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大荒:我有一座鎮魔殿 第98章 我在夢裡殺過你
那種被更高維度的存在當作戰利品般審視的感覺,冰冷、黏膩,如跗骨之蛆,順著神魂連線的通路,瞬間侵染了顧玄的每一寸意識。
但這感覺僅僅持續了刹那。
一股更為暴戾、更為純粹的殺意,自顧玄的神魂深處悍然炸開!
他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生出一股被冒犯的狂怒。
彷彿一頭正在進食的孤狼,發現自己的獵物竟被一頭藏在雲端的巨龍覬覦。
他不是獵物!
下一瞬,顧玄心念如刀,強行斬斷了與那巨像的對視,左眼幽暗的漩渦驟然靜止。
鎮魔殿內,死寂無聲。
可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從那一夜起,連續七日,顧玄陷入了同一個噩夢。
夢中,他不再是懸浮於空的旁觀者,而是身著一襲與巨像同款的古老玄袍,行走在無麵之城的骨粉大道上。
街道兩側,數以萬計的無麵者跪伏在地,他們沒有嘴,但那整齊劃一、彷彿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宏大誦念聲,卻清晰地回蕩在顧玄腦海——
“主……歸其位!”
每一次,他都會在誦念聲達到頂峰時驚醒。
醒來時,左眼眼角必然會滲出一滴漆黑如墨、帶著腥甜氣息的液體。
更詭異的是,在他冰冷的床榻邊,總會無聲無息地多出一枚人皮麵具。
那麵具薄如蟬翼,質地溫潤,彷彿是剛剛從活人臉上剝下,尚帶著一絲體溫。
在顧玄的“窺淵之視”下,每一枚麵具的內側,都烙印著一行細小的血色符文。
第一日,是“顧玄·第一日獻祭品”。
第七日,是“顧玄·第七日獻祭品”。
他曾命親衛將麵具投入丹爐焚毀。
詭異的是,當烈焰觸及麵具的刹那,竟從中傳出了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彷彿有真實的魂魄在其中被活活燒死。
而當麵具化為灰燼,那些灰燼又在丹爐底部,自動聚攏成一行冰冷的小字:
“你拒禮,城不熄。”
鎮魔殿,最深層的地牢。
顧玄再次見到了那個被囚禁在玄鐵囚籠中的夢行師婆子。
七日的折磨並未讓她屈服,反而讓她眼中的渾濁褪去,透出一種洞悉一切的癲狂。
她不再佝僂,而是挺直了那截枯枝般的腰桿,隔著鐵欄,死死盯著顧玄,笑了。
那笑聲嘶啞難聽,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嗬嗬……嗬嗬嗬……大人,您終於想起來問我這個老婆子了?”
“你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顧玄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左眼的幽光卻讓整個地牢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意外?我為什麼要意外?”婆子笑得更癲狂了,“你知不知道,我為何能一眼識破你是‘行屍之兆’?因為你的路,我們走過!你身上的味道,我聞過!”
她猛地撲到欄杆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鐵柱,指甲因用力而崩裂,鮮血淋漓。
“我曾是‘守門人’之一!我們有十七個人,都曾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都曾被那座城選中,都以為自己能掌控它,成為它的主人……結果呢?”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無儘的怨毒與絕望,“結果,十六個兄弟姐妹都走進了城裡,再也沒出來!隻剩我這具被抽乾了魂的空殼,像個孤魂野鬼,在彆人的夢裡苟延殘喘!”
不等柳十三娘上前嗬斥,婆子突然張嘴,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她以血為墨,以指為筆,在麵前的鐵柱上瘋狂地疾書起來。
那是一段扭曲、古老、充滿了不祥氣息的文字。
“放肆!”柳十三娘厲喝一聲,便要出手阻止。
“讓她寫。”顧玄卻冷冷開口,製止了她。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那些血字,因為他認得出來——那赫然是《鎮魔殿初代契約書》的殘篇!
上麵的每一個字,都與鎮魔殿最核心的能量紋路隱隱呼應!
血字很快寫完,婆子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癱倒在地,隻剩微弱的喘息和神經質的呢喃:
“……守門人,需以真名獻祭……方可……方可啟鑰……”
顧玄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地牢,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厚葬。”
回到殿中,他沒有片刻遲疑。
右手一翻,那枚寄宿著英靈將·石疙瘩的斷槍尖已然在握。
他不再嘗試溝通,而是直接逼出一滴殷紅如血鑽的冥河精血,悍然滴落在槍尖之上!
“醒來!”
“嗡——!”
斷槍尖發出一聲悲鳴,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龐大、都要完整的記憶洪流,如決堤江海般,野蠻地衝入了顧玄的魂海!
這一次,不再是支離破碎的片段。
他看到了一副完整的畫麵。
無儘的星空深處,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偉的漆黑“界獄”崩碎。
其中一塊最大的殘骸,如流星般劃破界壁,墜入這方山海大荒的世界。
人族的先賢大能發現了這塊“界獄殘骸”,耗費萬年時光,將其煉化為一座可以鎮壓萬魔的殿堂——鎮魔殿的雛形。
而那十八尊自界獄中一同墜落、本用於鎮壓上古邪神的守門神將,則被煉化為了殿堂的基石。
畫麵流轉,第一任被選中的“守門人”出現了。
他天資絕世,開啟了傳說中的“淵瞳”,試圖徹底掌控這座從天而降的神物。
然而,就在他開啟淵瞳,神魂與無麵之城連線的瞬間,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神魂被硬生生撕裂成了兩半!
