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秘藏古卷迷宗 第25章 巫醫殘卷
身後的追喊聲和零星的槍聲在辰溪鎮錯綜複雜的巷弄中迅速遠去，最終被夜風和沅水的流淌聲吞沒。龍沐陽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如同一個沒有重量的幽靈，在黑暗的屋脊、狹窄的弄堂、甚至廢棄的院落間飛速穿梭，專挑最不可能的路線行進，不斷變換方向。
他不敢直接回順風旅社，那裡很可能已經暴露。他在鎮子邊緣一處早已荒廢、半塌的河神廟裡找到了暫時的棲身之所。廟宇破敗，神像傾頹，布滿蛛網，卻勝在偏僻隱蔽，輕易不會有人前來。
剛一停下，強行壓製的傷勢和透支的體力便如同潮水般反噬而來。他猛地咳出一口淤血，靠著冰冷的斷牆緩緩坐下，臉色蒼白如紙。先前強行催穀真氣搏殺逃遁，牽動了黑龍潭留下的舊傷，經脈再次傳來針紮般的劇痛。
他迅速檢查了一下自身，除了內傷加重，並無新的嚴重外傷。但更大的危機在於——趙擎最後喊出的“生命訊號追蹤”！“尋真會”必然擁有遠超常人想象的科技手段，他們很可能已經鎖定了他的生物特征，正在鎮內進行拉網式搜尋！必須儘快離開辰溪鎮，並且想辦法隔絕這種追蹤！
他從貼身行囊中取出葛老和寨中老者贈予的藥瓶，將剩餘的藥膏儘數塗抹在幾處關鍵穴道，又吞服了幾顆固本培元的藥丸，勉強穩住傷勢。但這隻是權宜之計。
該死的科技！龍沐陽暗罵一聲。他精通的奇門遁甲、符籙咒法，對付陰煞邪祟、甚至一定程度乾擾能量場都有奇效，但對這種直接鎖定生命體征的現代化追蹤技術，卻有些無從下手。這並非他的知識領域。
除非……能找到某種可以徹底改變或遮蔽自身生命氣息的方法？
《山海經》中是否有相關記載？他強忍著不適，努力回憶。《西山經》中似乎提到過一種名叫“息壤”的神土，能自行生長，湮塞洪水，或許能隔絕氣息？但那過於縹緲。《大荒經》裡有“無腸之國”，國民沒有腸子，呼吸之風即能活，這更近乎神話了。
現實一點的……巫術？蠱術？湘西本地流傳的某些偏門秘法中，或許有類似的“隱匿”或“假死”之術？
想到此處，龍沐陽目光落在了那個從碼頭小攤買來的、雕刻著抽象蜈蚣形態的黑色小石牌上。這東西來自“黑苗”地區，或許也蘊含著某些古老的秘術思想？
他拿起石牌，再次仔細感知。石牌材質冰涼，上麵的蜈蚣雕刻線條古拙扭曲，隱隱透著一股陰冷卻內斂的氣息。他嘗試著將一絲微弱的真氣注入其中。
石牌毫無反應。似乎隻是一件普通的、帶有些許民俗能量的物品。
就在他略感失望之時，胸口的石墜再次傳來輕微的溫熱感，與手中的蜈蚣石牌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共鳴！
龍沐陽心中一動。葛老贈予的石墜能與烏頭寨的守護力量共鳴，難道也能激發這來自其他苗寨地區的物品？
他將石墜摘下，與蜈蚣石牌輕輕接觸。
嗡……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蜈蚣石牌表麵那些扭曲的線條驟然閃過一絲極淡的烏光！緊接著，石牌靠近末端一處極其隱蔽的、看似天然瑕疵的小孔中，竟然掉出了一小卷卷得極緊的、顏色發黃的古老皮紙！
果然內有乾坤！
龍沐陽小心地撿起那捲皮紙，緩緩展開。紙張極薄，卻柔韌異常，上麵用極細的墨筆繪製著一些扭曲古怪的符號、人體經絡圖以及大量晦澀難懂的苗族古語注釋！
這並非修煉功法，更像是一份殘缺的……醫術或者說巫醫筆記！上麵記載的內容光怪陸離：如何利用特殊草藥和蟲豸毒素暫時麻痹甚至改變人體的生理征象；如何模擬山魈精怪的氣息以躲避追蹤；甚至還有如何通過一種複雜的藥浴和符文刺青，將自身短暫“偽裝”成另一種生命形態的瘋狂設想！
其中一頁，正好繪製著一種複雜的、以蜈蚣和蠍子為核心的藥劑配方，旁邊注釋的苗語古語大意為：“……取百年蜈蚣涎，混合蠍尾焦粉，輔以陰脈草、幻心花……以晨露調和，塗抹周身竅穴，可蔽生氣，亂追蹤之靈，效十二時辰……”
