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的江湖 第25章 玉扣驚魂鎖鑰寒
觀瀾堂內,墨綠毒霧被枯禪尊者一掌拂散,隻餘下刺鼻的腥臭和那截詭異的斷手在地上滋滋作響,冒著青煙。死寂重新籠罩,比之前更加沉重,如同凝固的鉛塊壓在每個人心頭。
“毒手鬼醫陰無命…天魔教竟敢潛入江南腹地!”漕幫幫主盧定波臉色鐵青,聲音如同砂紙摩擦,眼中燃燒著被冒犯的怒火,“宋家主!沈副盟主!此事必須給江南武林一個交代!”矛頭直指作為地主的宋家和統禦江南武林的沈重山。
枯禪尊者智空大師低垂眼瞼,撚動佛珠的速度加快,渾濁的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天魔教頂尖高手如此輕易潛入宋園核心重地,絕非偶然。蘇婉清捂著口鼻,臉色蒼白,憂心忡忡地看向持詔而立、神色冰冷的李香林。
沈重山麵沉似水,方纔被李香林步步緊逼的羞怒似乎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如淵的冰冷。他目光銳利如鷹,先是掃過地上陰無命的斷手,又掠過破碎的屏風和敞開的窗欞,最後定格在李香林緊護在胸前、完好無損的血詔卷軸上。
“交代?”沈重山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沉穩,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陰無命乃漠北巨寇,行蹤詭秘,此次潛入江南,目標明確,正是為了這所謂的‘血詔’!若非李姑娘身懷絕技,又有高人相助(他目光若有深意地掃了一眼屋頂橫梁),此詔已然遭劫!當務之急,並非追問我等,而是確保此物安全,徹底查清其真偽!”他再次將焦點引回血詔本身,意圖掌控主動權。
“沈副座此言有理。”一直沉默的宋知命終於放下手中泛黃的古籍,渾濁的目光掃過眾人,聲音平和卻帶著無形的壓力,“血詔真假,牽涉社稷根本,非一時可辨。然天魔教魔頭已至,此地恐非久留之地。李姑娘,楚小友,還有諸位,”他目光落在楚雲飛肩頭滲血的繃帶上,“不如暫且在宋園‘聽濤閣’歇下,那裡僻靜安全,有重兵把守。待我等詳查血詔,召集江南群雄共議,再做定奪?屆時是非公道,自有公論。”他提出一個看似穩妥的方案,實則將李香林等人置於宋家控製之下。
楚雲飛強忍肩頭毒針寒氣與焚天劍意激烈交鋒帶來的劇痛,上前一步,與李香林並肩而立。“宋家主好意心領。”他聲音低沉,帶著灼熱的火氣,“隻是我等身份特殊,血詔在身,如懷璧其罪。留在此處,隻怕會引來更多陰溝裡的毒蛇窺伺,徒增是非!況且,”他目光如電,直視沈重山,“沈副盟主方纔城外所言,猶在耳邊。我等不敢將身家性命,托付於‘廢紙’論者之手!”
這話擲地有聲,直接將沈重山和宋知命的“好意”頂了回去,更將沈重山置於兩難之地——若強行挽留,便是坐實了居心叵測;若放行,則血詔線索可能就此脫離掌控。
沈重山眼神驟然一寒,負在身後的手微微收緊。
就在這僵持不下、氣氛再次緊繃的刹那!
“哎喲喂,吵吵嚷嚷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一個帶著濃濃睡意和不滿的嘟囔聲突兀地從觀瀾堂側門傳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宋玉書揉著眼睛,打著哈欠,一副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模樣踱了進來。他身後跟著那名氣息沉穩如山嶽的魁梧老者護衛。
“爹,沈叔,大師,這大半夜的,你們吵什麼呢?”宋玉書走到宋知命身邊,懶洋洋地倚在太師椅扶手上,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廳堂,落在李香林等人身上,誇張地挑了挑眉,“咦?李姑娘、楚兄你們也在?還受傷了?嘖嘖嘖,誰這麼大膽子敢在宋園撒野?陰無命那老毒物?嘿,真是活膩歪了!”
