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的江湖 第140章 澤國迷霧藏殺機
墨衍老頭那張枯樹皮似的臉皺得更緊了,渾濁的眼珠隔著白翳,彷彿真能「看」透楚雲飛焦黑皮肉下那一道道悄然搏動、如同活物般的暗金紋路。「不妙啊…不妙…」他沙啞地唸叨著,枯瘦的手指懸在楚雲飛心口上方寸許,微微顫抖,似乎在感應著什麼無形的氣機。「星毒噬心,初時蟄伏,遇生靈血氣旺盛之地,便如薪火遇油,蠢蠢欲動!大小姐你的玄陰真氣,能暫時冰封其表,卻難斷其根。這雲夢澤…怕是要成了這星毒最好的溫床!」
李香林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浸入了冰水。她守在楚雲飛榻邊,看著他即使在昏迷中,那緊鎖的眉頭和偶爾無意識抽搐一下的身體,都讓她心如刀絞。她剛剛纔不惜耗費本源,將精純的玄陰真氣渡入他心脈,暫時壓製住那股灼熱狂暴的星毒,換來他片刻的安寧。可墨衍的話,像一把淬毒的錐子,狠狠紮破了這虛假的平靜。
「那…那怎麼辦?」李佳寧小臉煞白,急得都快哭了,「難道不去雲夢澤了?可七葉星火蓮…」
「去!必須去!」李香林猛地站起身,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戰場上不容置疑的統帥威嚴,眼底深處卻燃燒著為至愛之人不顧一切的瘋狂火焰。「星火蓮,是唯一希望!彆說雲夢澤是龍潭虎穴,就是十八層地獄,我也要闖一闖!」她目光轉向墨衍,「墨先生,如何延緩星毒發作?」
墨衍摸索著腰間一個癟癟的皮囊,掏了半天,才摸出最後三顆黃豆大小、散發濃烈辛辣氣息的黑色藥丸:「這是『沉陰丹』,以極寒之物輔以墨家秘法製成,老夫壓箱底的存貨…再沒了。」他小心翼翼地將藥丸遞給李香林,「每隔六個時辰喂他一粒,配合你的玄陰真氣,或可勉強壓製十二時辰。十二個時辰之內,若找不到星火蓮…」他搖了搖頭,未儘之意讓整個帥帳都冷了幾分。
「十二個時辰…足夠了!」李香林接過那三顆沉甸甸的藥丸,小心翼翼地貼身藏好,如同藏起三縷救命的星火。她目光掃過彭烈和李佳寧:「彭將軍,佳寧,這次入澤,隻求精不求多!彭將軍點一百『磐石』精銳,二十名墨家機關好手隨行。佳寧,你隨我貼身照料雲飛。」
「大帥放心!俺老彭這兩百斤肉,就是釘在路上,也保證把路趟平嘍!」彭烈把胸脯拍得砰砰響。
「我…我一定照顧好雲飛大哥!」李佳寧用力點頭,小手攥緊了流光短劍的劍柄。
「至於金陵大局…」李香林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兒女情長,恢複了那個運籌帷幄的龍淵統帥,「飛鴿傳書給副帥周泰,命他總督各路兵馬,肅清偽朝餘孽,安撫百姓,整飭金陵防務!待我尋藥歸來,再定乾坤!」
三天後,雲夢澤邊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熱腐爛的氣息,混雜著濃烈的草木腥氣、淤泥的陳腐味,還有一種若有若無、令人聞之隱隱頭暈的甜膩。舉目望去,儘是望不到邊際的墨綠色澤水、隨風搖曳的層層疊疊蘆葦蕩,以及虯結盤繞其上、掛滿濕滑苔蘚的藤蔓古樹。水麵並不平靜,渾濁的水泡咕嘟嘟地冒起又破裂,偶爾有巨大的陰影在水下無聲滑過,留下長長的漣漪。
「他奶奶的,這鬼地方!」彭烈一腳踩在臨時鋪就的粗糙木排上,濺起老高的黑泥點子,糊了他嶄新的戰靴。他煩躁地用開山斧撥開一條從頭頂蕩下來的、色彩斑斕的毒蛇,那蛇被撥到水裡,滋溜一下不見了蹤影。「比漠北的沙暴還他孃的煩人!這水腥氣聞得老子腦瓜子疼!還有這破路!」
