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的江湖 第90章 璿璣玉衡鎖天機
沉重的斷龍石轟然落下，隔絕了塔外岩漿的咆哮與冰錐墜落的轟鳴，也隔絕了鬼臉老怪瘋狂的嘶吼與毒霧的腥甜。塔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隻有楚雲飛手中那柄厚背砍刀上殘留的赤紅刀罡，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和身旁林陌清冷的輪廓。
「咳咳…」楚雲飛喘著粗氣，斷龍石激起的塵土嗆入喉嚨。他僅存的右手拄著刀，左臂沉陰木心包裹下的筋骨傳來陣陣刺痛，方纔硬撼斷龍石的反震力道著實不小。「那老毒物…暫時進不來了吧？」他側頭看向林陌，聲音在狹小的階梯間顯得有些沉悶。
黑暗中，林陌玉色的眸子如同寒星，她微微頷首，指尖拂過隕鐵臂爪刃上沾著的些許毒瘴殘留，發出一絲細微的「滋滋」聲。「斷龍石乃墨家絕戶機關，非人力可啟。他進不來。」她的聲音平靜依舊，但楚雲飛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停頓，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她剛才被毒瘴邊緣掠過的左臂袖口——布料已被腐蝕出幾個小洞。
「你受傷了？！」楚雲飛心頭一緊，顧不上自己的手臂刺痛，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檢視。
林陌的身形卻不著痕跡地向後微撤半步，巧妙地避開了他的手，隕鐵臂輕輕拂過袖口：「無妨，些許毒瘴，破不了護體真氣。」黑暗中，她玉色的眸子似乎閃爍了一下，卻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楚雲飛的手僵在半空，隨即有些訕訕地收回，撓了撓頭，掩飾性地重重咳嗽兩聲：「沒…沒事就好！那…那我們趕緊上去！源晶要緊！」他轉身，厚背砍刀上的赤紅光芒陡然亮了幾分，照亮了盤旋向上的、布滿厚重灰塵的金屬階梯。
階梯狹窄陡峭，僅容一人通行。兩人一前一後，拾級而上。腳下是冰冷的金屬，每一步都發出空洞的回響，敲打在沉寂的塔內空間，更添幾分壓抑。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埃味和陳年金屬鏽蝕的氣息，彷彿這座塔已在時光中塵封了千年。
「香林…」楚雲飛走在前麵，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猶豫，「剛才…多謝你及時推開我，不然那老毒物的毒刺…」他指的是塔門開啟時那道無聲無息的烏光。
「分內之事。」林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清冷疏離，「雲飛兄亦救我在先。」
楚雲飛心頭莫名有些失落，悶頭又上了幾階。沉默了片刻，他忍不住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執拗：「以後…彆叫我雲飛兄了，聽著生分。叫我雲飛就行。」
最後沒有立刻回應。隻有兩人錯落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回響。就在楚雲飛以為得不到回答時，一個極輕、幾乎要被腳步聲掩蓋的聲音飄入他耳中：
「嗯…雲飛。」
楚雲飛腳步猛地一頓！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驟然加速！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從胸腔直衝頭頂，連帶著耳根都有些發燙！他強壓下幾乎要咧開的嘴角，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好…好！香…林陌！」他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竟有些笨拙。
