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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的江湖 第62章 暗渠千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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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坊地窖的硝煙混著皮肉焦糊味,沉甸甸壓在每個人胸口。豁嘴躺在濕冷的磚地上,肩頭五個烏黑潰爛的血洞觸目驚心,腐毒混著汙水的惡臭彌漫開來。他氣若遊絲,僅存的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死死盯著楚雲飛放在他眼前的那半塊青銅羅盤和赤紅晶石。「楚…楚爺…東西…歸位…」豁嘴每吐一個字都帶出血沫,卻硬是擠出個扭曲的笑臉,「值了…」楚雲飛臉上糊滿血汙煙灰,腮幫子繃得像塊石頭。

他撕下還算乾淨的裡衣下擺,浸透蘇清芷遞來的烈酒,咬牙按在豁嘴肩頭的爛肉上。傷口立刻滋滋作響,豁嘴渾身劇顫,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卻硬是沒嚎出來。「忍著!毒爛進骨頭,神仙也救不了!」蘇清芷語速又快又急,手中銀刀翻飛,飛快剜去最邊緣發黑的腐肉,藥粉不要錢似的往上撒。血水和膿水混著藥沫往下淌。李香林靠在角落,後背的刀傷又崩裂了,鮮血浸透裹傷的粗布,順著冰冷的隕鐵機關臂往下滴。

她沒看豁嘴,目光死死盯著地窖入口——堵門的烈焰漸弱,焦黑的碎石和屍體縫隙外,金鱗衛鐵甲的反光和壓抑的腳步聲再次逼近。「麻桿!」李香林聲音嘶啞,「汙水渠通哪兒?」「通…通護城河支岔,」麻桿捂著被弩箭擦傷的肋下,喘著粗氣,「岔口連著運河老碼頭,水渾得很!」「丁師傅,」李香林轉向正給床弩上弦的老鐵匠,「拆了那玩意兒,零件分裝,帶得走的帶,帶不走的…毀掉痕跡!」她又看向抱著青銅羅盤和晶石的漢子,「東西用油布裹三層,塞進魚鰾囊,絕不能沾水!」命令簡潔,不容置疑。眾人立刻行動。沉重的床弩被迅速拆卸,關鍵機括用布包好。青銅羅盤和晶石被仔細包裹,塞進一個浸滿魚油腥氣的防水囊。「清芷,豁嘴能挪動嗎?」

蘇清芷飛快地紮緊豁嘴肩頭最後一根止血麻繩,搖頭:「一動,毒血攻心,必死!」地窖入口猛地傳來沉悶的撞擊聲!碎石簌簌落下!封門的烈焰終於熄滅,金鱗衛開始用撞木衝擊堵門的焦屍和石碾!「沒時間了!」楚雲飛猛地站起,魁梧的身軀擋住入口方向飛濺的碎石,「我帶豁嘴走水路!你們護著東西從另一頭走!」他不由分說,將豁嘴連同裹著的破布一把抄起,扛在肩上。豁嘴的身體軟軟垂著,像一袋沉重的穀物。「不行!」李香林斬釘截鐵,「你扛著他衝不出去!水裡金鱗衛的巡河船不是擺設!」她目光掃過汙水渠口那翻湧的濁流,「要活,一起活!要走,一起走水路!」她撐著陌刀站起,身形微晃,語氣卻帶著決死的冰寒:「麻桿、老疤!清路!把渠口那堆爛木頭給我炸開!」被點名的兩人二話不說,抱起最後兩罐桐油衝向汙水渠口。那裡被倒塌的染缸碎片和朽木堵得隻剩臉盆大的縫隙。

「其他人!」李香林陌刀指向入口,「頂住最後半炷香!給渠口騰出活路!」最後的六名墨家子弟,連同丁老鐵、李美玲,齊齊撲向搖搖欲墜的入口!手弩、短斧、魚叉、淬毒的吹箭,所有能用的家夥都捏在手裡。丁老鐵甚至抱起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咆哮著堵在碎石縫隙後!轟!轟!轟!