遮蔽生氣！擾亂追蹤！
龍沐陽心中狂喜！這正是他急需的東西！
雖然這藥劑配方看起來就極其詭異危險（百年蜈蚣涎？蠍尾焦粉？），而且顯然是殘卷，缺少許多細節和注意事項，但大體思路清晰！這是一種利用劇毒之物和特殊草藥，強行壓製甚至扭曲自身生命氣息的法門！
風險極大，但或許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必須弄到這些材料！
他仔細辨認著皮紙上記載的幾種關鍵藥材：陰脈草、幻心花……這些名字在漢地醫書中聞所未聞，必然是當地苗醫的特定稱呼。好在旁邊繪製了簡略的圖形。
陰脈草葉片細長如針，帶有銀色紋路，通常生長在背陰的岩縫或古墓附近。幻心花則是一種花瓣呈現詭異旋渦狀的藍紫色小花，據說能致幻。
還有那最關鍵的“百年蜈蚣涎”和“蠍尾焦粉”……這就不是普通藥鋪能買到的了，需要特殊渠道甚至親自去捕捉煉製。
天光微亮，龍沐陽必須冒險再次外出。他換了一身更破舊的衣服，用泥土稍稍弄臟臉龐，將氣息收斂到極致，如同一個普通的早起趕工的山民，低調地離開了河神廟。
他先是根據記憶，找到了辰溪鎮唯一一家由老苗醫開設的、兼賣一些山草藥的偏僻鋪子。他沒有直接詢問陰脈草和幻心花，而是先買了些常見的止血化瘀的藥材，然後才狀似不經意地指著牆上掛著的一幅泛黃的草藥圖，詢問其中兩種與陰脈草、幻心花形態略似的普通藥草。
老苗醫年紀很大，眼睛卻很毒，瞥了龍沐陽一眼，用生硬的漢語慢悠悠道：“後生仔，你要找的東西，我這沒有。那兩種是老山裡巫醫才碰的東西，邪性得很，亂用會出事的。”
龍沐陽心中一沉，但聽出老苗醫似乎知道些什麼，連忙低聲道：“老人家，實不相瞞，家中長輩中了怪異的蛇毒，急需這幾味藥引子救命，還請指條明路，價錢好商量。”他編了個半真半假的理由。
老苗醫渾濁的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又看了看他沾著泥土和草屑的褲腳（這是龍沐陽故意為之），似乎相信了他真是從山裡來的求藥人，終於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鎮子東頭，棺材鋪後麵的巷子裡，有個擺攤賣山貨的老巴代（苗語對長老、巫師的尊稱，此處可能指代有特殊本事的人）……他或許有你要的東西。不過……他那裡的東西，沾因果，價錢也不是銀元能結的。”
老八代？特殊代價？龍沐陽記在心裡，付了藥錢，又道了聲謝，匆匆離開。
按照指引，他來到鎮東頭那家陰森森的棺材鋪後巷。這裡光線昏暗，幾乎無人經過。果然，在巷子最深處的牆角，擺著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地攤，攤主是一個穿著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苗服、瘦小乾癟得如同核桃的老者，正閉目養神，麵前隨意擺放著幾塊獸骨、一些顏色古怪的礦石、以及幾株用紅線捆著的、龍沐陽從未見過的奇異草藥。
其中兩株，正是皮紙上描繪的陰脈草和幻心花！而且品相極佳，能量充盈！
龍沐陽壓住心中激動，走上前，學著之前寨中人的禮節，微微躬身，用剛學來的蹩腳苗語問候道：“老巴代，吉祥。”
那老者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瞳孔竟然是奇異的灰白色，彷佛蒙著一層翳，卻又給人一種能看透人心的感覺。他掃了龍沐陽一眼，目光在他胸口停留了一瞬（那裡貼身藏著石墜），用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道：“漢家娃子，你要買東西？”
“是的，老巴代，我需要這兩株草，還有……百年蜈蚣涎和蠍尾焦粉。”龍沐陽直接說道。
