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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的江湖 第109章 尺量山河旗映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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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是腥的。裹挾著灰燼、硫磺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狠狠刮過龍淵穀傷痕累累的寨牆。玄月旗在殘破的旗杆上獵獵作響,旗麵被煙熏火燎,撕裂了幾道口子,卻依舊倔強地飄揚。穀口新築的衛城塌了大半,墨家精心打造的「驚雷弩」扭曲著嵌在碎石堆裡,「飛石炮」的基座隻剩下焦黑的木樁。空氣裡彌漫著絕望的喘息和傷兵壓抑的呻吟。「楚統領和李帥…還沒訊息嗎?」錢廣進癱坐在一堆濕漉漉的麻袋上,胖臉上沾滿泥灰和乾涸的血跡,聲音嘶啞得厲害。他身邊的周文若左臂纏著滲血的布條,死死盯著穀外那片被地動和煞氣蹂躪得麵目全非的山林,嘴唇抿得發白。轟隆隆——!

遠方金陵方向,又傳來一陣沉悶的巨響,腳下的大地隨之顫抖。城西那片天空,已被一種詭異的青黑色徹底籠罩,隱約可見數道粗大的黑氣光柱衝天而起,攪動著鉛灰色的雲層,如同末日的觸手。偶爾,一聲非人非獸、夾雜著金石摩擦與怨毒咆哮的巨吼劃破死寂,讓穀內所有人心頭一悸。「是那東西…它在叫…」彭烈拄著他那把遍佈豁口的金刀,靠在半截斷牆上,胸膛劇烈起伏。他身上的「磐石甲」徹底報廢,露出內裡被灼燒得焦黑的皮肉。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肋骨的劇痛,但他豹眼圓睜,死死盯著黑氣翻湧的方向,彷彿要將那地底的魔鬼瞪出來。「蕭統領呢?蘇姑娘?」韓濤拖著一條傷腿,焦急地詢問。「蕭統領傷得太重…清芷姑娘正全力救治,但…」旁邊一個潛影衛聲音低沉,後麵的話沒忍心說下去。蕭戰被從地心救回時,半邊身子幾乎被熔岩燒透,僅存的意識隻夠喊出那句警示。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漫過每個人的腳踝,向上蔓延。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看!那是什麼?!」瞭望塔上,一名眼尖的哨兵不顧肋下的箭傷,猛地指向金陵方向那片翻騰的黑氣邊緣!隻見一道赤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陰沉天幕的隕星,正以驚人的速度衝破層層黑霧,朝著龍淵穀的方向疾馳而來!流光之後,緊緊跟隨著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追月的流雲!「是統領!是李帥!他們回來了——!!!」哨兵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因為激動和傷痛而扭曲變調!這聲嘶吼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整個龍淵穀瞬間炸開了鍋!「楚統領回來了!」

「李帥!」

「他們還活著!」疲憊到極點的士兵掙紮著從泥濘和廢墟中站起,重傷員也努力抬起頭顱。那一赤一青兩道如同神跡般出現的身影,瞬間驅散了籠罩穀地的陰霾,點燃了瀕臨熄滅的火焰!轟隆隆——!

彷彿被他們的歸來激怒,金陵方向的地震驟然加劇!那片籠罩天穹的青黑色煞氣猛地向內收縮,隨即如同被引爆的火山口,一股粘稠如墨、翻湧著刺目暗金色的毀滅效能量洪流衝天而起!能量洪流的核心,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輪廓正在瘋狂凝聚、膨脹!那是一個由無數蠕動熔岩、冷卻岩石、青黑煞氣以及閃爍著幽藍符文的金屬殘骸構成的——巨顱雛形!剛剛成型的巨口大張,發出震耳欲聾、混雜著一絲熟悉怨毒(趙無極!)的咆哮!咆哮聲中,整個龍淵山脈都在哀鳴!「來不及了!它要醒了!」峭壁高處,李佳寧臉色煞白,眉心青痕灼灼欲裂,軟劍直指那凝聚的巨顱,「核心…在…坤位!地脈沉陷點!它的力量在彙聚!」山穀入口唯一還算完整的寨門前,楚雲飛和李香林的身影如同標槍般釘在碎石瓦礫之中。楚雲飛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肉上布滿新舊傷痕,新生左臂的沉陰木心臂甲烏光流轉,與右手緊握的量天尺溫潤白光交相輝映。李香林青色戰袍多處撕裂,肩頭再次滲出血跡,玉容清冷如霜,唯有那雙看向遠方巨顱的眼睛,燃燒著焚儘八荒的戰意!「香林,」楚雲飛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卻又異常沉穩,「還記得老莫最後的話嗎?」李香林微微頷首,隕鐵臂爪刃無聲彈出,冰冷的目光掃過身後殘存的玄甲精銳:「貪噬之心,非金石之力可破。石吞龍魄,欲化逆鱗。其力熾盛,然陽極必反,其核至陰!以尺量天,導其力;以陰引煞,鎖其魂!」她清冷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狂風的呼嘯和遠方巨獸的咆哮,傳入每一個戰士的耳中!「玄甲義軍聽令!」楚雲飛一聲暴喝,量天尺高舉,白光驟然熾盛,如同黑夜中升起的燈塔!