他身後,一百名「磐石」精銳身著重甲,雖然步履沉重,但陣列森嚴,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幽暗的蘆葦叢。二十名墨家弟子則在隊伍中段,護衛著一架被拆卸後又重新組裝起來的、縮小了數倍的「鐵堡壘」底盤。這玩意兒此刻被改造成了能在淺水淤泥中艱難前行的「浮舟」,上麵固定著幾個巨大的木箱,裡麵裝滿了機關零件、藥物補給,還有最重要的——安置在特製軟榻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楚雲飛。
李美玲站在「浮舟」中央,小小的身子裹在一件特製的、布滿細密齒輪紋路的油布鬥篷裡,鼻梁上架著的琉璃鏡片飛速旋轉,分析著周圍的環境引數。她手裡捧著一個精巧的青銅羅盤——「璿璣盤」的便攜簡化版,盤麵上光絲流轉,勾勒出複雜的八卦方位和水流脈絡。「彭大個子,彆嚷嚷了!澤國水汽太盛,磁力混亂,我的璿璣盤定位都受了影響。按老祖宗《鬼穀子》的『水澤篇』記載,這片區域被稱作『**蕩』,氣機混沌,最易惑人心智,滋生邪祟。讓你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邪祟?老子這斧頭專劈邪祟!」彭烈嘴上硬氣,卻也下意識地握緊了斧柄,警惕地看向左側那片濃得化不開的蘆葦叢。那裡水汽蒸騰,形成了一片淡淡的、帶著詭異灰綠色的霧氣,正隨著微風,悄無聲息地向他們的隊伍蔓延過來。
李香林親自守在楚雲飛的軟榻旁。看著他即使在顛簸中依舊沉睡、但麵板下暗金紋路似乎比之前更活躍了些的模樣,心如刀絞。她不敢有絲毫懈怠,每隔六個時辰,便小心翼翼取出一顆「沉陰丹」,用溫水化開,撬開他的唇齒,一點一點渡喂進去。每一次渡藥,她都需要再次催動玄陰真氣,引導藥力護住他的心脈。真氣消耗巨大,加上連日憂心勞神,讓她清麗的臉龐也染上了一抹揮之不去的疲憊蒼白。隻有偶爾偷偷凝視他沉睡麵容時,她眼中才會閃過一絲溫柔又痛楚的微光。
「姐,霧好像越來越大了…」李佳寧抱著流光短劍,靠近李香林身邊,小聲道。她感覺自己的北辰劍意在這片詭異的澤國裡都變得遲滯起來,彷彿被無形的濕氣裹住了劍鋒。
李香林猛地抬頭,果然發現周遭的水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聚,那灰綠色的薄霧已經不再是遠處飄來,而是從四麵八方、甚至腳下的水麵升騰而起!濃霧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甜氣味,吸入肺腑竟讓人隱隱生出眩暈惡心之感!
「不好!是毒瘴!」墨衍的聲音帶著驚駭,「快!捂住口鼻!這是澤底萬年腐泥混雜毒蟲瘴氣所生!吸入過多會令人神智昏聵,臟腑潰爛!」
話音未落,隊伍外圍已有幾個「磐石」軍士腳步虛浮,眼神迷茫起來!「結陣!『磐石』舉盾!墨家弟子,驅瘴機關!」彭烈大吼,聲如炸雷,試圖驅散那令人昏沉的氣息。
幾個墨家弟子手忙腳亂地從「浮舟」上搬下幾個形如風箱、帶有複雜濾網的銅質機關匣,用力拉動拉桿。嗡嗡的機括聲中,強勁的氣流噴湧而出,試圖將靠近的毒霧吹散。然而,那霧氣彷彿有生命般,被吹開些許,又更加粘稠地纏繞上來,機關匣的效率大打折扣!
就在這時——
咻!咻!咻!尖銳的破空聲從四麵八方、濃密的蘆葦蕩深處驟然響起!數十支前端削尖、淬著幽藍光澤的竹箭,如同毒蛇吐信,悄無聲息地撕裂霧氣,直射陣型邊緣的「磐石」軍士和操縱驅瘴機關的墨家弟子!
「敵襲!舉盾!」彭烈怒吼,巨大的開山斧舞成一團烏光!鐺鐺鐺!大部分竹箭被厚實的塔盾擋住或磕飛,但仍有幾聲悶哼傳來!一個位置稍偏的墨家弟子肩膀中箭,那幽藍的箭簇入肉,傷口瞬間泛起烏黑,整個人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栽倒在地!毒!劇毒!
