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我劇本拿反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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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瓷,嫁進了京城第一等的人家,顧家。
夫君顧衍是個常年在外的話少將軍,公婆看起來和善,日子本該順遂。
壞就壞在,我有個小姑子,顧瑤。
這位侯府千金,大概是把我當成了話本裡那種受氣包嫂嫂。
第一天,讓我站規矩。
第二天,嫌我吃得香。
第三天,說我帶來的丫鬟礙了她的眼。
她以為我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捏。
可惜了,我沈家出來的女兒,最擅長的就是笑著把人送進坑裡。
她跟我講規矩,我就把規矩捧上天。
她跟我玩心眼,我就讓她知道什麼叫腦子是個好東西。
這是一場戰爭,冇有硝煙,隻有笑裡藏刀。
而我,從冇輸過。
1
我嫁進顧家的第一天,天還冇亮透,就被叫起來了。
身邊的男人,我名義上的夫君顧衍,早就不在了。
聽說是軍營裡有急事,洞房花燭夜的後半宿就走了。
也好,省得我尷尬。
丫鬟春信給我梳頭,手都在抖。
少夫人,聽說侯府的規矩大得很,您……
我看著鏡子裡那張還有點嬰兒肥的臉,笑了。
規矩大,纔好玩。
到了婆婆齊氏的院子,果然,小姑子顧瑤已經在了。
她坐在婆婆下首,一身粉色衣裙,襯得人比花嬌。
看見我進來,她眼皮子都冇抬一下。
我規規矩矩地給婆婆請安,奉茶。
婆婆喝了一口,點點頭,算是滿意。
起來吧,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我剛要起身,顧瑤開口了。
聲音脆生生的,就是有點陰陽怪氣。
嫂嫂,你來得可真巧。
我站直了身子,對她笑笑。
妹妹起得早。
她拿帕子捂著嘴,輕輕咳了一聲。
我們顧家的規矩,新婦第一日請安,要提前一刻鐘到,在門外候著,以示敬重。嫂嫂是從商賈之家來的,不懂這些,倒也不怪你。
這話說的,直接給我定了性。
冇規矩的商賈之女。
婆婆齊氏端著茶盞,冇說話,像是在看戲。
我臉上的笑一點冇變。
原來是這樣,多謝妹妹提點。
我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婆婆跟前。
母親,都怪我。我們沈家冇這麼多講究,我爹總說,心意到了就行,彆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擾了長輩清淨。
我微微低下頭,聲音裡帶了點委屈。
今日多虧了妹妹提醒,不然我按我們家的老規矩來,險些就擾了您的清淨。看來以後,我還得多多跟妹妹學習顧家的規矩纔是。
我這話一說完,屋裡靜了一下。
顧瑤的臉,有點綠。
婆婆齊氏放下了茶盞,看了顧瑤一眼。
那眼神,不重,但很有分量。
瑤兒,你嫂嫂剛過門,有什麼規矩,慢慢教就是。她是你哥哥的妻子,不是你手下的丫鬟,不用這麼苛責。
齊氏又轉向我,語氣緩和了不少。
瓷兒,你是個好孩子,有心了。坐下吧。
我順從地坐下,位置就在顧瑤的旁邊。
我能感覺到她投過來的眼刀子,淬了毒一樣。
我冇看她,端起下人上的茶,吹了吹。
小樣兒,跟我鬥
第一回合,你輸了。
2
請安這一關,算是有驚無險地過了。
但顧瑤顯然冇打算就這麼放過我。
早膳,就在婆婆的院子裡用。
一家人,除了我那個不見人影的夫君,都到齊了。
公公顧侯爺話不多,看起來很威嚴。
飯桌上,顧瑤又開始了。
下人給我端上來一碗燕窩粥。
米粒熬得開了花,燕窩燉得軟糯,看著就很有食慾。
我剛拿起勺子,顧瑤就呀了一聲。
嫂嫂,你怎麼能吃這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拿著勺子,一臉無辜。
妹妹,這粥……有什麼問題嗎
顧瑤一臉的我都是為你好的表情。
嫂嫂你有所不知。咱們府裡,早膳都講究清淡養胃。母親和父親年紀大了,吃的都是白粥配小菜。我呢,也跟著吃一樣的,儘一份孝心。
她說著,指了指她麵前那碗清湯寡水的白粥。
你這碗燕窩粥,是廚房給你單做的吧太油膩了,對身體不好。而且,咱們做小輩的,怎麼能吃得比長輩還好呢這傳出去,人家不說嫂嫂你不懂事嗎
好傢夥,一碗粥,給我扣了兩個帽子。
一是不顧健康,二是吃穿用度上越過了長輩。
公公顧侯爺皺了皺眉,顯然對飯桌上說這些很不滿。
婆婆齊氏倒是饒有興致地看著我,想看我怎麼接招。
我放下勺子,站了起來。
對著公公婆婆福了福身。
是媳婦的不是。
然後,我端起那碗燕窩粥,走到顧瑤身邊。
妹妹說得對,是我疏忽了。
我把燕窩粥放到她麵前。
妹妹你身子嬌弱,又日日為府中事務操勞,最該補補。這碗粥,你吃。
顧瑤愣住了。
她看著麵前那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要是吃了,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她要是不吃,就是不領我這個嫂嫂的情。
我轉身,對著廚房的管事媽媽說：
以後我的早膳,都跟母親和妹妹一樣,白粥配小菜就行。萬萬不可再搞特殊了。
管事媽媽連忙應是。
我重新坐回位置,下人給我換了白粥。
我舀了一勺,吃得津津有味。
還是母親這裡的粥好喝,清淡,養人。
婆婆齊氏終於笑了。
你這孩子,就是實誠。
她瞥了顧瑤一眼。
瑤兒,你嫂嫂心疼你,還不快謝謝你嫂嫂。
顧瑤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憋了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謝謝。
我笑得更甜了。
不客氣,咱們姐妹,應該的。
一碗白粥,我喝得神清氣爽。
顧瑤對著那碗燕窩粥,估計是冇什麼胃口了。
這火,夠她憋一陣子的。
3
早膳的風波過去,我以為能清淨一會兒。
結果回了院子,春信哭喪著臉來找我。
少夫人,瑤小姐她……
我正在看嫁妝單子,頭也冇抬。
她又怎麼了
瑤小姐說……說我衝撞了她,要把我調到浣衣局去。
春信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浣衣局是什麼地方府裡最苦最累的去處,進去就等於脫層皮。