「霸刀營何在?!結『不動如山』陣!守住穀口!一隻石傀都彆放進來!」彭烈須發戟張,強行壓下傷痛,金刀怒指前方!數百名渾身浴血卻眼神凶悍如狼的霸刀營老兵齊聲咆哮,殘破的盾牌轟然砸地,長刀出鞘,瞬間在穀口狹窄處築起一道鋼鐵血肉之牆!

「美玲!」

「在呢!」李美玲嬌小的身影背著巨大的工具箱,如同靈猿般攀上殘存的哨塔基座,十指翻飛如蝶!「陷龍坑」、「千機網」、「離火荊棘陣」…無數閃爍著寒光的機關陷阱如同活過來的毒蛇,飛速埋設在霸刀營陣前唯一的通道上!

「赤雲衛!雷火營!隨老子——壓陣!」韓濤拖著傷腿大吼,強弓勁弩、塗抹著蝕金水的標槍、殘餘的「神火飛鴉」瞬間對準了穀外!

「潛影衛!護住李帥和統領兩翼!死戰!」副統領接替了蕭戰的職責,身影融入陰影。

「佳寧!天眼就位!為我們指路!」楚雲飛最後看向峭壁。

李佳寧重重點頭,眉心青痕光芒流轉,軟劍直指巨顱方向,心神已與戰場氣機融為一體!轟!轟!轟!

沉重的撞擊聲如同悶雷,由遠及近!大地劇烈震顫!煙塵彌漫中,無數青黑色的石俑、體表流淌著暗金符文的熔岩巨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蝗群,衝破金陵方向彌漫的煞氣,猩紅的眼窩死死鎖定龍淵穀,鎖定那散發著令它們本能厭惡的白光源點(量天尺)!黑色的潮水,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洶湧撲來!「穿雲梭!三連射!放!」韓濤嘶吼!

嗡——!

密集的淬毒弩矢撕裂空氣,狠狠紮入石俑潮前鋒!腐蝕聲刺耳!前排石俑動作瞬間僵硬!

「霸刀營!起!」彭烈金刀怒劈!

「殺——!」數百把長刀如同鋼鐵叢林,帶著同歸於儘的慘烈氣勢,狠狠劈入湧來的石潮!血肉與岩石碎片橫飛!

轟轟轟!李美玲佈置的機關陷阱接連觸發!巨大的陷坑吞噬石俑,堅韌的網索糾纏巨蜥,爆裂的火焰荊棘灼燒著一切!

戰場瞬間化作血肉磨盤!玄甲義軍如同怒海中的磐石,承受著一**永無止境的衝擊!每一秒都有人倒下,但缺口瞬間被補上!怒吼與咆哮壓過了石傀的嘶鳴!就在這慘烈的僵持時刻!

嗷——嗚——!!!

金陵方向,那凝聚的巨顱發出了一聲充滿不耐煩與暴虐的咆哮!它龐大的頭顱緩緩轉動,兩隻剛剛睜開的、燃燒著暗金色火焰的巨眼,如同兩輪沉淪的太陽,瞬間鎖定了穀口那一點頑強抵抗的白色光芒——楚雲飛手中的量天尺!一股難以言喻的洪荒威壓如同實質的巨山,跨越空間,狠狠壓在每一個人的靈魂上!衝鋒的石傀大軍如同打了雞血,攻勢瞬間狂暴數倍!

