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無冕之相 第148章 當袁譚發現,他的軍師和敵軍的軍師是同一人
那筆從袁譚處催討來的錢帛剛入庫,黎陽行轅的窘迫稍解,可對袁譚而言,這無異於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剛剛膨脹起來的自尊上。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中軍帳內,袁譚一腳踹翻了眼前的案幾,上好的硯台應聲碎裂,濃黑的墨汁潑濺開來,汙了他華貴的袍角,也汙了他此刻猙獰的麵色。曹操!周晏!他們將我袁顯思當作什麼了?可以隨意拿捏的佃戶嗎?!
郭圖立在陰影裡,撚著胡須,陰鷙的目光閃爍不定。主公息怒。他聲音低沉,曹營既以利相挾,我們何不反將一軍?他們不是催款麼?我們便以戰事不利、急需補充為由,反過來向他們催要物資!尤其是攻城器械與糧草!就言若無強力支援,難以速破鄴城,拖延日久,於雙方皆是不利。看他們如何應對!
袁譚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聞言,赤紅的眼睛盯向郭圖,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好!就依公則先生!他立刻撲到尚未傾倒的案邊,幾乎是搶過竹簡,奮筆疾書,言辭間夾雜著懇求與不易察覺的威脅,旋即用印,命快馬疾馳黎陽。
數日後,曹營的到了。
轅門前,袁譚與郭圖看著那寥寥數車所謂的,臉色由期盼轉為驚愕,再由驚愕化為鐵青。
送來的兵器,多是些刃口卷缺、杆身歪斜的環首刀與長矛,不少還帶著未曾擦拭乾淨的血鏽與泥土。那些雲梯、衝車更是破敗不堪,木質腐朽,連線處蟲蛀斑斑,彷彿剛從某個廢棄多年的武庫角落裡拖拽出來。
最致命的是,一粒糧食也無。
押運的曹軍校尉麵無表情,交割完畢,隻冷冰冰丟下一句:丞相有言,大將軍既已正位,當展露手段,以安河北。若力有未逮,他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掃過鄴城方向,鄴城內,尚有人更願為朝廷分憂。
言罷,根本不看袁譚等人反應,帶隊揚長而去。
那鄴城內有人幾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針,狠狠紮進袁譚心窩。他指著那堆破爛,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郭圖心頭一片冰涼。他原想藉此反製,沒想到對方手段如此狠辣刁鑽。不給糧草,是掐斷了他們持續作戰的根基;給這些破爛,是**裸的羞辱與敷衍;而那最後一句,則是毫不掩飾的離間與威懾,徹底堵死了他們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主公……他聲音乾澀,曹孟德與周子寧,這是逼著我們……必須儘快拿下鄴城,證明自己的啊!
一股深沉的無力感攫住了袁譚。他發現自己如同墜入蛛網的飛蟲,越是掙紮,那無形的絲線纏繞得越緊。
打!給我狠狠地打!他如同輸紅了眼的賭徒,赤紅著雙眼,將所有屈辱與憤懣都傾瀉到對鄴城的進攻上。不惜一切代價!我要讓審配、袁尚知道,誰纔是河北真正的主人!
在巨大的壓力下,袁譚軍對鄴城及其周邊據點的攻勢驟然變得瘋狂。兵力被不計損耗地投入,日夜猛攻,喊殺聲震天動地。鄴城外圍烽煙四起,屍骸枕藉。
強大的壓力如同沉重的磨盤,碾壓著鄴城本已脆弱的防禦。外無援軍,內裡糧草日漸見底。城牆在連日猛攻下多處破損,守軍傷亡日增,士氣愈發低迷。絕望的氣氛,如同瘟疫般在城中蔓延。
將軍,再守下去,唯有城破人亡啊!
袁譚若勝,以其性情,我等豈有活路?
唯有曹丞相!投靠曹丞相,方能有一線生機!
這樣的議論,開始在私底下,甚至在中低階將領文官中悄然流傳。審配雖以更酷烈的手段彈壓,但求生的本能,終究壓倒了那日漸虛幻的忠誠。
深夜,袁尚府邸密室。
燈火搖曳,映照著幾張憂懼的麵孔。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臣顫巍巍開口:公子,事急矣!為今之計,唯有……秘密遣使,接觸曹操,表示願降!或可……保全性命富貴。
袁尚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慌亂地掃過沉默不語的審配與逢紀,最終咬了咬牙:誰……誰可為使?
