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洲行動之第三次世界大戰 第49章 生命折線
戰車粗暴地碾過一片低矮的灌木叢,衝過拐彎!
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相對平緩的山坡出現在溪流右岸。
山坡之上,一座飽經風霜的古老建築群,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逐漸西斜的昏黃日光中。
灰色的石牆高大而厚重,許多地方已經坍塌,爬滿了深綠色的藤蔓和苔蘚。
一座隻剩下一半的鐘樓殘骸倔強地指向鉛灰色的天空。
外圍確實有一圈殘缺不全、但依舊頗具規模的石砌矮牆。
整個修道院透著一股荒涼、破敗,卻又異常堅固、滄桑的氣息。
而最讓所有人精神一振的是——
在修道院那扇厚重、布滿焦痕和彈孔的木製大門上方,一個用碎石和偽裝網巧妙掩蔽的位置,一個微弱的綠色LEd燈,正以一種GtI內部約定的頻率,穩定地閃爍著!
是友軍信標!
駭爪沒有判斷錯!
“到了!就是那裡!”
露娜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
“發現目標!準備接敵!”
黑狐的聲音依舊冰冷,他的R14m槍口瞬間指向修道院外圍矮牆的幾個陰影角落——
那裡,似乎有金屬的反光?
夕陽的餘暉,如同熔化的金液,塗抹在廢棄修道院斑駁的石牆上,也映照著Zbd25戰車沾滿泥濘和血汙的鋼鐵身軀。
希望就在眼前,但陰影,依舊潛伏在每一塊巨石之後。
沉重的Zbd25戰車帶著一身硝煙與傷痕,粗暴地碾過修道院外圍矮牆坍塌的缺口,最終在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將龐大的身軀卡在碎石與扭曲的鋼筋之間停了下來。
車尾裝甲跳板門在液壓杆的呻吟中緩緩降下,混合著機油、血腥和汗味的渾濁空氣瞬間湧出。
“快!傷員!動作輕!”
紅狼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第一個跳下車,布滿血汙和焦痕的m-5外骨骼在夕陽下反射著暗紅的光,肩甲處一道深刻的裂痕猙獰可見。
他迅速協助牧羊人和烏魯魯,小心翼翼地將深藍、蜂醫、無名和昏迷的威龍依次抬下。
修道院那扇飽經風霜、布滿焦黑彈孔的巨大橡木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被從內側拉開了一道縫隙。
幾雙警惕的眼睛在門後的陰影中閃爍,槍口隱約可見。
氣氛瞬間繃緊。
“紅狼?”
一個沙啞卻異常熟悉的女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透過門縫傳來。
紅狼猛地抬頭,如同被電流擊中。
這個聲音……
刻骨銘心!
幾乎就在同時,他頭盔內建的、剛剛恢複部分功能的通訊頻道,響起了一個陌生的短波接入請求,呼號標識在hUd上閃爍——
茉劍。
他下意識地接通。
“紅狼?……是你嗎?!謝天謝地!”
通訊頻道裡,那個熟悉的聲音瞬間清晰,充滿了震驚、狂喜和劫後餘生的哽咽,“你的坐標……怎麼會在這裡?!”
“茉劍?!”
紅狼的驚呼脫口而出,聲音因巨大的衝擊而變形。
他猛地摘下嚴重破損的頭盔,露出那張同樣布滿汙跡、疲憊卻瞬間被巨大情感衝擊扭曲的臉龐。
夕陽的金輝落在他眼中,映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是我!天呐……真的是你!快進來!”
通訊裡的聲音同樣激動得語無倫次。
橡木門被徹底推開,門後陰影裡衝出一個身影。
她穿著沾染大片暗紅血跡的簡易手術服,外麵草草套著一件同樣沾滿塵土和汙漬的戰術背心,褐色的長發被汗水打濕,有幾縷淩亂地貼在蒼白的額角。
護目鏡被她推到額頭上,露出一雙因極度疲憊而布滿血絲、卻在此刻綻放出驚人光彩的冰藍色眼眸。
沒有任何言語能形容此刻的重逢。
戰場上的硝煙、垂死的傷員、迫近的敵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被這巨大的情感洪流衝垮。
紅狼甚至來不及卸下沉重的外骨骼。
茉劍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帶著濃烈的消毒水和血腥味,狠狠撞進他那冰冷、堅硬、布滿彈痕和血跡的鋼鐵懷抱。
“砰!”
