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大荒:我有一座鎮魔殿 第4章 南不去,我也要撕條路
劇痛如潮水般褪去,留下的卻是深入骨髓的虛弱與寒意。
顧玄強撐著靠在枯樹乾上,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知道,方纔那一擊,鎮魔殿幾乎抽空了他全部的精神與體力,若非這具身體經過軍中打熬,底子尚在,此刻他早已昏死過去。
不能倒下。
這個念頭如鋼針般刺入腦海。
他咬緊牙關,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閉上雙眼,意識如沉船般墜入識海深處。
熟悉的破敗大殿再次呈現。
與之前不同的是,原本空曠死寂的殿堂中央,竟憑空多出了一方丈許見方的黑水池。
池水渾濁如墨,黏稠得彷彿化不開的永夜,水麵上,幾縷稀薄如煙的白色氣流正緩緩盤旋,散發著精純而陰冷的氣息。
那正是被鎮魔殿徹底煉化後,從倀鬼體內剝離出的最本源的陰氣——陰源!
不等他細看,一排猩紅如血的文字在他意識中驟然浮現,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煉化完成,陰源已吸收。】
【解鎖基礎能力:陰氣感知(微弱)。
可感知十丈範圍內遊離的陰氣波動。】
【獲得記憶碎片x1。】
下一瞬,顧玄隻覺一股冰涼的氣流自黑水池中升起,瞬間湧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股涼意非但沒有讓他感到不適,反而像久旱的龜裂大地迎來了甘霖,乾涸的經脈和痠痛的肌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潤。
體力的快速恢複感是如此真實,讓他幾乎要呻吟出聲。
他猛地睜開雙眼,瞳孔深處,一抹極淡的幽藍色光芒一閃而逝。
世界,在他的眼中變得不同了。
原本被晨霧籠罩、視線不足三尺的廢村,此刻輪廓清晰了許多。
空氣中那些肉眼不可見的塵埃與水汽,彷彿被一層無形的濾網篩過,讓他能看到更遠、更細微的動靜。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身體的虛弱感已消退大半。
他沒有片刻遲疑,徑直走向昨夜小豆子消失的地方。
那片被浮土草草掩蓋的地麵,此刻在他的眼中,正絲絲縷縷地向外逸散著淡灰色的陰氣,雖然微弱,卻如黑夜中的螢火般清晰。
“果然在這裡。”
顧玄眼神一冷,毫不猶豫地抬腳,狠狠踹在浮土之上!
嘩啦一聲,泥土簌簌飛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暴露出來。
這並非什麼深坑,而是一個被巧妙偽裝的小型地穴。
一股混雜著泥土腥氣和屍體腐臭的味道撲麵而來,濃鬱得令人作嘔。
他屏住呼吸,借著初級夜視賦予的能力朝裡望去。
隻見地穴之內,赫然堆滿了殘破的甲冑與層層疊疊的乾枯屍骨。
粗略一數,至少有七八具之多!
這些屍骨無一例外,胸腔處都呈現出詭異的凹陷,彷彿心臟連同血肉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掏空。
他們的魂魄,早已被吸食殆儘,化作了倀鬼的養料,甚至自身也淪為了新的倀鬼。
他們曾是這座哨卡的守城兵卒,戰死沙場,本該魂歸故裡,卻落得個屍骨被褻瀆,永世不得安息的下場。
顧玄沉默地跳入地穴,冰冷的陰氣如跗骨之蛆般侵襲而來。
他強忍著不適,開始在屍堆中翻檢。
這些倀鬼生前都是士卒,身上或許會留下什麼線索。
很快,他就在一具已經看不清麵容的屍骸腰間,摸到了一塊冰涼堅硬的金屬片。
他將其取出,拂去上麵的泥垢,借著微光仔細辨認。
那是一枚斷裂的銅製腰牌,隻剩下了一半,上麵用篆文模糊地刻著幾個字:“戌字營·陳七”。
戌字營……
顧玄心中一動,將這半枚銅牌緊緊攥在手心。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得到的第一個明確的身份線索。
無論將來是查明真相,還是用作偽裝,這都是一件至關重要的物品。
他將銅牌貼身收好,彷彿那冰冷的觸感能讓他更加清醒。
一陣強烈的“咕嚕”聲從腹中傳來,饑餓感如火焰般灼燒著他的胃壁。
他下意識地摸向懷中,觸到了那半塊用油紙包著的黴餅。
這是他身上僅剩的食物。
他將餅取出,湊到鼻尖聞了聞。
一股淡淡的黴味混雜著乾糧的香氣鑽入鼻孔,誘人至極。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張口。
荒野求生的第一條鐵律:死人碰過的東西,絕不能輕易入口。
昨夜,小豆子就是手裡攥著這塊餅被倀鬼拖走的。
或許,吸引倀鬼的根本不是小豆子的血肉,而是這塊沾染了生人氣息的食物!