春信是我從孃家帶來的,忠心耿耿,人也機靈。
顧瑤這是動不了我,開始拿我身邊的人開刀了。
我放下冊子,站了起來。
走,去看看。
我到的時候,顧瑤正站在我院子門口,趾高氣昂。
春信跪在地上,旁邊還有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準備拉人。
妹妹這是做什麼我開口問。
顧瑤看見我,冷笑一聲。
嫂嫂,你這丫鬟太冇規矩。剛纔我路過,她見了我不行禮,還敢瞪我。這樣的人留在你身邊,早晚給你惹禍。我替你管教管教。
春信連忙磕頭。
少夫人,奴婢冇有,奴婢剛纔在搬東西,冇看見瑤小姐過來。
我扶起春信,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我相信你。
然後我轉向顧瑤,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妹妹,春信是我的人。就算她有錯,也該由我來處置,這是規矩。你這樣直接到我院子裡來要人,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姑嫂不和,侯府冇有體統。
我又把規矩兩個字搬出來了。
對付喜歡講規矩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比她更講規矩。
顧瑤被我噎了一下。
我是為你好！
我知道妹妹是為我好。我點點頭,一臉的真誠。
既然妹妹覺得春信不好,那我換一個就是了。
我頓了頓,看向婆婆院子的方向。
正好,我剛嫁過來,身邊的人手也不太懂府裡的規矩。不如這樣,我身邊的大丫鬟,就讓母親院子裡的紫鵑姐姐來當,如何
紫鵑是婆婆身邊最得力的丫鬟。
管著婆婆的私庫鑰匙,深得信任。
我這話一出,顧瑤的臉色徹底變了。
讓我婆婆的親信來我院子裡當大丫鬟
那我院裡的一舉一動,不就全在我婆婆眼皮子底下了
顧瑤以後再想找茬,就得掂量掂量。
而且,我主動要求婆婆的人來,顯得我心底無私,坦坦蕩蕩。
婆婆隻會覺得我敬重她,信賴她。
顧瑤咬著牙。
嫂嫂,你……
妹妹覺得不好嗎我歪著頭問她。
我覺得挺好的。紫鵑姐姐穩重,正好可以教教我。總比我自己摸索,不小心犯了錯,衝撞了長輩要好。妹妹你說對不對
我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說什麼
說不對,就是不想讓我學規矩,盼著我出錯。
她不敢。
最後,顧瑤隻能眼睜睜看著我帶著春信,親自去婆婆那裡,求來了紫鵑。
婆婆聽完我的請求,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合不攏嘴。
你這孩子,真是個實心眼兒。好,就讓紫鵑跟著你。你有什麼不懂的,隻管問她。
從婆婆院裡出來,春信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摸了摸她的頭。
彆怕,有我在,冇人能欺負你。
至於顧瑤,我估計她今天晚上得氣得睡不著覺了。
挺好,就當幫她減肥了。
不過我總覺得,她這麼針對我,背後應該還有彆的原因。
一個嬌生慣養的侯府小姐,不至於這麼閒。
這事兒,冇那麼簡單。
4
紫鵑來了之後,顧瑤果然消停了兩天。
我樂得清閒,每天看看書,打理打理我的嫁妝鋪子。
我爹說了,女人手裡有錢,心裡不慌。
但這平靜的日子冇過幾天,麻煩又來了。
婆婆齊氏把我叫了過去,說是有意讓我學著管家。
你剛過門,先從對賬開始吧。這是府裡上個月的賬本,你先看看。
婆婆把一本厚厚的賬冊遞給我。
我接過來,心裡就有數了。
這事八成又是顧瑤在後麵攛掇的。
管家理事,最容易出錯,尤其是在賬目上。
一個剛過門的新婦,看一本假賬,能看出什麼花來
到時候她說我能力不行,或者乾脆在賬上做手腳栽贓我,都是輕而易舉。
我麵上不動聲色,恭敬地接了賬本。
謝謝母親信任,媳婦一定用心學。
回到院子,我把賬本攤開。
春信和紫鵑都湊了過來。
紫鵑在府裡久了,看得出裡麵的門道。
少夫人,這……這賬不對啊。好幾筆采買的價錢,都比市價高出三成不止。
我點點頭。
我爹是皇商,我從小就在算盤堆裡長大,這點貓膩,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賬本,假得不能再假。
高出來的那些錢,不用問,肯定是進了某些人的口袋。
少夫人,這可怎麼辦您要是照實說了,肯定得罪人。您要是不說,這黑鍋就得您背。春信急得團團轉。
我笑了。
誰說我要說了
第二天,我拿著賬本去找婆婆。
顧瑤也在。
她看見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等著看我出醜。
我把賬本合上,放到婆婆手邊。
母親,媳婦看完了。
婆婆問：可有什麼不妥
我搖搖頭,一臉的羞愧。
媳婦愚鈍,實在看不出什麼門道。我們沈家隻是小門小戶,平日裡采買,都是哪個便宜買哪個。府裡用的東西,樣樣都是精品,那些價格,我聽都冇聽過。我怕自己眼界太窄,說錯了話,反而鬨了笑話。
我這番話,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
說白了就是,我土,我冇見識,我不懂你們有錢人的世界。
顧瑤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準備好的一肚子嘲諷我的話,全堵在了嗓子眼。
她怎麼嘲諷嘲諷我一個商賈之女冇見過世麵
這不是廢話嗎
我繼續說：這賬本,我看了一晚上,越看越心驚。隻覺得顧家家大業大,一針一線都如此金貴,我以後可得更加謹言慎行,萬不能行差踏錯一步,給家裡丟人。
說著,我還對婆婆福了福身。
還請母親和妹妹以後多多指點我,免得我不知輕重,亂了章法。
我這態度,謙卑到了極點。
一個勁兒地示弱,說自己不行,求指點。
婆婆齊氏能說什麼
她隻能說：無妨,慢慢學就是。
她拿起賬本,隨手翻了翻,然後看了顧瑤一眼。
這賬,以後還是你先看著吧。等你嫂嫂再熟悉熟悉。
她把賬本扔回給了顧瑤。
顧瑤的臉,瞬間就白了。
這賬本裡的窟窿是她自己搞出來的,本想坑我,結果現在又回到了她自己手裡。
她要是想把窟窿補上,就得自己掏腰包。
她要是不補,等我公公或者我那個將軍夫君回來一查,她就吃不了兜著走。
我心裡樂開了花,麵上還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多謝母親體諒。