他絮絮叨叨,彷彿對剛才的血腥衝突毫不知情,又像是故意攪局。但就在旁人以為他要繼續插科打諢時,宋玉書那玩世不恭的眼神倏地一凜,壓低聲音,用隻有近處幾人能聽到的音量快速說道:
“沉淵非鎖,鑰匙孔開在祖墳上…韓蟬那瘋子的話,未必是瘋話。城裡‘漱玉坊’,玉娘是個明白人。”他的語速極快,說完便恢複了那副慵懶表情,彷彿剛才隻是夢囈。
李香林心頭劇震!“沉淵非鎖…鑰匙孔開在祖墳上?”韓蟬重傷遁走前那句警告再次回響!而“漱玉坊”、“玉娘”——正是韓蟬所贈玉扣指向之處!宋玉書此言,是在暗示韓蟬線索的真實性?還是另有所指?
不等她細想,宋玉書已打著哈欠轉身,朝眾人隨意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爹你們聊你們的,我困死了,回去補覺了。哦,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李香林,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李家妹子,金陵城大,水也深。有些‘鎖孔’,看著光滑平整,指不定就藏著能紮穿手指頭的倒刺,可得小心摸索。”說完,便在那魁梧老者的護衛下,晃晃悠悠地離開了觀瀾堂。
宋玉書這番看似不著邊際、實則暗藏機鋒的話,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在眾人心中激起不同的漣漪。沈重山眉頭緊鎖,目光深沉。宋知命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精芒,隨即隱沒。枯禪尊者撚動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
楚雲飛和李香林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宋玉書雖未明說,但“漱玉坊”、“玉娘”、“小心鎖孔”的警告,以及韓蟬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方向——金陵城內,另有玄機!此地不宜久留!
“諸位前輩!”李香林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寂。“宋公子適才所言有理,天魔教魔頭既已現身,此地恐成風暴之眼。血詔乃國之重器,不可輕付。我等先行告退,待尋得穩妥之地落腳,再將血詔令牌詳情奉告,恭請江南武林盟諸位前輩公斷!告辭!”她話語清晰,態度堅決,不給對方任何挽留的餘地。說完,便一手緊握青銅匣,一手扶著楚雲飛,轉身便要帶著眾人離開。
“且慢!”沈重山沉聲喝道!他踏前一步,那沉重的威壓再次彌漫開來。“血詔事關重大,豈容你等說走就走?若再遇強敵,詔書失落,誰擔此責?宋兄!”他轉向宋知命,“為穩妥計,不如請李姑娘將血詔暫存於宋家秘庫?由你我與智空大師共同封印看管!待查明真相,再行處置!如此方可萬全!”
“阿彌陀佛,沈副座所言,不失為穩妥之法。”枯禪尊者智空大師緩緩點頭。
宋知命捋了捋花白鬍須,沉吟片刻:“嗯…重山兄與大師之言確有道理。李姑娘,你看…”
“休想!”楚雲飛厲聲打斷,焚天劍意勃然而發,赤金色的光芒在周身流轉,刺痛著眾人的感官!“血詔乃先帝遺命,李氏血脈所托!豈能假手他人?沈重山!你一再阻攔,是何居心?!”
“小輩放肆!”沈重山眼中寒光爆射!怒火終於無法壓製!他猛地抬手,一股如同山崩海嘯般的恐怖掌力,並非攻向楚雲飛,而是遙遙鎖定了李香林懷中的青銅匣!意圖隔空攝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嗤!嗤!嗤!
三道細微到極致、幾乎被眾人激蕩氣勁掩蓋的破空聲,如同毒蛇吐信,從觀瀾堂外幽暗的庭院假山陰影中射出!這一次,目標並非血詔,也不是任何人!而是——李香林身側的莫問!蘇清芷!以及被李美玲護在懷中的李佳寧!
三道烏光,細如牛毛,在昏暗的燈光下幾乎隱形!其上淬煉的劇毒氣息,帶著一絲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陰寒!正是之前在聽雨軒偷襲楚雲飛的那種“蝕骨寒髓”毒針!時機歹毒至極,選在沈重山發難、眾人心神被吸引的瞬間!旨在分散李香林和楚雲飛的注意力,甚至製造混亂殺人滅口!
“小心!”李香林和楚雲飛同時厲喝!兩人如同心意相通!
楚雲飛不顧肩頭劇毒翻湧,強行催動焚天劍意!赤金色的火焰在左臂升騰,五指箕張,朝著射向李佳寧和蘇清芷的兩枚毒針閃電般抓去!他要硬撼劇毒!
而李香林,在察覺危機的刹那,冰焰帝龍勁已運轉到極致!她左手依舊緊護青銅匣,身體卻猛地向右側莫問的方向橫移半步!同時右手並指如刀,指尖縈繞著幽藍寒焰,快如閃電般點向射向莫問咽喉的那枚毒針!她要以自身為盾,保護距離她最近的莫問!
