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靈：玄鳥引途 第1章 青丘遺孤，禁地奔逃
大荒的風，從來都是帶著棱角的。
靈汐蜷縮在枯槁的梧桐樹根下，後背緊緊貼著冰涼的樹乾，連呼吸都不敢放重。風卷著沙礫砸在臉上，混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讓她忍不住想起三個月前青丘的桃花——那時的風是暖的，裹著桃花瓣落在鼻尖，母親還笑著幫她拂去發間的花瓣，說「靈汐的靈力雖弱，卻是青丘最懂靈脈的孩子」。
可現在，青丘的桃花早被妖族的業火燒成了灰燼，母親最後塞給她的青銅靈鏡，此刻正貼著心口，傳來微弱的、近乎溫熱的震顫。
「搜！仔細搜！青丘那隻小狐狸跑不遠！」
粗啞的嘶吼聲從百米外的枯林裡傳來，伴隨著妖兵踏碎枯枝的「哢嚓」聲，像重錘敲在靈汐的心上。她下意識地將身體往樹根更深處縮了縮，指尖死死攥著靈鏡的邊緣——鏡身刻著繁複的靈族紋路，是母親用自身靈脈溫養了十八年的器物，此刻紋路間泛著極淡的青光，像是在替她掩飾靈族的氣息。
靈汐今年剛滿十八歲，作為青丘靈族最後一隻九尾狐，她本該在族人的庇護下學習如何掌控靈脈，而非像喪家之犬般在大荒邊境逃亡。可三個月前那場滅族之災，徹底撕碎了她所有的安穩。
那天青丘的桃花開得正盛，靈汐跟著母親在靈脈池邊修煉。忽然間，東南方向的天空被染成了血紅色，妖族的「焚天旗」在雲層間若隱若現。母親臉色驟變，將青銅靈鏡塞進她懷裡，用靈力凝成結界將她藏進後山的樹洞：「靈汐，無論聽到什麼都彆出來，帶著靈鏡去找玄鳥靈印，隻有靈印能救三界，能重振靈族……」
後麵的話，靈汐已經聽不清了。她隻記得樹洞外傳來族人的慘叫、妖族的獰笑，還有母親最後一聲帶著靈力的嘶吼——那是靈族為了保護幼崽，不惜燃燒自身靈脈的聲音。她在樹洞裡縮了三天三夜，直到結界消散，外麵隻剩下燒焦的桃花木、凝固的血漬，還有妖族「搜靈隊」四處巡查的腳步聲。
從那天起，「找到玄鳥靈印」就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撐。母親臨終前說，靈鏡能感知靈印碎片的氣息，隻要跟著靈鏡的指引，就能集齊碎片重鑄靈印。可她沒想到，自己剛離開青丘舊址不過半月，就被妖族的搜靈隊盯上了。
「隊長，這邊有靈族的氣息！」
尖銳的叫聲讓靈汐渾身一僵，她猛地抬頭，看見不遠處的土坡上，三個穿著黑色鱗甲的妖兵正朝她的方向張望——為首的妖兵臉上有一道從左眼到下頜的傷疤，手裡握著一柄布滿倒刺的骨刀，正是之前追了她三天三夜的妖族小隊長「黑鱗」。
靈汐來不及多想，轉身就往枯林深處跑。她的靈力本就微弱，這幾日逃亡又沒怎麼休息，剛跑出去幾十步，就感覺胸口發悶，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黑鱗的獰笑聲像毒蛇般纏上來：「小狐狸，跑啊！你以為能逃得過我？等抓住你，扒了你的九尾，獻給血牙長老，定能換個大功！」
九尾是靈族的命根，扒尾之痛堪比淩遲。靈汐咬著牙，拚儘全力運轉體內僅存的靈力，腳下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可她畢竟隻是個十八歲的靈族，靈力儲備遠不及成年妖兵，眼看黑鱗的骨刀就要劈到她的後背，心口的青銅靈鏡忽然劇烈地顫動起來！
「嗡——」
淡青色的光芒從靈鏡紋路間爆發出來，像一層薄紗裹住靈汐的身體。她隻覺得腳下的地麵忽然變得柔軟，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扭曲——原本熟悉的枯林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彌漫著灰白色霧氣的山穀，空氣中的靈氣混亂得幾乎讓人窒息，連身後妖兵的嘶吼聲都被隔絕在了霧氣之外。
靈汐踉蹌著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四周。霧氣裡隱約能看到暗紅色的石頭鋪成的小徑，路邊的植物都是黑色的，葉片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可湊近一看，水珠裡竟映出模糊的、痛苦的人臉。
「這是……哪裡？」
她低頭看向懷裡的靈鏡，此刻鏡身的青光已經減弱，隻剩下紋路間淡淡的光暈。靈汐記得母親說過，靈鏡能在危急時刻指引生路，可這片山穀的氣息太過詭異，靈氣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幽冥死氣，讓她的靈脈都開始隱隱作痛。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從霧氣深處傳來。不是妖兵的沉重踏步，而是帶著某種韻律的、輕盈卻極具壓迫感的步伐，每一步落下，周圍的霧氣都會往兩邊退開幾分。