「保護二小姐和大帥!」彭烈雙目赤紅,像頭發怒的蠻熊,揮舞著巨斧就要往蘆葦蕩裡衝,「哪個龜孫子放冷箭?!給老子滾出來受死!」
「彭烈!不許妄動!」李香林厲聲喝止,她的聲音如同冰泉,帶著強大的鎮定之力,瞬間壓下了彭烈的暴怒和部分將士的驚慌。「敵暗我明,霧瘴惑人!墨家弟子,八卦輪轉,艮位定坤!」她一眼就看出這襲擊絕非尋常水匪!時機拿捏得太準,正好在毒瘴乾擾、人心浮動之際!配合這刁鑽的毒箭,分明是訓練有素的精銳埋伏!
隨著她的命令,幾名還算鎮定的墨家弟子咬破舌尖強行提神,迅速調整手中一個羅盤狀的機關。一陣細微的機括轉動聲後,數道淡黃色的光柱從羅盤射出,交織成一個不大的八卦光罩,竭力將李香林、楚雲飛所在的「浮舟」核心區域護住。這正是《鬼穀子》水澤篇中「以土製水」的陣法變種,光罩內空氣頓時清新少許,驅散了些許毒瘴。
然而,光罩範圍有限,大部分「磐石」軍士和墨家弟子仍暴露在危機四伏的毒霧和冷箭之下!
蘆葦蕩深處響起一片怪異的、如同夜梟嘶鳴般的呼哨聲!緊接著,嘩啦啦的水聲大作!數十條狹長的梭形快艇猛地從茂密的蘆葦叢中衝出!艇上人影綽綽,個個精瘦黝黑,穿著濕漉漉的、用某種墨綠色水草編織的簡陋偽裝衣,臉上塗抹著詭異的油彩。他們眼神貪婪而凶悍,手中揮舞著淬毒的竹矛、魚叉和一種前端帶鉤的怪異鐮刀,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呼喝怪叫,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鱷魚群,凶猛地撲向失去方位、被毒瘴困擾的龍淵隊伍!
「水匪?!他孃的,敢打劫到老子頭上!」彭烈見到敵人露麵,反而獰笑起來,剛才的憋屈瞬間化為狂暴的戰意,「兄弟們!列『鋒矢陣』!給老子撞碎這些水耗子!讓他們知道知道『磐石』的厲害!」
訓練有素的「磐石」重甲兵迅速結陣,厚重的塔盾在前,鋒利的長矛從盾牌縫隙中如林刺出,形成一個移動的鋼鐵刺蝟,悍然迎著水匪的梭艇撞去!
噗嗤!哢嚓!慘叫聲、兵刃撞擊聲、木艇碎裂聲響成一片!「磐石」軍士憑借厚重的甲冑和嚴密的陣型,硬生生撞翻了衝在最前麵的幾條梭艇,長矛捅穿了數個悍匪!但水匪們水性極佳,落水後如同鬼魅般消失,下一刻又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冒出來,淬毒的魚叉和鐮刀刁鑽地刺向重甲兵的關節縫隙!更有幾個悍匪如同猿猴般,借著藤蔓蕩起,試圖從空中越過盾陣,直撲後方的「浮舟」!
「找死!」李佳寧嬌叱一聲,流光短劍爆發出清冷的星輝,劍光如電,瞬間將一個蕩到近前的水匪連人帶藤蔓斬成兩段!屍體噗通一聲砸進渾濁的水裡。墨家弟子也紛紛亮出兵刃和機關弩,與試圖靠近的水匪纏鬥。一時間,狹窄的水道和泥濘的岸邊陷入混亂的廝殺。
李香林沒有動。她如同定海神針般立在「浮舟」上楚雲飛身邊,碧玉般的長刀「驚鴻」並未出鞘,但那雙玉色的眼眸如同最精準的戰場掃描器,冷靜地觀察著整個戰局。她發現,這些水匪看似凶悍混亂,但進退之間隱隱有章法,而且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不惜代價,衝擊核心的「浮舟」!更讓她心頭一凜的是,這些水匪裸露的手臂和脖頸處,似乎能看到一些…不自然的暗紅色斑點,與那地宮星核的顏色隱隱呼應!
「美玲!能否鎖定毒瘴源頭?」李香林沉聲問道。
「霧太濃,氣機混亂!璿璣盤受到強烈乾擾!」李美玲飛快地撥弄著璿璣盤上的光絲,小臉緊繃,「等等…東北艮位偏震三刻方向…那裡氣流異常沉降!可能是瘴源!」
「彭烈!帶你的人,向美玲指示的方向突擊!撕開蘆葦蕩!」李香林果斷下令。
「得令!」彭烈渾身浴血(大多是水匪的),聞言狂吼一聲,巨大的開山斧掄圓了,如同推土機般朝著李美玲指點的方向猛衝!他身後的「磐石」軍士緊隨其後,盾牆碾壓,長矛突刺,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蘆葦叢中犁開一條血路!