「它要親自出手了!」李佳寧尖叫聲帶著撕裂般的驚恐,「雲飛!香林!坤位!引煞!」「走!」楚雲飛與李香林對視一眼,無需言語,身影同時化作兩道流光,竟逆著洶湧的石傀狂潮,如同兩柄燒紅的尖刀,狠狠刺向穀外!目標直指那巨顱下方、地脈沉陷最深的坤位所在!量天尺的白光在前方開路,所過之處,石傀如同撞上無形的牆壁,紛紛彈開!李香林隕鐵臂爪刃寒光閃爍,純陰內力勃發,將兩側撲來的漏網之魚凍結、撕裂!

兩人配合無間,速度飆升到極致!在他們身後,潛影衛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咬住,用身體和生命阻擋著追擊的石傀!終於,衝到了坤位!

這裡是一片詭異的窪地,地麵布滿蛛網般的巨大裂痕,粘稠的黑水從中汩汩湧出,散發著刺骨的陰寒與濃烈的穢氣。這裡的氣息與那巨顱散發的毀滅陽煞截然相反,是極陰之地!此刻,巨顱的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牢牢鎖定在楚雲飛身上!一道粘稠如岩漿、核心卻跳躍著暗金色毀滅火焰的能量洪流,在它巨口中瘋狂醞釀!「香林!」楚雲飛一聲暴喝,將量天尺猛地插入腳下龜裂的大地!尺身嗡鳴,溫潤的白光如同水銀瀉地,瞬間沿著地脈裂縫蔓延開去,彷彿在丈量、安撫這片躁動的大地!同時,他僅存的右手指向那即將噴發的毀滅洪流!

李香林心領神會!身影瞬間出現在楚雲飛身前,隕鐵臂交叉於胸前,玉色的眸子裡寒光大盛!浩瀚精純的純陰內力毫無保留地奔湧而出,在她身前化作一麵巨大無比、厚達數尺、流轉著玄奧符文的玄冰巨盾!寒氣四溢,連周圍翻湧的黑水都瞬間凝結!巨顱口中的毀滅光柱,如同開天辟地的巨斧,撕裂空間,狠狠轟擊在玄冰巨盾之上!

轟——!!!!!!!

無法形容的恐怖巨響!刺目的光芒瞬間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如同億萬柄重錘向四周瘋狂擴散!靠近的熔岩巨蜥和石俑如同紙片般被撕碎、汽化!地麵堅硬的岩石如同流沙般被層層掀起、融化!玄冰巨盾劇烈震顫!蛛網般的裂紋瞬間爬滿盾麵!李香林悶哼一聲,嘴角溢位一縷鮮血,身體如同風中落葉般向後飄飛!隕鐵臂爪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給我——定!!!」楚雲飛的咆哮如同受傷的狂龍!他雙目赤紅,新生左臂的沉陰木心臂甲烏光大放,溝通著腳下大地的沉厚力量!右拳緊握,赤雲內力混合著量天尺引動的浩瀚地脈之力,狠狠一拳轟在插入地麵的尺柄之上!嗡——!!!量天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白光!這股白光並未硬撼毀滅光柱,而是如同無數根堅韌無比的絲線,瞬間纏繞上那毀滅性的能量洪流!順著洪流奔湧的軌跡,瘋狂地回溯、滲透!目標直指巨顱深處,那貪婪搏動的暗金石心!噗嗤——!

毀滅光柱的核心猛地一滯!彷彿被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光柱的亮度驟然衰減!巨顱發出痛苦與暴怒交織的咆哮!就是現在!

李香玉借著光柱反衝之力飄飛到楚雲飛身後,玉指疾點,精純的純陰內力毫無阻滯地渡入他後背!陰陽交融!量天尺的光芒瞬間由熾白轉為一種深邃的、包容萬象的混沌之色!「以尺量天,導龍歸淵!以陰引煞,鎖爾貪魂——!鎮!!!」楚雲飛與李香林的聲音合二為一,如同九天驚雷!混沌色的量天尺光芒順著那被回溯滲透的毀滅洪流,如同最致命的病毒,瞬間逆流而上,狠狠轟入巨顱深處那搏動的暗金石心本體!轟隆隆隆——!!!

這一次的爆炸,沉悶得彷彿來自大地的心臟深處!

