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洲行動之第三次世界大戰 第147章 雪天授勳
鵝毛大雪狂暴地壓向貝爾格萊德,彷彿天空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棉絮口子。
m19公路早已麵目全非,混凝土碎塊猙獰地刺破厚厚的積雪,像大地裸露的殘骨。
一輛覆蓋冰霜、宛如移動鋼鐵堡壘的Zbd25履帶式步兵戰車,正沉重地碾過這片凍土廢墟,履帶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每一次轉向都攪起混著黑色泥漿的雪浪。
它喘息著,車體上凝結的冰殼簌簌剝落,最終笨拙地拐進購物中心那被多次加固、如同怪獸巨口般敞開的半地下車庫入口。
車庫裡彌漫著複雜的氣味:
柴油尾氣的嗆人、機油潤滑的厚重、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和潮濕黴菌的氣息,它們混雜在從門口湧入的凜冽寒氣中。
幾盞應急燈發出昏黃搖曳的光,勉強驅散角落的黑暗,映照著停駐的其他戰車和裝甲車沉默的輪廓。
人影在車輛間晃動,腳步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動作快!彆磨蹭!”
黑狐的聲音穿透了引擎低沉的轟鳴和車庫特有的嗡鳴回響,清晰有力。
他正站在戰車尾部敞開的跳板旁,身形挺拔如槍,撥出的白氣在昏暗光線下迅速消散。
他接過從車廂裡遞下來的沉重合金箱子,手臂肌肉賁張,穩穩地將其堆放在旁邊已經壘起一小垛的物資堆上。
“接穩了,王文淵同誌!”
車廂深處,駭爪的聲音傳來,帶著年輕女性特有的清亮,卻又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她正半跪在車廂內,用力將一個裹著防水帆布的長條形包裹推向跳板邊緣。
威龍就站在幾米外,背微微佝僂,雙手插在厚實的防寒大衣口袋裡,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攤開在彈藥箱蓋板上的電子名冊板。
螢幕的冷光映著他下頜繃緊的線條和眼角的紋路,那是無數次在風霜與烈焰邊緣跋涉留下的刻痕。
他身邊,紅狼斜靠在一根粗大的承重水泥柱上,厚厚的防寒麵罩拉到了下巴處,露出一張飽經風霜、棱角分明的臉,嘴裡叼著的煙卷在昏暗中亮著一點固執的紅光,煙霧嫋嫋上升,融入車庫渾濁的空氣裡。
“確認,第七箱單兵口糧,標號Alpha-7,”威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在忙碌的士兵耳中,“數量核對無誤。下一個,冬季作戰靴,四十二雙,規格齊全。”
他抬起頭,視線掠過正搬運物資的黑狐和從車廂跳下、拍打著身上雪沫的駭爪,“都停一下,先吃飯!熱乎的!”
