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遇未晚[青梅竹馬] 第14章 說開 少有的侷促模樣。
說開
少有的侷促模樣。
“江時遇!”
乍地聽見這一聲時,江時遇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但下一秒看見那個朝他狂奔過來的身影後,他就明白那不是幻覺。
萬桑桑被嚇到了,跑過來緊張地檢視他的情況,一對墨黑水潤的瞳仁裡噙滿擔憂,“你沒事吧?怎麼突然摔了?”
江時遇有一瞬間的愣神,反應過來後很快恢複了神色。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彆扭,扶著一旁台階坐了起來,冷淡道:“沒事。”
說完,他不著痕跡地看萬桑桑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剛想問她怎麼會在這裡,卻被萬桑桑突然升高的音量打斷:
“啊!你流血了江時遇!”
他低頭循著萬桑桑的視線看過去,果然在自己的左手上看到了一塊不大不小的擦傷。被石子劃破的麵板向上亂糟糟的刺起來,露出裡麵鮮紅被染臟的血肉,傷口處還不斷向外冒著鮮血。
也在此時,江時遇終於後知後覺出些燒灼痛感。
“沒事。”江時遇強自忍下那股感覺,從萬桑桑手中抽出胳膊,故作不在意道,“一會兒就不流了。”
萬桑桑纔不信他,她都看見剛剛江時遇疼得顫抖了。知道這人就是愛逞強,萬桑桑也不多說什麼,隻突然站了起來。
江時遇沒預料她的動作,被嚇了一跳,“你乾嘛?”
萬桑桑低眸看他,堅定道:“你跟我回去,我給你上藥。”
江時遇立刻拒絕:“不去。”
他道:“我一會兒回家自己上藥就行。”
萬桑桑便催促他:“那你趕緊回家。”
她很擔心,道:“你這個傷口裡都進去泥沙了,必須趕緊消毒,要不然容易感染。”
江時遇聽出她話裡的關心,眉梢輕動,但想到那天和她發生的爭吵,還是移開了臉根本不領情,“我知道,不用你管。”
說完他站了起來,卻是又踏在了滑板上,看樣子是要接著練習,根本沒把那點傷放在心上,也完全不在意萬桑桑的話。
萬桑桑驚訝地看他,“你還要練?”
江時遇頭也不回,隻又一次操縱著腳下滑板上了一處斜坡。
而後,冷冷吐出兩個字:“少管。”
萬桑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心中慢慢湧上氣憤。
這人怎麼這麼愛逞強啊!還不識好人心!
疼死他算了!
她氣得立馬轉身,招呼上一旁的圈圈,怒道:“走,你也跟我走!誰也不管他!”
剛剛熱鬨起來的廣場公園重新隻剩下剛才的滑板滑動聲。不一會兒功夫,連那點兒聲音都沒了。
江時遇從滑板上下來,擡眼看向萬桑桑剛剛離開的方向,眉眼間暗淡一片。
半晌,他垂頭,輕輕嗬笑一聲。
秋天的夜裡真的很涼,風吹過來落到人身上刀刮似的疼。明明往日裡從沒覺得有過什麼,但今晚,江時遇卻覺得那風讓他骨縫裡都疼得要命。
他隨意坐在台階上,也懶得再去想那裡臟不臟,隻低著頭,身上心裡都涼得刺骨。
時間太晚了,連廣場裡的燈都開始一盞盞暗了下來,夜空中的月亮也慢慢被烏雲遮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一個人坐在這裡,江時遇恍惚覺得自己好像被整個世界流放。
左手上的傷口還在一陣陣地發燙灼痛,血已經不流了,但傷口仍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氣中。江時遇出神地盯著那裡,有種想把那處弄得更疼更糟糕的衝動。
太黑、太冷,但還不夠疼。
自虐的想法在腦海裡一出現就開始侵略性極強的占據整個腦海,江時遇緩緩擡起另一隻手,正要落下時,卻突然聽到一聲狗叫。
“汪!”
下一秒,一個小小軟軟的身影猛地從遠處撞進他的懷裡,接著,是一束不太亮但異常溫暖的光照了過來。
江時遇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你真夠可以的,江時遇。”
萬桑桑拿著手電筒走到他身旁坐下,將圈圈從他懷裡薅出來,然後毫不客氣地拽過他那隻受傷的手,語氣咬牙切齒又恨鐵不成鋼一樣。
一隻乾淨的棉簽被突地懟在江時遇手上的傷口處,突如其來的刺痛讓他“嘶”了一聲,神智也瞬間回籠。
“你……”他愣怔開口,“你怎麼又回來了?”