噗!噗!楚雲飛赤金色的手掌如同燒紅的烙鐵,精準無比地將兩枚毒針攥在手心!恐怖的灼熱劍意與陰寒劇毒猛烈碰撞!嗤嗤作響!掌心瞬間焦黑一片,墨綠色的毒素瘋狂侵蝕!他悶哼一聲,身形微晃,嘴角溢位一絲鮮血,卻硬生生將毒針捏碎在掌中!
與此同時!叮!李香林那灌注了冰焰帝龍勁的指刀,精準無比地點在了射向莫問的毒針針尖之上!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那堅韌的毒針竟被指尖蘊含的恐怖力道震得寸寸碎裂!冰寒的氣勁瞬間將碎裂的針體和劇毒凍結,化作一蓬冰粉飄散!
危機解除!但李香林因強行橫移爆發,右臂那新生的玉髓骨骼深處,那股奇異的痠麻感驟然加劇,如同過電般瞬間傳遍整條手臂!那感覺,彷彿沉睡的火山被強行喚醒了一絲裂隙!
“美玲!帶寧兒退後!”李香林壓下手臂異樣,厲聲喝道!
幾乎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
“殺了他們!奪血詔!”如同地獄傳來的號令!觀瀾堂外幽暗的庭院中,驟然響起一片嘶啞狂暴的喊殺聲!
嗖!嗖!嗖!嗖!
數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假山、樹叢、迴廊陰影之中暴射而出!這些人統一穿著緊身夜行衣,胸前赫然繡著與聽雨軒刺客屍體上一模一樣的、扭曲猙獰的暗青色狼頭刺青!正是“影狼”死士!
他們雙目赤紅,如同嗜血的野獸,口中發出不似人聲的咆哮!動作迅捷如風,悍不畏死地撲殺過來!有人揮舞著淬毒的匕首、短叉,有人則直接張開雙臂,如同瘋魔般撲向李香林等人,試圖以血肉之軀阻擋,為同伴創造機會!更有數人手中端著造型奇特的金屬圓筒,對準了觀瀾堂大門!
“影狼死士!他們瘋了?!”盧定波驚怒交加,拔出腰刀!蘇婉清也立刻護在智空大師身前,手中扣緊了數枚淬藥銀針!
“保護血詔!”枯禪尊者智空大師一聲低喝,枯瘦的身形陡然站起,一股磅礴柔和的佛門罡氣如同無形的氣罩擴散開來,試圖阻擋衝擊!
然而,影狼死士的目標隻有一個——李香林懷中的血詔青銅匣!他們如同瘋虎般撞向智空大師佈下的罡氣屏障!
轟!轟!轟!沉悶的撞擊聲不絕於耳!數名衝在最前的影狼死士被罡氣震得口噴鮮血倒飛出去,但後麵的人踩著同伴的屍體,更加瘋狂地撲上!更有數道身影悍不畏死地撞破旁邊的窗戶,直接衝入觀瀾堂內!整個廳堂瞬間陷入一片混亂!
“滾開!”楚雲飛怒發衝冠!焚天劍意毫無保留地爆發!赤金色的火焰如同怒龍般纏繞劍身!一劍橫掃!
轟——!狂暴的火焰劍氣如同驚濤駭浪,瞬間將衝入廳內的三名影狼死士吞沒!淒厲的慘嚎聲中,三人化作焦炭!
李香林玄鐵陌刀出鞘!冰冷的刀鋒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烏光!沉重無比的刀勢蘊含著冰焰雙重勁力!刀光過處,血肉橫飛,骨骼碎裂!任何靠近她周身丈許的影狼死士,皆被一刀兩斷!她如同冰冷的殺神,牢牢護在楚雲飛身側,兩人刀劍合璧,硬生生在混亂的廳堂內殺出一片短暫的真空!
但影狼死士實在太多了!且悍不畏死!
就在楚雲飛一劍劈飛兩名死士,劍勢稍老的瞬間!
嗤!一道陰險歹毒的寒光,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從混亂人群的縫隙中悄然射出!目標並非楚雲飛,而是他身側半步、正揮刀格擋另一名死士攻擊的李香林的後心!角度刁鑽,時機狠辣!
楚雲飛瞳孔驟縮!他舊力已儘,新力未生,根本來不及救援!李香林也正全力應對前方之敵,後背空門大開!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香林!!!”