車庫深處臨時開辟出的休息區裡,幾個巨大的行軍鍋正被後勤兵架在固體燃料爐上加熱,濃鬱的燉肉混合著壓縮蔬菜的香氣霸道地彌漫開來,瞬間壓過了柴油和鋼鐵的味道,勾動著轆轆饑腸。
這溫暖的食物氣息,是這片鋼鐵與混凝土構成的冰冷戰場上最奢侈的慰藉。
購物中心頂層天台的邊緣,風雪是這裡唯一的主宰。
它們尖嘯著,裹挾著冰粒,狠狠抽打在殘破的女兒牆和裸露扭曲的鋼筋上。
一尊幾乎被雪完全覆蓋的“雕塑”蜷縮在角落——
那是無名。
他整個人陷在一張從廢墟深處拖出來的、早已辨不出顏色的破舊沙發椅裡,身上層層疊疊覆蓋著幾件厚實的軍用睡袋,像一隻在嚴冬中竭力儲存體溫的動物。
R14m戰術步槍就斜靠在他觸手可及的、凍結著厚厚冰殼的矮牆缺口上,冰冷的金屬槍管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著微弱的光澤。
另一側,戰術匕首深深紮進旁邊的半截磚垛裡,隻露出纏著戰術膠帶的刀柄,彷彿一個沉默的守衛。
他睡著了,呼吸悠長而微弱,眼瞼緊閉,長長的睫毛上凝結著細小的冰晶,臉頰被凍得毫無血色,嘴唇緊抿,彷彿連睡眠也無法驅散那深入骨髓的憂鬱和疲憊。
雪花不斷飄落,在他露在睡袋外的頭發和眉毛上堆積。
在他腳邊不遠,三頭新補充的機械狼安靜地伏在雪地裡,進入了低能耗的休眠模式。
精密的光學鏡頭蒙上了一層白霜。
這些冰冷的殺戮機器與它們沉睡的守護者一同凝固在貝爾格萊德無邊無際的寒冷與喧囂炮火的背景音裡,構成一幅奇異而孤寂的畫麵。
隻有遠處城市中心方向持續傳來的沉悶爆炸聲和尖銳的曳光彈破空聲,提醒著這裡仍是地獄的邊緣。
溫暖的空氣裹挾著食物的香氣和人群的低語,撲麵而來,瞬間融化了威龍和紅狼眉梢胡茬上凝結的白霜。
他們跺掉作戰靴上厚重的積雪,掀開厚重的防寒門簾,走進了購物中心一層。
巨大的中庭空間被分割成多個功能區。
靠近入口處相對安全的位置,是物資堆積區,一箱箱彈藥、口糧、醫療用品碼放得如同小山,外麵都細致地覆蓋著防寒防潮的帆布。
再往裡,是成排的行軍床和睡墊組成的休息區,此刻不少特戰乾員正捧著熱氣騰騰的飯盒,或坐或蹲,狼吞虎嚥。
更深處,被半截倒塌的牆壁隔開的地方,通訊器材的指示燈密集閃爍,通訊兵戴著耳機,壓低聲音進行著不間斷的通聯,鍵盤敲擊聲和訊號電流的嘶嘶聲混合在一起。
高大的落地窗幾乎全部碎裂,被厚重的沙袋和複合裝甲板牢牢堵死,隻留下幾個狹小的射擊觀察孔,透進外麵雪光反射的慘白光線。
威龍和紅狼走到一處相對安靜的角落,這裡靠近一堵還算完好的承重牆,牆上釘著一張大幅的貝爾格萊德城區作戰地圖,上麵用各色熒光筆和磁釘標注著密密麻麻的敵我態勢。
兩人靠在冰冷的牆邊,各自從大衣內袋裡摸出煙盒。
“嚓!”
紅狼劃亮了一根長杆防風火柴,那跳躍的火焰短暫地照亮了他布滿粗糲胡茬的下巴和深邃的眼窩。
他湊近威龍,先幫威龍點燃了叼在嘴裡的煙卷,然後才點燃自己的。
兩人幾乎是同時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在肺裡轉了一圈,再長長地撥出兩道濃重的煙柱,在頭頂橘黃色的應急燈光下盤旋繚繞。
“這批新到的防寒服,”紅狼的聲音帶著煙熏過的沙啞,他抬起穿著厚重雪地靴的腳,輕輕踢了踢腳邊一個剛剛搬進來的、印著寒區物資標記的綠色長條箱,“比去年普斯科夫那會兒強多了。至少這內襯,厚實。”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略顯陳舊、袖口磨得發亮的防寒服領子,做了個對比。
威龍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換上的新防寒服袖口,那深灰色的複合麵料摸上去的確厚實堅韌,內襯的抓絨柔軟溫暖。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透過煙霧,似乎穿透了眼前這混亂而充滿生機的營區,望向了更遙遠的地方,“普斯科夫……還有科爾鬆,那才叫真正的冷。”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隻有經曆過極寒地獄的人才能體會的餘悸,“骨頭縫裡都像是被冰針紮著,吸口氣,肺管子都能凍裂。波羅的海吹來的風,跟刀子沒兩樣,還帶著一股鹹腥的鐵鏽味。”