萬桑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為他處理傷口的另一隻手故意用了用力,在如願聽到江時遇又嘶一聲後,才解氣地張嘴道:“我可沒有某人想的那樣冷血,而且就算是路邊的小狗小貓受了傷,我也不會丟下他們不管的。”
言外之意,江時遇在她心裡的地位和路邊的小貓小狗沒什麼不一樣,千萬彆自作多情地多想。
江時遇:“……”
他一時無言,悶了會兒扭過頭不再看她,說出的話極其欠揍,“誰讓你自己瞎好心。”
他纔不會多想,同時他也不需要萬桑桑天天泛濫成災的善意。
萬桑桑“嗬”一聲,陰陽怪氣道:“是是是,都怪我自己,硬要做那個瞎好心的呂洞賓。”
江時遇一默,擡眸幽幽看她:“你說誰是狗呢?”
萬桑桑噗嗤笑出聲來,故作驚訝地扭頭看他,“哇,你居然聽出來了?”
江時遇更氣:“不然呢,你是把我當成傻子了嗎?!”
萬桑桑哈哈大笑。清脆的笑聲中彷彿有什麼魔力,將江時遇心頭的陰霾也一並驅散。
氣氛突然間緩和很多。
萬桑桑低頭仔細處理著江時遇手上的傷口,江時遇則垂眸認真地看她。
不知不覺間,天上的月亮已經重新露了出來。
“你那天到底為什麼生氣?”
萬桑桑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她太想知道原因了。
江時遇眼神一頓,神情間變得有些陰鬱。
“不為什麼。”
四個字剛一出口,傷口處突然劇痛,他又“嘶”一聲,沒忍住火大地開口:“萬桑桑!”
你故意的吧!
話沒說出來,因為萬桑桑搶先承認了:“我故意的。”
態度極其磊落坦蕩,不見一分愧色。
江時遇氣得咬牙,“你還挺自豪是吧!”
萬桑桑卻否認了,“我不自豪。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繼續這麼彆彆扭扭不肯說實話的話,我還能讓你更痛。”
江時遇:“……”
這人怎麼能把威脅的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萬桑桑纔不管他想什麼,她就受不了江時遇的彆扭勁兒,今天必須要問個明白。
拿著蘸過碘伏的棉簽,她的語氣極其平淡,如果不是剛才已經有過一次的舉動,彆人根本聽不出來她是在威脅人:“你說不說?”
江時遇:“……”
兩人無聲僵持片刻,月色下,萬桑桑的眼睛堅定坦蕩得不像話,江時遇突地扭臉,還是敗下陣來。
“我不想做被放在後麵選擇的那個。”
“什麼?”
萬桑桑最開始沒聽懂,但對上江時遇惱火怨懟的視線後,猛地福至心靈,明白過來。
他的意思是,他不想做彆人的第二選擇。
也在聽明白這點的那一瞬間,萬桑桑猛地理解了江時遇那天突然發脾氣的原因。
改送江時尋,和準時去看江時遇比賽,是萬桑桑那天麵臨的一道選擇題。
在江時遇眼裡,他可以接受萬桑桑是因為自己的一些原因遲到晚來。但他不能接受,萬桑桑因為彆人而放棄了對他的約定。
那天,那道選擇題被擺在萬桑桑麵前,而萬桑桑沒能做出江時遇想要的選擇。他不是萬桑桑的優先選擇、第一選擇,哪怕明明是他和萬桑桑的約定在先。
在他的視角裡,他被萬桑桑背叛了。
所以,江時遇才會突然生氣,才會在那天生氣地說:
“他不能自己打車嗎?!”
“他是沒手沒腳嗎?一定要你去幫他!你是什麼救世主嗎?他沒了你就不行?!”
對他而言,江時尋不是一定需要萬桑桑送才行,但江時遇卻一定需要萬桑桑。
萬桑桑在困惑許久後,終於讀懂了江時遇的潛台詞。
原來如此。
她恍然大悟。
但她還有些不太理解。
自己對他來說……
有那麼重要嗎?
還是說,隻是因為那個最先的約定?
但此刻,夜色沁涼,少年難得願意剖白自己的心意,所以萬桑桑很有眼色地沒有問出那個問題。
她隻是低下頭,拿著棉簽格外輕柔地擦拭過江時遇手上的傷口,聲音裡也含著無可奈何地笑意——
“知道啦。”
她無奈又無語地笑,兩頰酒窩淺淺,瞳仁明亮,“我以後會把江時遇放在第一選擇的,行了吧?”
亮晶晶的目光撞進江時遇的視線裡,他突地一愣,下一秒,耳朵變得通紅,心臟砰砰作響。
“誰,誰管你啊。”
江時遇嘴硬地移開視線,隻心臟處不知道為什麼跳得格外厲害。他擡手惱怒地捂住胸口,想讓那裡快點安靜下來。
“好好好。”
萬桑桑沒看到他的小動作,在明白他的心思後隻感覺江時遇像一個求關注求重視的可憐小狗,所以對他的寬容度特彆的高。
她接著道,“但是我那天隻犯了那麼一個小錯誤,你就原諒我唄。而且,我的車子還因為你的事被雨淋了一天一夜呢。”
“哪有那麼久,”江時遇脫口而出,“我明明晚上就給你修好推回去了。”
“什麼?!”萬桑桑十分驚訝,“是你把我的車子送回去的?”