楚雲飛目眥欲裂!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超越了極限!他猛地撞開李香林,用自己的後背,迎向了那道致命的寒光!
噗嗤!一支淬著幽藍磷光的袖箭,狠狠紮進了楚雲飛的右背!位置險險偏離心臟,卻深可及骨!一股熟悉的、陰寒刺骨的“蝕骨寒髓”劇毒瞬間爆發!
“呃!”楚雲飛身體劇震,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焚天劍意本能地反撲壓製劇毒,赤金與墨綠的氣霧再次交織升騰!
“雲飛!!!”被撞開的李香林猛地回頭,看到這一幕,心臟彷彿被一隻冰冷巨手狠狠攥住!那雙永遠清冷如寒潭的眼眸瞬間被撕裂,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近乎崩潰的驚慌與痛楚!她甚至忘記了揮刀格擋旁邊刺來的匕首!
“姐小心!”李美玲的機關銀梭及時射至,打偏了匕首!
“殺!”李香林瞬間被滔天的殺意和心痛點燃!冰焰帝龍勁在她體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右臂那新生的骨骼深處,那股奇異的痠麻感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驟然化作一股撕裂般的劇痛和磅礴無匹的力量!她甚至能感覺到新生的骨骼在嗡鳴!肌肉纖維在撕裂重組!
“帝龍勁·碎嶽!”
她發出一聲如同龍吟般的清嘯!玄鐵陌刀不再是沉重揮舞,而是被她以雙手握住刀柄末端,猛地高高舉起!一股令人窒息的、彷彿要壓塌整個空間的沉重威壓驟然降臨!刀身之上,幽藍色的冰焰與暗金色的熔岩氣勁瘋狂纏繞、壓縮、凝聚!甚至隱隱在她身後形成了一尊模糊的、咆哮的龍形虛影!
轟——!!!陌刀帶著崩山裂嶽的恐怖威勢,狠狠砸向地麵!
轟隆隆——!!!整個觀瀾堂如同地震般劇烈搖晃!以刀鋒落點為中心,堅硬的金磚地麵如同蛛網般寸寸碎裂、塌陷!狂暴的衝擊波混合著冰火雙重勁力,呈環形向四麵八方狂猛擴散!
噗!噗!噗!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方圓三丈之內,所有撲殺而來的影狼死士,無論手持兵器還是撲擊而來,瞬間被這股毀滅性的力量震得筋骨儘碎、內臟破裂!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撞在牆壁立柱上,化為爛泥!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一聲!
一招!僅僅一招!清空身周!
這狂暴的一幕,連激戰中的沈重山、智空大師、盧定波等人都不由得側目,眼中充滿了震驚!
“走!”李香林一刀清場,看也不看遍地狼藉,一把抱起因劇毒侵蝕而臉色灰敗、意識有些模糊的楚雲飛!她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方纔那超越極限的一擊,似乎也對她造成了巨大的負荷,右臂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著,骨骼深處傳來陣陣空虛的刺痛。
莫問、蘇清芷、李美玲立刻護著李佳寧,緊隨其後!眾人如同衝破堤壩的洪流,朝著觀瀾堂敞開的大門衝去!
“攔住他們!”沈重山厲聲嘶吼!他猛地一掌逼退一名撲上來的影狼死士,就要親自攔截!他豈能容忍血詔就此脫手?
就在此時!
轟!轟!轟!觀瀾堂外,那些手持金屬圓筒的影狼死士,瘋狂地扣動了扳機!數十枚拳頭大小、閃爍著危險紅光、如同蜂窩般的金屬圓球,帶著淒厲的尖嘯,如同飛蝗般射向衝出大門的李香林等人!
“霹靂子!快躲!”盧定波臉色劇變,嘶聲大吼!
這些霹靂子一旦撞擊引爆,威力足以炸塌房屋!覆蓋範圍極大,根本無法完全躲避!
“帶我姐走!”李美玲發出一聲決絕的嘶喊!她猛地將懷中的李佳寧推向蘇清芷,自己則迎著那鋪天蓋地射來的霹靂子衝了過去!手中機關銀梭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試圖在空中攔截引爆!
“美玲!”蘇清芷驚呼!
然而,霹靂子數量太多!速度太快!
眼看眾人就要被這毀滅性的爆炸吞沒!
“哼!”
一聲冰冷的輕哼,如同九天寒風,瞬間凍結了混亂的空氣!