他彈了彈煙灰,眼神有些飄忽:
“之前從空大剛剛畢業,去了新疆……天山腳下,飛殲十一A那會兒。都說南方人怕冷,我這個四川娃子,頭一年算是領教了。那風颳起來,能從戈壁灘一直吹到骨頭芯子裡去,乾燥得嘴唇裂口子,耳朵凍得沒知覺是常事。”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廓,彷彿那裡還殘留著當年的刺痛感,“逼出來的,不會禦寒,就得凍死在天上或者地勤線上。”
紅狼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露出被煙熏得微黃的牙齒,又摸出兩根煙卷,遞給威龍一根,自己續上一根。
“你這讓我想起了亞特蘭大,”他噴出一口煙,眼神裡帶著點遙遠的懷念,“冬天?冬天頂多算個涼快。街角的煙熏肋排,滋滋冒油,配冰鎮啤酒……還有桃子餡餅,甜得發膩。”
他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那早已遙不可及的滋味,隨即又自嘲地搖搖頭,“現在?能聞不到硝煙味,就算是天堂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隻有香煙在寂靜中燃燒的細微嘶嘶聲。
遠處隱隱的炮聲透過厚厚的牆壁傳來,悶悶的,像是大地深處不安的鼓動。
“斯梅代雷沃打完,這一個月倒是清閒。”
威龍打破了沉默,目光重新聚焦在牆上的作戰地圖,手指無意識地劃過代表他們目前位置的紅圈,“槍都快生鏽了。”
他的語氣聽不出是慶幸還是焦躁。
紅狼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向地圖,目光落在代表貝爾格萊德的巨大藍色區塊上——
那是哈夫克最後的核心堡壘之一,也是整個戰役最血腥的絞肉機。
“塞爾維亞的首都,”他低沉地說,煙頭在指尖明滅,“隻要這個鬼地方能啃下來……我們大概真能放個假了。回家?”
他頓了頓,這個詞在舌尖滾過,帶著一種陌生而沉重的分量,“或者……找個暖和點的地方,睡上三天三夜。”
他的聲音裡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渴望。
門簾再次被猛地掀開,一股強勁的冷風卷著雪花灌入,吹得休息區裡懸掛的帆布一陣晃動。
駭爪像一道敏捷的影子閃了進來,她肩上落著未融的雪花,臉頰被外麵的寒氣凍得通紅,但眼睛卻亮得驚人,迅速掃視著嘈雜的營區。
她身後跟著黑狐。
黑狐的新肩章在應急燈下反射著清晰而冷冽的光芒,如同他此刻沉靜麵容上唯一顯眼的標識。
駭爪快步走到威龍和紅狼所在的角落,語速快而清晰,“旅部來的王副參謀長親自帶隊,給黑狐和我授勳。”
黑狐也走了過來,他的步伐依舊沉穩有力,隻是在那份慣常的從容裡,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被鄭重其事對待後的內斂。
他向威龍和紅狼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威龍的目光落在黑狐嶄新的少校肩章上,銳利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由衷的欣慰。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黑狐結實的上臂,力道沉實。
“偵察主任!擔子更重了!第91旅的眼睛,以後就靠你和你的兵擦得更亮!”
他的話語帶著老兵的期許和信任。
紅狼也露出笑容,他叼著煙卷,含糊地說著“恭喜”,然後伸出手,用拳頭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黑狐的胸口——
這是軍人之間最直接的認可。
威龍的目光隨即轉向駭爪,看到她領章上專業技術中尉的嶄新標識。
“乾的漂亮,再接再厲!”
“謝謝威龍!謝謝紅狼!”
