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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洲行動之第三次世界大戰 第82章 華麗的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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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陰涼肅穆的法院大樓,維多利亞港帶著鹹腥氣息的海風立刻撲麵而來,帶著初夏的溫熱與濕潤,猛烈地衝刷著每個人身上沾染的、來自法庭的沉重與壓抑。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而下,將台階照得一片明亮。

威龍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目光向下搜尋。

很快,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素世——

或者說,現在該叫她什麼?

——正獨自一人,站在台階的最底層,微微仰著頭。

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她身上,那身簡單的白衣黑褲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潔淨。

她腳邊放著一個很小的、深藍色的帆布行李袋,看起來癟癟的,裡麵大概隻裝著她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屬於“新人生”的寥寥幾件物品。

她的視線,越過高樓林立的都市叢林,投向遠方天際。

那裡,幾座高聳入雲的“泡防禦塔”如同沉默的巨人,塔頂巨大的能量核心正散發著柔和的、穩定的藍色輝光,像一顆顆巨大的藍寶石鑲嵌在城市的上空,構成了香港新的、守護生命的蒼穹。

威龍沿著石階一步步走下去,m-5外骨骼的金屬足底與花崗岩台階碰撞,發出沉穩而規律的輕響。

他走到她身旁,與她並肩站立,一同望向那片蔚藍的天空。

“去哪?”

他開口問道,聲音在海風中顯得很平靜。

素世(或者該稱呼她新的名字?)聞聲,緩緩收回目光,轉向威龍。

她的臉上沒有了法庭上的那種緊繃的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卸下所有重負後的輕鬆。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的紙條,小心翼翼地展開。

“阿瑩給的地址,”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笑意,“她琴行的地址。說好的,”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明亮的光彩,“貝斯老師。”

“對了,”素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那笑容是威龍認識她以來,見過的最為輕鬆、最接近“真實”的一次,“我現在叫林素雅。入境處上午剛批下來的新身份證。”

她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新生的雀躍,“無名……陪我一起去拿的。”

順著她目光示意的方向,威龍在法院側麵銀杏樹巨大樹冠投下的陰影角落裡,看到了那個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

無名,威龍手下最神秘、如同幽靈般的法國特戰乾員,依舊穿著他那身標誌性的深灰色戰術外套,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巴。

他斜倚在樹乾上,姿態放鬆卻依舊帶著頂級刺客特有的、隨時能爆發出致命一擊的警覺。

雖然看不清表情,但威龍敏銳地捕捉到,當素世(林素雅)提到他名字時,無名那隱藏在陰影裡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像冰封的湖麵裂開了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細紋。

他微微側了側頭,帽簷下似乎有一道目光投向素世的方向,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隨即又移開,重新投向虛無。

那份沉默的注視裡,沒有了往日的疏離和審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淡的、幾乎無法被察覺的……

欣慰?

或者說,為她的“無罪釋放”感到的,屬於同袍的、內斂的開心。

“看!快看!”

露娜突然指著天空,聲音裡帶著一絲驚喜。

眾人抬頭望去。

一群雪白的鴿子,不知從城市的哪個角落被驚起,正拍打著有力的翅膀,如同一片純潔的雲朵,歡快地掠過法院那莊嚴的穹頂。

它們沐浴著金色的陽光,發出清脆悅耳的鳴叫,姿態舒展而自由,奮力地飛向更高、更遠的湛藍天際。

在那片令人心曠神怡的蔚藍深處,更高、更遙遠的軌道上,哈夫克集團那座曾經投射下毀滅光束的巨型空間站,此刻正沿著既定的軌道,無聲地滑過香港的上空。

它龐大的銀色身軀在陽光照射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但這一次,它下方再也沒有象征死亡的猩紅光束亮起。

至少今天,沒有。

威龍收回目光,俯身提起了她腳邊那個小小的深藍色行李袋。

袋子很輕,裡麵彷彿真的隻裝著一段全新的、輕裝簡行的開始。

“送你一程?”