一道孤高、冷冽、純粹到極致的劍光,毫無征兆地在李香林等人前方的夜空中亮起!如同黎明前刺破黑暗的第一縷晨曦!
劍光並未斬向那些狂暴的霹靂子,而是劃過一道玄奧莫測的軌跡,精準無比地切入李香林懷中——那個裝著血詔和天狼令牌的青銅匣!
叮!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脆響!
青銅匣的鎖扣應聲而斷!匣蓋猛地彈開!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塊曾被韓蟬從“鬼影刺”身上搜出、刻有猙獰扭曲獸首的“影狼令”!以及那三塊沉重古樸、獸首眉心陰刻“江南”二字的天狼令牌!被那道清冷的劍光精準無比地挑飛了出來!
四塊令牌,在夜空中劃出四道流光溢彩的軌跡,如同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分彆射向觀瀾堂內四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一拳射向正要出手攔截的沈重山!一拳射向端坐主位的宋知命!一塊射向枯禪尊者智空大師!最後一塊,則射向了混亂人群中正拔刀護住蘇婉清的漕幫幫主盧定波!
“令牌在此!沉淵鎖鑰,鑰匙孔便在令牌之中!有緣者得之!”一個冰冷淡漠、如同金鐵交鳴的聲音,伴隨著那道驚鴻般的劍光,在夜空中回蕩,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是韓蟬!
他竟在此時現身!以如此驚世駭俗的方式,將四塊關鍵的令牌丟擲!如同將滾燙的山芋丟入了滾油!
沈重山下意識地抓向射向自己的令牌!宋知命渾濁的眼中精光爆射,枯瘦的手掌閃電般探出!智空大師低宣佛號,寬大的袖袍如同雲袖般卷向令牌!盧定波更是怪叫一聲,劈手抓向飛來的流光!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被這四塊代表著巨大秘密和權力的令牌所吸引!連那些正要引爆的霹靂子都短暫地失去了指揮!
“走!”韓蟬那冰冷的聲音再次在李香林耳邊響起,彷彿就在身旁!
李香林沒有絲毫猶豫!借著這千載難逢的混亂,她強壓下右臂的劇痛和心中的驚濤駭浪,抱著楚雲飛,身形化作一道青煙,朝著宋園側門的方向疾掠而去!莫問、蘇清芷、李美玲護著李佳寧,緊隨其後!
轟轟轟——!!!身後,密集的霹靂子終於轟然爆炸!火光衝天!氣浪翻滾!將觀瀾堂大門炸得一片狼藉!更將爭奪令牌的混亂場麵徹底淹沒在煙塵火光之中!
李香林等人借著爆炸的衝擊力和混亂,終於衝破宋園外圍的護衛,跌跌撞撞地衝入金陵城深夜冷寂的街巷之中!
冰冷的夜雨,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衝刷著身上的血跡和疲憊。
“姐…姐夫他…”李佳寧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抖著。
李香林抱著懷中體溫滾燙、氣息微弱的楚雲飛,心如刀絞。“清芷!”她嘶聲喊道。
“快!找個避雨的地方!他體內的寒毒壓製不住了!”蘇清芷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眾人慌不擇路,拐入一條漆黑狹窄的小巷深處,在一處堆放雜物的破舊簷廊下暫時藏身。雨水順著瓦簷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冰涼的水花。
蘇清芷立刻上前,撕開楚雲飛後背的衣衫。那支淬毒的袖箭依舊深深嵌在肩胛骨下方寸許的位置,傷口周圍的皮肉呈現出詭異的墨綠色,不斷向四周蔓延,甚至隱隱透著烏黑!焚天劍意雖然霸道,暫時壓製了毒素,但連續兩次強行催動,加上劇毒的侵蝕,讓他經脈受損嚴重,氣息紊亂微弱。
“必須立刻拔箭清毒!否則毒入心脈就晚了!”蘇清芷臉色煞白,聲音帶著哭腔,“可這‘蝕骨寒髓’太過霸道,又有精純內力淬煉,我的藥隻能勉強壓製…除非有極陽至剛的寶物輔助逼毒…”
李香林看著楚雲飛灰敗的臉色,感受著他體內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氣息,心臟如同被撕裂般劇痛。慌亂之中,她下意識地伸手探入懷中,想要拿出韓蟬所贈的玉扣——那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然而,手指觸碰到的,除了冰冷的青銅匣(裡麵隻剩下那份暗銀箔血詔卷軸),懷中還有一個硬物,正散發著驚人的灼熱!
