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的江湖 第84章 江心孤嶼暗流湧

    鐵膽堂地庫的火焰吞噬了最後的血腥與秘密，濃煙裹挾著焦糊味，在金陵城西沉沉的夜色中升騰，如同一塊巨大的、汙濁的裹屍布。距離龍王廟碼頭三裡外，運河一處僻靜的回水灣。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靜靜泊在蘆葦叢的陰影裡，船篷縫隙間透出一點昏黃的燈火。船內，氣氛凝重。林陌（李香林）站在小小的船艙中央，玉色的眸子映著跳動的燭火，沉靜如淵。她攤開的掌心，托著墨衍那隻通體墨玉、紋路古樸的機關鳥「墨羽」。墨羽腹部的暗格開啟，一張薄如蟬翼的特製紙箋靜靜躺在裡麵，上麵清晰地拓印著錢鐵蛟臨死前用血繪製在鐵錠上的那個詭異圖騰——扭曲的環蛇纏繞著一枚倒懸的三角眼，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邪異和瘋狂。楚雲飛僅存的右手按在刀柄上，眉頭緊鎖，鷹隼般的目光反複掃過那血印圖騰：「這鬼東西…從未見過。錢鐵蛟這種人，就算死到臨頭，也不可能憑空畫出毫無意義的東西。這印記，必定指向一個對他極其重要、甚至是保命符的存在！」「或許不是指向『誰』，」墨衍的聲音從船船艙角落傳來。他盤膝而坐，量天矩擱在膝上，投射出的銀白光束籠罩著墨羽和那張拓印紙箋，光束中細微的塵粒如同星雲般流轉。「而是指向『何處』。一個隻有他知曉的藏匿之所，或者…一條逃遁的暗道。」船船艙的門簾被掀開，蘇清芷牽著豆子走了進來。豆子小臉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恢複了些許靈動，她懷裡緊緊抱著那個不離身的藥囊。看到林陌掌心的墨羽和血印拓紙，她清澈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好奇和不易察覺的畏懼。「清芷姑姑，」豆子小聲說，「啞叔被烙上那個蟲子印的時候…好像…沒有這個蛇眼睛…」蘇清芷輕輕拍了拍豆子的手，目光落在血印上，秀眉微蹙：「青蚨血印是奴役控製的邪咒，殘忍直接。而這個印記…扭曲猙獰，更似圖騰崇拜，帶著一種古老的邪祟氣息。確實不同源。」「不同源，卻同樣致命。」林陌指尖輕輕拂過墨羽冰冷的羽翼，「錢鐵蛟能在九幽門和趙無極的夾縫裡活這麼久，必有依仗。這印記，就是他最後的底牌。墨先生，墨羽能循此印記的『意』追蹤嗎？」墨衍鬥笠下的目光專注：「墨羽靈性，能感應特定氣息與意念殘留。然此印記凶煞，恐有意誌反噬。」他看向豆子，「豆子姑娘，你曾近距離接觸過錢鐵蛟，也見過青蚨血印，身上沾染其氣息最淡卻也最純粹。可否請你，將這拓紙執於掌心，心中默想錢鐵蛟臨死前所見所感？墨羽會捕捉你的意念共鳴。」豆子有些緊張地看了看蘇清芷，又看向林陌。林陌對她微微頷首，眼神帶著鼓勵。豆子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張拓印著邪異血印的薄紙。紙張冰涼，那暗紅的印記彷彿透著絲絲寒氣，讓她的小手微微一顫。她閉上眼，努力回憶地庫那地獄般的景象：火光下錢鐵蛟扭曲的臉，絕望的咆哮，還有他最後撲向鐵錠時，那渾濁眼中一閃而過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瘋狂光芒…那種混合著恐懼、不甘和一絲詭異期盼的情緒…嗡！

豆子掌心的墨羽突然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金玉相擊的鳴顫！腹部的拓印紙箋無風自動！紙上的血印圖騰彷彿活了過來，那倒懸的三角眼驟然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幽光！一股冰冷、怨毒、混亂的意念如同無形的針刺，瞬間紮向豆子的腦海！「呃…」豆子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小臉煞白，身體晃了晃！「豆子！」蘇清芷驚呼，一把扶住她。林陌動作更快，玉手閃電般按在豆子頭頂百會穴，一股柔韌堅韌的內力如同溫暖的溪流，瞬間湧入豆子混亂的識海，將那侵入的凶煞意念強行驅散！幾乎在同時！