林陌在他身後，玉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垂下，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顫了一下。隕鐵臂的爪刃無意識地輕輕叩擊著冰冷的階梯扶手，發出細微的「噠、噠」聲。
這短暫的、帶著奇異溫度的氣氛並未持續多久。
前方階梯轉彎處，豁然開朗！
一座巨大的、八邊形的金屬平台出現在眼前！平台中央，矗立著一座等比縮小、但構造更加繁複精密的九層金屬塔模型——正是他們所處巨塔的微縮版！模型塔身流光溢彩，無數細密的符文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塔尖的位置，一枚拳頭大小、散發著溫潤白光的晶石虛影靜靜懸浮——正是地脈源晶的投影！
而在微縮塔模型的周圍，八個方位，分彆矗立著一尊形態古樸、材質各異的金屬雕像！雕像或持戈，或捧書，或托印，或按劍，姿態各異，赫然對應著八卦的八個方位——乾、坤、震、巽、坎、離、艮、兌！
平台邊緣，墨衍、李美玲、蘇清芷、豆子、李佳寧和袁瞎子等人早已抵達，正圍著平台中央的模型和八尊雕像，神情凝重。
「墨先生，如何？」林陌和楚雲飛快步上前。
「塔靈核心所在。」墨衍指著中央的微縮模型，量天矩的光束聚焦在塔尖的源晶虛影上，「源晶投影在此，說明頂層核心室的源晶本體正被強行抽取力量！投影光芒不穩，情況危急！」他光束一轉，掃過八尊雕像，「此乃『九宮璿璣鎖』！以八卦方位守護核心塔靈模型！八尊雕像，如同八把鑰匙，需將其啟用歸位至正確卦位，方能解開核心模型的最終防護，開啟通往頂層的通道！」
李美玲正蹲在一尊手持巨大書卷、對應「坤」位的土褐色雕像前，手中精巧的工具飛快地拆解著雕像基座下的一個複雜機構。「雕像基座下有精密的簧片和齒輪組，與平台下方的核心機關相連。每一尊雕像隻有被啟用後，才能移動。」她秀眉緊蹙，「啟用之法各不相同！這尊坤位雕像，需要以純粹的坤土之息注入基座凹槽！可我們之中，並無專修厚重坤土內功之人！」她指向雕像基座上一個不起眼的、形如山巒的凹槽。
蘇清芷目光掃過眾人：「坤土厚重，需內力沉凝如山。我的內力偏柔韌，不符。雲飛赤雲掌剛猛屬離火，墨先生天機術算屬巽風，林姑娘純陰屬坎水…都不對。」她目光落在袁瞎子身上，「袁先生？」
袁瞎子叼著旱煙，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彆看我！老漢一身功夫在『袖裡乾坤』，是奇門遁甲的路數，不歸五行八卦！坤土之氣？沒有沒有！」
「坤…坤土…」豆子小聲嘀咕著，小手無意識地摸著懷裡蘇清芷給的藥囊，裡麵有幾塊她撿到的、特彆沉的小石頭。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依偎在蘇清芷身邊的李佳寧，突然抬起蒼白的小臉，軟劍的劍尖指向平台角落一處堆放雜物的陰影：「那裡…土黃色的…心跳…很沉…很穩…」
眾人目光立刻投向那堆雜物。大多是腐朽的木料和一些破碎的黑色晶石碎片。豆子眼睛一亮，跑了過去，小手在雜物堆裡一陣翻找，竟扒拉出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渾圓、色澤土黃、布滿天然螺旋紋路的石球！入手沉重異常！
「厚土玄石？！」墨衍眼中精光一閃，「天然蘊藏精純坤土之氣的奇石！用它嵌入凹槽，必能啟用坤位雕像！」
「好豆子！真是小福星！」蘇清芷驚喜地摸了摸豆子的頭。
李美玲立刻接過石球，小心翼翼地將其嵌入坤位雕像基座的凹槽之中！
嗡！一聲低沉的嗡鳴！土褐色雕像表麵瞬間流過一層土黃色的光暈，彷彿活了過來！李美玲試著用力一推，沉重的雕像發出「嘎吱」的摩擦聲，沿著基座下的隱藏滑軌，緩緩移動到了平台邊緣一處標記著「坤」卦符號的位置！
「成了！」眾人精神一振！
然而，難題才剛剛開始。
對應「乾」位的雕像，是一尊仰天咆哮、手持巨斧的金甲神將。啟用它，需要至剛至陽的乾金之氣。楚雲飛的赤雲掌力灼熱剛猛，卻屬離火並非純陽乾金。對應「坎」位的水藍色雕像，需要精純的坎水寒氣。林陌的純陰內力接近，但寒氣性質略有差異。對應「巽」位的青綠色雕像，需要靈動的巽風之息。墨衍的量天矩可模擬，但需消耗巨大心神。對應「離」位的赤紅色雕像，需要爆裂的離火真元。楚雲飛的赤雲掌正好匹配！……八尊雕像，啟用條件苛刻，眾人使出渾身解數，配合李美玲精妙的機關手法和墨衍的量天矩輔助模擬，艱難地啟用著一尊又一尊。