駭爪挺直了背脊,眼神明亮而堅定,聲音帶著年輕軍官特有的銳氣。
這時,宣傳乾事端著相機跑了過來,臉上帶著詢問的笑容。
“來,兩位功臣,”威龍招呼著,示意黑狐和駭爪站到那幅巨大的貝爾格萊德作戰地圖前,“留個影!讓旅部的宣傳乾事看看,咱們91旅的刀尖,是什麼成色!”
黑狐和駭爪依言站定,背景是那張布滿紅藍箭頭和複雜標記、象征著殘酷爭奪的城市地圖。
黑狐身姿挺拔如鬆,麵容沉靜,眼神深邃地望向鏡頭,彷彿穿透了相機的鏡片,看到了更遠的前方戰場。
駭爪則微微揚起下巴,嘴角抿著一絲屬於技術精英的冷靜和自信,那雙眼睛在相機閃光燈亮起的瞬間,銳利得如同能洞穿資料迷霧。
宣傳乾事按下了快門,將這戰火間隙的榮耀瞬間定格。
閃光燈的餘暉似乎還在視網膜上殘留,駭爪已經向前邁了一小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威龍:
“威龍,授勳時……王副參謀長有沒有透露新的任務動向?”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重新響起的嘈雜。
幾乎同時,一陣異常猛烈的爆炸聲浪從城市東南方向滾滾而來,震得頭頂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連腳下的大地都傳來微微的顫抖。
遠處夜空中,一串串高射炮的曳光彈如同憤怒的紅鞭,狠狠抽打著漆黑的夜幕,間或有地對空導彈拖著長長的尾焰直刺雲霄,在極高的地方炸開一團團刺目的火球,將飄落的雪花瞬間映照得如同紛飛的金屑。
激烈的空戰轟鳴聲撕扯著空氣,那是鋼鐵巨獸在雲層之上殊死搏殺的聲音。
整個營區的氣氛瞬間繃緊了一瞬,所有人下意識地停止了動作,側耳傾聽,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些被堵死的視窗方向。
危險的氣息,如同冰冷的蛇,隨著那劇烈的爆炸聲悄然滑入這片溫暖的庇護所。
威龍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
“沒有。”
威龍的聲音平穩得出奇,在炮聲的間隙裡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投下的定錨,“王副參謀長的原話:‘你們91旅獨立4營,骨頭夠硬,血也流得夠多了。現在,你們的任務就是——休整,補充,把牙齒磨得更利。’”
他的目光掃過黑狐和駭爪,也掃過周圍豎起耳朵的士兵們,“仗,有78、71、39軍的兄弟們頂著。我們這裡……”
他頓了頓,手指用力敲了敲旁邊堆滿彈藥箱的冰冷金屬箱體,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彈藥管夠,暖氣也還湊合。該吃吃,該睡睡,養足精神。該我們動的時候,彆給我拉稀!”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在又一波由遠及近的爆炸轟鳴中穩穩落地,像一塊投入沸水的堅冰,瞬間壓下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和焦躁。
特戰乾員們緊繃的肩膀似乎鬆弛了一些,低低的交談聲重新響起,帶著一種被安撫後的、聽天由命的平靜。
黑狐默默地點了點頭,眼中銳利的光芒沉澱下去,轉化為一種磐石般的等待。
威龍不再多言,轉過身,重新走向牆邊那張巨大的作戰地圖。
地圖上那些代表著不同集團軍的番號標記,如同被無形的磁力牽引,正從城市的各個方向,緩慢而不可阻擋地向著那個藍色核心彙聚、擠壓。
每一次爆炸的閃光,每一次曳光彈撕裂夜空的軌跡,都像是鋼鐵堡壘發出的沉重心跳,提醒著所有人最終的決戰尚未到來。
“快了……”
威龍的手指無意識地在那個冰冷的藍色標記上輕輕敲擊著,發出幾乎微不可聞的篤篤聲,彷彿在叩問著厚重的大門。