江時遇說漏嘴,有一瞬間的懊惱,但看著萬桑桑的反應,很快眯起了眼,“不然呢?你以為是誰?”
“我以為……”
萬桑桑說到一半又緊急暫停,她看著江時遇心虛笑笑,“沒誰。我以為是一個不知名好心人。”
解釋得太假,江時遇已經猜到她剛纔想說誰。氣頓時不打一處來,他嘲諷地“嗬”了一聲。
萬桑桑自知理虧,隻好放下手裡的棉簽去哄他,“喂,又生氣了?”
江時遇彆著臉不吭聲。
萬桑桑歎口氣,扯扯人的袖子,軟下語氣撒嬌示弱:“小江同學,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唄。”
江時遇故作不耐甩手,回眸時卻不經意間撞上萬桑桑水汪汪、亮晶晶的一雙杏眼,配上她故作可憐巴巴的神情,可愛得不像話。
月光朦朧,他神色滯住,大腦突然停止運作。
那一瞬間,在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江時遇腦海中隻剩下一個想法。
完了。
他怎麼突然覺得……
萬桑桑這麼好看呢?
四目相對好久,江時遇神情愣愣呆呆的,始終沒有回神。
萬桑桑感到奇怪,輕輕歪頭“嗯?”了一聲。
這一聲總算讓江時遇得以恢複理智,他有些狼狽地轉過頭,耳根處連著脖頸紅了一片,喉結不停上下滾動。
少有的侷促模樣。
萬桑桑瞧著他的樣子,越發疑惑。她輕輕戳戳江時遇的胳膊,無辜地問:“江時遇,你怎麼了?”江時遇反應很大的旋身躲開,在看見萬桑桑驚訝的表情後故作鎮定。
“沒事啊,沒事,我沒怎麼。”
可萬桑桑指著他,一臉不信:“但是你的臉突然變得好紅啊,是吹夜風太久發燒了嗎?”
說著,她就要伸手去探江時遇額頭的溫度,可還不等碰到,江時遇一偏頭,躲開了。
這會兒的他彆提有多羞惱,整個人都好像從下往上直冒熱火,隻能站起身開始轉移話題:
“沒有,你看錯了吧。咳,彆說那些了。現在太晚了,走吧,我們回去吧。”
說著,也不等萬桑桑反應,擡腳就要走。萬桑桑愣住一瞬,反應過來後忙出聲攔他。
“等一下。”
她拉住江時遇,擡起他的手,怪道:“你的傷口還沒處理好呢,那麼心急乾嘛。”
大概是在夜色中待的時間太長了,萬桑桑的指尖有些發涼,在觸碰上江時遇寬大的手掌時,沒來由帶起一波細小的電流,讓他渾身一頓。
明明是涼涼的觸感,卻讓人奇怪發熱。
江時遇目光不斷左右遊移,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兩人相握的手上移開,表現出非常不在意的樣子。
“沒必要,”他逞強道,“一點也不疼,晾幾天它自己就好了。”
萬桑桑輕嗤一聲,毫不留情地撕開他偽裝的假麵,“那不知道剛纔是誰在那兒嘶嘶嘶的,我還以為是哪兒的氣球漏氣了呢。”
江時遇:“……”
你丫嘴是真毒。
萬桑桑纔不會被江時遇的話糊弄住,她最瞭解江時遇,這人又心大又要麵子,嘴上說的不疼都是假的,但是晾幾天不管的話卻絕對的真。
她如果不管他的傷口,江時遇後麵更是絕對不會再自己處理。麵對這樣作風的傷患,萬桑桑此時的人道主義思想格外的強。
低頭撕開了一個創可貼,她淡聲又不容拒絕地命令:“把手舉好。”
江時遇移開臉,嘴裡暗戳戳嘟囔:“你讓我舉我就舉啊……”
但身體還是格外聽話的把手舉在了半空中。
萬桑桑滿意地挑挑眉,兩下給他貼好了。
江時遇下意識擡起手看,短暫愣一秒後立刻急眼:“不是,你這給我貼的什麼?你見過哪個男生硬賓llo
kitty圖案的創可貼的?還是粉色!這讓我怎麼見人?”
他喊萬桑桑的名字,“你是故意的吧?!”
萬桑桑白他一眼,“你少得寸進尺,我願意替你處理傷口就不錯了。而且這個hello
kitty的創可貼可比一般的創可貼貴多了,要不是我家裡普通的創可貼沒了,我才捨不得給你用,你彆得了便宜還賣乖。”
江時遇被她噎得徹底說不出話來。
目瞪口呆片刻,他滿臉無語地笑,點頭。
“行,行行行。我真謝謝你。”
萬桑桑毫不客氣:“我接受你的感謝。”
江時遇更加失笑。
這就是萬桑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