果然!深入蘆葦叢不過百餘步,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為之一驚!一片相對開闊的淺水灘上,赫然插著十幾根腐朽的木樁。木樁頂部,各自放置著一個灰綠色的、用某種巨大植物果實掏空製成的「甕」。甕口燃燒著一種粘稠的、冒著濃煙的墨綠色油脂,散發出極其濃烈刺鼻的腥甜氣味!大量的灰綠色毒瘴,正是從這裡源源不斷地擴散開來!
而在這些「瘴甕」周圍,幾個身形明顯比其他水匪高大、臉上油彩圖案也更加複雜猙獰的頭目,正圍著一個身披黑袍、連頭臉都籠罩在兜帽陰影裡的人影。那人影手中似乎捧著一個不起眼的瓦罐,口中念念有詞。
「果然有妖人作祟!」彭烈眼珠子都紅了,「給老子砸了那些破罐子!活捉那個裝神弄鬼的!」
「磐石」軍士怒吼著撲了上去!幾個水匪頭目怪叫著迎戰,悍不畏死。那黑袍人似乎吃了一驚,猛地抬頭看向衝來的彭烈等人!兜帽陰影下,似乎閃過一絲驚惶。他猛地將手中瓦罐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瓦罐碎裂,一股濃鬱得化不開、帶著強烈腐臭味的黑煙瞬間爆開!黑煙如有生命般,朝著衝在最前麵的彭烈和他幾個親兵捲去!「小心!」李香林清喝示警。彭烈反應極快,巨斧舞動帶起狂風,將大部分黑煙吹散。但他身後的兩名親兵閃避不及,被黑煙沾到裸露的麵板,頓時發出淒厲的慘叫,麵板如同被強酸腐蝕般迅速潰爛冒泡!
「好惡毒的毒煙!」彭烈又驚又怒,動作卻因這阻隔慢了一瞬。那黑袍人借著黑煙掩護,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後急退,眼看就要遁入更深的蘆葦蕩!
「想跑?!」一聲冰冷得不帶絲毫感情的清叱,陡然在黑袍人頭頂響起!一道玄黑色的身影如同蒼鷹搏兔,自一棵高聳的蘆葦梢頭悄無聲息地撲擊而下!速度快得隻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殘影!
嗤啦!劍光如秋水乍寒,一閃而逝!黑袍人前衝的身體猛地僵住,兜帽被淩厲的劍氣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半張枯槁蠟黃、布滿詭異刺青的老臉。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脖頸間一道細細的血線迅速擴大!
噗通!屍體直挺挺地栽倒在渾濁的淺水裡,濺起一片水花。
慕容恪輕飄飄地落在屍體旁,手中那柄狹長、輕薄、刃口泛著幽藍寒光的細劍(正是他機弩上的近戰刺刃)輕輕一甩,幾滴血珠無聲滑落。他看都沒看腳下的屍體,冷峻的目光掃過那幾個還在頑抗的水匪頭目,如同在看幾具死物。
那幾個凶悍的頭目被慕容恪這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出場和冷酷的殺戮震懾,動作不由得一滯。
「降者不殺!」李香林冰冷威嚴的聲音適時傳來。
當啷!當啷!殘餘的水匪頭目和嘍囉眼見最大的依仗(黑袍妖人)瞬間斃命,又被慕容恪的煞氣和精銳的龍淵軍包圍,抵抗意誌瞬間崩塌,紛紛丟下武器,跪在泥水裡瑟瑟發抖。
戰局瞬間明朗。
「慕容公子?」李美玲驚訝地看著那個玄衣身影。彭烈撓了撓頭,看著地上那黑袍人的屍體,甕聲甕氣道:「嘖,搶老子買賣…」
李香林快步走了過來,目光首先落在那些被砸碎的「瘴甕」上。隨著甕中的墨綠油脂被撲滅,彌漫的灰綠色毒瘴果然開始漸漸稀薄、消散。她這纔看嚮慕容恪,微微一禮:「多謝慕容公子援手。公子怎會在此?」
慕容恪還劍入鞘(那刺刃巧妙地藏回了他手臂的機關護腕中),動作流暢優雅。他並未回答李香林的疑問,隻是走到那黑袍妖人的屍體旁,用腳尖將屍體翻了個麵,目光落在他後頸一個不太起眼的暗紅色烙印上——那赫然是一個殘缺的、扭曲的八卦符號!
