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興大漢:從漢靈帝的侄子開始 第第四章 敢諫之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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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諫之鼓
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劉珩再一次緩緩醒來,掙紮著想坐起,動作牽動了虛弱的身體,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
咳嗽聲立刻驚動了外麵,門被猛地推開,景伯那張憔悴不堪的老臉探了進來。
看到劉珩睜著眼,靠在榻上咳嗽,老頭渾濁的眼睛又亮了,似乎隻有小侯爺才能讓這老頭眼裡有光。
“侯爺!您醒了!老天爺……老天爺開眼啊!”景伯幾乎是撲到榻邊,聲音一如既往地帶著哭腔。
“您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想不想喝水?餓不餓?老奴這就去…”
他語無倫次,手忙腳亂地想去倒水,又想去拿吃的。
“水……”
劉珩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出聲打斷他。
“哎!哎!”景伯趕緊端過溫熱的陶碗,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幾口。
喝完水劉珩扭頭看向門外,心頭微動,他看到驛館那個負責的小吏,此時正蒙著一塊同樣粗糙的麻布,指揮著幾個驛卒,將煮過的布條分發給院牆外探頭探腦的附近住戶。
雖然隔著距離,聽不清說什麼,但看那些住戶猶豫著接過布條,又看看驛館內潑灑滾水的景象,臉上竟也露出些將信將疑卻帶著希望的神色。
星星之火……劉珩心裡默唸,這法子有效!而且開始擴散了!
“景伯……”劉珩收回目光,聲音依舊嘶啞,但清晰了許多。
“劉陶大夫那邊……有訊息嗎?”
這纔是他此刻最關心的事,那份用命拚出來的《治疫求生要略》,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景伯臉上的激動瞬間凝固,被一種混雜各種情緒的奇怪神色取代。
他嚥了口唾沫,身體微微前傾:“有!侯爺!有訊息了!劉陶大夫,他信了!”
劉珩的心臟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老奴把那布帛送到了劉大夫府上!”景伯的聲音帶著後怕。
“劉府也亂了套了!聽說劉大夫自己都病得不輕!下人們也是人心惶惶,老奴差點被當成趁火打劫的給打出來……”
他喘了口氣,眼中迸發出異樣的光彩:“可劉大夫看了您寫的!就看了開頭幾行!整個人……整個人都變了!從榻上掙紮著坐起來,手都在抖!對著那布帛,看了又看,然後……然後……”
景伯的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飄:“然後劉大夫就下了死命令!讓全府上下,立刻按您寫的辦!連他府裡養病的幾個老仆,都強撐著起來照做!老奴親眼看著的!劉府比咱們這兒,弄得還狠!滾水潑得滿地都是!那麻布煮得都快爛了!”
成了!劉珩心中一塊巨石轟然落地,劉陶信了!而且立刻執行了!這份果決,不愧是史書上敢罵皇帝的諫議大夫!
“劉大夫還讓老奴帶話給您……”景伯的聲音帶著無比的敬畏,看向劉珩的眼神簡直像在看神明。
“他說……‘陽武侯此法,字字泣血,句句救命!乃活人無算之功德!’還說……說您‘於病榻之上,心繫黎庶,洞察疫源,真乃宗室砥柱’!讓您……讓您務必保重貴體!他定當將此法上達天聽!讓朝廷頒行天下,以救萬民!”
上達天聽!頒行天下!
劉珩隻覺得一股熱血猛地衝上頭頂,眼前甚至有些發暈。成了!真的成了!這份粗陋的“活命手冊”,真的被當成了救命稻草!
劉陶的背書,就是一道金光閃閃的護身符!隻要這訊息傳開,隻要防疫之法開始顯現效果,張讓那條老閹狗再想動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他劉珩,就不再是一個無足輕重、可以隨意捏死的病秧子宗親,而是這場席捲洛陽的大疫中,
敢諫之鼓
剛剛升起的那點希望,瞬間被碾得粉碎!他彷彿看到張讓那張陰鷙白淨的臉在黑暗中浮現,帶著殘忍的冷笑,一隻枯爪般的手,正緩緩扼向他的脖子!
“侯爺!侯爺您怎麼了?!彆嚇老奴啊!”
景伯看著劉珩眼神渙散的模樣,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搖晃著他。
劇烈的搖晃和景伯的哭喊,讓劉珩幾乎要潰散的意識猛地被拽回一絲!不!不能倒!不能就這麼完了!
他狠狠心,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真尼瑪疼!
“忒——!”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被他狠狠啐在地上!
“慌什麼!”劉珩的聲音依舊有些嘶啞,卻帶著一種凶狠!
他猛地抓住景伯的手臂,盯著景伯驚恐絕望的眼睛:“聽著!景伯!聽清楚了!”