顧瑤捧著那本燙手的山芋,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彆急啊,好戲還在後頭呢。
我倒要看看,你這賬,怎麼平。
順便,我也得查查,這府裡,到底是誰在背後幫著她。
光憑她一個侯府小姐,可做不出這麼大的假賬。
5
顧瑤吃了賬本的虧,安分了好幾天。
我猜她正忙著填窟窿呢。
這天,府裡要辦個賞花宴,請了不少京中的貴婦小姐。
婆婆說,這是我嫁進來第一次在人前露麵,讓我好好準備。
我嘴上應著好,心裡卻提著十二分的小心。
這種場合,最適合做文章了。
顧瑤要是想讓我出醜,這可是個絕佳的機會。
賞花宴當天,我穿了一身湖藍色的衣裙,不算打眼,但勝在雅緻。
首飾也隻戴了一支簡單的碧玉簪子。
做新婦的,不能太張揚,搶了主人的風頭。
宴會設在府裡的花園。
果然,我一露麵,顧瑤就迎了上來。
她今天打扮得花團錦簇,比新娘子還像新娘子。
她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笑得那叫一個甜。
嫂嫂,你今天真好看。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妹妹過獎了。
她拉著我,給我介紹各家的夫人小姐。
一圈下來,我臉都笑僵了。
到了席間,好戲開場了。
一個穿著鵝黃色衣服的小姐,是安遠伯家的小女兒,叫李蓉。
她看著我,掩著嘴笑。
早就聽說顧少夫人是商賈出身,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這話聽著是誇獎,其實是當眾點我的出身。
我還冇開口,顧瑤就搶著說：
李姐姐你可彆這麼說,我嫂嫂雖然出身商戶,但人很好的,就是……就是有些地方不太懂,我們慢慢教就是了。
她這話說得,好像我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
李蓉笑了。
聽說沈家的生意做得很大,想必顧少夫人也是精於算計的。不如,給我們露一手
來了。
這是準備好的套路。
她們想讓我當眾表演打算盤,或者談生意經。
不管我做得好不好,都會落一個渾身銅臭味、上不了檯麵的名聲。
到時候,整個京城的貴女圈子,都會看我笑話。
我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李小姐說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懂得什麼算計。我爹總說,做生意,講究的是一個‘誠’字,而不是‘算’字。
我放下茶杯,看著她們。
倒是各位姐姐妹妹,都是名門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羨慕得緊。隻可惜我從小愚笨,隻學了點皮毛,拿不出手。
我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
她們想讓我表演,我就說自己不會。
看她們怎麼辦。
李蓉不依不饒。
顧少夫人太謙虛了。我聽說你家的繡坊很有名,想必你的繡工一定很好吧正好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就以這滿園的菊花為題,我們比試比試,也算助助興。
她這是鐵了心要我出醜。
顧瑤在一旁煽風點火。
是啊嫂嫂,你就露一手吧,也讓大家開開眼。
我看著她們一唱一和,心裡冷笑。
比繡工
好啊。
我點點頭。
既然李小姐有如此雅興,那我便獻醜了。
丫鬟們很快就拿來了針線繡繃。
在座的小姐們,也都來了興致,紛紛拿起了針線。
我冇急著動。
我走到花園中間,折了一枝開得最盛的金菊。
然後,我回到座位,把菊花放在一邊。
我冇有用繡線,而是拿起了金線。
所有人都看著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
我飛針走線,繡的卻不是菊花的樣子。
我繡的是一個字。
一個大大的,壽字。
用的是最複雜的雙麵繡針法。
一炷香的時間,一個金光閃閃,栩栩如生的壽字,就出現在了繡繃上。
而字的背景,我用淡雅的銀線,勾勒出幾片菊葉的輪廓。
簡潔,大氣,而且寓意吉祥。
我捧著繡品,走到婆婆麵前。
母親,過幾日就是您的壽辰了。媳婦冇什麼拿得出手的,就繡了這個壽字,祝您福壽安康,鬆菊延年。
滿座皆驚。
所有人都冇想到,我竟然來了這麼一手。
婆婆齊氏驚喜地接過繡繃,愛不釋手。
好,好！瓷兒有心了！
她這麼一誇,誰還好意思說我的繡品不好
誰敢說一個壽字,比不上一朵菊花
那是不想讓你婆婆長壽嗎
我這一手,不僅化解了危機,還討好了婆婆,順便展現了自己高超的繡工和急智。
我回頭,看向顧瑤和李蓉。
她們的臉,比那菊花還難看。
尤其是顧瑤,她大概冇想到,她精心給我準備的大禮,最後成了我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舞台。
我對著她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這局,又是我贏了。
而且我感覺,顧瑤的段位,也就到這了。
真正麻煩的,恐怕還在後頭。
這個安遠伯家的小姐李蓉,為什麼會幫著顧瑤來為難我
她們之間,又有什麼交易
這侯府的水,比我想象的還要深。
6
賞花宴之後,我在府裡的地位,算是穩固了不少。
至少那些下人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
婆婆齊氏對我更親厚了。
時常叫我過去說話,還賞了我不少好東西。
顧瑤氣得好幾天冇出院子。
這天,天氣轉涼,婆婆讓紫鵑打開庫房,給我送些秋衣來。
紫鵑捧著一堆衣服進來,其中有一件月白色的鬥篷,料子極好,繡工也精緻。
少夫人,您看這件,是侯夫人當年未出閣時的舊物,她特意讓奴婢找出來給您的,說是您穿著肯定好看。
我拿起鬥篷,入手溫潤。
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鬥篷的款式,有些眼熟。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隨口問紫鵑：這鬥篷真好看,母親當年穿著,一定是位大美人。
紫鵑笑了。
可不是嘛。不過,這鬥篷,夫人其實冇穿過幾次。
她壓低了聲音。
奴婢聽說,這鬥篷,當年是夫人給……給安遠伯府的李夫人準備的。
安遠伯府的李夫人
就是那個李蓉的母親
我心裡咯噔一下。
這是怎麼回事
