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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的江湖 第80章 火漆印痕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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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豕塢的爐火映著孫疙瘩溝壑縱橫的臉,他粗糙的手指撚起一粒鐵砂,對著火光眯眼細看。「成色不對頭,」老頭的聲音帶著鐵鏽摩擦般的沙啞,將鐵砂丟回楚雲飛捧著的布袋,「這鐵錠看著沉,芯子裡頭有『砂眼』!淬火時必裂!狗日的趙無極,打仗的玩意兒也敢摻假!」楚雲飛僅存的右手掂量著布袋,眉頭擰成了疙瘩。劫來的「精鐵」堆在塢塘角落,如同冰冷的墳丘。義軍兄弟們圍著鐵錠低聲咒罵,劫後餘生的慶幸被這巨大的失望衝得七零八落。這些摻雜了大量劣質礦渣的鐵錠,彆說打造雷火銃的核心部件,連鑄幾把好刀都勉強。「未必全是壞事。」林陌(李香林)的聲音沉靜如冰。她擦去玄鐵陌刀上新沾的鐵鏽,刀鋒映著她玉色的眸子。「摻假,說明趙無極自己也急。急,就會出錯。」她目光掃過李美玲(玲瓏公子)。李美玲正蹲在鐵錠旁,手中拿著半截鐵條反複彎折,聽著內部細微的、令人牙酸的異響。她眼中沒有失望,反而跳躍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算計光芒。「砂眼多集中在鐵錠中心,外層勉強能用。」她站起身,指向塢塘角落那架等待覈心部件修複的雷火銃骨架,「璿璣扣主體用不了,但『逆鱗紋』內膛的加固環、銃管尾部的閉氣栓…這些承壓小、用料少的部件,可以熔煉外層鐵料重鑄!夠用了!」她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偏執,「拆解出來的劣鐵芯,磨成粉,混進『驚魂煙』和『血蛾磷』裡,保管讓趙無極的爪牙嘗嘗什麼叫自作自受!」「好!」楚雲飛眼神一亮,僅存的右手重重拍在旁邊的木架上,「廢物利用!玲瓏公子就是玲瓏!」他轉身對孫疙瘩吼道,「孫老!開爐!把這堆破爛給我熔了!按美玲說的,取好料!」沉悶的熔爐再次點燃,火光映紅塢塘。李美玲伏在圖紙上,運筆如飛,標記著每一塊外層鐵錠的切割位置和使用部件,精確到分毫。墨衍站在她身側,量天矩投射的光束精準地掃過圖紙和鐵錠,不時指出細微的結構應力點。兩人之間隻有簡短的術語交流,默契卻如同精密的齒輪咬合。就在塢塘內重燃希望之火時,角落裡的老疤卻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從懷裡哆哆嗦嗦掏出一個小布包,展開,裡麵是幾塊從鐵錠上刮下來的、凝固的暗紅色漆斑。「疤…疤哥…你看這個…」他聲音發顫,臉上橫肉都在抖動。林陌和楚雲飛湊近。隻見那暗紅的漆斑上,依稀殘留著一個極其模糊卻令人心悸的印記輪廓——半隻振翅欲飛的金色鳳凰!「鳳…鳳凰火漆?!」楚雲飛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這是…內廷禦用之物!隻有宮裡頭特批的采辦,才能用這印!疤子!這東西怎麼會沾在鐵錠上?!」老疤嚇得差點跪下:「我…我不知道啊林頭兒!當時黑燈瞎火扛東西,就覺著那些鐵錠疙瘩底下粘了吧唧的…回來才發現!這…這玩意兒要是傳出去…私劫內廷貢品…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誅九族!這三個字如同冰錐,瞬間刺透了熔爐帶來的短暫暖意。整個塢塘鴉雀無聲,連叮當的鐵錘聲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驚恐地聚焦在那小小一塊暗紅漆斑上。冷汗順著老疤的額頭滑進脖領。林陌的眼神冷得能凍住爐火。她拿起那塊帶著殘印的布片,指尖感受著漆質的堅硬和殘留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細微金粉。「不是貢品運輸,」她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洞穿迷霧的穿透力,「貢品火漆,必用金粉硃砂,印麵清晰,專人押運,豈會讓印痕汙損至此?更不會與私鑄的劣鐵混裝。」她將那模糊的鳳凰印記翻轉,對著爐火,「印記殘缺,邊緣毛糙,像是…被粗糙的麻袋摩擦過多次。」「姐!印痕…鳳凰尾羽…第三根翎毛…有重鑄痕!」一直安靜坐在石台邊的李佳寧突然開口,小小的手指精準地指向印記上一條極其細微、幾乎被磨平的凸起紋路。若非她那種近乎妖異的洞察力,絕無人能發現!李美玲瞬間明悟,閃電般抽出削鐵如泥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刮掉印記表麵那層暗紅的封漆!封漆下的金屬底托暴露出來!那根本不是什麼皇家禦用的金玉之材,而是普通的黃銅!銅托上,那條鳳凰尾羽第三根翎毛的位置,赫然有一道淺淡的、新近熔鑄填補的細微介麵線!介麵處銅質色澤略有差異!「仿造!」李美玲聲音帶著冰冷的怒意,「有人仿造內廷火漆印!企圖將這批私鐵偽造成內廷采辦之物!一旦事發,追查火漆來源,矛頭直指皇室經辦官員!不僅嫁禍,更是挑起皇室與江湖、與沈硯白的猜忌!好毒的連環計!」「仿造內廷印信…形同謀逆!」墨衍的聲音帶著寒意,「九幽門…或者說趙無極,膽子比天還大!」「這東西,現在就是催命符!」老疤看著那被刮開的印記,聲音帶著哭腔,「甩都甩不掉啊!」「甩不掉?」林陌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就讓它『物歸原主』!」她看向李美玲,「美玲,你的『拓影泥』,能複刻此印嗎?」李美玲眼睛一亮:「九分相似足矣!這介麵重痕,就是鐵證!」她立刻取出一個黑色的小陶盒,裡麵是半凝固的、散發著奇異樹脂清香的黑色膠泥。她小心翼翼地將拓影泥覆蓋在被刮開的銅托印記上,按壓均勻,再緩緩揭開。一塊清晰的、帶著所有細微刮痕與那條重鑄介麵線的「反印模」完美成型!「疤子,」林陌將那塊致命的漆斑殘片和拓印泥模仔細收起,「帶上東西,跟我走一趟金陵!」金陵城,暗流洶湧。總督府衙的血跡尚未乾透,沈硯白端坐如淵,麵前的案幾上攤著那份篡改的水道圖、九幽血令,以及吳算盤整理出的幾份關鍵卷宗。豆子被妥善安置在後宅,小臉上終於恢複了些血色,但那雙眼睛裡沉澱的驚懼和悲傷,讓她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大人,」吳算盤指著水道圖上幾處被篡改的標記,又翻開一份卷宗,「卑職已查明,這幾處隘口原先的佈防兵力,在三個月前被時任錦官水軍統領的王賁(趙無極心腹)以『防務調整』為由秘密削弱。而削弱的時間點,正好與九幽門在運河下遊幾處私港活動猖獗的時段吻合。王賁,就是那顆被九幽門想借大人之手除掉的『釘子』!也是佈防圖被篡改的執行者!」沈硯白指尖輕輕點在王賁的名字上:「趙無極的族侄…卻成了九幽門的絆腳石。看來趙無極後院,也不太平。」他拿起那枚冰冷的九幽血令,「這牌子,是鑰匙,更是鎖。鎖死的是王賁,還是…本官?」咚咚咚!