嗖！

墨羽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化作一道墨色流光，瞬間衝破船篷，直射入漆黑的夜空！速度快如疾電！「成了！」墨衍沉聲道，量天矩光束鎖定天際那幾乎融入夜色的墨點，「它感應到了！豆子姑娘意念共鳴，墨羽已捕捉住那印記最後指向的『執念』方位！」「追！」林陌毫不猶豫，陌刀瞬間歸鞘，身形如輕煙般掠出船艙。楚雲飛、墨衍緊隨其後。蘇清芷迅速將一粒安神的藥丸塞入豆子口中，抱著還有些虛弱的她，在兩名墨家弟子的護衛下也踏上另一艘小船。運河之上，夜色如墨。

墨羽如同一顆擁有生命的黑色流星，在低沉的雲層下疾飛，方向赫然是逆流而上，朝著運河的上遊、金陵城西北方向！林陌等人乘坐的快船如同離弦之箭，破開墨玉般的河麵，緊緊咬住天空中那道微不可察的墨影。夜風凜冽，吹得人衣袂獵獵作響。兩岸的燈火和喧囂被飛速拋在身後，前方是越來越濃稠的黑暗和未知。「西北方向…那是『千島湖』的水域！」楚雲飛僅存的右手扶住船舷，迎著風大聲道。他熟悉金陵周邊水道，「湖裡大小島嶼星羅棋佈，水道複雜如迷宮！枯水季許多淺灘水道連小船都難以通行！是藏身的絕地！」「錢鐵蛟的『生門』，恐怕就在其中某個孤島之上！」墨衍的聲音穿透風聲，「墨羽指嚮明確，但氣息微弱混亂，目標位置在移動！且…有乾擾！」似乎印證他的話，前方漆黑的河麵上，毫無征兆地升騰起一片濃厚的、帶著腥甜氣味的灰白色霧氣！霧氣擴散極快，瞬間彌漫了大片水域，遮蔽了視線和星光！墨羽的身形在霧中若隱若現，追蹤變得極其困難！「瘴氣！」蘇清芷的聲音帶著凝重，「小心！可能有毒！」「無妨。閉氣，衝過去！」林陌眼神冰冷，隕鐵機關臂虛空一抓，一股柔韌的內力旋渦在船頭生成，將前方的濃霧強行排開一道縫隙！快船速度不減，悍然衝入霧牆！視線瞬間被剝奪，隻剩下水流撞擊船體的嘩嘩聲和濃霧深處令人不安的死寂。墨羽的蹤跡徹底消失！「姐！墨羽…左前…三裡…水下…暗流！」李佳寧虛弱卻精準的聲音在另一艘小船上響起，穿透濃霧！她小小的身體裹在厚毯裡，軟劍的劍尖卻異常穩定地指向左前方的某個位置！林陌毫不遲疑，內力催動，快船猛地轉向！船底龍骨似乎擦到了什麼堅硬的凸起物，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就在衝出濃霧的刹那！轟隆！！！

一聲沉悶如雷鳴的巨響，伴隨著巨大的水花，從他們剛剛駛離的濃霧區域中心位置猛然炸開！隱約可見一道巨大的、如同蛟龍翻身般的黑影在水下攪動！顯然是某種觸發式的水下陷阱被引爆了！若非李佳寧提前預警，後果不堪設想！「好險！」楚雲飛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冰冷河水，心有餘悸。前方的霧氣變得稀薄，視野略微開闊。借著黯淡的星光，隻見河道在此處陡然收窄，兩岸怪石嶙峋，如同猙獰的獸牙。河心處，一座孤零零的黑色島嶼輪廓在夜色中浮現。島嶼不大，地勢陡峭，頂端似乎有坍塌建築的殘骸，形如一隻蹲伏的巨獸。而墨羽的身影，正如同歸巢的夜梟，朝著那島嶼頂端殘骸俯衝而下！目標，就在那裡！然而，不等林陌等人靠近！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聲撕裂夜色！數支通體漆黑、無聲無息的弩箭，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從孤島兩側嶙峋的黑石縫隙中電射而出！目標精準鎖定林陌、楚雲飛和快船的吃水線！同時，孤島頂端那片殘骸的陰影裡，一道人影緩緩站起，身形高瘦，披著寬大的黑色鬥篷，兜帽遮住了麵容，隻露出一個蒼白尖銳的下巴。他手中似乎托著什麼東西，對準了俯衝而下的墨羽！月光淒冷，孤島如墳。墨羽的軌跡已被捕捉，而黑暗中的弩箭與鬥篷人手中的殺器，如同張開的口袋，等待著獵物的降臨。林陌的快船正迎著那致命的箭雨，衝向這江心孤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