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洲行動之第三次世界大戰 第148章 粗鋼出爐
時間如同利雅得沙漠中被風驅策的沙礫,飛速流逝,轉眼已至九月。
儘管預設的“地獄奠基”階段長達十三週,但當日曆翻到第十二週的尾聲時,殘酷的淘汰率已遠超最初的預想,幾乎在每個層級都提前觸及甚至超越了那個令人心悸的百分之六十紅線。
整個訓練基地,彷彿一個高效而無情的篩子,不斷將不符合標準的沙礫濾去,隻留下最堅硬、最可能被鍛造成鋼的核心。
露娜站在指揮部二樓的觀察窗前,俯瞰著下方偌大的訓練場。
十二週的極端磨礪,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沙地被無數腳步踏得板結,障礙場上遍佈磨損,靶場的土坡被子彈削低了一層。
而更大的變化,發生在那些堅持下來的學員身上。
他們的麵板被沙漠烈日灼成古銅色,眼神中稚嫩和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卻銳利的堅韌,如同被反複捶打淬火的粗坯,雖未成型,卻已初顯鋼的質地。
為了維持三個訓練層級(常規部隊、精銳部隊、特種部隊)的基本編製,露娜不得不進行了四次大規模的補充招募。
每一次,都有新的誌願者懷揣著不同目的湧入,然後又在極短的時間內被高強度、高標準的訓練迅速衝刷、淘汰。
這就像一個不斷注水又不斷漏水的池子,唯有最頑強的幾尾魚,才能最終留下。
即便是最高階彆的特種訓練隊,也經曆了數次大換血,最初那31人的麵孔,如今已大半消失。
在這近乎殘酷的優勝劣汰中,易普拉欣·阿布·巴克爾的身影卻始終屹立不倒,甚至愈發顯眼。
這個來自加沙地帶的瘦小少年,彷彿一株在岩石縫隙中生長的荊棘,生命力頑強得驚人。
他的進步是全方位的,尤其是在露娜格外看重的無人機領域。
當初那個隻能製作簡單偵察無人機的小子,如今在自殺式無人機和小型攻擊無人機的設計與製作上,水平已然提升了一個顯著的檔次。
露娜曾暗中觀察過他獨自在維修工坊加練的場景。
昏黃的燈光下,易普拉欣的手指靈巧地在各種微型零件間穿梭,眼神專注得可怕。
他對火控係統的邏輯理解、瞄準鏡頭的校準、熱成像感測器的靈敏度除錯、以及小型聚能裝藥攻擊部的穩定性控製,都展現出一種超越常規學員的、近乎本能的天賦和嫻熟。
不僅如此,在為其無人機提供動力的人體工學發電機(利用運動發電)、強力發電機、追求隱蔽性的無聲發電機,以及光學感測器、鐳射測距儀、飛行穩定器等關鍵子係統的製作上,他也正迅速接近甚至達到GtI教材要求的標準水平。
他製作的無人機,不再是粗糙的拚湊物,而是帶著一種簡潔、致命且可靠的美感。
露娜心中篤定,隻要不發生意外,這個少年一定能撐到整個訓練計劃的最後。
當第十三週——
理論上的第一階段最後一週
——終於平安度過(說是平安,實則最後一週的“終極地獄周”再次讓幾名邊緣學員選擇了放棄),籠罩在基地上空的緊張氣氛略微緩解了一些。
週末傍晚,所有訓練暫停,露娜召集核心顧問團隊,在指揮部那間簡陋卻實用的會議室裡召開階段性總結例會。
會議室裡煙霧繚繞(主要來自烏魯魯的雪茄和佐婭偶爾點燃的香煙),氣氛凝重中帶著一絲解脫的疲憊。
深藍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夜鶯則低頭整理著手中的電子資料板。
蜂醫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他的手術器械,烏魯魯則顯得有些焦躁,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佐婭已經抽了好幾根煙。
“都到齊了,開始吧。”
露娜坐在首位,聲音平靜,開門見山,“先從第三層級,常規訓練部隊開始。深藍,夜鶯。”
深藍睜開眼,坐直身體,看了一眼身邊的夜鶯。
夜鶯會意,將資料板連線到中央投影儀,清晰的圖表顯現出來。
“第三層級,”深藍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是長期在沙塵環境中吼叫指揮的結果,“原定第一階段淘汰率40%。實際情況……”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最終淘汰率60%。我們最初接手的400人,加上後續四次補充招募的總計約300人,目前隻剩下280人達標。”
夜鶯補充道,聲音輕柔但清晰:
“淘汰主要集中在補充進來的誌願者。很多人……根本無法適應哪怕是降低了標準的GtI基礎訓練強度。體能崩潰、意誌瓦解是主要原因。甚至……有些沙特本土的士兵,因為家庭背景等原因,在感受到真正壓力後,也被家族通過各種渠道施加壓力,最終‘主動’退出。”
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無奈。
