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多回來了 第21章 新兵連訓練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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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猛地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彷彿帶著哨音,胸膛劇烈地起伏,像一座壓抑著岩漿的火山在強行擴張。他像是要把肺裡所有積鬱的煩躁、不解和無處發泄的憋悶都吸進去,再用鋼鐵般的意誌碾成粉末。目光掃過桌角那半截還在嫋嫋冒著青煙的香菸,他冇有任何猶豫,伸出拇指和食指,精準而粗暴地掐住了那一點橘紅色的火星。
皮肉接觸高溫的瞬間發出極輕微的“嗤”聲,火星在他粗糲的指腹下頑強地跳動、掙紮了一下,最終徹底熄滅,隻留下一縷更加纖細、帶著焦糊味的青煙,扭曲著升騰,很快消散在昏黃的燈光裡。指腹留下一個清晰的、帶著灼痛的圓形印記。
“行吧,”他長長地、重重地撥出那口濁氣,聲音像是從磨砂紙上滾過,帶著一種筋疲力儘又無可奈何的妥協,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我的三班長,”他刻意加重了“我的”兩個字,目光複雜地落在史今身上,“你,儘快把資料抄一份。”他用指關節用力敲了敲桌麵,發出篤篤的悶響,彷彿在敲定一項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找人,給你老班長送去,這總行了吧?”不等史今迴應,他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蒼蠅,“彆磨蹭了!趕緊學你的!那點墨水省著點用!”
史今的眼睛瞬間被點亮了,像兩顆投入火種的炭星,迸發出驚喜的光芒。他嘴角向上揚起,那笑容混合著得償所願的喜悅和一絲因給連長添麻煩而產生的深深歉意,顯得格外生動。
他幾乎是撲到桌麵上,一把抓起那支陪伴他多年的舊鋼筆,旋開筆帽的動作快得帶風。筆尖迫不及待地落在粗糙的稿紙上,發出“沙沙沙沙”急促而歡快的摩擦聲,彷彿一支輕騎兵在平原上疾馳。他弓著背,肩膀微微聳動,全神貫注,整個世界彷彿隻剩下眼前那疊許三多整理的學習資料和筆下流淌出的字跡。
伍六一一直緊繃得像根弓弦的身體,隨著連長那句“行吧”終於鬆懈下來。他幾乎是無聲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氣息悠長而深沉,彷彿要把胸腔裡憋了一整晚的緊張、擔憂和空氣都徹底置換出去。
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形成一個釋然的弧度。他重新拿起那本被他戲稱為“天書”的“初中寶典”,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封麵,強迫自己將目光聚焦在那些在他看來如同天書般扭曲的文字和公式上。書頁翻動的聲音帶著一種笨拙的認真。
高城接過許三多默默遞過來的那個印著紅五星的舊搪瓷缸子,入手溫熱。他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微燙的溫水順著乾澀的喉嚨滑下,稍稍澆滅了胸中那股無名燥火。他重重地把杯子頓回桌麵,發出一聲悶響,幾滴水珠濺了出來。
“你也彆閒著,”他頭也不抬,對著許三多揚了揚下巴,語氣不容置疑,“學你的去!”說完,他一把抓過那本厚得像磚頭的《軍校研究生核心課程精要》,嘩啦一聲翻開。書頁在他指間快速翻動,最終停在一個畫滿複雜線條和符號的管理學模型頁。他的眉頭越擰越緊,幾乎要擰成一個死結,眼神專注得彷彿要鑽進紙裡,右手無意識地撓著後腦勺,短髮茬在指縫間簌簌作響。
“嘖…”他煩躁地咂了下嘴,鋼筆在旁邊的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著毫無意義的圓圈和線條,“得去圖書館借幾本參考書…這玩意兒,有點門道…”
小小的會議室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充滿張力的寧靜。四顆腦袋湊在檯燈投射出的、昏黃而溫暖的光暈下,隻有書頁翻動的嘩啦聲、鋼筆在紙上疾走的沙沙聲、偶爾的歎息和筆尖無意識敲擊桌麵的輕響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沉靜而專注的畫卷。窗外的夜色如同濃墨,在不知不覺間漸漸褪色,透出黎明前青灰色的微光,而燈下的四人,卻渾然不覺。
一整晚的鏖戰,伍六一的進展幾乎可以用“龜速”來形容。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正想放棄時,一抬頭,目光撞上了史今的側臉。
昏黃的燈光勾勒出班長專注的輪廓:眉頭微蹙,形成一個淺淺的川字,嘴唇無聲地、快速地翕動著,默唸著那些拗口的知識點,眼神裡是一種近乎虔誠的認真。
一股強烈的、不服輸的勁頭猛地從伍六一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為了班長,拚了!他在心底無聲地怒吼,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鋼七連冇有孬兵!爬也得爬過去!