老者灰白的瞳孔似乎微微縮了一下，乾癟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嘿嘿……膽子不小。你要的東西，我都有。但我的規矩，你懂嗎？”
“請老巴代明示。”
“銀元我不要。”老者伸出乾枯如鳥爪的手指，指了指龍沐陽，“我要你身上的一樣東西。”
龍沐陽心頭一緊：“什麼東西？”
“現在還不能說。”老者笑容更加詭異，“你先欠著。時候到了，我自然會來取。你若答應，東西現在就可以拿走。若不答應，現在就離開。”
這無異於一個浮士德式的交易！未知的代價，往往最為可怕。
龍沐陽看著攤位上的草藥，又感受著小鎮遠處似乎隱隱傳來的騷動（可能是“尋真會”開始大肆搜捕），知道自己沒有太多選擇時間。
他一咬牙：“好！我答應！但必須是我能力範圍之內、且不違背道義之事！”
“嘿嘿，放心，老巴代從不強人所難。”老者怪笑一聲，將陰脈草、幻心花，以及兩個小小的、分彆裝著粘稠毒液和黑色粉末的骨瓶推給龍沐陽。
龍沐陽收起東西，對著老者再次一揖，轉身快步離開。他沒有問對方如何找到自己，既然對方敢讓他欠下未知的債務，必然有其手段。
回到廢棄河神廟，龍沐陽立刻開始按照皮紙上的殘缺記載，處理藥材。他沒有合適的工具，隻能因地製宜，用撿來的破瓦片研磨，以清水和隨身攜帶的一點藥露調和。
過程充滿了風險，尤其是處理蜈蚣涎和蠍尾焦粉時，那股刺鼻的腥臭和蘊含的劇毒讓他頭暈目眩。他不得不極其小心，並以真氣護住心脈。
終於，一小碗漆黑如墨、粘稠無比、散發著令人極度不適氣味的藥膏調製完成。
看著這碗賣相驚人的藥膏，龍沐陽深吸一口氣。沒有時間猶豫了，廟外遠處已經傳來了狗吠聲和更加清晰的搜查喧嘩聲。
他脫去上衣，按照皮紙上描繪的幾個關鍵竅穴位置，將這詭異的藥膏均勻塗抹上去。
藥膏接觸麵板的瞬間，一股極其強烈的灼燒感和刺痛猛地傳來！彷佛無數細小的毒蟲正在往皮肉甚至骨髓裡鑽！緊接著是冰寒、麻痹、以及各種光怪陸離的幻覺開始衝擊他的神智！
龍沐陽悶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全身。他緊守靈台一絲清明，全力運轉真氣引導和對抗這股猛烈的藥力，同時默唸靜心咒文對抗幻覺。
痛苦持續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緩緩消退。
他幾乎虛脫，低頭看去，隻見塗抹藥膏的麵板變得一片青黑，甚至浮現出一些類似蜈蚣腳般的詭異暗紋，體溫也變得極低，呼吸和心跳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
他嘗試著感應自身，發現那股原本縈繞不散的、屬於活人的“生氣”果然變得極其微弱且混亂，彷佛變成了一塊冰冷的石頭，或者……某種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蟲。
成功了！至少暫時成功了！
他不敢怠慢，立刻換上一身早就準備好的、帶著濃重魚腥和汗臭味的舊衣服，將臉龐再次塗抹臟汙，然後將剩下的藥膏和皮紙小心收好，迅速離開了河神廟。
就在他離開後不久，一隊帶著奇特儀器、神色冷峻的“尋真會”成員便搜查到了這裡，儀器上的指示燈閃爍不定，最終歸於平靜。
“報告，生命訊號消失。目標可能已經死亡，或者……用某種方法遮蔽了追蹤。”帶隊的人對著通訊器低聲報告。
龍沐陽低著頭，混在清晨開始逐漸增多的人流中，如同一個最普通的、為生計奔波的底層勞工，緩慢而堅定地向著鎮外走去。
他騙過了儀器，但也付出了未知的代價，並且身中奇毒。
前路依舊艱險，但至少，他暫時甩掉了身後的追兵，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下一步，他必須儘快解毒，並根據新獲得的線索——“籙文武裝”、“教授”，繼續追查下去。
辰溪鎮的危機暫告一段落，但更大的謎團，才剛剛揭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