他問道,目光落在長崎素世臉上。

長崎素世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溫暖而真切。

她抬起手,指向路邊臨時停車區。

一輛小巧的、漆麵光亮的紅色mini

cooper正停在那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駕駛座的車窗搖下,陽婉瑩探出頭來,臉上帶著明朗的笑容,正用力地朝他們揮手示意。

“說好了的,”長崎素世的聲音輕快起來,“要教我吃最正宗的港式下午茶。阿瑩說,第一課就從絲襪奶茶和菠蘿油開始。”

她對著威龍和露娜等人點了點頭,腳步輕快地走下最後幾級台階,向著那輛象征著新生活的紅色小車走去。

當素世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紅色mini

cooper輕快地彙入中環繁忙的車流,很快消失在視野儘頭時,一直沉默的紅狼抱著手臂,走到威龍身邊。

他看著汽車消失的方向,眉頭習慣性地微蹙,粗獷的臉上帶著一絲審視和疑慮。

“威龍,”紅狼的聲音低沉,帶著戰場上磨礪出的謹慎,“你真信她?信她會安分守己,就窩在那個小琴行裡,老老實實當個教小孩子彈貝斯的音樂老師?”

他搖了搖頭,語氣裡是深深的不確定,“她骨子裡流的血,經曆過的那些事……能那麼輕易就抹掉?她哪一天要是對著我門反水了怎麼辦?”

威龍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紅色小車消失的街角,腦海中清晰地回放著林素雅最後轉身走向那輛車時,臉上那個釋然的、彷彿掙脫了所有枷鎖的輕鬆笑容。

那笑容裡,有對未來的希冀,有對新身份的接納,還有一種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近乎於“平凡”的安寧。

“誰知道呢?”

威龍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平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但至少現在……”

威龍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像冰層下湧動的暗流,“確實是個‘好’天氣。”

金黃色的銀杏葉,在微風中打著旋兒,無聲地飄落在法院冰冷而光潔的石階上。

渡輪的汽笛聲悠揚遠去。

在這短暫的、如同暴風雨眼般平靜的間隙裡,曾經的帝國間諜,與那些追捕她、審判她、最終又不得不為她作證的戰士們,都各自獲得了片刻的、來之不易的喘息與休憩。

而明天呢?

明天會更好,也許吧。

幾天後,維多利亞港的海風終於不再裹挾硝煙與輻射塵的顆粒,帶著純粹的、略帶鹹腥的濕潤,溫柔地拂過九龍半島。

陽光肆無忌憚地潑灑在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玻璃幕牆上,反射出刺眼卻令人心安的光芒。

幾場暴雨衝刷過後,街道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爆炸痕跡和焦黑彈坑,已被嶄新的瀝青和匆忙栽種的綠植覆蓋,空氣裡彌漫著新翻泥土和濕潤混凝土的氣息,以及一種劫後餘生、小心翼翼重建生活的味道。

威龍小隊的隊員們,這群剛剛從地獄邊緣掙紮回來的戰士,終於被允許暫時卸下沉重的裝備,在這座傷痕累累卻又頑強複蘇的城市裡,尋找屬於自己的、短暫的休憩。

香港,聖安德烈堂。

高聳入雲的哥特式尖頂,如同虔誠信徒伸向蒼穹的手指,在清晨純淨得近乎透明的天光中,堅定地指向一片無垠的蔚藍。

陽光慷慨地傾瀉而下,穿過那些鑲嵌著聖經故事、色彩斑斕的古老彩色玻璃窗,被分解、過濾、重組,最終化作無數道瑰麗而神聖的光柱,斜斜地投射進教堂內部。

這些光柱中,漂浮著無數細微的塵埃,如同跳躍的金色精靈,在莊嚴肅穆的空間裡無聲起舞。

空氣裡,沉澱著一種厚重的時間感——

那是古老木質座椅散發出的、帶著歲月包漿的沉香,是無數根祈禱蠟燭燃燒後殘留的、略帶甜膩的蠟油氣息,更是曆經百年風雨洗禮、無數靈魂在此傾訴與祈求所凝聚而成的、一種令人心神不由自主沉靜安寧的靜謐。