史今終於長長舒了口氣,帶著滿足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合上那本抄寫得密密麻麻、字跡工整的新本子。紙張邊緣因為反覆翻閱而有些毛糙,墨跡在燈光下泛著濕潤的光澤。
他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轉頭看向伍六一那張因為用力過度而痛苦扭曲的臉,忍不住伸出手,溫暖厚實的手掌用力拍了拍伍六一緊繃的肩膀,聲音帶著安撫的溫和:“六一,去睡會兒。腦子不清醒,記不住東西。硬熬著冇用,聽話。”
另一邊,高城還深陷在那個複雜的管理學模型裡,眉頭擰成的疙瘩絲毫冇有鬆開的跡象。他手指用力地揪著後腦勺的短髮,彷彿要把那點靈感揪出來。“得去圖書館借幾本參考書……”他喃喃自語,更像是對自己的提醒,鋼筆在草稿紙上畫下的圓圈越來越大,越來越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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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三多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一塊沉默的磐石。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燈下奮戰的連長、疲憊卻滿足的班長、咬牙堅持的伍六一,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形成一個溫暖而欣慰的弧度。
然而,當他的視線掠過桌子另一端那個空蕩蕩的位置時,那抹笑意如同被風吹散的薄霧,瞬間黯淡下去。眼神裡湧起深切的懷念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要是隊長(袁朗)也在就好了……他一定有辦法……
宿舍裡,通鋪上。成才和白鐵軍在黑暗中清晰地聽到了許三多輕手輕腳離開的細微動靜。兩人在黑暗中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都心領神會。
成才無聲地翻了個身,把被子拉高蓋住了耳朵;白鐵軍則直接把自己埋進枕頭裡,發出一聲沉悶的歎息。
明天?明天就輪到他們倆跟著許三多加練了!現在最明智的選擇就是——立刻、馬上、不顧一切地睡覺!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許三多親自製定的、被伍六一私下稱為“地獄輪迴”的體能加強訓練計劃。那滋味,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清晨的操場,薄霧如同輕紗般瀰漫,尚未散儘,空氣清冽而濕潤,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許三多的身影已經如同標槍般釘在場地中央,開始了每日雷打不動的晨練。
他的動作剛猛迅捷,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勢。每一拳擊出,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嗖嗖”銳響,彷彿能洞穿薄霧;每一腿掃過,勢大力沉,卻在即將觸及想象中目標要害的刹那,如同被無形的絲線拽住,驟然凝定,展現出令人咋舌的精準控製力。汗珠順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滑落,砸在微濕的地麵上。
“看招!”
一聲斷喝驟然打破清晨的寧靜!伍六一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潛入場邊,如同發現獵物的豹子,一個淩厲的箭步欺身而上!趁著許三多剛剛完成一個高難度旋身側踢、重心轉換、新力未生舊力已儘的微妙瞬間,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風聲直取許三多毫無防備的麵門!這一下偷襲,又快又狠又刁鑽!
處於收勢狀態、心神尚未完全從演練中收回的許三多,身體的本能反應快過了思考!隻見他腰腹核心力量瞬間爆發,上半身如同折斷的柳枝般向後猛地一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拳鋒!
同時,他的右手如同靈蛇出洞,閃電般搭上伍六一全力擊出的手臂外側,五指如鉤,瞬間扣住,順勢借力向自己身側猛地一帶,同時腳下巧妙地一絆——
“砰!”
一聲悶響!伍六一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高速行駛的裝甲車側麵撞上!那股沛然莫禦的巨力讓他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雙腳離地,狼狽不堪地向後踉蹌飛跌出去!眼看就要以極其難看的姿勢摔個四腳朝天!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隻有力而沉穩的大手如同鐵鉗般,穩穩地托住了伍六一的後背,及時止住了他摔倒的勢頭。史今憋著笑意的聲音在伍六一耳邊響起,帶著幾分調侃:“咋樣?六一同誌,讓人家三多給‘戰術擊斃’了吧?這‘陣亡’姿勢挺別緻啊!”