一聲悶響,堅硬的外骨骼與柔軟卻堅韌的身軀緊緊相貼。
“親愛的
……”
紅狼隻來得及吐出兩個音節,就被茉劍用儘全身力氣的擁抱堵了回去。
她能感覺到他外骨骼上殘留的滾燙溫度,那是高速運轉和戰鬥摩擦留下的烙印;
他也能聞到她手術服上濃烈的血腥和汗味,那是長時間高強度救治留下的痕跡。
下一秒,茉劍猛地踮起腳尖,雙手捧住紅狼沾滿硝煙和泥汙的臉頰,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熾熱和失而複得的狂喜,狠狠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毫無技巧可言,充滿了硝煙的苦澀、鐵鏽般的血腥味,以及一種幾乎要將對方揉碎、融進自己骨血的力道。
紅狼僵硬了一瞬,隨即用同樣強大的力量回抱她,彷彿要將她嵌入自己傷痕累累的鋼鐵軀殼之中。
兩人在修道院門口,在夕陽的餘暉和彌漫的硝煙裡,在重傷員低微的呻吟和戰友們驚愕的目光中,忘情地擁吻,如同兩株在戰火廢墟中緊緊纏繞、汲取最後生機的荊棘。
時間彷彿凝固了數秒,又彷彿隻是一個瞬間。
“咳……”
黑狐冷靜的輕咳打破了這短暫而震撼的寧靜。
茉劍如夢初醒,猛地鬆開紅狼,臉上瞬間飛起一抹紅暈,但冰藍色的眼眸中理智迅速回歸,那是一位頂尖軍醫在巨大情感衝擊後近乎本能的職業素養。
她的目光越過紅狼的肩膀,瞬間落在了被抬下車的擔架上——
尤其是深藍那張毫無血色、呼吸微弱的臉龐。
“阿列克謝!”
茉劍的驚呼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剛剛重逢的喜悅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取代。
她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到深藍的擔架旁,顫抖的手指迅速檢查他的頸動脈和左胸那恐怖的傷口。
淚水無法抑製地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深藍冰冷的額頭上。
“親愛的……”
紅狼緊跟著來到她身邊,聲音低沉,帶著撫慰和沉重,“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
茉劍猛地抬起頭,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和血汙,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堅定的火焰,之前的脆弱被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取代,“左胸貫穿,肺葉嚴重受損,心包可能受累,失血性休克……還有他!”
她的目光掃過蜂醫、無名和威龍,“右胸貫穿!腹部多臟器損傷!還有威龍……嚴重衝擊傷,顱腦損傷可能!立刻!抬進手術室!快!”
她一邊語速飛快地報出傷情判斷,一邊指揮著門內湧出的幾名同樣疲憊卻訓練有素的醫療兵接手傷員。
她的目光最後停留在紅狼臉上,帶著一絲自嘲的堅強:
“放心,紅狼。我不會像上次在科爾鬆的野戰醫院那樣,看到他被抬進來就手抖得差點把手術刀掉在他傷口裡。我是葉卡捷琳娜中校,是醫生!現在,讓開通道!”
她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紅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千言萬語——
信任、擔憂、驕傲。
他默默側身,讓開道路。
“黑狐上尉!”
茉劍的目光轉向如同陰影般存在的偵察軍官,一邊快步跟著擔架往裡走,“彈藥!補給!去修道院後側!穿過迴廊廢墟,後麵有半露天的地下室和一片被樹林遮掩的墓地!我們的車都在那邊!能用的都拿走!”
她頭也不回地喊道,身影迅速消失在修道院內部昏暗的光線中。
黑狐立刻會意,對露娜和駭爪打了個手勢:
“跟我來!找彈藥、零件、一切能用的東西!”
露娜和駭爪沒有絲毫猶豫,迅速跟上黑狐,三人如同敏捷的獵豹,繞過正門混亂的人群,衝向修道院側麵坍塌的迴廊。
紅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轉向牧羊人和烏魯魯:
“牧羊人,烏魯魯!加固防禦!檢查所有入口!特彆是那輛Zbd25,把它當固定炮台用!炮口給我對準來路!”
“明白,紅狼!”
烏魯魯狠狠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抓起一把工程錘,“老子這就把那些破牆缺口焊上鐵板!讓那群狗娘養的嘗嘗鐵棺材的滋味!”
“加固工事我在行,少校!”