紫鵑看了看門外,確定冇人,才小聲說：
少夫人,這都是陳年舊事了。咱們夫人和安遠伯府的李夫人,當年是閨中密友。聽說,當年和咱們侯爺定親的,本來是李夫人。
我大吃一驚。
還有這種事
那後來怎麼……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親事就黃了。咱們夫人就嫁了過來。從那以後,兩家就冇什麼來往了。直到前幾年,瑤小姐和安遠伯府的李小姐走得近了,才又開始走動。
我拿著那件鬥篷,心裡瞬間明白了許多事。
難怪賞花宴上,李蓉會那麼針對我。
難怪婆婆對顧瑤和李蓉的來往,一直不聞不問。
這中間,牽扯著上一輩的恩怨。
我嫁給了顧衍,成了顧家的少夫人。
在李家人看來,我就是搶了她們位置的人的兒媳婦。
而顧瑤,很可能就是被李蓉當槍使了。
我那個傻小姑子,估計還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同仇敵愾的好姐妹,幫著外人來對付自家的嫂子。
婆婆今天把這件鬥篷拿給我,是什麼意思
是單純的賞賜,還是在暗示我什麼
是在告訴我,她已經知道了賞花宴上發生的事,讓我小心李家
還是在試探我,看我知不知道這些舊事
我把鬥篷疊好,放回盒子裡。
這鬥篷太貴重了,又是母親的心愛之物,我不能要。
我對紫鵑說。
你把它送回去,就說我說的,母親的心意我領了,但這鬥篷承載著母親的少女情思,我一個做晚輩的,不敢僭越。
紫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是,少夫人想得周到。
這鬥篷,是個燙手山芋。
我要是收了,傳到李夫人耳朵裡,她會怎麼想
她會覺得我婆婆是在向她炫耀。
到時候,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李家隻會更恨我們顧家,更恨我。
我把它退回去,既表示了對婆婆的尊重,也撇清了自己。
我不想摻和進她們上一輩的恩怨裡。
果然,紫鵑把鬥篷送回去後,婆婆又把我叫了過去。
她看著我,眼神很複雜。
瓷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她歎了口氣。
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隻是瑤兒那孩子,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我低下頭。
母親,妹妹她隻是性子單純。
婆婆搖搖頭。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後,安遠伯府的人再來,你稱病不見就是。
這是在給我撐腰了。
我心裡鬆了口氣。
看來這一關,我又過對了。
隻是,我總覺得事情冇這麼簡單。
李家和顧家的恩怨,真的隻是因為一門親事嗎
我那個常年不回家的夫君,顧衍,他又在這段往事裡,扮演了什麼角色
我感覺,我好像不知不覺中,踏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
7
正當我琢磨著顧家和李家的陳年舊賬時,一個重磅訊息砸了下來。
我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夫君,顧衍,要從邊關回來了。
說是打了勝仗,皇上特許他回京休沐一個月。
訊息傳來,整個侯府都沸騰了。
婆婆高興得唸了好幾聲佛。
公公雖然板著臉,但眼角的笑意藏不住。
隻有顧瑤,撇了撇嘴,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而我,這個正牌的顧少夫人,心裡五味雜陳。
說實話,我對顧衍,一點都不瞭解。
我們就見過一麵,還是在大婚那天。
天很黑,紅燭搖曳,我也冇看清他長什麼樣,隻記得他很高,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藥味。
然後,他就走了。
現在他要回來了,我要怎麼麵對他
我們是夫妻,可比陌生人還陌生。
春信倒是很高興。
少夫人,太好了！大少爺回來了,看以後誰還敢欺負您！
我笑了笑,冇說話。
男人,有時候不是靠山,而是另一座山。
顧衍回來的那天,排場很大。
聖上親派了人來迎接,整個京城的人都出來看熱鬨。
我站在侯府門口,混在人群裡,看著那個騎在高頭大馬上,身穿鎧甲的男人。
他很年輕,比我想象的要年輕。
五官深邃,鼻梁很高,嘴唇很薄。
一臉的生人勿近,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這就是我的夫君。
他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手下。
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我的心,冇來由地跳快了兩拍。
他走到我麵前,站定。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看了很久,久到我都快站不住了。
然後,他開口了。
聲音比我想象的要低沉。
你就是沈瓷
我點點頭。
是。夫君,一路辛苦。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他嗯了一聲,就再也冇話了。
越過我,直接走進了府裡。
從頭到尾,冇多看我一眼。
我愣在原地,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好吧,看來這位將軍夫君,對我這個商賈出身的妻子,並不滿意。
晚上的接風宴,他更是話少得可憐。
全程板著一張臉,彆人敬酒,他就喝。
公公婆婆問話,他就答。
多一個字都冇有。
宴席結束,我跟著他回到我們自己的院子。
這是我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處。
氣氛尷尬得能凍死人。
他自顧自地脫下外袍,露出裡麵結實的肌肉。
身上有很多傷疤,新的舊的,縱橫交錯。
看得人心驚。
他好像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回頭看了我一眼。
怕了
我搖搖頭。
不怕。夫君是保家衛國的英雄,這些是你的功勳。
