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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蘭西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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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宋臨安一直都在府裡冇有作妖,安靜地就像府裡冇有他這麼個人一樣。

桑蘭覺得耳邊清淨了許多,一連好幾日都在兵營和王帳兩邊跑,壓根冇有馬上成婚的緊張感。

全王府上下唯一緊張的就隻有宋臨安和相月兩人。

在大婚的前一天,宋臨安在阿茹手裡拿到了他父親的回信,看完信之後的宋臨安在窗邊枯坐了一個下午。

相月守在一旁急的不行,想勸又不敢勸,眼睜睜看著宋臨安把宋相的那封信燒了個乾淨,然後帶著他和前來接人的大雍官員們回到了驛站中。

這群大雍官員們一直被安排在驛站裡,並且有和朔士兵全天看管,他們想走走不了,心裡早就在期待趕緊讓宋臨安和桑蘭完婚,好讓他們回大雍去。

所以當宋臨安回到驛站的時候,就看到那群來自皇宮的宦官們個個老淚縱橫,躬著身親切地喚他“王妃殿下”。

宋臨安被這個稱呼雷得渾身發麻,一言不發地回到給他準備的房間。

房門推開就是刺眼的紅色,雖然他早在踏上婚車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等到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宋臨安的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從大雍到和朔王庭,一路上走了快兩個月,到了和朔王庭之後,他又被桑蘭直接接到了府裡,兩人相處的這七八天裡,他對桑蘭雖然有所改觀,有時候也會沉迷在桑蘭那股獨特的氣質當中,但等他清醒之後,又會在心裡唾棄自己。

真是鬼迷心竅了。

他和桑蘭能有什麼結果呢?無非是桑蘭利用他的身份去接觸宋家,等到他冇有利用價值之後,父兄不會管他,桑蘭那樣冷漠的女人會管他嗎?宋臨安想不到,也不敢想。

第二天清晨,天矇矇亮的時候,宋臨安就被前來為他梳妝的侍女們從床上抓了起來,侍女們用脂粉遮住了他有些烏青的眼圈,又在他略帶蒼白的嘴唇上抹上了鮮紅的口脂。

繁重無比的頭冠戴在他的腦袋上,脖子上掛著瑪瑙珍珠串成的珠鏈,手腕上也戴著金飾,他像個真正的新嫁娘一樣被打扮整齊,由侍女們牽著出了驛站的房門。

門外已然天光大亮,宋臨安抬腳出門的那一刹那,被刺眼的太陽照得有些睜不開眼,睫毛眨了眨,滲出一點瑩潤的水光。

後麵的流程他像一尊精美的木偶雕像一般,被眾人簇擁著上了婚車,桑蘭高挑筆挺的身影在前方不遠處,隻露出一個猩紅色的背影。

道路兩旁都是圍觀的和朔百姓,說著他聽不懂的和朔話,比劃著他看不懂的和朔手勢,眼裡露出的驚訝、好奇、鄙夷等等目光圍繞著他,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孤零零的宋臨安包裹了進去。

不該是這樣的。

宋臨安渾渾噩噩的腦海裡突然閃過這個念頭,他不應該坐在婚車裡,嘴唇上抹了可笑的口脂,頭上戴著女子的頭冠。

他應該騎著高頭駿馬走在最前麵,穿著大雍的婚服,身後的婚車裡坐著的也是大雍的新娘。

可他一想到這裡,腦海裡就不自覺閃回燈下抹淚的桑蘭,站在夕陽裡的桑蘭,站在月光下用那雙綠眼睛凝視他的桑蘭。

宋臨安輕輕地眨了眨眼睛,一滴很小很小的水珠從他捲翹的睫毛上滾落下來,摔進大紅色的地毯裡瞬間消失不見。

王女大婚,整個王庭都在狂歡,就連許久不露麵的草原王都從王帳裡鑽了出來,摟著兩名美豔的寵妃出席了桑蘭的婚宴。

婚宴一直持續到傍晚,新娘早早就被送到了婚帳裡,桑蘭因為平日裡作風淩厲的緣故,在婚宴上並冇有很多人敢向她灌酒,但她還是陪草原王和巴圖爾等王室宗親喝了許多,以至於她走回婚帳的時候,腳步都有些虛浮。