露娜點了點頭,表示瞭解。
這種情況在她意料之中。
“第二層級,精銳部隊。蜂醫,烏魯魯,還有佐婭。”
蜂醫開口,語氣居然帶著一種近乎刻薄的黑色幽默:
“尊敬的露娜,諸位同僚。第二層級,原定淘汰率50%。而我們,非常‘榮幸’地,實現了70%的卓越淘汰成績。”
他切換了一張圖表,上麵用極其形象化的圖示標注了各種淘汰原因:
“請看,這一部分,顏色鮮豔如番茄醬的,代表因‘精神壓力過大導致行為異常’而被請離的,比如那位在戰術演練中突然對著沙丘朗誦情詩的少爺。這一塊,深藍色代表‘裝備維護不當導致訓練事故負傷’的,值得一提的是,有人試圖用口水潤滑‘神盾’關節,結果……很黏,也很痛。哦,還有這一小撮,灰色代表‘無法理解士官需具備的基本戰術邏輯’,他們認為衝鋒就是一直往前跑,直到撞上敵人或者餓死為止。”
他的描述引得烏魯魯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冷哼。
“媽的,蜂醫你說得文縐縐的!”
烏魯魯粗聲打斷,他顯然沒耐心聽這種諷刺報告,“要我說就簡單多了!第二層級那幫人,一開始來了500多號,加上後來補的,前後小一千人篩過!結果呢?現在剩下不到300個能用的!老子和佐婭都快把嗓子喊啞了!有些人根本他孃的就不該來!要麼滾回家抱著奶瓶喝奶,要麼找個文職混日子去!來這裡純粹是浪費老子時間,也是浪費他們自己的命!”
佐婭噴吐出煙霧之後,本來想罵幾句,但也想不出什麼能夠形容這群家夥的詞,隻是無奈地聳聳肩,對露娜說: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留下的這300人,算是勉強達到了擔任基層士官的最低門檻,但距離‘優秀’還差得很遠,需要下一階段繼續捶打。”
露娜麵色平靜,目光最後落在自己麵前的特種訓練隊名單上。
會議室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知道,重頭戲在這裡。
“第一層級,特種訓練隊。”
露娜的聲音不高,卻讓空氣瞬間凝固,“預定第一階段淘汰率,60%。”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實際淘汰率……最早一批31名誌願者,堅持到今天的,隻有10人。”
這個數字讓即使是早有心理準備的烏魯魯也挑了挑眉毛。
超過三分之二的淘汰率!
露娜繼續道:
“後續四次補充招募,我們總計招募了約90名誌願者加入該層級。經過這十三週……最終,能夠繼續留在特種訓練隊的,算上最初的10人,總共是30人。”
這意味著,後續補充的90人中,隻有20人成功留了下來,淘汰率更高。
整個第一階段,為了湊齊這30人的隊伍,前後有超過120人嘗試過,最終隻有四分之一倖存。
“其中一個,”露娜的語氣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變化,“是易普拉欣·阿布·巴克爾。他的綜合評分並非最頂尖,在某些體能和理論專案上甚至隻是中等。但是……”
她強調道,“他的意誌力、學習速度、尤其是在特定技術領域(如無人機)展現出的天賦和專注,以及……某種內在的驅動力,讓我相信,他有極大的潛力走到最後。”
她沒有明說那種“內在驅動力”是什麼,但在場的人都明白——
那是源自加沙廢墟的刻骨仇恨,是對摧毀家園、奪走親人的敵人毫無妥協的毀滅**。
這種動力危險而極端,但在戰場上,有時卻能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好了,”露娜總結道,身體向後靠向椅背,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極淡的、近乎疲憊的緩和,“第一階段,大家辛苦了。成果雖然殘酷,但也在預期之內,甚至……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一點,至少我們篩出了真正的苗子。”
她環視一圈,提出了一個建議:
“如果誰想休假,放鬆一下,我會正式向王儲殿下提交申請。另外,我也會跟塔裡克親王溝通,請他撥款對營地進行一次徹底的翻修,修建更多符合實戰需求的現代化訓練場景,比如模擬城鎮、地下管網、複雜電磁環境模擬區等。同時,也需要改善一下大家的基本生活條件和訓練設施。這幾個月,我們都熬夠了。”
就在她話音剛落之際,會議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塔裡克親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今天穿著一身熨帖的便裝,臉上帶著那慣有的、略顯浮誇的笑容,輕輕鼓著掌。
“精彩!真是精彩的彙報!”