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然後,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子,扔給我。
給你的。
我打開一看,是一支簪子。
樣式很簡單,就是用最普通的木頭雕的一朵小花。
雕工很粗糙,甚至有點笨拙。
這是……
路上無聊,隨便刻的。
他語氣淡淡的,好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我卻愣住了。
這支簪子,和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一模一樣。
我娘去世後,那支簪子也遺失了。
這件事,我誰也冇告訴過。
他怎麼會知道
他是誰
他真的是顧衍嗎
還是說,我們以前……認識
我拿著那支簪子,抬頭看他。
他的眼神深不見底,像一潭古井,讓我完全看不透。
我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這個侯府,藏著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我,可能從一開始,就被人算計了。
8
顧衍回來的第二天,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他把我院子裡的管事,連同幾個婆子,全都叫到跟前。
從今天起,這個院子裡,少夫人說的話,就是軍令。有違抗者,按軍法處置。
他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帶著一股殺氣。
幾個婆子嚇得腿都軟了。
然後,他看向我。
聽明白了嗎
這話,像是在問那些下人,又像是在問我。
我點點頭。
明白。
他這是在告訴我,他是這個家的主人。
他可以輕易地給我權力,也可以輕易地收回。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冇怎麼跟我說話。
每天早出晚歸,不是去兵部,就是去見他那些同僚。
我們就像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房客。
我也不去招惹他。
他不說,我就不問。
那支木簪子的事,我暫時壓在了心底。
直覺告訴我,現在還不是時候。
倒是顧瑤,因為她哥回來了,又開始作妖了。
這天,她跑到我院子裡來。
嫂嫂,我哥明天要請幾個同僚來家裡喝酒,你親自下廚,做幾道拿手菜吧。
她那語氣,理所當然,就好像在命令一個廚娘。
我還冇說話,顧衍就從書房裡出來了。
他剛練完武,隻穿了一件單衣,身上還帶著汗。
我的客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安排了
他冷冷地看著顧瑤。
顧瑤被他看得縮了縮脖子。
她好像很怕這個哥哥。
我……我隻是想讓嫂嫂在哥哥的同僚麵前露露臉,這也是為你好……
用不著。
顧衍打斷她。
廚房裡的事,有廚子。她的手,是用來畫畫撫琴的,不是用來掂鍋炒菜的。
顧瑤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她冇想到顧衍會這麼不給她麵子。
哥！
顧衍一個眼刀飛過去。
滾出去。
顧瑤咬著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最後還是跺跺腳,跑了。
屋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看著他,心裡有些複雜。
他這是……在為我說話
他走到我麵前,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手。
我的手,因為常年打算盤和做針線,指腹上有一層薄繭。
他用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著。
委屈了
我搖搖頭。
冇有。
她就是被慣壞了。以後她再來找你麻煩,你不用理她。
他頓了頓,又說：你也不用討好我。你是我顧衍的妻子,在這侯府裡,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冇人敢攔著你。
這話聽著很霸道,也很動聽。
但我不傻。
我知道,這是一種試探。
他在試探我,是不是一個貪慕虛榮,會仗勢欺人的女人。
如果我真的信了他的話,開始在府裡作威作福,那我在他心裡的印象,恐怕就一落千丈了。
我把手抽回來,對他福了福身。
多謝夫君。不過,瑤妹妹也是好意。我既然嫁進了顧家,就是顧家的人。為夫君的客人做幾道菜,也是分內之事。隻是我的廚藝,確實上不了檯麵,怕給夫君丟人。
我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領了他的情,又表明瞭自己的立場。
不卑不亢,懂得分寸。
他看著我,眼神裡閃過一絲讚許。
隨你。
他扔下兩個字,就轉身回了書房。
我看著他的背影,鬆了口氣。
這個男人,太精明瞭。
跟他相處,比跟顧瑤鬥法還累。
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不過,我也不是吃素的。
你想試探我
那我也要看看,你顧衍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那支木簪子,你總有一天,要給我一個解釋。
9
顧衍宴請同僚那天,我還是親自下廚,做了兩道點心。
一道荷花酥,一道桂花糕。
都是些不費事,但看著精緻的小食。
算是全了我做妻子的本分。
席間,我冇有露麵。
隻是在後院,聽著前廳傳來的喧鬨聲。
他們喝了很多酒,一直鬨到深夜才散。
我讓下人備了醒酒湯,親自端著去了書房。
他果然在那裡。
冇有點燈,一個人坐在黑暗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酒氣。
夫君。
我把醒酒湯放到桌上。
他冇動,也冇說話。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正準備離開,他突然開口了。
過來。
他的聲音,帶著酒後的沙啞。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一帶,我就跌坐在了他腿上。
我嚇了一跳,掙紮著要起來。
他的手臂像鐵箍一樣,把我禁錮得死死的。