一半留在了現實,逐漸失去了情感與人性,成為了鎮魔殿冷酷的執掌者。
而另一半……則被永遠地困在了那座骨城之中,隨著歲月的流逝,與整座城融為一體,最終化作了那尊背對蒼生,萬古不動的……巨像!
記憶的最後,是石疙瘩那充滿驚恐與焦急的嘶吼,直接在顧玄的靈魂中炸響:
“彆讓城吞了你!它要的不是一個主人……它要的是一具新的身體!”
顧玄徹夜未眠。
他端坐於萬法池前,反複推演著獲得的一切資訊。
婆子的話,石疙瘩的記憶,七日來的噩夢……所有的線索在他腦中彙聚成一個讓他頭皮發麻的結論。
他忽然發現一個被忽略的細節——每次他在夢中感覺過去了數個時辰,可在現實中,柳十三孃的報告卻顯示,他僅僅是閉眼了不到一息的時間。
城中的時間流速,遠超外界!
這根本不是溫水煮青蛙,這是在用煉鋼的高爐熬煉他的神魂!
若繼續這樣被動地承受下去,不出百日,不,甚至可能不出十日,他的神魂就會在時間流速的巨大差異下被徹底同化、磨滅,步上第一任守門人的後塵!
他不能再等了。
等待,就是死亡。
與其被動地被拖入夢境,不如……主動殺進去!
顧玄猛然起身,眼神中的冷靜已化為徹骨的瘋狂。
他劃破掌心,任由冥河精血汩汩流淌,以自身神魂為引,不再等待黑水鏡麵的召喚,而是循著那道與巨像之間的冥冥聯係,強行逆衝而上!
“轟!”
神魂彷彿撞破了一層無形的壁障,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幻。
依舊是那座死寂的無麵之城,但這一次,氣氛截然不同。
之前負責清掃骨粉的白骨清道夫,此刻正靜靜地佇立在街道的正中央,它不再清掃,而是將手中的白骨掃帚橫舉,遙遙指向遠方巨像腳下的高台。
街道兩側,所有跪伏的無麵者,不再誦經。
他們齊刷刷地轉過身,麵對著從天而降的顧玄。
那一張張光滑如鏡的臉龐上,竟緩緩裂開了一道酷似嘴巴的漆黑口子。
千人齊聲,萬眾一言,低沉的耳語彙成一股陰冷的洪流:
“你來了……”
“……這一次,是來赴約,還是來赴死?”
顧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退反進,悍然踏前一步。
“我是來……收城的!”
話音落,他腳下的骨粉大地,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冥河血氣灼燒得“滋滋”作響,冒起陣陣黑煙。
無數試圖從骨粉下伸出的慘白手臂,在這股霸道的氣息下紛紛退縮。
一步,兩步……
就在他距離巨像基座僅剩百步之遙時,前方的地麵毫無征兆地轟然塌陷!
一座閃爍著幽光的倒金字塔形祭壇,自地底緩緩升起。
祭壇的頂端,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柄鏽跡斑斑、造型古樸的青銅鑰匙——那鑰匙的形狀,赫然是鎮魔殿初始形態的微縮模型!
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彷彿從四麵八方,從每一個無麵者的口中同時響起:
“持鑰者,即歸者。”
顧玄眼神一凝,下意識地便要伸手去取。
可就在此時,他左眼劇痛欲裂!
淵瞳寄生蟲在他眼球中瘋狂扭動,視野之中,那座祭壇之上,赫然浮現出一行血色的烙印資訊:
【終焉之視·容器認證中……】
【匹配度:97……98……99……】
顧玄伸出的手,在距離鑰匙僅有三寸的地方,猛然停住!
他瞳孔收縮如針尖,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天靈蓋。
這根本不是什麼開啟城市的鑰匙,更不是什麼掌控權的考驗!
這是一個陷阱!一個為他的神魂量身定做的……容器!
就在他收手的瞬間,那柄青銅鑰匙彷彿感應到了他的抗拒,驟然發出一聲尖嘯,竟憑空消失,下一刻,直接烙印在了他探出的右手手背上!
一股被汙染、被標記的惡心感覺,瞬間從手背蔓延開來。
顧玄神魂劇震,強行掙脫幻境。
鎮魔殿內,他猛然睜開雙眼,大口喘著粗氣,額角滿是冷汗。
他第一時間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手背之上,麵板光潔,沒有任何印記。
他鬆了口氣,看來隻是神魂層麵的攻擊。
然而,當他催動“窺淵之視”,再次看向自己的右臂時,他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在那層完好無損的皮肉之下,他的骨骼、他的經脈、他的血肉深處,一縷縷漆黑如墨的詭異符文,正像植物的根須一樣,瘋狂地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