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塑強漢 第436章 張紘之惑(2)
「我家大帥說了,自古來,眾多聖賢及飽學之士,無論如何努力,皆不能解決所有普通百姓的溫飽。
「故聖賢之學,尤其是當世儒學,雖可治國,卻不足以治世,更不能讓百姓吃喝無憂。
「朝堂之上,哪個不是飽學之士?他們還不是勾連世家大族,處處盤剝百姓……」
「士族如何盤剝百姓了?」張紘聽到這裡,已然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忿而質問。
皇權掌天下,士子治天下,自古便是如此。
如今卻說飽學之士不足以治世!
這不是在打大漢所有飽學之士的臉嗎?
更何況自己就出自士族,自家何時盤剝過百姓?
「先生難道不知這大漢天下,八成以上的田地,都握於世家大族手中?敢問先生,這世家大族的田地從何而來?」
毛童確實尊敬張紘,畢竟是大帥要尋找的飽學之士。
可他也知這些飽學之士迂腐的很,從來看不到天下百姓的困苦生活。
然而,他隻是反問一句,卻沒想倒是把張紘給問住了。
是呀,如今大漢和王莽篡漢前的大漢,似乎沒有不同。八成以上的田地,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而普通農戶大量淪為佃戶和流民。
張紘馬上想到,為何會有黃巾之亂,為何會有五鬥米道……
張紘無言以對了。
自己的張氏一族,同樣在百年間,不斷以各種手段購入大量田地。
僅自己族中的佃戶,就有數萬之數,十幾萬口人。
按「佃二稅三主五」,還敢說沒有盤剝百姓?
自家的佃戶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當年黃巾圍攻徐州時,加入黃巾軍。
他們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不想凍餓而死?
不知過了多久,張紘才弱弱地問了一句:「田畝兼並,擾民日久。難道成公子就有辦法解決這一舉世難題?」
張紘還是嘴硬,隻說「擾民」,卻不說「害民」。
「所以才讓各位先生入大漢學堂,學習大漢新政呀。新政乃我家大帥所創,自可解此難題。」
說完,毛童還把一份《漢報》遞給張紘。「先生欲知當前天下之事,看《漢報》即可。」
張紘接過《漢報》,卻連一眼都沒看,反而指著大堂門口站立的兩個烏桓衛兵問道:
「那成公子為何與烏桓人勾結?」
「嗬嗬,先生說笑了。烏桓早於一年前,就歸順我大漢。現在他們是大漢烏桓族人,是我們漢人的烏桓兄弟。」
「你可知烏桓自歸順大漢後,前後共有多少次反叛?」張紘不依不饒。
「我儘知。過去烏桓歸順,從未得到大漢的平等對待。可這次不同。
「《漢報》上有講,護民軍奉陛下旨意出兵平叛,烏桓三位大王丘力居、蘇仆延和烏延已全部被斬殺,現烏桓大單於是我漢人閻柔。
「在我烏桓軍團入徐州前,在司棣和並州,僅半月時間,便圍殲董卓麾下李傕、張濟和
「在幽州,烏桓人身著毛衣毛褲,食物充足,已在我漢人的教授下,在遼東大平原的黑土地上,全力開荒。
「預計無須年,烏桓人便由過去的遊牧民族轉化為農耕民族,且會在遼東大平原上,為我大漢再開辟一個巨大糧倉。
「現烏桓孩童,皆入大學堂蒙學。待十年左右,這批孩子成長起來,烏桓漢化初步完成,從此烏桓再不反漢矣。」
張紘又聽到一個新詞:黑土地。
他便問。「何為黑土地?」
毛童耐心回答。
「我家大帥說,黑土地是這世上最肥美的田地,無論種植何物,產量都要比其他田地至少高出四成。
「在我大漢目前疆域內,唯有在遼東大平原上,纔有黑土地。」
張紘又聽出不同的味道來。
什麼叫「目前疆域」?
難不成這青州成公子還要繼續開疆拓土?
張紘內心,對青州成公子、對「官吏修習班」,越來越感興趣了。
至於毛童所說「讓大漢萬世永昌」,他隻是聽聽罷了。
這世上哪有「萬世永昌」的皇朝?
秦二世而亡,漢兩百年便被王莽暗篡。
如若不是光武帝放棄自己開國皇帝的榮光,繼以漢號,兩百年前,大漢就不存在了。
張紘瞥了毛童一眼。
他不想再問了。
他現在隻想先讀《漢報》,明日便動身前往京都,去那個什麼「官吏修習班」修習一番,看看到底能修習出個什麼名堂。
說白了,他現在已被強烈的好奇心驅使。
僅僅和這個毛童應對不到半個時辰,他已經聽到多少新奇之事,多少新奇名詞?
難不成自己入獄大半年,天下就發生瞭如此變化?
到底怎麼回事,自己去一趟京都便知。
「剛剛你說成公子在京都,可否為我傳信與成公子,說我要去京都拜見他?」
「大漢學堂總堂,便在京都。先生要入『官吏修習班』,亦要去京都。隻是在京都恐怕無法見到我家大帥。
「過了上元節,我家大帥便要陪同陛下巡遊大漢北方。」
果然不能提問。
隻要毛童回答,其中便有新奇事物。
張紘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聞成公子之名久矣,也看過成公子著的《詩詞歌賦精選集》,亦知成公子之才。
可他認為,成公子畢竟年紀太小,隻是有些文采罷了。
至於青州富甲天下全仗成公子,他是不信的。
而傳說中,成公子乃仙人弟子,文武雙全,上馬能殺敵,下馬能治世……,皆為民間吹噓,他更是一個字都不信。
可此時他看到如毛童這樣的軍漢,卻如讀書人一般的彬彬有禮;而今日所見的烏桓人,身上的粗俗之氣亦很清淡;毛童對自家大帥有如頂禮膜拜的尊崇……
他對那些傳說,從完全不信,已經變得半信半疑了。
「苦娃,去找軍醫來,為先生檢查一下身體。先生經曆了牢獄之災,莫要在體內留下暗疾。」毛童吩咐著。
「好嘞!」議事堂外傳來一聲爽朗的答應。
「先生,你便在此讀報。我先去忙一些事務。一會軍醫來了,就給你診脈。有什麼事,你就對衛兵說。」毛童恭敬地說道,之前反問張紘時咄咄逼人的姿態,完全消失不見。
毛童給張紘行了一個軍禮,轉身便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