這低語輕得像歎息,隻有離他最近的紅狼捕捉到了那細微的音節。
紅狼沒有轉頭,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任由辛辣的煙霧在肺葉裡翻滾,然後緩緩吐出,灰白的煙柱融入營區渾濁而溫暖的空氣中。
他微微眯起眼,視線同樣投向地圖上那個令人心悸的藍色核心,目光複雜難明。
購物中心深處,發電機持續發出低沉的嗡鳴。
暖氣管道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努力對抗著從無數縫隙鑽進來的刺骨寒意。
特戰乾員們或坐或臥,在行軍床上抓緊時間休息,有人低聲交談,有人仔細擦拭著武器,金屬部件在布料的摩擦下發出單調而規律的沙沙聲。
食物的餘溫氣息混雜著汗味、機油味和硝煙殘留的淡淡苦澀,形成一種獨特而令人安心的“戰場生活”氣味。
彈藥箱堆砌的壁壘沉默地矗立在四周,冰冷的金屬外殼無言地訴說著力量與儲備。
駭爪走到靠近一堵被沙袋半掩的破窗邊,這裡相對安靜。
她倚靠在冰冷的沙袋上,從厚重的防寒服內袋裡掏出一個比巴掌略大的戰術平板。螢幕幽幽的冷光照亮了她年輕卻沉靜的臉龐。
她的手指在螢幕上快速滑動、點選,調出的不是娛樂或通訊界麵,而是複雜的資料流和不斷變化的城區電子態勢圖。
代表友軍的藍色光點密密麻麻,艱難地在一片代表敵方訊號乾擾的紅色區域中推進、閃爍、偶爾熄滅。
她的目光銳利如掃描器,過濾著海量資訊,追蹤著那些代表著哈夫克通訊節點和疑似指揮所位置的微弱訊號特征。
每一次手指的停頓,每一次資料的重新整理,都是無形的戰鬥。
黑狐則獨自走到休息區邊緣,在一張空置的行軍床邊坐下。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躺下休息,而是從貼身的裝備包裡取出一個磨損嚴重的皮質筆記本和一支短小的鉛筆。
借著營區昏暗的光線,他翻開本子,裡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地形要點、火力點配置草圖、可疑路線標記,字跡剛勁有力。
他拿起鉛筆,在最新的一頁空白處,專注地勾勒起來。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
線條流暢地延伸,漸漸顯露出一座建築物的輪廓——
那並非他們所在的購物中心,而是遠處那座如同巨獸般盤踞在貝爾格萊德天際線上的鋼鐵廠。
他畫得極其認真,每一個高爐的形態,每一處他認為可能存在側翼通道的陰影,都被細致地描繪下來。
這不是消遣,是獵手在反複摩挲自己的獵刀,是風暴來臨前對獵物巢穴最後也是最冷靜的丈量。
角落裡,威龍依舊矗立在地圖前,像一座凝固的礁石。
他布滿硬繭的手指終於離開了那個象征著市中心的藍色標記,緩緩下移,最終落在地圖下方一個不起眼的、用綠色小圓圈標注的位置上——
那是他們此刻的坐標,m19公路旁的購物中心廢墟。
這個綠點,在代表整個城市戰火燎原的巨幅地圖上渺小而安靜,被代表前線激烈交戰的紅色箭頭和爆炸符號遠遠隔開。
然而,這份安靜如同繃緊的弓弦,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力量。
窗外,貝爾格萊德的夜被炮火和爆炸持續點燃,猩紅與慘白的光芒交替映亮紛飛的大雪,將這座千瘡百孔的城市塗抹成一幅殘酷而怪誕的油畫。
雪花,那些來自高天、純淨冰冷的造物,在爆炸氣浪的衝擊下狂亂飛舞,時而如瀑布般傾瀉,時而被熾熱的氣流卷向高空,在炮火的閃光中,折射出短暫而淒美的、如同鑽石碎屑般的光芒,轉瞬即逝。
風暴,正在遠方積蓄著最終撕裂一切的力量。
而在這風暴眼的短暫平靜裡,鋼鐵在沉默中冷卻,特戰乾員們在溫暖中積蓄著下一次出擊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