撞木砸門的巨響如同催命鼓點!每一次撞擊都讓堵門的焦屍和石碾向內凹陷一寸!碎石灰塵暴雨般落下!弩箭開始從擴大的縫隙嗖嗖射入,釘在牆上噗噗作響!「放箭!」李美玲尖叫。僅存的幾把手弩反擊,壓製著外麵的弩手。一個墨家子弟被射穿大腿,慘叫著倒地,立刻被同伴拖到後方。渠口方向,麻桿和老疤已將桐油澆透堵路的朽木。火光一閃!

轟——!

沉悶的爆炸!氣浪混合著惡臭的汙水和碎木爛泥猛地倒灌進地窖!渠口被炸開一個勉強容人躬身通過的窟窿!渾濁的汴河水瞬間湧入,水位肉眼可見地上升!「走!」李香林厲喝。丁老鐵將沉重的零件包甩給一個漢子,最後一個撤下,抓起一把染布用的長柄鐵鉤:「我斷後!」

入口堵門的石碾終於在又一次猛烈的撞擊下轟然崩塌!一個猙獰的鐵盔率先探入!

「殺!」丁老鐵雙目血紅,鐵鉤帶著惡風狠狠劈在那頭盔上!刺耳的刮擦聲響起,火星四濺!那金鱗衛被震得頭暈眼花,緊接著幾把魚叉和短斧便從側麵捅進了他甲冑的縫隙!狹窄的入口成了絞肉場!金鱗衛被地形所限,一次隻能擠進兩人,立刻遭到墨家子弟亡命的圍殺!殘肢斷臂,鮮血飛濺!人命在這裡成了最快消耗的籌碼!趁著這慘烈的阻截,其餘人魚貫鑽入冰冷惡臭的汙水渠!

蘇清芷抱著藥箱,李美玲護著油布包裹的羅盤晶石,楚雲飛扛著豁嘴,李香林拄著陌刀斷後。渾濁的汙水瞬間沒到胸口,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嘔的腐敗氣息撲麵而來。渠壁滑膩,腳下是厚重的淤泥和不知名的垃圾。眾人隻能弓著身,在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狹窄水道裡艱難跋涉。身後地窖的方向,兵器碰撞聲、瀕死的慘嚎聲、丁老鐵野獸般的咆哮聲越來越遠,最終被嘩嘩的水流聲吞沒。

黑暗中,隻有粗重的喘息和無邊的惡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一點微弱的天光——是通往護城河支岔的出口!但出口的水麵,赫然倒映著幾點移動的火光!隱約還有呼喊命令聲順風傳來!「巡河船!」麻桿的聲音帶著絕望。出口被堵死了!火光映照下,能看出至少有兩條小型的金鱗衛巡船在岔口水麵上遊弋,船頭有人舉著火把朝水道方向張望。「沉下去!閉氣!」楚雲飛低吼。他深吸一口氣,連人帶肩上的豁嘴猛地沉入汙濁的水中。其他人也紛紛下潛,隻留口鼻勉強貼近水麵。冰冷的汙水淹沒頭頂,惡臭直衝鼻腔。李香林閉住氣,隻覺得後背的傷口浸泡在臟水裡,如同無數鋼針在紮。她死死攥著冰冷的陌刀杆,隕鐵機關臂的關節在水壓下發出細微的呻吟。時間彷彿凝固。頭頂水麵上,船槳攪動水流的聲音清晰可聞,火把的光芒在渾濁的水麵晃動。一個粗嘎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頭兒,這鬼水道臭得要死,真能藏人?」「少廢話!仔細看!一隻老鼠也彆放過!」另一個嚴厲的聲音命令道。船槳攪水聲似乎就在頭頂劃過。李香林肺裡的空氣一點點消耗,胸腔憋悶欲炸。就在她幾乎要忍不住的刹那!

遠處,染坊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緊接著是衝天的火光!顯然,金鱗衛動用了火攻,或者炸塌了染坊!「染坊!快!增援染坊!」岔口的巡船上立刻響起尖銳的警哨和慌亂的命令聲!船槳聲猛地變得急促雜亂,朝著染坊方向飛速離去!機會!