“第一!立刻!把劉陶大夫被下獄的訊息散出去!散得越遠越好!不要明說,就悄悄告訴那些領了咱們麻布的人家!告訴他們……告訴他們,劉大夫是因為要救他們……才被宮裡的宦官抓了!告訴他們……想活命……就照之前說的做!潑水!蒙麵!洗手!這是劉大夫教的!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景伯被劉珩眼中那瘋狂的凶光懾住,下意識地點頭。
“第二!”劉珩喘著粗氣,“把我們院子裡……所有按我說的做之後……冇再發病!甚至好轉的人……都給我找出來!讓他們……站在院子門口!讓外麵的人都看清楚!讓他們知道……這法子……有用!能活命!
“第三!備車馬,陽武侯奉旨入宮麵聖!”
“麵聖?侯爺啊,您現在這個樣子,怎麼進宮啊!”
景伯完全懵了,小侯爺這病怏怏的模樣,能麵聖嗎?
“不止要入宮麵聖,老子還要敲敢諫鼓!”
“敲……敲敢諫鼓?!”景伯嚇得差點癱倒在地!
敢諫鼓!那是設在宮門外,供天下有奇冤大枉者直接向皇帝告禦狀的鼓!非天大的冤屈不得擅敲!敲響敢諫鼓,就等於把天捅了個窟窿!要麼直達天聽,要麼……就是當場杖斃!
“侯爺!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景伯哭喊著抱住劉珩的腿。
“那是死路啊!宮裡那些閹人……他們正等著抓您把柄啊!您入宮麵聖乃是陛下的旨意,可敲敢諫鼓,先笞三十啊!以您現在的身子骨,這就是送死啊!”
劉珩當然知道敲敢諫之鼓先笞三十,可是依照劉陶在清流中的地位,這時候估計已經有不少訊息靈通的清流去求見靈帝了,靈帝不厭其煩之下,未必會見自己。
但是“敢諫之鼓在阼階西,掌鼓者告於天子,天子出迎言事者”是曆來的規矩,就算是靈帝也不會公然壞規矩,更何況敲鼓者是自己這個陽武侯,靈帝的親侄子!
如今的局麵,隻能賭一手,就賭靈帝能網開一麵,免了笞三十召見自己……
“送死?”劉珩猛地甩開景伯,掙紮著從榻上下來站定,身體搖搖晃晃,眼神卻亮得嚇人。
“留在這裡……纔是等死!張讓那條老狗……他會放過我們嗎?劉陶被抓……下一個就是我們!與其像條狗一樣被他們拖出去打死……不如老子自己去敲!博一博,單……”
他喘著粗氣:“老子要敲!敲給陛下聽!敲給那些怕死的大臣聽!更要敲給外麵那些快死的老百姓聽!”
“老子要告訴所有人!劉陶大夫是冤枉的!這法子……是救命的!這群閹狗!”
“老子要告訴所有人!這瘟疫……有法可治!有路可活!不是什麼狗屁瘟神收人!”
“老子還要告訴所有人!那群閹狗為了私怨!為了遮掩他們自己的無能!要把這活命的法子……把劉陶大夫……把千千萬萬條人命……都推進火坑!”
劉珩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歇斯底裡的瘋狂!
他指著自己:“我!劉珩!漢室宗親!陽武侯!今天就要用這條撿回來的命!去敲那敢諫鼓!”
“要麼!朝廷頒行此法!放了劉陶!活萬民!”
“要麼!老子就血濺宮門!讓全天下都看看!這煌煌大漢的宮牆底下……埋的是什麼心肝!!”
嘶吼聲在寂靜的院落裡迴盪,外麵聽到聲音的仆役們個個呆若木雞,陳四看著那個如同瘋狗般咆哮的年輕侯爺,就是侯爺嘴角的血沫冒著白泡,陳四總想幫他擦擦。
恐懼到了極致,反而生出一份悲壯。
景伯癱在地上,老淚縱橫,看著劉珩那決絕的背影,他知道,攔不住了。侯爺……是真的要豁出命去賭了!賭那萬分之一……不,是萬萬分之一的機會!
劉珩不再看任何人,他扶著牆壁,踉踉蹌蹌地走到屋角的銅盆前。水麵映出他蒼白憔悴、眼窩深陷的臉。
“開門!”
劉珩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背,儘管那挺直的動作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景伯掙紮著爬起來,老臉上滿是不爭氣的淚水,踉蹌著衝到院門口拔掉了門栓!
“吱呀——”
沉重的木門被拉開一道縫隙。門外,是瘟疫籠罩下的洛陽街道。更遠處,是那巍峨森嚴的皇城宮牆!
劉珩最後看了一眼院內那些驚懼茫然的臉,看了一眼景伯那張絕望的老臉,看了一眼那條對著他低低嗚咽的老黃狗。
然後,他邁開虛浮無力的雙腿,一步,踏出了院門!
進宮!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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