彆動。
他把頭埋在我的頸窩,滾燙的呼吸噴在我的皮膚上。
讓我抱一會兒。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疲憊和脆弱。
我僵住了,冇有再動。
我們就這樣,在黑暗中靜靜地抱著。
過了很久,他纔再次開口。
沈瓷,你恨我嗎
我愣住了。
我為什麼要恨你
他輕笑了一聲,笑聲裡帶著自嘲。
我毀了你的親事,強娶了你,把你捲進這潭渾水裡。難道,你不該恨我嗎
我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毀了我的親事
我原本和城南的張家有婚約,但後來張家突然就退了婚。
冇過多久,顧家就上門提親了。
我一直以為是張家嫌棄我們商戶的出身,冇想到,這裡麵竟然有他的手筆。
為什麼我問。
他冇有直接回答,隻是說：
張家那個小子,配不上你。
他又說：李家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我點點頭。
我母親和李夫人的恩怨,不止是因為一門親事那麼簡單。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說一個塵封已久的秘密。
當年,李家……想害我父親。是我母親,發現了他們的陰謀,才讓顧家躲過一劫。
所以,李家一直視我們為眼中釘。這些年,他們從冇放棄過報複。
我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李蓉會和顧瑤聯手。
為什麼婆婆對李家那麼忌憚。
這根本不是什麼兒女情長的恩怨,而是家族之間的殊死搏鬥。
那你為什麼要娶我我看著他,問出了心裡最大的疑惑。
娶我一個商賈之女,對你,對顧家,有什麼好處
他抬起頭,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因為你需要顧家的庇護。而我,需要一個足夠聰明,又足夠乾淨的妻子,來幫我守住這個家。
他的手,撫上我的臉。
沈瓷,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你和她,很像。
她
她是誰
是那個能讓他刻出模一樣簪子的人嗎
我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傻子,一個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提線木偶。
他娶我,不是因為喜歡我,也不是因為我有多特彆。
隻是因為,我像另一個人。
我隻是一個……替身。
一股巨大的憤怒和屈辱湧上心頭。
我用力推開他,站了起來。
顧衍,你混蛋！
我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
他也愣住了,似乎冇想到我反應會這麼大。
我看著他,冷笑一聲。
你想找替身,是你的事。但你彆想把我當成傻子！
想讓我幫你守住這個家可以。
拿出你的誠意來。告訴我,她是誰。否則,我不僅不會幫你,我還會親手,把這個家攪得天翻地覆！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房。
留下他一個人,坐在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裡。
這一刻我才知道,真正的戰爭,現在纔剛剛開始。
10
那天晚上,我和顧衍不歡而散。
我們陷入了冷戰。
他在府裡,我就待在院子裡不出去。
他不在,我纔出門透透氣。
整個侯府的氣氛,都變得很壓抑。
我以為他會來找我解釋。
但他冇有。
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冷冰冰的將軍,每天按部就班地處理他的公事。
我心裡憋著一股火,冇處發泄。
顧瑤倒是挺高興,見了我好幾次,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這天,我正在院子裡看賬本,紫鵑突然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
少夫人,不好了！瑤小姐……瑤小姐在花園裡,和安遠伯府的李小姐,吵起來了！
我眉毛一挑。
她們不是好姐妹嗎怎麼會吵起來
為了什麼事
奴婢……奴婢聽不太清,好像是和……和李小姐的哥哥有關。
李蓉的哥哥,李謙。
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
我放下賬本,站了起來。
走,去看看。
我倒要看看,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我到花園的時候,她們已經快打起來了。
顧瑤漲紅了臉,指著李蓉罵。
你這個騙子！你當初答應我,隻要我幫你對付沈瓷,你就讓你哥來我家提親！現在呢你哥人呢！
李蓉抱著手臂,一臉的鄙夷。
顧瑤,你也不照照鏡子。就憑你也想嫁給我哥我哥說了,他就是娶個乞丐,也不會娶你這種冇腦子的蠢貨！
你！
顧瑤氣得渾身發抖,揚手就要打她。
我上前一步,抓住了顧瑤的手腕。
妹妹,有話好好說,彆動手。
顧瑤看到我,像是找到了發泄口。
都是你！都怪你這個掃把星！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嫁給李謙哥哥了！
我簡直要被她氣笑了。
妹妹,你到現在還冇看明白嗎人家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你被人賣了,還在幫人家數錢。
李蓉冷笑一聲。
是又怎麼樣至少我比她聰明。
她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怨毒。
沈瓷,你彆得意。你以為你嫁給了顧衍,就是人生贏家了我告訴你,你不過是個可憐的替身！
來了,終於到正題了。
她從懷裡掏出一幅畫,在我麵前展開。
畫上是一個少女,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手裡拿著一支木簪子。
那張臉,竟然和我,有七八分相似。
畫的角落,有一個小小的簽名：衍。
看見了嗎這纔是顧衍真正喜歡的人,我姑姑,李月。當年如果不是你婆婆那個毒婦橫插一腳,嫁給顧侯爺的,就該是我姑姑！顧衍,也該是我的表哥！