這些失去理智的怪物,會本能地被任何蘊含“生氣”的東西所吸引。
一個大膽而冷酷的計劃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將餅重新用油紙包好,在地穴不遠處重新挖了個淺坑,小心翼翼地將餅埋了進去,隻留下一角油紙暴露在外。
做完這些,他並未就此離開,而是拔出腰間的匕首,在指尖輕輕一劃,擠出幾滴殷紅的血珠,滴落在埋餅的浮土上。
血液的腥甜氣味與食物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在濕冷的空氣中散發出一種致命的誘惑。
緊接著,他撿起一塊尖銳的陶片,以埋餅處為中心,在周圍的泥地上劃出幾道淺淺的符文般的痕跡,刻意模仿著倀鬼爬行時留下的軌跡。
這是一個陷阱。
餌是食物的氣味與他的鮮血,而最關鍵的誘因,則是他偽造出的“同類”氣息。
他要讓可能存在的其他倀鬼認為,這裡是同伴的藏食點,從而放鬆警惕。
佈置好一切,顧玄迅速退後,身形如狸貓般矯健,悄無聲息地攀上三十餘步外一棟半塌的屋舍房梁。
他伏下身子,將身體完美地融入到斷壁殘垣的陰影之中,收斂全部氣息,如一塊沒有生命的頑石。
陰氣感知,開啟!
整個世界瞬間被一層淡灰色的濾鏡覆蓋。
空氣中,那些原本看不見、摸不著的陰氣,此刻都化作了或濃或淡的寒流,在他的感知中緩緩湧動。
他的目光掃過廢村的每一個角落。
大部分割槽域的陰氣都隻是遊離狀態,稀薄而混亂。
但很快,他就在十步之外,一處布滿蛛網的地縫裡,捕捉到了一絲異動。
那裡,一團比周圍濃鬱數倍的陰氣正在緩慢凝聚、蠕動,如同一個正在孕育的醜陋胚胎。
——另一隻倀鬼,正在從殘存的魂魄碎片中重新凝聚形體!
顧玄的心臟有力地跳動了一下。
這隻新生倀鬼的氣息極其微弱,顯然尚未完全成型,神智混沌,行動遲緩。
這,正是最佳的獵物!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愈發昏沉。
當午夜的鐘聲彷彿在靈魂深處敲響,村中驟然颳起一陣刺骨的陰風。
那處地縫猛地裂開一道更大的口子,一隻形態扭曲、骨骼尚未完全長全的新生倀鬼探出了半個身子。
它茫然地聳動著鼻子,空洞的眼眶轉向了顧玄佈下陷阱的方向。
血食的氣味,讓它本能地興奮起來。
它掙紮著爬出地縫,四肢在地麵上拖出長長的劃痕,迫不及待地朝著埋餅處爬去。
近了,更近了。
它低下頭,貪婪地嗅聞著泥土中的香氣,正要張開那無牙的頜骨,將整個土塊連同食物一起吞下——
就在這一刹那,隱蔽在房梁之上的顧玄,雙眸精光爆射!
“鎮!”
他心中默唸,識海中的鎮魔殿轟然震動!
一股無形無質、卻又霸道絕倫的吞噬之力,瞬間跨越三十步的距離,如一張看不見的巨網,精準無比地籠罩在那新生倀鬼的身上!
那倀鬼甚至連一絲像樣的反抗都未能做出,身形便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塊,發出一聲無聲的嘶嚎,瞬間扭曲、分解,最後化作一道灰光,被硬生生地扯進了虛空,消失在原地。
幾乎是同一時間,顧玄的識海中,鎮魔殿內的黑水池微微泛起波瀾,血色提示再次浮現:
【捕獲:腐骨倀鬼(初生體)。可煉化。是否立即啟動?】
“是!”顧玄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
【煉化開始……】
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純的陰寒之力自殿中反饋而出,迅速流轉全身。
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股力量不僅在恢複他的體力,更在隱隱滋養著他的精神,讓他因催動鎮魔殿而產生的疲憊感也得到了緩解。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目光如炬。
此刻,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顧玄立於廢墟的中央,環視著這片死寂的廢墟。
在陰氣感知的幫助下,他已經大致摸清了方圓百丈之內所有陰氣的節點——除了剛剛被他解決的那個,至少還有三處氣息相似、但更為隱蔽的潛在巢穴。
他攤開手掌,那塊用來刻畫痕跡的陶片上,已經用方纔倀鬼被煉化前逸散的殘血,繪製出了一幅簡易的標記圖。
三個紅點,代表著他今夜的下一個,以及下一個目標。
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夜風中顯得格外清晰與冷酷:
“一個倀鬼,靠吞噬生人活命;十個倀鬼,靠結群抱團為禍……而我,靠吞噬它們活下去。”
說完,他將那半枚刻著“戌字營·陳七”的銅牌從懷中取出,再次看了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塞進了最貼身的衣袋裡。
做完這一切,他抬起頭,望向南方。
那裡的地平線被濃厚的夜色與霧氣吞沒,看不清任何東西。
哨所的老哨長曾警告過他,“那裡沒有城,隻有無儘的荒原和迷霧”。
可如今,對於已經一無所有的顧玄來說,禁地,往往也意味著生路。
這片埋葬著兵卒與過去的廢村,隻是他狩獵場的。
他轉身,不再看身後的廢墟,目光堅定地投向了那片象征著未知與危險的南方。
真正的荒野,在那裡等著他。
腳下的路,將由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
荒原的法則,也將由他,親手來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