輕柔卻急促的叩門聲響起。「大人,有客。」門外是王魁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您要找的『線頭』,自己送上門了。」沈硯白眼神微動:「請。」密室門開。王魁側身,林陌和老疤閃身而入。林陌依舊一身利落勁裝,風塵仆仆,眼神銳利如初。老疤則顯得有些侷促緊張,眼神躲閃。「林姑娘,」沈硯白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兩人,「錦官一彆,姑娘風采更盛。不知深夜造訪,有何賜教?」他的目光特意在老疤臉上停留了一瞬。林陌也不廢話,直接掏出那個小布包,放在沈硯白案前。「沈大人要找的鐵證,想必缺了最關鍵一環。此物,可補全大人手中那條鎖鏈。」布包展開,露出那塊暗紅的漆斑殘片和清晰的拓印泥模!饒是沈硯白城府深沉,看到那鳳凰殘印和泥模上清晰無比的重鑄介麵線時,瞳孔也驟然收縮!他拿起泥模,指尖撫過那條細微的熔鑄痕,又對照卷宗上王賁調動防務的簽押印記,眼神瞬間銳利如刀!「仿造內廷火漆印…私運精鐵嫁禍…篡改水道佈防…」沈硯白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王賁!好大的狗膽!」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射向老疤,「此物,從何而來?」老疤被這威嚴的目光一刺,腿一軟,差點跪下,結結巴巴地將發現漆痕的經過說了出來。「趙無極的私鐵…沾染著仿造的貢品火漆…」沈硯白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他將泥模和漆斑殘片鄭重收起,「林姑娘這份厚禮,本官收下了。此物,便是釘死王賁勾結九幽門、私通外敵、僭越謀逆的最後一顆鐵釘!也是洗脫姑娘及劍豕塢嫌疑的鐵證!」他走到桌邊,提筆蘸墨,在一份空白公文上疾書,字跡鐵畫銀鉤,力透紙背。