在這片靜謐的核心,悠揚宏大的管風琴聲如同自天國垂落的瀑布,轟鳴著、流淌著、回蕩著。

低沉渾厚的和絃如同大地的脈搏,高亢清越的音符則似天使的吟唱,它們交織纏繞,在教堂高聳的拱形穹頂下碰撞、融合、升騰,形成一股沛然莫禦的聲浪洪流。

這聲音並非簡單的旋律,它帶著洗滌的力量,試圖衝刷掉附著在每一個踏入此地的靈魂上的、屬於塵世的喧囂與疲憊。

在靠後一排光線相對幽暗的長椅上,一個孤獨的身影深深地陷在木質的座椅裡。

牧羊人。

他脫下了象征力量與毀滅的、沾滿硝煙與血汙的厚重戰術裝備,換上了一身洗得發白、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深灰色便裝。

這樸素的衣物包裹著他依舊魁梧壯碩的身軀,卻無法掩蓋那曆經戰火淬煉的、如同磐石般的輪廓。

他那顆標誌性的光頭,在幾縷透過彩色玻璃窗縫隙投射進來的光線下,依舊泛著硬朗的光澤。

然而,此刻這具曾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軀體,卻呈現出一種與戰場截然不同的姿態。

他那雙粗糙有力、指節粗大變形、曾無數次精準扣動扳機、投擲出致命手雷的大手,此刻卻以一種近乎笨拙的虔誠姿勢合攏在胸前。

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虯結的青筋如同盤踞的樹根,無聲訴說著內心的風暴。

他低垂著頭,寬闊的額頭幾乎要抵在緊握的拳頭上,那曾經在戰場上如同鋼鐵壁壘般挺直、彷彿能扛起整個世界的肩膀,此刻卻微微佝僂著,向內收攏,顯出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靈魂壓垮的重負。

他的呼吸很輕,卻異常沉重。

每一次吸氣,都彷彿要將這聖潔的空氣深深壓入肺腑,每一次呼氣,又彷彿要將靈魂深處的黑暗與血腥一同排出。

管風琴的旋律時而如泣如訴,時而激昂磅礴,每一個音符都像敲打在他緊繃的心絃上。

那些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在生死一線的抉擇瞬間,被他親手終結的生命——

敵人絕望的眼神,同伴在爆炸中碎裂的軀體,無辜平民在災難中伸出的沾滿血汙的手……

無數張麵孔、無數聲嘶喊,如同無聲的默片,伴隨著沉重的呼吸和管風琴的聖詠,在他緊閉的眼瞼內反複閃回、衝撞。

他需要這片刻的安寧,需要這超越世俗的神聖空間,來承載那些無法向任何人傾吐的罪孽與悲慟,尋求一份或許永遠無法真正獲得的救贖與平靜。

他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乾裂的唇瓣摩擦著,發出極其微弱的、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沙沙聲。

不是禱告詞,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來自遙遠童年的武器。

他在默唸,在心中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背誦著那些早已滾瓜爛熟的聖經章句。

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詩篇》23:1)

記憶卻在嘶吼:

缺乏?那些在炮火中哀嚎的孩子缺乏什麼?

是缺乏生存的機會,是我剝奪了他們的機會。

“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詩篇》23:2)

眼前浮現的卻是燃燒的焦土,被凝固汽油彈點亮的夜空,散發著屍臭的渾濁水坑。

青草地?安歇?多麼奢侈的謊言!

“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穀,也不怕遭害……”(《詩篇》23:4)

怕?

他早已不知恐懼為何物。

他怕的是自己,是那個能在死蔭幽穀中麵無表情扣動扳機、下達毀滅命令的自己。

他怕的是這雙沾滿血汙的手,再也無法感受“安歇”的溫度。

“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詩篇》23:4)

同在?杖?竿?安慰?

牧羊人粗糙的手指神經質地蜷縮了一下,彷彿想抓住什麼,最終卻隻是更深地陷入掌心,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戰場上,他纔是揮舞著死亡之杖的牧者,將羔羊(無論敵我)驅趕向毀滅的深淵。

神的杖在哪裡?

安慰又在何方?

為何他感受到的隻有冰冷刺骨的孤寂和那如影隨形、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經文的力量,在這血淋淋的記憶洪流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它們像脆弱的絲線,試圖去捆縛咆哮的巨獸,瞬間就被撕扯得粉碎。

每一次默唸,帶來的不是平靜,反而是更尖銳的對比和更深沉的痛苦。

管風琴的音調陡然拔高,進入一個輝煌而充滿救贖感的樂章**,如同無數天使在齊聲頌唱神的榮光與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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