楚雲飛以赤雲掌力啟用了離位雕像。墨衍耗費心神，以量天矩震動空氣，模擬出精純的巽風之息啟用了巽位雕像。林陌將隕鐵臂按在坎水位雕像基座的凹槽上，運轉心法，將最精純的一道坎水寒氣緩緩注入，啟用了坎位雕像。蘇清芷以銀針刺激自身穴位，強行凝聚一股極其微弱卻精純的兌澤之氣，配合李美玲的機關引導，啟用了兌位雕像。袁瞎子則貢獻了一枚貼身收藏多年、蘊含一絲微弱庚金之氣的古銅錢，嵌入乾位雕像基座，勉強將其啟用歸位。豆子再次立功，從雜物堆找出半截散發著微弱雷電氣息的焦黑木心（雷擊木殘餘），嵌入震位雕像凹槽，完成了啟用。最難的是艮位（山）雕像。需要渾厚磅礴的山嶽之氣。眾人一籌莫展。
「姐…那堆石頭…最底下…心跳…像打鼓…」李佳寧虛弱卻精準的聲音再次響起。
眾人立刻合力搬開雜物堆最底層的碎石和朽木。一塊半人高、通體黝黑、布滿孔洞、沉重無比的奇石顯露出來！石質看似普通，但李佳寧說它「心跳如鼓」！
「玄磁重石！」墨衍一眼認出，「此石蘊含地磁之力，厚重如山！正是艮位所需！」他立刻指揮眾人合力將其推到魁位雕像旁。巨石靠近基座凹槽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吸力傳來，巨石穩穩嵌入凹槽！
嗡！艮位雕像瞬間亮起渾厚的黃光，緩緩歸位！
至此，八尊雕像全部啟用，歸位至正確八卦方位！
平台中央的微縮九曜塔模型驟然光芒大放！塔身表麵所有符文如同活了過來，飛速流轉！塔尖那枚源晶投影的光芒也陡然變得穩定而明亮！同時，模型塔基的位置，「哢噠」一聲輕響，裂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方形洞口！一道斜斜向上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階梯，顯露出來！
「頂層通道開了！」眾人驚喜！
然而，李佳寧的臉色卻驟然變得慘白如紙！她猛地抱住頭，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尖叫：「啊——！不要！好多眼睛！塔頂…塔頂的心跳…快要停了！黑色的…好多黑色的手…在抓它！」
她話音未落！
轟——！！！
一股狂暴無比、充滿了毀滅與貪婪意唸的龐大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從階梯上方傾瀉而下！整個平台劇烈震顫！那剛剛被啟用歸位的八尊雕像，表麵流轉的光芒瞬間黯淡、紊亂！中央的微縮塔模型更是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哀鳴，塔尖的源晶投影劇烈閃爍，光芒飛速黯淡下去！彷彿隨時會熄滅！
「不好！鬼臉老怪在強行抽取源晶本源！他快成功了！」墨衍臉色劇變！
「衝上去！」林陌眼神冰冷，隕鐵臂爪刃彈出，第一個衝向那道白光階梯！楚雲飛赤紅刀罡爆湧，緊隨其後！眾人也顧不得疲憊，魚貫而入！
階梯陡峭，盤旋而上。越是向上，那股狂暴的毀滅吸力和源晶垂死掙紮般的哀鳴波動就越發清晰強烈！每一級台階都彷彿踩在瀕死巨獸的心臟上！
終於，階梯儘頭！
一扇巨大的弧形金屬門出現在眾人麵前！門扉緊閉，門上沒有任何把手或鎖孔，隻有正中央鑲嵌著一個臉盆大小、結構極度複雜精密的圓盤！圓盤由九層薄如蟬翼、鏤刻著不同星辰軌跡的金屬圓環巢狀而成，正在以一種緩慢而詭異的節奏，逆向旋轉著！圓盤中心，是一個緩緩旋轉的、由無數細密光點構成的微型星雲旋渦！旋渦深處，隱隱可見一枚散發著微弱白光的晶石虛影——正是源晶本體投射在此的最後屏障！
這正是通往核心控製室的最後一道門戶——璿璣玉衡鎖！
而在緊閉的金屬巨門前，赫然盤膝坐著一個身影！
不是鬼臉老怪！
那人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粗布短褂，身形瘦小，背影佝僂而熟悉。他背對著眾人，似乎正全神貫注地研究著門上那複雜無比的璿璣玉衡鎖盤。
「啞叔？！」豆子失聲驚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