牧羊人拍了拍腰間掛著的破拆工具和塑膠炸藥,“保證讓他們進來容易出去難!”
兩人立刻行動起來,烏魯魯奔向戰車檢查武器站和引擎,牧羊人則開始評估修道院外牆的薄弱點。
磐石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地靠在冰冷的石牆上,每一次呼吸都帶來肋骨處的劇痛。
他看著眾人忙碌,自己卻動彈不得,眼中充滿了焦躁和無力。
“少校……我……”
紅狼走到他身邊,用力按了按他完好的右肩:
“堅持住,磐石。茉劍處理完緊急手術就會來。你是裝甲兵的心臟,車還需要你。”
他轉頭,目光投向修道院深處那扇臨時用防水帆布隔開、透出應急燈光的手術室入口。
裡麵的戰鬥,同樣關乎生死。
搖曳的應急燈光將四張簡易手術台照得一片慘白。
濃烈的消毒水、血腥味、還有燒灼組織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戰場醫院特有的氣味。
空氣裡彌漫著高頻電刀切割組織的滋滋聲、負壓吸引器抽吸血水的汩汩聲、監護儀斷續而緊張的嘀嘀聲,以及醫療兵急促的指令。
手術台一:深藍。
茉劍站在主刀位,護目鏡後的冰藍色眼眸銳利如刀,所有的情感波動被徹底冰封。
深藍的上身衣物已被完全剪開,露出左胸那個碗口大小、邊緣焦黑翻卷的恐怖創口。
胸腔被無菌洞巾暴露出來。
透過開啟的肋間隙,可以看到裡麵一片狼藉:
破裂塌陷的左肺葉浸泡在暗紅的血水中,心包膜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撕裂口,甚至能看到裡麵微弱搏動的心臟。
“吸引器!最大功率!清理視野!”
茉劍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助手立刻將粗大的吸引頭探入胸腔,汩汩的積血被迅速抽走。
“……姐……”
深藍處於實驗型耐力戰鬥強化劑維持的清醒狀態,劇痛讓他的臉扭曲變形,聲音微弱嘶啞,眼神渙散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閉嘴,阿列克謝!”
茉劍頭也不抬,手中的高頻電刀精準地點灼著一個正在噴湧的肋間血管斷端,發出滋啦一聲輕響和一陣焦糊味,“集中精神對抗疼痛!彆死在我手術台上!不然我饒不了你!”
她的語氣凶狠,但握著器械的手卻穩如磐石。
她快速探查心包裂口:
“心包裂傷約3厘米,未傷及心肌!準備4-0
prolene縫線!連續縫合心包!”
她接過助手遞來的持針器,手指翻飛,細密的縫線如同精密的舞蹈,迅速封閉了心包上的裂口,保護了脆弱的心臟。
“左肺下葉貫通,損毀超過70%,無法保留!準備肺葉切除!”
茉劍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
她熟練地遊離出肺動脈、肺靜脈和支氣管,分彆用血管夾鉗閉、切斷,再用縫合器快速閉合殘端。
動作行雲流水,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胸腔衝洗!溫鹽水!大量!”
生理鹽水嘩嘩地灌入胸腔,衝走殘留的血塊和組織碎片。
“放置兩根胸腔閉式引流管!接負壓瓶!”
兩根粗大的引流管被置入胸腔深處,連線上引流裝置,暗紅的血水開始持續流出。
“關胸!肌肉層,3-0
Vicryl!麵板,釘皮機!”
隨著縫合器哢噠哢噠的聲音,深藍胸前那恐怖的傷口被暫時封閉。
他的呼吸在呼吸機的輔助下似乎平穩了一些,但監護儀上慘淡的血氧飽和度數字和微弱的心跳波形,昭示著他仍在生死邊緣掙紮。
手術台二:蜂醫。
蜂醫同樣清醒,汗水浸透了他淡金色的頭發,緊咬著牙關,忍受著右胸被開啟的巨大痛苦。
他的傷情相對“單純”——
一枚高能彈片斜貫右胸,撕裂了右上肺葉,打穿了膈肌,最終卡在了肝臟邊緣,但失血量同樣巨大。
另一位軍醫正在主刀處理他的肺部損傷。
“右上肺葉楔形切除……止血鉗!這裡有個活動性出血點!”