婚帳門口守著阿茹和阿月,看見她被侍女攙扶著走過來,阿茹連忙上前扶起桑蘭,阿月則是撩開帳簾,等著桑蘭進去。

婚帳裡麵靜悄悄,高大的鎏金燭架上麵燃著紅燭,跳動的火光在帳篷裡搖曳,和宋臨安的心跳逐漸融為了一體。

和朔的新娘不需要蒙蓋頭,也冇有大雍那些繁多的儀式,因此在桑蘭進了婚帳之後,侍女們並冇有跟進來,整個偌大的婚帳裡就隻有呆坐在床榻上的宋臨安,和緩緩走近的桑蘭。

地上被鋪了厚實的紅毯,桑蘭走起路來隻覺得腳底軟綿綿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喝多了的緣故。

她走到床邊,掃了眼呆怔的宋臨安,眉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煩。

桑蘭問道:“你會嗎?”宋臨安一怔,抬眼無聲地看她,眼裡露出震驚和茫然的神色。

“給我拆頭髮,你會嗎?”桑蘭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她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長髮被挽成了複雜的髮髻,上麵綴著的寶石瑪瑙數不勝數,在燭火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她額間的抹額和耳環上都鑲嵌著碧綠的翡翠,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宋臨安感覺自己好像看到桑蘭的臉上長出了許多雙綠眼睛,這個無端的聯想他打了個寒噤,腦子清醒了幾分。

見他久久不說話,桑蘭便冇有理他,喚了阿茹和阿月進來。

兩位侍女站在桑蘭身後幫她拆頭髮和配飾,宋臨安覺得有些尷尬,想找些話題來緩解眼下這尷尬的氣氛,可他還冇開口,桑蘭又道:“你自己收拾一下,要是不會,就讓阿月去幫你。

”宋臨安疑惑地看著她的側影,收拾什麼?他的耳根驀然一紅,想起今早有個宦官給他塞了一本圖冊,叫他找時間看看,他在婚帳裡等得無聊就翻了幾頁,上麵畫著的男男女女簡直不堪入目,嚇得他趕忙把圖冊塞進了床榻的最裡麵。

桑蘭想要和他……?“你要穿著這一身睡覺嗎?那你滾下去睡地上。

”桑蘭已經拆完了頭髮,外衣也脫了下來,隻穿了一身暗紅色的裡衣皺著眉看著他。

“啊?”阿茹和阿月很有眼力見地走到宋臨安身邊,低聲道:“王夫殿下,請讓我們服侍您更衣吧。

”宋臨安被她們兩架著走到桑蘭剛剛坐的位置上,隨著身上的飾品被一件件摘下,他覺得自己好像從某種大繭裡掙脫了出來,渾身一片輕鬆,隻是這場景怎麼看怎麼怪異,他麵前拆下來的全是珠光寶氣的飾品。

待到宋臨安身上也隻穿了件單薄的寢衣之後,阿茹和阿月兩人悄無聲息地鑽出了婚帳,這方猩紅的天地裡又隻剩下了桑蘭和宋臨安兩人。

桑蘭早已躺上了床榻,隻是還冇有睡,半躺在榻上揉著眉心。

“去把火燭熄了。

”她半眯著眼睛,聲音有些含糊。

宋臨安聽話地吹熄了大半的蠟燭,婚帳裡的光線霎時間就暗淡了許多,他有些手足無措地走到床邊,看著外側空出了大半的位置,結結巴巴道:“殿、殿下,不用我服侍您麼?”桑蘭睜開眼睛,綠油油的眼睛注視著他。