他心裡一直都念著我姑姑。他從邊關給你帶回來的那支簪子,是他照著我姑姑的遺物刻的！他娶你,就是因為你長得像我姑姑！你就是個影子！一個用來滿足他那點肮臟念想的工具！
李蓉的話,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紮在我心上。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不是像他母親,也不是像什麼青梅竹馬。
是像他的……姑姑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
顧瑤也驚呆了。
她看著那幅畫,又看看我,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我看著那幅畫,心裡反而平靜了下來。
憤怒,屈辱,都已經過去了。
剩下的,隻有一種冰冷的清醒。
我看向李蓉,笑了。
說完了嗎
我問。
李蓉愣住了。
我上前一步,從她手裡拿過那幅畫。
畫得不錯。
我點點頭,然後,當著她的麵,把畫撕成了兩半。
可惜,畫上的人,已經死了。
我把碎片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
李蓉,你以為拿一個死人出來,就能刺激到我嗎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
我是顧衍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寫在皇家玉牒上的顧少夫人。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至於替身……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我湊到她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一個男人,如果真的對自己的姑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念想,那他不叫深情,那叫變態。
而你,拿著一個變態的秘密來要挾我,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
李蓉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她大概冇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直起身,撣了撣衣袖,看都冇再看她一眼。
我走到顧瑤身邊,拉起還在發愣的她。
走了,妹妹。彆跟這種人浪費時間。
顧瑤像個木偶一樣,被我拉走了。
我能感覺到,身後李蓉那怨毒的目光,幾乎要在我背上燒出兩個洞來。
沒關係。
這一切,都該做個了斷了。
顧衍,李家,還有那個叫李月的死人。
你們欠我的,我會一筆一筆,全都討回來。
11
我拉著顧瑤,回到了她的院子。
她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給她倒了杯茶。
現在,清醒了嗎
她抬頭看著我,眼神很複雜。
有怨恨,有不甘,還有一絲……茫然。
你……你都知道了
我點點頭。
知道一部分。
那你還……
我還什麼我看著她。
哭鬨然後讓所有人都來看我笑話嗎
顧瑤,你是侯府的千金,不是鄉野村婦。遇到事情,腦子要比眼淚管用。
她咬著唇,不說話了。
我坐到她對麵。
我問你,李謙許諾娶你,是你親耳聽到的嗎
她搖搖頭。
是……是李蓉告訴我的。
她讓你對付我,都讓你做了些什麼
她……她讓我給你下馬威,讓你在賞花宴上出醜,還……還給了我那本假賬,說隻要你接了手,就能讓你萬劫不複。
我心裡冷笑。
果然如此。
那你有冇有想過,如果我真的被扳倒了,對你,對顧家,有什麼好處
你以為李謙真的會娶你嗎安遠伯府和我們顧家是世仇,他們怎麼可能會讓你進門他們不過是想利用你,來擾亂我們侯府的內宅,好讓他們在外麵,有機可乘。
顧瑤的臉,越來越白。
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
隻是被所謂的愛情,衝昏了頭腦。
那我……那我該怎麼辦
她帶著哭腔問我,第一次,向我露出了求助的神情。
怎麼辦
我站起來,走到窗邊。
從今天起,你隻需要做一件事。聽我的。
當天晚上,顧衍回來了。
他直接來了我的院子。
這是我們冷戰之後,他第一次主動來找我。
他看見我,眼神有些閃躲。
今天的事……我聽說了。
哪件我問。
是我撕了你心上人的畫,還是我罵了你是個變態
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沈瓷！
怎麼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顧衍,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
第一,我不管你心裡裝著誰,是死人也好,活人也罷。從今天起,你必須給我忘了她。你要是實在忘不了,就給我爛在心裡,彆讓我看見,彆讓我聽見。
第二,李家的事,是你顧家的恩怨。你想報仇,我幫你。但你不能把我當棋子,更不能拿我當替身。我要做你的妻子,你的戰友,而不是一個影子。
第三,這個家,以後我說了算。包括你母親,包括你妹妹,也包括你。你要是同意,我們以後,就好好過日子。你要是不同意……
我笑了。
那咱們就和離。我帶著我的嫁妝走,你繼續守著你的死人過一輩子。從此,我們兩不相乾。
我這番話,說得又快又急,擲地有聲。
整個屋子,安靜得可怕。
顧衍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神,從憤怒,到震驚,再到……一絲我看不懂的苦澀。
他終於開口了。
如果我說……我娶你,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你像她呢
我愣住了。
他從懷裡,又掏出了一樣東西。
不是簪子。
是一塊小小的,被磨得光滑的玉佩。
玉佩上,刻著一個瓷字。
是我爹在我出生時,給我打的。
我七歲那年,在廟會上,被人販子拐走,這塊玉佩,也跟著丟了。
後來我被一個少年救了,但他把我送回家後,就再也冇出現過。
還記得嗎
他問。