軍醫的聲音同樣緊繃。
“呃……對……就是那個支氣管動脈分支……”
蜂醫忍著劇痛,居然還能從牙縫裡擠出斷斷續續的專業術語,“……用……用4號線……結紮……比電凝……牢靠……”
他的專業本能甚至在這種時候還在發揮作用。
“知道了!羅伊軍醫!省點力氣!”
主刀軍醫快速按照他的提示操作。
茉劍在完成深藍的關胸後,迅速來到蜂醫的手術台旁,接手處理膈肌和肝臟的損傷。
她快速探查:
“膈肌裂傷約5厘米!肝臟右葉邊緣貫通傷,活動性出血!準備肝針縫合線!”
她熟練地用大圓針和特製的肝針縫線,如同修補破布般,將撕裂的膈肌和肝臟邊緣的創口嚴密縫合止血。
“呼……”
蜂醫長長地、痛苦地舒了一口氣,臉色依舊慘白,但監護儀上的指標比深藍略好一些。
他看著茉劍,艱難地扯出一個苦笑:“中校……手藝……還是……那麼……漂亮……”
手術台三:無名。
這位沉默的刺客已經處於深度休克狀態,生命體征極其微弱。
腹部的三個彈孔被擴大連線成一個巨大的十字切口。
腹腔開啟,景象觸目驚心。
彈頭造成的空腔效應撕裂了小腸的三處腸管,結腸有一處穿孔,更致命的是,腹主動脈下段的一個分支——
髂動脈被撕裂了一個口子,血液如同小溪般不斷湧出,染紅了整個腹腔。
“吸引器!快!找到出血點!”
負責這台手術的是一位年輕但手法熟練的軍醫,額頭上全是冷汗。
大量的血水被吸走,視野一片模糊。
“血壓測不到了!”
麻醉師的聲音帶著驚恐。
“加壓輸血!兩條通路全開!腎上腺素靜推!”
主刀軍醫的聲音也開始發顫。
茉劍如同救火隊員般再次衝到這台手術台前。
“讓開!”
她低喝一聲,直接伸手探入無名那血泊彌漫的腹腔深處。
她的手指如同精準的探針,在粘稠的血塊和滑膩的腸管間快速摸索。
“找到了!左側髂外動脈撕裂!”
她的手指死死壓住了那個不斷噴湧血液的源頭,洶湧的血流瞬間被遏製。
“無損傷血管鉗!”
她厲聲命令,助手顫抖著遞上器械。
茉劍用鉗子精準地夾閉了破裂動脈的上下兩端。
“6-0
prolene!血管縫合!快!”
她接過比頭發絲還細的縫線,在放大鏡下,手指穩定得如同機械,進行著精細到極點的血管吻合。
每一針都關乎生死。
血管縫合完成,鬆開血管鉗,隻有少量滲血。
致命的出血終於止住,眾人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是快速修複破損的腸管,切除壞死部分,吻合。
腹腔被大量溫鹽水反複衝洗,當腹部被暫時關閉時,無名的血壓終於有了極其微弱的回升,但依然命懸一線。
手術台四:威龍。
威龍依舊深度昏迷。
他的外傷相對“輕微”,但衝擊波造成的傷害更為內斂和致命。
茉劍親自處理。剃光的頭皮上,一道不規則的撕裂傷正在被清創縫合。但重點在於顱內。
“行動式超聲!”
茉劍命令。
助手將探頭壓在威龍太陽穴附近。
“左側顳部硬膜外血腫!厚度超過1.5厘米!中線移位明顯!”
茉劍看著螢幕上顯示的影像,眉頭緊鎖,“必須立刻開顱減壓!”
沒有ct,沒有mRI,隻有經驗和這簡陋的超聲裝置做出的生死判斷。
助手迅速備皮,定位。
“顱骨鑽!”
茉劍接過高速顱骨鑽。刺耳的鑽磨聲在手術室裡響起,骨屑飛濺。
一個硬幣大小的骨窗被開啟。
“吸引器!小心!”
暗紅色、粘稠的凝血塊暴露在硬腦膜外。
茉劍用精細的器械小心翼翼地清除著壓迫腦組織的血腫。
每一塊血凝塊的移除,都意味著對脆弱腦組織的減壓。
“硬腦膜張力下降……中線移位有改善……”
麻醉師盯著監護儀上的顱內壓監測(雖然簡陋)彙報道。
清除血腫,放置引流管,縫合頭皮。
威龍的情況依舊危重,但致命的顱內高壓暫時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