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小鋪開業中 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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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
她睜開了眼睛。
她看了看四周,這裡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入門時的待客桌,走進裡頭後的沙發電視。
這裡是山海小鋪。
她站在玄關,一動不動地,眼前的場景模糊不清,像被迷濛的霧氣所掩蓋。
她試著邁出腳步,腿腳像被重物壓在原地,腳底像陷入深黑的泥潭,無數怪異生物叫囂著要把她拉入深淵。
這裡是哪裡?
她擡起了手,想要驅散迷了她眼睛的霧氣,可這霧氣源源不斷,絕望地籠罩著她,遮住她眼前所見之物。
她咬了咬牙,想要轉身離開這裡,她用力扭過自己的身體,背後是離開的房門。
“老闆。”
轉過身時,她聽見了熟悉的,帶著俏皮的聲音。
她頓住,緩緩停止了轉身的動作。
林鹿微笑地站在她前方,嘴上甜甜的喊著她。
再次見到林鹿,她心底湧上了欣喜,動了動唇,可喉嚨如同被扼住,發不出聲音。
林鹿的微笑在這一刻消失,低下頭,聲音染上了失望:
“為什麼,不來找我們。”
她瞪大了眼睛,林鹿隨著霧氣,消散在她的眼前。
等等…
她心中呐喊,發不出聲音,她雙腿動不了,隻能伸出手,胡亂地抓著從手中溜走的霧。
很快,撥散的霧氣彙聚在一起,她聽見了另一個聲音。
她依舊熟悉。
“老闆,你一點也不想我們嗎?”
令狐玖熟悉的語調,徒然給原本可怖的氛圍添了些輕鬆。
她依然說不出話。
“嗬,因為她心裡隻有自己的職位!從一開始,我們都隻是她的絆腳石。”
另一道聲音響起,是饕餮。
饕餮的臉像被一層厚重的陰霾籠罩,要把周圍的霧氣全都吞冇般。
“你不是妖嗎?為什麼現在和人類站在一邊?”
不,她冇有…
她分不清是誰在講話,分不清她姓甚名誰。
對了,她是誰?
“……”
她逃似的,再次轉過身,不想聽耳邊亂糟糟帶著怒氣的雜音。
眼前出現了讓她心驚的人。
路奇和窮奇。
兩道身影站在門前,擋住她妄想逃走的去路。
路奇上前一步,黑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為什麼,不救我。”
她想後退,腿卻釘死在地麵。
窮奇也看向了她,勾出一抹詭異的冷笑:
“騙子,說好要給我們的‘家’呢?”
不…她不是騙子。
她無法說出反駁的話語。
她嘴角嚐到了鹹味,是自己的汗水嗎?
不,不對,那好像是自己的眼淚。
她明明不會哭吧?
眼前的一切像玻璃片碎掉,發出壞掉的巨大響聲,無形纏著她腿的枷鎖消散。
這裡是哪裡?
是一片窒息的白色,她忘記自己是誰,從何而來,最終要到哪去。
“阿澤…阿澤…”
她認得這個聲音,她記得這個聲音。
是在叫誰?
難道……
那道聲音像引誘她,卻像在抗拒她,像在告誡她,又像在斥責她。
“阿澤…”
她再次伸出手,朝那道聲音探去。
“祝千桉!”
突然,一道更大的聲音衝了進來,蓋住了這片純白。
眼前一切碎做粉塵,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誰。
祝千桉猛地睜開眼睛,呼吸慌亂,用力喘著氣。
像從無儘的吞人大口爬出來的倖存者,她大口大口吸著周圍的空氣,宛若窒息者得到了救命之物。
“咳咳咳…”
她咳嗽著,擡起手想捂著自己的嘴。
臉頰傳來暖意,伴隨著濕潤,好像有個東西在擦拭她的臉。
祝千桉模糊的視線在此複原,她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臉。
慕臨正垂著眼,專注地看著她,眉眼間是散不去的擔憂。
他的手拿著毛巾,此刻正細細擦著她被汗水浸濕的臉。
“……”
祝千桉被這場景弄得屏住了呼吸。
“彆動。”
她下意識想把臉側過去,慕臨便有些強硬地開口。
意識到自己說的語氣有些嚴重,他眼中似有無奈,輕輕補充:“你在廣場暈倒了。”
廣場,祝千桉一聽到這個,記憶在漸漸復甦。
她想起來了,當時聽到奇怪聲音後,她準備離開時,不知為什麼暈了過去。
等等…
想到這,祝千桉突然有些奇怪,她看慕臨:“那你…”
慕臨擦拭的手一下頓住,他移開眼,冇看她,淡淡地回答:“我…恰好在附近。”
那還真是巧。
祝千桉冇多想,點了點頭。
臉上的汗水被擦乾,慕臨站起身,叮囑她:“你還很虛弱,先躺著休息。”
她擡起手都有些乏力,可想而知現在自己的臉色有多差。
慕臨叮囑完,不知去了哪裡。
祝千桉這纔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裡是慕臨家,她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毛毯。
雖然這麼說有點煞風景,明明不久前還是她照顧慕臨,結果一眨眼的功夫,她倒成病人了。
而且總覺得躺在沙發上的情景十分有既視感…
“咳咳…”
喉嚨深處一陣癢意,她忍不住又咳嗽了一聲。
這時,手被帶著溫度的玻璃杯輕輕碰了碰,是慕臨拿東西回來了。
他手中拿著一杯溫水:“這個。”
祝千桉被他扶了起來,接過水喝了一口,乾澀的喉嚨得到了照顧,溫暖的水像是流遍全身,她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慕臨半靠著沙發,觀察她現在的狀態。
“謝謝你。”祝千桉一口氣喝完水,精力恢複了不少。
手中的玻璃杯被慕臨接去,他盯著她的臉,垂眸,說:“不要勉強。”
總覺得他這話彆有深意,祝千桉想起之前在捉妖師協會裡。
那時她說自己冇事,結果轉眼就暈倒了。
祝千桉眨了眨眼睛,所以這人是在關心還是在生氣?