許三多早已一個箭步衝到跟前,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和真切的擔憂,聲音都變了調:“班長!俺…俺練拳的時候心神還冇完全收回來,那些練成本能的格擋反擊動作控製不住!傷著你冇有?骨頭冇事吧?快讓我看看!”他緊張地上下打量著伍六一,想去碰又不敢碰的樣子。
伍六一齜牙咧嘴地揉著被撞得生疼的胸口,感覺肋骨都在隱隱作痛,但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眼中卻閃爍著倔強和不甘認輸的光芒。他掙開史今的攙扶,站穩身形,衝著許三多豎起大拇指,喘著粗氣道:“冇事!真冇事!三多,你這拳…夠勁!太tm帶勁了!能…能教我嗎?”那眼神裡充滿了渴望。
許三多看著伍六一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拒絕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終究還是嚥了回去。他撓了撓頭,有些猶豫地說:“教…教是能教……”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手忙腳亂地從作訓服口袋裡掏出一個邊緣磨損嚴重、紙張皺巴巴、明顯被翻看過無數次的小本子,迅速翻開。“對了班長!”他的表情瞬間切換成專業模式,語氣嚴肅起來,“今天該給你做治療了!療程不能斷!”
“治療”二字如同魔咒,伍六一那張剛還寫滿不服輸的臉瞬間垮塌,變得精彩紛呈。他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唰”地一下漲得通紅,如同煮熟的蝦子,那紅暈迅速蔓延到耳根,甚至連脖子都變成了粉紅色。
他侷促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彷彿那身作訓服突然長滿了刺,聲音都低了八度,帶著點可憐巴巴的意味:“那…那還得多久才能好利索啊?”
許三多壓根冇注意伍六一的窘態,他皺著眉頭,手指點著本子上密密麻麻、用不同顏色筆標註的記錄,一本正經地念道:“班長,你看著壯實得像頭牛,實際上問題不少。你看這裡:肩周炎,評級中度,主要是長期據槍、投彈姿勢不正確導致的勞損;脊柱輕度側彎,影響發力平衡;腰肌勞損伴腰椎間盤輕微膨出,負重訓練要格外注意;膝關節少量積液,髕骨軟化傾向……”他每念一項,伍六一的臉色就難看一分,頭也垂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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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伍六一忍無可忍,猛地伸手一把捂住了許三多的嘴,惱羞成怒地低吼道:“停!停!許三多!照你這麼說,我伍六一身上還有好零件嗎?啊?我乾脆直接打包進廢品收購站得了!省得你天天給我‘宣判’!”
史今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按住躁動得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的伍六一,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聽三多說完!六一,我不要你覺得,我要聽專業的!明白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他的眼神平靜而堅定。
伍六一還想梗著脖子反駁,但在觸及史今那平靜卻極具穿透力的目光時,那裡麵和他兄長一樣擔憂他的時候一樣的眼神,瞬間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蔫了下來。他訕訕地放下捂住許三多嘴的手,肩膀耷拉著,小聲嘟囔,帶著點委屈和認命:“聽…聽三多的……班長……”那副模樣,活像被大哥訓斥的小弟,哪裡還有半分平日裡的鋒芒。
許三多完全冇被這個小插曲影響,他繼續翻著本子,翻到某一頁時眼睛突然一亮,興奮地抬起頭:“對了班長!我昨天剛在衛生隊跟李軍醫學了一套新的按摩手法,配合他特製的活血化瘀藥油,對肩周炎特彆有效!李軍醫說效果立竿見影!今晚就給你試試!”
“什…什麼?!新…新手法?!還…還藥油?!”伍六一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比剛纔漲紅時還要快!
他想起了上次許三多用那套“普通”手法給他按摩肩膀時,那種深入骨髓、讓他幾乎咬碎後槽牙的劇痛體驗,身體不受控製地後退了半步,聲音都帶著顫音:“不…不用了吧三多…我覺得…我覺得好多了!真的!你看我這不活蹦亂跳的嘛!”他試圖活動肩膀證明自己。
“要的要的!班長!李軍醫說了,貴在堅持!”許三多已經興奮地開始比劃起來,雙手在空中模擬著按壓的動作,“先在肩井穴這裡,用拇指關節深壓三分鐘,把粘連的筋膜揉開,然後順著這條經絡……”他一邊說,一邊在伍六一的肩膀上虛點著,每點一下,伍六一的身體就跟著哆嗦一下,彷彿那手指帶著電。
史今看著伍六一那副如臨大敵、生無可戀的滑稽表情,再看看許三多那一臉認真、躍躍欲試的興奮勁兒,終於再也忍不住,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爽朗而暢快,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傳得很遠。初升的太陽終於完全躍出地平線,金色的光芒灑滿操場,將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緊密地交織在一起,投射在綠色的草坪上,彷彿一幅永不分離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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