親王一邊說著,一邊踱步走進會議室,彷彿他纔是這裡的主人,“我剛纔在門外,恰好聽到了諸位顧問的總結。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如此高的標準,如此嚴格的篩選,才能打造出真正的精銳嘛!”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露娜身上:
“金少校,還有各位顧問,你們的辛苦和成效,我和王室都看在眼裡。請放心,你們剛才提到的所有請托——休假、營地翻修、新建訓練設施、改善生活條件——我塔裡克以人格擔保,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標準,認真完成!絕對不讓諸位英雄流汗又寒心!”
他走到會議桌旁,雙手撐在桌麵上,身體微微前傾,臉上堆滿了熱情:
“至於休假,更是理所應當!王室絕不會虧待任何有功之臣!我已經吩咐下去,為諸位準備了特彆的禮遇。隻要申請批下來,保證讓各位有一個難忘的放鬆之旅!”
親王的突然出現和這番慷慨陳詞,讓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顧問們交換著眼神,心中各有所思。
烏魯魯撇了撇嘴,似乎對親王的“人格擔保”並不感冒;
蜂醫的目光若有所思;
佐婭把煙頭掐滅在了煙灰缸裡;
深藍依舊麵無表情,夜鶯則下意識地往深藍身邊靠了靠。
露娜站起身,禮貌而疏離地向親王點了點頭:
“感謝殿下的大力支援。具體的翻修方案和休假安排,我會讓蜂醫軍士長整理好詳細報告,再呈送給您。”
“好!很好!我期待著!”
塔裡克親王笑容滿麵,又寒暄了幾句,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彷彿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來展示他的支援與慷慨。
會議室的門再次關上,將親王帶來的那股混合著奢華與算計的氣息隔絕在外。
屋內重新陷入沉默,但一種新的、混合著階段性結束的放鬆、對未來的不確定、以及對塔裡克親王那過於熱情態度的隱約疑慮的情緒,開始悄然彌漫。
沙漠的夜晚依舊寒冷,但第一階段的地獄之旅,總算劃上了一個句號。
接下來的路是坦途還是更深的煉獄,無人知曉。
但至少在此刻,這些疲憊的教官們,可以暫時喘一口氣,舔舐一下傷口,為下一場更為艱巨的鍛造,積蓄力量。
而窗外,那些剛剛經曆完第一階段淬火的學員們,包括那個眼神中燃燒著不屈火焰的加沙少年,也將在短暫的休整後,迎來未知的明天。
次日,露娜換上了第一次覲見王儲時那套剪裁合體的深藍色dior女士西裝套裙,再次來到了戒備森嚴的王宮。
與三個月前相比,她臉上少了幾分初來乍到的審視,多了幾分曆經風霜的沉穩與堅定。
在等待了將近一小時後,她才被引薦給剛剛結束一場冗長國務會議的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王儲。
王儲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但看到露娜時,還是擠出了一絲公式化的笑容。
“金少校,聽說你們的階段性訓練結束了?成果如何?”
他單刀直入,顯然時間寶貴。
露娜將準備好的電子報告呈上,並進行了簡潔有力的口頭彙報,重點強調了淘汰率的嚴峻、留存人員的潛力以及下一步的訓練需求,包括申請休假和營地改進。
王儲快速瀏覽著報告,手指在虛擬螢幕上滑動,不時微微點頭。
“淘汰率很高……嗯,預料之中。留下的是精華就好。”
他抬起眼,看著露娜,“你們這三個月,確實沒白乾。辛苦了。休假申請,我批準了。一週時間,所有顧問和受訓人員中的優秀者都可以參加。”
他的手指在沙特地圖上劃過:
“具體地點嘛……麥加和麥地那是宗教聖地,不方便對非穆斯林開放,尤其還是軍人。吉達……”
他頓了頓,語氣微妙,“是國王陛下靜養的地方,需要絕對安靜,也不合適。”
他的手指最終點在了內陸地區的一個點,“這裡吧,埃爾奧拉。古老的納巴泰王國遺址,沙漠中的文化綠洲,風景獨特,設施也完善。你們可以去那裡儘情放鬆,感受一下沙特的曆史與文化。”
埃爾奧拉?