一名機敏屬官應聲而出。趁著夜色與袁譚軍攻勢間歇的混亂,使者憑借對城中密道的熟悉,悄然潛出,直奔黎陽。
黎陽,曹操行轅。
曹操端坐主位,指尖輕叩扶手。周晏懶散地歪在旁邊的胡床裡,把玩著一枚溫潤玉玨。郭嘉裹著厚裘,縮在下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賈詡則靜立陰影中,彷彿與黑暗融為一體。
鄴城使者被引入,匍匐在地,汗透重衣,聲音帶著哭腔,將城內的窘迫、袁尚的乞降之意,以及對袁譚的恐懼,一一陳述。
曹操麵無表情地聽著。周晏卻坐直了身體,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惋惜,輕輕一歎:唉,顯甫公子與顯思公子鬨到如此地步,實在令人扼腕。
他起身走到使者麵前,俯身虛扶,語氣誠懇:使者請起。曹丞相奉天子以令不臣,所求者,天下安定,黎民免於戰火。袁本初與丞相亦曾同朝為臣,豈願見其子嗣如此自相殘殺?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凝重而可靠:這樣吧,既然顯甫公子有此誠意,我周晏願出麵,嘗試調停。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損耗的都是河北元氣,非朝廷所願見。
使者如蒙大赦,連連叩首:若得周都督斡旋,解我鄴城之圍,公子必感念大恩!
周晏點頭,彷彿深思熟慮,壓低了聲音,透露道:不過,我軍大軍調集,尚需時日。在此之前,顯甫公子還需勉力支撐,萬不可讓袁譚輕易得手。據我所知……他湊得更近,聲音幾不可聞,袁譚下一步,很可能主攻鄴城東門,因其防禦相對薄弱,且新得攻城器械亦囤於東麵。你們當早做防備,或可……設伏挫其銳氣。
使者眼睛驟亮,如獲至寶,將這番死死記住,千恩萬謝而去。
人剛走,郭嘉便發出一陣壓抑著的低笑,邊笑邊咳:咳咳……子寧啊子寧,你這調停……可真是得很哪!一邊賣破爛給哥哥,一邊遞刀子給弟弟……他們兩兄弟,怕是被你玩到死,都不知自己死在何處!
周晏重新癱回胡床,懶洋洋打個哈欠,臉上是無辜又狡黠的笑:奉孝,你這可是冤枉我了。我這不是在努力維持河北嘛?他們打得越狠,內部消耗越乾淨,我們日後接手,豈不省心?
曹操撫須大笑,眼中儘是瞭然與讚許。
得了周晏與,鄴城內的袁尚與審配如同被打入一劑強心針,抵抗決心陡增,並依計在東門精心設下埋伏。
數日後,袁譚果然集中精銳,猛攻東門。正當先登部隊看似突破防線之際,兩側伏兵儘出,滾木礌石混雜著密集箭雨傾瀉而下,更有早已備好的火油潑灑點燃,瞬間將袁譚先鋒捲入火海屠戮。袁譚軍猝不及防,損失慘重,狼狽後撤,士氣遭遇毀滅性打擊。
怎麼回事?!他們怎會早有準備?!袁譚在後方看得目眥欲裂,幾乎吐血。巨大的挫敗與兵力消耗,讓他恐慌不已。
無奈之下,他隻得再次想起。求援信使帶著他搜刮來的又一批錢財與殷切期盼,火速再赴黎陽。
這一次,曹營的反應冷淡了許多。信使在營外苦候一日,方得周晏百忙之中接見。
周晏依舊是笑嗬嗬模樣,親手接過沉甸甸的錢箱,掂了掂,臉上笑容更盛:哎呀,顯思將軍太客氣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破費?嘴上客氣,手上卻利落地將箱子遞給親衛。
周都督,軍情緊急!我軍新敗,鄴城氣焰囂張,請丞相速發援兵啊!信使焦急催促。
好說,好說!周晏拍著胸脯,滿口答應,我這就去稟明丞相,立刻集結大軍!援兵不日即到!讓你們將軍務必頂住,優勢還在你們這邊嘛!
信使將信將疑地回去了。
郭嘉溜達過來,看著信使背影,賊兮兮笑道:子寧,你這空頭支票開得越發熟練了。還優勢在他們這邊?我看是油儘燈枯了。
周晏伸個懶腰,望著鄴城方向未散的烽煙,懶散眼神裡透著一絲冷冽清明:快了。等他們都耗乾淨,就該我們上場收拾殘局。這河北的棋,該收官了。
他轉身,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向那堆滿格物院規劃圖的案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