方向,兩道明顯纖細許多的青色光柱衝天而起,帶著呼應的韻律,與李家坳遙遙相接!
青環散儘,濃稠青光隨之褪去。
契地上空,隻餘溫潤、內斂、如古玉般深沉厚重的墨青色流光,緩緩無聲地流淌,比往日更顯沉凝,蘊藏著無儘力量。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大地。
隻有春風拂過草葉的“沙沙”聲,如同天地屏息後的第一縷呼吸。
所有目光,死死鎖在契地中心——那晶簇環繞之地。
光芒散儘。
一個身影,緩緩地、平穩地站了起來。
陳穀雨。
依舊是灰撲撲的素色短褐,荊木簪綰發,不見憔悴,反見神光內蘊。
她靜靜立於晶簇之間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彷彿天穹大地都凝聚於她雙肩的厚重感,無聲彌漫,便是這片蘇醒大地的中心。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眸子清澈如山澗泉水,卻又深邃如萬年寒潭。瞳孔深處,映照著晶簇流轉的墨青色流光,彷彿蘊藏著一個生生不息的世界。
沈玉璋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指甲掐進姐姐手臂,聲音因極度震驚而扭曲變調:“姐…看她的眉心!”
陳穀雨光潔的額頭正中,一點青碧印記如活物般悄然浮現。
它緩緩地、玄奧地自行旋轉,流轉著令人靈魂戰栗的浩瀚生機與無言天威!
光芒不刺眼,卻帶著淩駕萬物的本源氣息。
印記顯現的刹那,沈家姐妹胸前那一直灼熱震鳴的青晶玉佩,瞬間安靜!內裡狂躁青光如同被馴服,溫順收斂,微微閃爍,如同臣民獻上最謙卑的敬意。
陳穀雨目光平靜掃過全場。
掃過激動得渾身顫抖、幾乎要跪倒的朱縣令;掃過眼神滾燙、交織敬畏與難以置信的柳青;掃過跪伏在地、淚流滿麵嘶喊“契主大人!地母娘娘!”的村民——
最後,那目光如實質,落在遠處那兩個來自州府、臉色慘白、眼中塞滿驚濤駭浪般敬畏驚疑、以及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的青晶地主身上。
那目光裡,沒有悲喜,隻有一種與厚土蒼穹融為一體的、亙古沉靜。
她緩緩擡起右手,指尖帶著近乎神性的從容,輕輕觸碰了一下眉心那枚流轉的青碧印記。
“嗡……”
一股無法形容、浩瀚無邊卻溫煦如春陽的力量,如同開春第一陣徹底驅散寒意的暖風,悄無聲息拂過整個青州地界。
田埂間擦汗的農婦,渾身一輕,疲憊儘去;
深山迷失的腳夫,心頭一片清明安定;
啼哭的嬰兒,沉入安穩夢鄉;
州府深處,青州州府的本源之力,青光溫順脈動,發出臣服歡愉的嗡鳴,如同遊子歸家。
一股暖融融、沉甸甸、充滿無限生機與希望的力量感,如同破土嫩芽,在所有生靈心底滋生、蔓延。
陳穀雨獨自佇立契地中央,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清晰感受著體內奔湧的、彷彿無窮無儘、與腳下青州大地每一寸土壤、每一株草木呼吸緊密相連的力量。
地晶與她,再無分彆。
其眉心處,那一點青碧印記已徹底化為深邃玄奧的墨色,內裡光華流轉,似有星河流轉、地脈奔湧,不見絲毫翠綠或青綠的過渡痕跡,一蹴而就,直抵這至高至深的墨色之境。這並非循序漸進的升階,而是本源之力的徹底歸附與認同,在大周朝煌煌史冊之中,前無古人,後亦難有來者。
如此年輕,便一步登臨普羅大眾隻在傳說中聽說過的境地。
七日枯坐,凡胎繭破。
春日當頭,青州本源地晶歸位回歸。
契地之主,落定此間。天地共證,無需贅言。
遠處那兩位始終靜默觀禮、身著純白神官袍的神官,此刻麵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與肅穆。
她們手中那尊一直散發溫潤輝光的青玉神像,在陳穀雨眉心墨色印記徹底顯現的刹那,光芒竟完全內斂,如同凡物。兩位執事長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服的震撼。
無需任何言語,她們同時躬身,朝著契地中心那灰衣身影,行下了神殿對待至高契主,方能使用的、最古老也最尊崇的禮節——那並非簡單的彎腰,而是右手按心,深深俯首,代表著對大地本源之力化身的最崇高敬意。
連代表著地母娘娘意誌的神殿神官都已如此俯首,在場眾人,誰還能站立?
沈玉衡狠狠吸了一口帶著草腥與新生氣息的空氣,強壓下心口驚濤。
她整了整淩亂的官袍衣襟,用力扯了一把還僵在原地的妹妹。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無法抗拒的意誌與那絲深入骨髓的敬畏。她們不再有絲毫猶豫,朝著契地中心那個看似平凡、卻已與大地同輝、更得神殿神官躬身認同的灰衣身影,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腰脊,行下最鄭重的拜見之禮。
朱縣令和柳青見狀,幾乎同時“撲通”一聲,雙膝重重砸在帶著濕冷與新草芬芳的泥土上,額頭深深叩下。其後,所有村民,乃至遠處張望之人,皆如潮水般跪伏下去。
李家坳上空,溫潤深沉、內蘊玄光的墨色流光,如亙古歲月長河,無聲流淌,厚重包容。
青州的新紀元,就在這無聲流光與萬眾參拜之中,悄然掀開了第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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