「王將軍!」

「末將在!」

「持本官手令,調『靖波衛』,即刻封鎖錦官水軍統領府邸!緝拿王賁!膽敢反抗,格殺勿論!另,查抄其所有往來文書印信!」

「得令!」王魁接過手令,殺氣騰騰,轉身就走。「吳師爺!」

「屬下在!」

「立刻將此泥模拓印七份,一份密呈大理寺,一份密送京畿巡查司,一份…送給那位丟了墨匣、正焦頭爛額的錦官知府!剩下的,歸檔封存!」

「是!」吳算盤精神大振,小心翼翼地捧起泥模。沈硯白這纔看向林陌,眼中帶著一絲深意:「林姑娘俠肝義膽,解本官燃眉之急。隻是…」他目光掃過林陌身後的虛空,「這風雨金陵,旋渦更深。姑娘所求,恐怕並非僅僅是洗脫嫌疑吧?」林陌迎上他的目光,玉色的眸子毫無波瀾:「義軍所求,唯公道二字。趙無極不倒,公道不彰。沈大人手中這條鎖鏈,縛得住王賁,可能縛得住那幕後真正的蛟龍?」沈硯白端起案上的青瓷茶盞,輕輕吹開浮沫,聲音平淡卻蘊含著驚濤:「鎖鏈既成,蛟龍…自會上鉤。林姑娘,靜觀其變便是。金陵的水渾了,纔好摸魚。姑娘若有餘力,不妨留意一下城西『鐵膽會』的動靜,聽說,他們最近對『上好精鐵』很感興趣…」劍豕塢內,熔爐烈焰熊熊,外層鐵錠在孫疙瘩精準的操控下融化、提純。李美玲指揮著墨家弟子,將熔煉出的精純鐵水小心注入模具,鍛造雷火銃那至關重要的加固環與閉氣栓。火星四濺,映著她專注而亢奮的側臉。與此同時,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悄然駛入金陵城西一處繁忙的碼頭。船上,一個穿著綢衫、指戴碩大翡翠扳指、滿臉橫肉的光頭大漢,正不耐煩地敲著桌子。他身後站著幾名氣息彪悍的護衛,腰間鼓鼓囊囊。「錢爺,貨真在路上了!」一個獐頭鼠目的牙人諂媚地笑著,「絕對是上好的精鐵!那邊說了,隻要錢爺您吃得下,價錢好商量!不過…賣家身份神秘,要求現銀交割,地點嘛…」光頭大漢正是金陵地下勢力「鐵膽會」的幫主錢鐵蛟,以走私和銷贓起家,膽大包天。他冷哼一聲:「老子管他孃的是誰!隻要貨好,錢不是問題!地點讓他們定!老子倒要看看,這金陵城,還有誰比老子更懂『鐵』!」爐火正旺,鐵水奔流,鎖鏈已成。金陵城這盤大棋,隨著那枚帶血的漆印落下,終於到了圖窮匕見,引龍出淵的時刻。暗流之下,更大的碰撞,已在弦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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