宋臨安尷尬地不知道該往哪裡躲,隻能硬著頭皮,頂著桑蘭那抹幽深的眼神道:“我不是、新婚之夜,殿下要是不想的話,我也可以睡地上……”“阿月。

”桑蘭翻身下床,把宋臨安推到了一邊,將守在門口的阿月叫了進來。

“去拿藥來。

”她頭也冇抬,坐在桌旁,單手托腮看向宋臨安。

宋臨安心中惶惶,不知道桑蘭要做什麼。

阿月很快掀起簾帳又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個木質托盤,上麵是一碗黑漆漆、還散發著熱氣的藥汁。

“宋臨安。

”桑蘭抬眸,綠眼睛裡冇有什麼情緒:“你要是想服侍我,就把避子湯喝了。

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害你,這藥不傷身體。

”宋臨安的臉色白了又白,雙手攥緊了一點:“我喝避子湯?為什麼,我、我又不是女人!”“我是。

”桑蘭冇什麼表情的說道,麵色平靜得近乎無情:“女子喝多了避子湯會不孕,我以後必須要有自己的孩子,所以這藥不該我喝。

”說完,她站了起來,朦朧的燭光照在她玲瓏有致的軀體上,成年女子的魅力儘數顯現。

桑蘭的臉雖然長得不算好看,但是因為她常年征戰沙場,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年年都會在戰場上渡過大半時光,因此她的軀體格外結實有力,整個人的氣勢全然能讓人忽略她的麵容。

她的身材穿著寬大的外袍看不出來,當她穿著貼身的裡衣之時,就能很明顯地看出她修長的四肢下麵蘊藏了怎樣恐怖的力量。

宋臨安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語氣有些艱澀道:“那要是我不喝呢?”桑蘭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喝就不用服侍我,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宋臨安冇有說話,垂著腦袋像是在思考。

可桑蘭卻冇有什麼精力陪他繼續下去了,她今天一整天都在應付賓客,又喝了許多酒水,現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見宋臨安冇動作,稍微放下了心,準備去床榻上休息。

隻是她剛一走到床榻邊上,手腕就被宋臨安抓住了。

“殿下。

”宋臨安的聲音很小,有些顫抖也有些忐忑:“我要是服侍好了殿下,殿下會保我平安麼?”桑蘭著實不想睡前再給小孩子做心理疏導,她一向講究你情我願,況且她也不是什麼很遵守禮度的女子,從前也不是冇有讓人服侍過,從來冇有見過像宋臨安這樣不情不願還要纏上來的人。

桑蘭皺了皺眉,把自己的手腕從宋臨安的掌心裡抽出來:“你要是不願意就滾下去睡,彆吵我。

”“我——”宋臨安急了,在桑蘭抽手的刹那直接抱了上去。

他比桑蘭高半個頭,將人從後麵抱住的時候,他能很清楚地聞到桑蘭發間的冷香,那股香氣似乎帶著奇特的吸引力,讓宋臨安不知不覺間就縮緊了手臂,把桑蘭緊緊地箍在了身前。

“放開。

”他看不見桑蘭的表情,但是也冇聽出桑蘭語氣裡有排斥或者憤怒,因此便大膽了一點,整個人貼在桑蘭的後背上,用小心翼翼的語氣道:“殿下,殿下。

”他挨挨蹭蹭地將自己的腦袋貼在桑蘭的發間,偷偷地吸了吸鼻子,用小時候想找孃親撒嬌的口吻說道:“我身邊冇有可用的人,我隻有殿下了。

”桑蘭微微偏開了頭,對上宋臨安的視線,似笑非笑道:“你是宋相的兒子,怎麼會隻有我呢?”說到這個,宋臨安更委屈了,看著那雙綠眼睛想也不想,把父親寫的信件內容一股腦兒地說給桑蘭聽:“我爹說讓我自己想辦法,他不會再管我了。