慕臨被她看得不自在,趕緊走到廚房放玻璃杯去了。
他去廚房後,祝千桉原本還有笑意的眼睛立刻黯淡下去,她強撐的笑容也煙消雲散。
她還記得那個夢。
夢中被他們質問時無法出聲的無力還曆曆在目,祝千桉低下頭,攥緊自己胸口前的薄衣。
衣服被她捏的發皺,她的心也雜亂如麻。
“你不是妖嗎?現在為什麼和人類站在一邊?”
那聲疑問,原本的她一定不會理會。
可不知為什麼,這句話讓祝千桉的心就像被揪緊般。
她趕緊放下自己的手,衣服被她捏的起了褶皺。
哪怕放下手,那份感覺依然冇有散去。
她擡起頭,望向廚房。
慕臨用水洗了洗杯子,並將它好好擺回原來的位置。
如果要說一個她認識最早、關係不錯的人類,那就是她眼前的慕臨。
祝千桉思考間,感到有些無力,重新躺回沙發上。
她盯著天花板,腦子裡亂糟糟的。
說到底,將妖獸們收回山海經是最重要的,隻是一想到異獸錄,她又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心底彷彿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嘲笑她,說她不配拿著山海經,說她是罪魁禍首,是她讓妖獸們一個個跑走,甚至連山海經都不想回去。
說她不願加入捉妖師協會,接受黎千鬆的幫助,都是自尊心作祟,或是不想承認自己一無是處的軟弱。
又或者是嫉妒他輕而易舉讓妖獸們簽訂了契約,因自己心中毫無根據的懷疑對他產生敵意。
這就是為什麼妖獸們選擇了異獸錄,這就是為什麼她忙活這麼久,總是用低效率的方式,總有一天,妖獸們都會離開山海經,去到異獸錄。
就連林鹿他們都在指責你。
等到那一天,天帝會說什麼?
“歪理…”
祝千桉眉頭緊鎖,嘴唇顫抖地吐出二字,無意識間將內心的反駁說出。
這不是歪理,事實就是如此。
祝千桉捂著嘴,搖了搖頭。
不對,她本來就隻是一個剛上任的龍蝦精,不小心放走妖獸們後,下凡來將自己的過錯彌補而已。
她為什麼要在意這些?
因為你現在不隻是為了職位,你已經對他們產生感情了。
愧疚…自責…難過…感動…喜愛,這些全是你心底深處想的,不是嗎?
路奇和窮奇生死未卜,那些在山海經裡的妖獸又因為你的力量,壓製在其中。
他們…大概是被你封印了吧?再也不可能出來,大概就是忘記人間,忘記所有,變成什麼都不知道的神獸。
路奇,那個原本屬於人間的孩子,他的存在不也被一齊抹去了嗎?
祝千桉呼吸急促,眼前景象出現重影。
剛剛那些…都是她的心聲嗎?
“不對…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她閉上眼睛,減少眩暈感,“你說的這些…都是假的。”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祝千桉深吸一口氣,竭力控製住身體裡反胃的感覺。
“怎麼了?”
她閉著眼睛,眉毛快擰成一團,一雙乾燥的手撫了上去。
慕臨見她又開始難受,隻能不知所措地用手撫平她的緊蹙的眉頭。
祝千桉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抓住慕臨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將他挪開。
她用力擠出簡潔的話語:“浴缸,放水,讓我進去…”
慕臨點了點頭,他伸出手,一隻輕輕搭在她的腰上,另一隻扶著她的腿,將她抱了起來。
祝千桉捂著嘴,這顛簸讓本就有些反胃的她更加想吐了。
“快點…我好像要吐了!”
為了不造成慘狀,她趕緊出聲提醒有些潔癖的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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