巨顱的咆哮變成了淒厲至極的哀嚎!它龐大的頭顱劇烈扭曲、膨脹!表麵流淌的熔岩符文瘋狂閃爍、崩滅!那燃燒著暗金火焰的巨眼中,屬於趙無極的怨毒與瘋狂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取代!構成頭顱的無數岩石、熔岩、金屬殘骸,如同失去了粘合劑般,紛紛崩解、墜落!量天尺的混沌光芒並未停歇,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纏繞著那顆暴露出來的、劇烈抽搐搏動的暗金石心!石心表麵,那猙獰的金蟒盤陣圖徽記發出刺目的血光,試圖抵抗,卻在混沌光芒的侵蝕下迅速黯淡、龜裂!「不…本王的…江山…龍脈…」石心深處,一個扭曲破碎、充滿無儘不甘的意念嘶吼著,如同風中殘燭,戛然而止!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徹天地!

暗金色的巨大石心,在混沌光芒的包裹下,徹底碎裂!化為無數暗金色的流沙,在天地間緩緩飄散!連同其中那縷屬於趙無極的瘋狂殘魂,一並湮滅!毀滅光柱徹底消失。

巨顱崩解,化為一場席捲天地的熔岩碎石雨。

翻騰的黑氣失去了核心,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最終被量天尺殘餘的白光無聲淨化。

戰場上,失去了指令的石傀大軍瞬間僵立,猩紅的眼窩光芒熄滅,化作一堆堆冰冷的岩石雕像。

死寂。

隻有劫後餘生的沉重喘息,和雨點打落在焦土上的聲音。不知何時,醞釀已久的暴雨傾盆而下。

冰冷的雨水衝刷著戰場上的血汙和灰燼,也衝刷著每一個倖存者臉上的硝煙與淚水。龍淵穀口,楚雲飛拄著量天尺,單膝跪在泥濘之中,大口喘著粗氣。新生左臂的臂甲表麵布滿細微裂紋,灼痛感陣陣傳來。李香林落在他身旁,隕鐵臂無力地垂落,肩頭傷口在雨水中暈開大片的鮮紅,玉色的臉龐蒼白如紙,身形微微搖晃。一隻大手伸出,帶著滾燙的溫度,穩穩地扶住了她的手臂。李香林身體微微一僵,卻沒有掙脫。她抬起頭,雨水順著她光潔的下頜滴落,撞進楚雲飛那雙同樣疲憊、卻燃燒著熾熱火焰的眸子裡。那裡麵,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山河得保的欣慰,還有一種…再也無需掩飾、如同磐石般沉甸甸的情愫。「沒事了。」楚雲飛的聲音低沉嘶啞,如同砂紙摩擦,「都結束了。」李香林看著他臉上被雨水衝刷開的血跡和泥汙,看著他新生臂甲上那些為守護而生的裂痕,心頭那層堅固了二十年的冰殼,在這冰冷的暴雨中,轟然碎裂。一絲極淡、卻真實存在的暖流悄然湧過。她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隻是反手,冰涼的手指緊緊扣住了他扶在自己臂上的、那隻滾燙粗糙的大手。十指相扣,力量傳遞,無需言語。遠處,彭烈在韓濤的攙扶下咧嘴大笑,笑著笑著咳出了血沫子。錢廣進抱著周文若又哭又笑,像個瘋子。李美玲從機關陷阱裡爬出來,小臉烏黑,看著周圍倒下的戰友和冰冷的石傀,眼淚混著雨水滾滾而下。峭壁上,李佳寧軟劍拄地,望著穀口雨中相扶而立的那兩道身影,長長舒了口氣,眉心青痕悄然隱沒。墨衍摘下破舊的鬥笠,任憑雨水衝刷著他滿是溝壑的臉,量天矩的光芒徹底熄滅。袁瞎子仰著臉對著天空,獨眼迷茫,喃喃道:「龍淵…龍淵…這死劫…算過…還是沒過?」雨幕深處,金陵城方向。

那籠罩天穹的青黑色煞氣正被暴雨和最後的量天尺餘暉飛速驅散。

城西那道撕裂大地的巨大裂穀邊緣,一塊不起眼的、閃爍著微弱暗金碎芒的熔岩石塊,無聲地滑落進翻湧的黑水之中,瞬間被濁浪吞沒。

黑水之下,暗流洶湧,直通…滄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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