露娜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但既然是王儲親自選定,她自然沒有異議。
“感謝殿下。”
“嗯,好好享受假期。回來之後,我希望看到更顯著的成果。”
王儲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力,隨即示意會麵結束。
露娜行禮後,轉身離開莊嚴肅穆的宮殿。
就在她穿過宏偉的走廊,即將走出宮殿大門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與她擦肩而過。
是塔裡克親王。
但他此時並未穿著往常那身休閒或華麗的便裝,而是換上了一套筆挺的沙特高階將領戎裝,表情嚴肅,步伐匆匆。
他手中緊握著一個帶有加密標識的電子檔案板,顯然是另一份機密報告。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露娜,徑直朝著王儲議事廳的方向走去。
這個小小的插曲,讓露娜的心頭再次掠過一絲疑慮。
塔裡克親王此時身著戎裝、攜帶機密檔案匆忙覲見王儲,是為了彙報什麼?
是與訓練相關?
還是另有所圖?
聯想到他之前對“快速出成績”的急切和對“損耗”的冷漠,露娜心中的不安感隱隱加重。
然而,這裡是沙特的權力核心,她無法跟蹤,更不可能竊聽,隻能將這份疑慮暫時壓下,先返回基地。
回到基地,將休假和王儲的安排通知下去後,基地裡頓時彌漫起一種期待和放鬆的氣氛。
當晚,烏魯魯拉著露娜,又叫上了奧蕾莉亞,再次來到了那家熟悉的酒吧。
斷臂酒保看到他們,默默地點了點頭。
“來,露娜,今天你得喝點真的!”
烏魯魯給露娜點了一杯威士忌,又給自己和奧蕾莉亞點了常喝的酒,“彆老惦記著你那冰美式了!”
露娜笑了笑,沒有拒絕。
她確實以愛喝咖啡(尤其是冰美式)出名,平時幾乎煙酒不沾,讓烏魯魯一度以為她酒量不行。
但實際上,她的酒量相當不錯,隻是極度自律,很少在非必要場合飲用。
奧蕾莉亞和露娜似乎很有共同話題,兩位在不同領域都非常優秀的女性,從沙特的基建效率聊到國際政治格局,再到女性在職場的處境,相談甚歡。
烏魯魯在一旁聽著,偶爾插幾句嘴,大多時候隻是滿足地喝著酒,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發現露娜在放鬆狀態下,其實並沒有平時看起來那麼不近人情。
幾杯酒下肚,烏魯魯眼尖地看到了獨自坐在角落喝悶酒的哈薩克斯坦顧問卡拉舍夫。
他想起之前的承諾,便拿著幾瓶啤酒走了過去。
“嘿,兄弟!我說了要請你喝酒的!”
烏魯魯把啤酒放在卡拉舍夫麵前。
卡拉舍夫抬起頭,有些意外,隨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謝謝,費萊爾少校。您還真記得。”
“當然,老子說話算話!”
烏魯魯在他對麵坐下,“怎麼樣?最近?”
“還能怎麼樣?”
卡拉舍夫猛灌了一口啤酒,抱怨道,“混日子唄。我訓練的那幫沙特少爺兵,簡直是對牛彈琴!什麼叫側翼掩護?什麼叫交叉火力?什麼叫交替躍進?他們腦子裡隻有直線衝鋒和躲起來保命!最基本的戰術指令都理解不了!我他媽就算把戰術板畫爛了,他們也學不會!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越說越激動,跛腳因為情緒波動而無意識地輕輕跺著地麵。
烏魯魯聽著他的牢騷,想起了自己手下的那幾百號人,深有同感地歎了口氣,拍了拍卡拉舍夫的肩膀:
“都不容易啊,兄弟。來,喝酒!至少今晚不想這些破事!”
兩個失意的軍人,就這樣在異國他鄉的酒吧角落裡,借著酒精發泄著工作中的鬱悶。
而另一邊,露娜和奧蕾莉亞的談話也漸漸深入,從工作聊到了更私人的話題,比如對未來的一些模糊的擔憂。
酒吧的燈光依舊昏暗,威士忌的醇香、啤酒的麥芽味、以及各種複雜的心事交織在一起。
窗外,利雅得的夜景璀璨而迷離,彷彿隱藏著無數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