眾人猛地從水下冒頭,貪婪地大口呼吸著腥臭的空氣。

「快!出渠!」楚雲飛扛著豁嘴,第一個奮力蹚水衝向出口!護城河支岔的水流湍急渾濁,遠處染坊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兩條破舊的小舢板正係在岸邊枯死的柳樹下,隨著水波搖晃——不知是廢棄的,還是丁老鐵早年的安排。眾人顧不上許多,奮力爬上舢板。楚雲飛小心翼翼地將豁嘴平放在船船艙,蘇清芷立刻撲上去檢視。

李香林最後一個被拉上船,冰冷的汙水順著頭發往下淌,臉色白得嚇人,嘴唇發紫。「劃!去老碼頭!」楚雲飛抓起破爛的船槳,赤膊上賁張的肌肉隆起,奮力劃動。另一條船上的麻桿和老疤也拚命劃槳。破舊的舢板在湍急的水流中艱難前行,如同暴風雨中的樹葉。染坊的火光漸漸被拋在身後,但運河上,更多被驚動的金鱗衛巡船的火光正在遠處彙聚。「前麵!拐進蘆葦蕩!」李美玲眼尖,指著前方河灣處一片茂密枯黃的蘆葦叢。舢板如同離弦之箭,猛地紮進密密麻麻的蘆葦叢中。枯黃的葦杆刮擦著船幫,發出沙沙的聲響,瞬間遮蔽了外界的視線。蘆葦蕩深處,水流相對平緩。楚雲飛停下槳,側耳傾聽運河上的動靜。除了遠處模糊的喧嘩,暫時安全。

「姐!」李美玲突然驚叫。李香林拄著陌刀,身體晃了晃,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向前栽倒!楚雲飛一步搶上,在她倒地前將她扶住。入手一片冰涼,後背的傷口在汙水浸泡下,裹上的粗布又被血染透,邊緣開始滲出黑紫色的汙血!寒毒加汙水浸泡的膿毒,一起爆發了!「清芷!」楚雲飛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驚惶。他把李香林小心放平在船艙,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身體因寒冷和劇痛而微微顫抖。蘇清芷臉色凝重至極,立刻放下豁嘴,撲過來剪開李香林後背的濕布。傷口皮肉翻卷,邊緣紅腫發黑,不斷滲出黑紫的膿血,腥臭撲鼻!她飛快地用烈酒衝洗傷口,銀刀颳去腐肉,膿血混著汙水淌了一船艙。每刮一下,昏迷中的李香林身體都本能地抽搐一下。

楚雲飛半跪在旁邊,一手穩穩扶住李香林的頭頸,防止她亂動,另一隻攥著船幫的手,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手背上青筋如同虯龍般暴起。他看著那片猙獰的傷口和蘇清芷手中不停刮落的腐肉黑血,臉上的肌肉繃得死緊,牙關咬得太用力,腮邊鼓起兩道硬棱。「腐毒入脈,寒邪攻心…」蘇清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將最後一點珍藏的「蛇銜草」藥膏狠狠按在清理過的傷口上,「能不能熬過去,看她自己的命數了!」她扯下自己的外衣,撕成乾淨的布條,用力纏裹。船船艙裡死寂。

隻有粗重的喘息,水波拍打船幫的聲音,遠處隱隱的喧嘩,以及豁嘴越來越微弱的呻吟。楚雲飛的目光從李香林蒼白如紙的臉,移到她後背那被層層纏繞的傷口,再移到她無力垂落在船船艙冰冷汙水裡的手。他伸出自己沾滿血汙的手,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輕輕握住了那隻冰涼的手。掌心傳來的微弱脈搏,讓他緊繃的下頜線條微微鬆動了一絲。另一條船上,抱著油布包裹的漢子,默默地將青銅羅盤和赤紅晶石又緊了緊。

麻桿和老疤靠在船幫上,撕下衣襟包紮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李美玲緊握著機括銀梭,守在姐姐身邊,眼眶通紅,卻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渾濁的河水在蘆葦叢外流淌。染坊的火光映紅了天際一角,如同地獄的業火。而在這片死寂的蘆葦蕩深處,兩條破舊的舢板如同無根的浮萍。一場血戰過後,帶出來的不僅是希望的火種,還有沉重的傷亡和未卜的前途。運河的儘頭,老碼頭那片廢棄之地,是新的據點,還是另一個修羅場?誰也不知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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