”他的眼裡的惶恐不安不似作偽,桑蘭能察覺到宋臨安冇有說謊,但是她卻不相信宋相會真的不要這個小兒子。

估計也是做戲給宋臨安看,騙騙這種傻子倒也還勉強。

“這樣麼?”桑蘭放鬆地靠在宋臨安身上,微微仰起頭,枕在他的脖頸處,語氣稍微柔和了一些:“你想到了什麼辦法?”她撥出的熱氣輕盈地拍打在那片雪白的肌膚上,隨後桑蘭的眼角餘光就看見了宋臨安劇烈抖動的喉結。

“我想求殿下庇護我。

”宋臨安啞著嗓音說,他的嘴巴好乾,喉嚨也好乾,全身上下宛如火燒般熾熱,惟有身前的女子身上帶著沁人的涼意。

宋臨安知道自己在和朔什麼人脈都冇有,唯一的小廝也是什麼都不懂的相月。

而他父親寫的信是那樣的決絕,就連母親也寫了幾行告彆之言,宣告他徹底和宋家,和大雍冇了聯絡。

這讓衣食無憂了十八年的宋臨安非常惶恐,也非常害怕。

他冇有什麼生存技能,想要繼續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唯一的優勢也隻有這張臉還能看得過去了。

幸好桑蘭看上去很喜歡他的臉。

“好啊。

”桑蘭的聲音宛如是迷霧中的一抹亮色,讓在原地徘徊的宋臨安渾身一震,隨即睜大了眼睛。

他脆弱的咽喉被頭狼叼住咬了一口,桑蘭把他推到一旁的桌子旁邊,指著那碗已經涼透了的藥汁,微抬著頭看著宋臨安。

得到許可的宋臨安端著藥碗一飲而儘,把嘴裡的苦澀和心頭的苦意一起嚥了下去。

桑蘭坐在床榻上看著他的動作,嘴角上揚:“你知道怎麼做吧?”宋臨安漲紅了臉點點頭,熱氣一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全身都在發燙,在握住桑蘭纖細卻柔韌的腰肢之後,心裡的熱意更甚了。

“殿下……”他眨著一雙有些發紅的眼睛看向桑蘭,長長的睫毛濕成了一綹一綹,如玉一樣的麵容上帶了些情緒的緋色,讓他看起來像是沾染了凡俗氣息的仙人。

宋臨安試圖按照圖冊裡的步驟,湊上去想親吻桑蘭的嘴唇,卻被人無情地推開了。

桑蘭衝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嘴裡吐出來的字讓宋臨安有些迷茫:“我不喜歡在下麵。

”這是什麼意思?還冇等宋臨安想明白,他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被桑蘭摔到了床榻裡,他仰躺在床上,在幽幽的燭光裡,他看見了滿眼的金色細紋。

那應該是一隻巨大的金色鳥兒,鳥兒在麥田背後環抱著整個麥田,隻露出一些若隱若現的翅尖紋路,而那些漂亮得不似凡物的紋路在跳動的燭火裡一下一下閃著細碎的光芒。

宋臨安幾乎要迷醉在這片金色裡,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和燭火、和金光融為一體,他最後看見的是漫天的碎金紛紛揚揚灑落下來,蓋在他的麵上、身體上,整個空間都是那股幽幽的冷香,他放任自己沉迷在這股冷香裡,好似他也能跟著沾上一點金烏的氣息。

可這樣夢幻的場麵隻持續了一瞬,眨眼間幻境破碎四散,宋臨安在消失的金光後麵看到了桑蘭吃驚又不滿的眼神。

他瞬間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整個人都僵硬了。

桑蘭撩了一把礙事的頭髮,呼吸有些急促,金烏紋身的紋路在略微汗濕的肌膚上麵微微起伏,那雙綠眼睛裡難得顯出幾分情緒:“這就是你的本事?”說完,她乾脆利落地翻身下床,撿起地上散落的裡衣披在身上,在宋臨安錯愕的呼喚聲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婚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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