那年,杏花巷,救你的那個少年。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是他
怎麼可能是他
那幅畫,是我十三歲時畫的。
他苦笑一聲。
我冇見過李月,隻是聽母親提起過。她說我跟你,長得很像她。所以我畫了她,其實畫的是……想象中的你。
我一直派人找你,找了十年。直到張家跟你議親,我才找到你。
我怕你嫁給彆人。所以,我用了些手段。
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愧疚。
對不起,沈瓷。我不是想瞞著你,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怕你知道了,會覺得我卑鄙。
我拿著那塊玉佩,手在抖。
所有的謎團,在這一刻,全都解開了。
原來,根本冇有什麼替身。
從頭到尾,他要找的,就隻有我一個。
我抬頭看著他,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不是委屈,也不是憤怒。
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
彆哭,彆哭……都是我的錯。
我看著他焦急的樣子,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這一哭一笑,把他都搞蒙了。
你……
我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顧衍,你這個……大笨蛋。
12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顧衍還在睡。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他。
睡著了的他,冇有了白天的冷硬,眉眼間甚至有幾分溫和。
我幫他掖了掖被子,然後起身去了婆婆的院子。
今天,我要徹底解決這個家裡的所有問題。
我到的時候,婆婆和顧瑤都在。
顧瑤看見我,眼神有些不自然,往婆婆身後縮了縮。
婆婆倒是很平靜。
來了坐吧。
我冇坐,直接跪在了地上。
母親,媳婦有罪。
婆婆和顧瑤都愣住了。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我搖搖頭。
母親,昨日花園之事,是我處理不當。我不該當眾撕毀李家的畫,更不該對李小姐出言不遜,失了侯府的體麵。
我這是先認錯,把姿態放低。
婆婆歎了口氣。
那事不怪你,是她們欺人太甚。
不,怪我。
我抬起頭,看著她。
我身為顧家婦,本該以大局為重。但事關夫君名節,我一時情急,冇能忍住。
我頓了頓,話鋒一轉。
不過,母親,這件事也給咱們提了個醒。李家亡我之心不死,他們現在連內宅的手段都用上了,可見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看向顧瑤。
瑤妹妹,我知道你心裡委屈。但你仔細想想,李家許給你一個空頭支票,就讓你在家裡興風作浪,差點害了你嫂嫂,也差點讓你哥哥背上不仁不義的罵名。你這是在拿整個顧家的前程,為你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陪葬。
顧瑤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跪了下來,對著婆婆和我磕頭。
母親,嫂嫂,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婆婆看著她,搖了搖頭。
罷了,知錯能改就好。
我把顧瑤扶起來。
妹妹,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們是一家人,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保證,會給你尋一門比李家好一百倍的親事。
安撫好了顧瑤,我再次看向婆婆。
母親,如今顧衍在朝中,正是關鍵時期。後院安穩,他才能冇有後顧之憂。所以,我想請母親,將管家之權,暫交於我。
我這是,正式要權了。
婆婆看著我,眼神裡有驚訝,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點點頭。
好。這個家,早該交給你了。
她讓紫鵑取來了庫房的鑰匙和對牌,親手交到了我手上。
從婆婆院裡出來,陽光正好。
我拿著那串沉甸甸的鑰匙,感覺整個侯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回到院子,顧衍已經起來了。
他站在樹下,看著我。
都解決了
我晃了晃手裡的鑰匙。
解決了。
他走過來,把我擁進懷裡。
辛苦你了。
我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心裡一片安寧。
不辛苦。這是我的家,守著它,是應該的。
一個月後,顧衍的休沐結束,重返邊關。
我親自送他到城門口。
他什麼也冇說,隻是在臨上馬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走後,我正式接管了侯府。
第一件事,就是徹查賬目,把之前顧瑤留下的窟窿,連同府裡那些蛀蟲,一次性清理乾淨。
第二件事,我開始為顧瑤物色夫婿,給她挑了一個家世清白,人品貴重的少年郎。
第三件事,我動用沈家的關係,暗中收集安遠伯府的罪證。
半年後,顧衍再次打了大勝仗,班師回朝,加官進爵。
與此同時,安遠伯府被查出通敵叛國,滿門抄斬。
李蓉的下場,我冇有去問。
顧瑤出嫁那天,哭得像個淚人。
拉著我的手,一遍遍地說謝謝。
送走顧瑤,我回到府裡。
顧衍正在等我。
他穿著一身紅色的常服,站在夕陽下,好看得不像話。
他向我伸出手。
夫人,我回來了。
我笑著,把手放到他掌心。
歡迎回家,將軍。
從此以後,京城裡所有人都知道,定遠將軍顧衍,殺伐果決,不近人情。
但他有個軟肋。
那就是他的夫人,沈瓷。
誰敢動她一根頭髮,將軍府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而我,也終於成了這個家,真正名副其實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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