「鬼穀噬心印。」慕容恪的聲音冰冷,「此人是『毒心鬼姥』的爪牙。趙無極果然與這些藏汙納垢的澤國邪祟勾結到了一處。」
「毒心鬼姥?」李香林眉頭緊鎖,這名字透著濃濃的不祥。
慕容恪站起身,目光穿過漸漸散開的薄霧,望向雲夢澤深處那更加幽闇莫測的方向,語氣凝重:「一個盤踞雲夢澤深處數十年、精通毒蠱邪術的老妖婆,最擅操控人心、驅使毒物。此地已是險境,前方…怕是真正的龍潭虎穴,專為『貴客』而設。」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浮舟」上昏迷的楚雲飛。「星火潭,就在鬼姥盤踞的『千毒窟』後方。」
就在這時,一個墨家弟子押著一個被俘虜的水匪頭目過來:「大帥,這家夥像是他們的小頭領!」
那水匪頭目被反剪雙臂,渾身濕透,臉上油彩也被蹭花了大半,露出一張布滿橫肉的凶悍臉龐。他眼神閃爍著恐懼,卻還殘留著一絲凶戾。
李香林走到他麵前,玉色眼眸不帶絲毫感情,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趙無極在哪?毒心鬼姥有什麼佈置?說!」
水匪頭目梗著脖子,嘴唇哆嗦著,似乎還想硬氣。李香林輕輕抬手,指尖一縷凝練如實質的冰冷氣息瞬間點在他肩胛處!那位置正好是他身上一處暗紅斑點的所在!
「呃啊——!」水匪頭目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彷彿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靈魂上!他整個人劇烈地抽搐起來,眼球暴凸,布滿血絲!他麵板下那些暗紅色的斑點如同活物般瘋狂蠕動、搏動,顏色瞬間變得深紅欲滴!
這一幕,讓周圍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僅僅數息,那蝕骨鑽心的劇痛便摧毀了水匪頭目所有意誌。他癱軟在泥水裡,涕淚橫流,如同一條瀕死的野狗,嘶聲哀嚎:「我說…我說…饒命…星火…星火潭…去不得…那是…是鬼姥的…祭壇…去了…都要…變成…變成…」他驚恐的目光死死盯住楚雲飛的方向,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後麵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身體猛地一挺,瞳孔瞬間擴散,沒了氣息。
一縷暗紅色的、如同細小蚯蚓般的霧氣,從他七竅中緩緩逸散而出,隨即被清冷的空氣湮滅。
帥營內燭火搖曳,藥氣彌漫。楚雲飛躺在軟榻上,身上纏滿了浸透碧綠色藥汁的繃帶,露在外麵的麵板焦黑中透著一絲詭異的暗金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他氣息微弱,但胸膛起伏尚算平穩,隻是眉頭緊鎖,即使在昏迷中,也彷彿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李香林坐在榻邊,手中捧著一碗溫度剛好的藥湯,用銀勺小心地撬開他緊抿的唇,一點點喂進去。她動作輕柔,眼神專注,彷彿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燭光映著她略顯憔悴卻依舊清麗絕倫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隻有離得極近,才能看到她眼底深處那抹化不開的憂慮和心疼。
「姐…」李佳寧端著一盆剛換下的染血繃帶,看著這一幕,鼻子發酸,「雲飛大哥會好的,對吧?墨先生不是說,隻要能找到『七葉星火蓮』,就能拔除這星毒嗎?」
李香林喂完最後一口藥,用軟帕輕輕拭去楚雲飛嘴角的藥漬,動作溫柔至極。她抬起頭,對妹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那笑容裡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當然會好。墨先生的話,我信。雲飛他…命硬得很,閻王爺收不走他。」她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隻是…苦了他了。」
「嘿!我說大帥,您就彆心疼這頭蠻牛了!」彭烈的大嗓門在帳外響起,人未到聲先至。他撩開簾子,帶著一身風塵和濃重的汗味走了進來,手裡還拎著個油紙包。他先是湊到榻前,瞅了瞅楚雲飛,嘖嘖兩聲:「瞧瞧,這皮糙肉厚的,黑是黑了點,不還喘著氣嘛!比老子當年在漠北挨的那幾刀強多了!」說著,他把油紙包往李佳寧手裡一塞,「喏,剛出爐的燒雞,還熱乎,給大帥和二小姐補補!守這悶葫蘆怪沒意思的!」
李佳寧被那油紙包燙得差點扔出去,嗔怪地瞪了彭烈一眼:「彭大哥!這是帥營!還有,雲飛大哥纔不是悶葫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