她猛地將其掏出!
正是那枚韓蟬所贈、看起來極其普通的青玉平安扣!
此刻,這枚玉扣正散發著溫潤的、如同實質的青色光芒!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股沛然的生機和暖意!更奇異的是,玉扣中央那原本渾然一體的翡翠色蕊心,此刻竟似冰雪消融般,緩緩流淌出一滴粘稠如蜜、閃爍著七彩琉璃光澤的液體!
一股濃鬱到極致的、令人精神一振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異香所至,連滴落的冰冷雨絲都彷彿帶上了一絲暖意!
“這…這是…”蘇清芷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滴液體,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玉髓瓊漿!而且是精純無比的玉髓精華!快!滴在他傷口上!快啊!”
李香林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將那滴散發著七彩霞光的玉髓瓊漿,小心翼翼地滴在楚雲飛後背那墨綠色的傷口之上!
嗤——!!!如同滾油滴入寒冰!濃鬱的青黑色毒氣如同被點燃般,猛地從傷口處升騰而起!玉髓瓊漿迅速滲透進去,所過之處,墨綠色的毒素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退!一股磅礴的生命精氣瞬間包裹住楚雲飛的傷處,肉眼可見地,焦黑的皮肉開始恢複血色,斷裂的細小血管開始彌合!
“呃…”昏迷中的楚雲飛發出一聲痛苦中帶著解脫的呻吟,緊鎖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焚天劍意彷彿受到這股生機的滋養,自行運轉起來,吞噬著殘餘的毒素,修複著受損的經脈!
眾人見狀,無不鬆了口氣。李香林緊緊握著那枚光芒漸漸黯淡下去的玉扣,感受著它溫潤的觸感和殘存的暖意。韓蟬…他到底是誰?這枚玉扣…又是何物?
就在這時!
巷口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如同狸貓踏過屋瓦的腳步聲!
一個身材矮小、穿著破舊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巷口陰影處。他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李香林身上,壓低聲音快速說道:
“‘月光’照影,‘驚鴻’指路。玉娘命我引路,速隨我來!此地不宜久留!暗處有‘影狼’的鼻子!”說完,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巷子另一頭的黑暗中。
“是韓蟬的人!”莫問低聲道。
李香林看了一眼懷中氣息漸穩的楚雲飛,又看了看手中溫潤的玉扣,眼中閃過一絲決斷。“跟上!”
眾人立刻抱起依舊昏迷的楚雲飛,攙扶著傷者,跟著那矮小身影,在金陵城迷宮般漆黑濕冷的街巷中快速穿行。雨水打濕了衣衫,寒意刺骨,但李香林握著那枚溫熱的玉扣,心中卻生出一絲微弱的暖意與希望。
不知拐了多少個彎,矮小身影在一處極其不起眼、門楣上掛著半截褪色燈籠的小院後門處停下。門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一塊被雨水衝刷得模糊不清的木牌,依稀可見“漱玉”二字。
矮小身影警惕地四下張望片刻,在門上以某種特定的節奏輕叩了三長兩短。
吱呀一聲,後門無聲地開了一道縫。
一個穿著素淨青布衣裙、眉目溫婉、氣質嫻靜如同大家閨秀的中年女子出現在門內。她目光平靜地掃過一身狼狽、血跡斑斑的眾人,最後落在李香林臉上和她手中那枚青玉平安扣上。
“故人之物…終見歸處。”女子,正是玉娘。她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滄桑。“諸位,請進。風雨將至,此間暫可棲身。”她側身讓開,露出門內幽暗卻乾燥溫暖的空間。
李香林抱著楚雲飛,一步踏入院中。就在她跨過門檻的瞬間,懷中的青銅匣內,那份暗銀箔血詔卷軸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了一下!卷軸末端那如同被撕裂的殘缺邊緣,似乎在剛才的混亂衝擊中,崩落了一小塊極其微小的碎片!
借著院中燈籠微弱的光芒,李香林眼角餘光瞥見,那碎片邊緣,並非光滑的斷口,而是極其精巧、如同某種精金鑰匙齒牙般的微小凹凸!更令人心悸的是,碎片內部,隱約透出一抹凝固的血色琥珀般的光澤!
血詔卷軸的殘缺處…竟暗藏玄機?!那缺失的部分…難道就是韓蟬和宋玉書口中的——“鎖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