靈汐瞬間警惕起來，握緊靈鏡，緩緩轉過身——霧氣中，一道頎長的身影正緩步走來。
那人穿著銀白色的神族戰甲，戰甲上刻著繁複的雲紋，在灰白色的霧氣中泛著冷冽的光。他的頭發很長，用一根黑色的發帶束在身後，垂落在肩甲上，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裡的劍——劍身狹長，通體呈蒼梧木般的深綠色，劍柄上鑲嵌著一顆鴿卵大的藍寶石，劍身在霧氣中隱隱散發著斬破邪祟的靈力波動。
是神族。
靈汐的心臟驟然縮緊。她雖從未見過神族，卻從母親的描述中知道，神族的戰甲和武器都帶著獨特的靈光，尤其是眼前這柄劍——母親曾說過，神族戰神蒼淵有一柄蒼梧劍，能斬儘三界邪祟，是神族最鋒利的武器之一。
那人走到離靈汐十米遠的地方停下，抬起頭。他的五官極為深邃，眉骨高挺，鼻梁筆直，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最讓人難忘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極淡的金色，像淬了冰的陽光，落在靈汐身上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戒備。
「靈族？」
蒼淵的聲音低沉，帶著金屬般的冷硬，每個字都像冰珠落在石麵上。他的目光掃過靈汐身後的九尾（靈汐因靈力不足，隻能維持三尾形態），又落在她懷裡的青銅靈鏡上，眉頭微微蹙起。
靈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將靈鏡抱得更緊。她知道神族和靈族的恩怨——百年前靈脈爭奪戰之後，神族就對靈族心存芥蒂，尤其是傳聞中靈族通敵幽冥界後，神族更是對靈族避之不及，甚至在妖族進攻青丘時袖手旁觀。眼前這個神族，若是蒼淵，說不定就是當年放任妖族覆滅青丘的人之一。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靈汐強壓著內心的恐懼，開口問道。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卻努力維持著鎮定——母親說過，靈族就算隻剩一人，也要有尊嚴地活著。
蒼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往前邁了一步，蒼梧劍微微抬起，劍尖指向靈汐：「青丘靈族早已覆滅，你為何會在此地？這裡是神族禁地忘川穀，擅入者魂歸幽冥，你一個靈族，怎麼敢闖進來？」
忘川穀？
靈汐心頭一震。她曾在母親的古籍中見過這個名字——忘川穀是神族與幽冥界的交界之地，穀中設有「噬魂結界」，任何非神族闖入，都會被結界中的幽冥死氣吞噬魂魄，是大荒中人人聞之色變的禁地。
她怎麼會闖入這裡？難道是靈鏡的指引？
「我……我是被妖族追殺，不小心闖進來的。」靈汐急忙解釋，「我沒有惡意，隻是想找個地方躲一躲，現在就走。」
她說著就要轉身，卻聽到蒼淵冷喝一聲：「站住！」
蒼梧劍的劍氣驟然爆發，一道銀白色的光刃朝著靈汐的胸口劈來！靈汐瞳孔驟縮，來不及多想，本能地舉起懷裡的青銅靈鏡擋在身前。
「鐺——！」
清脆的撞擊聲在山穀中回蕩，銀白色的劍氣撞在青銅靈鏡上，竟沒有將靈鏡擊碎，反而被鏡麵反彈回去，擦著蒼淵的肩甲，劈在旁邊的黑色岩石上——岩石瞬間被劈成兩半，斷麵處還冒著淡淡的青煙。
蒼淵猛地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蒼梧劍是天帝用九天玄鐵和蒼梧神木煉製而成，斬過無數妖邪幽冥，從未有過被凡物（在他看來，靈族的器物皆是凡物）抵擋的先例，更彆說反彈劍氣。
而更讓他震驚的還在後麵——青銅靈鏡在擋住劍氣後，鏡麵忽然變得透亮，像是一麵澄澈的湖水，湖水中漸漸浮現出一道虛影：那是一塊巴掌大的、泛著金色靈光的碎片，碎片邊緣有玄鳥的紋路，正懸浮在一片霧氣繚繞的村莊上空。
是玄鳥靈印的碎片！
蒼淵的呼吸驟然一滯。他奉天帝之命追查靈印碎片已有半月，卻始終找不到碎片的蹤跡，沒想到竟在一個靈族的器物中看到了碎片的殘影。
靈汐也愣住了。她看著鏡中的碎片虛影，心臟激動得幾乎要跳出胸腔——這是靈鏡第一次顯露出碎片的具體位置！母親說的沒錯，靈鏡真的能指引她找到靈印！
就在這時，蒼淵忽然收劍，金色的瞳孔緊緊盯著靈汐，語氣依舊冷硬，卻少了幾分殺意：「你這麵鏡子，能感知靈印碎片的位置？」
靈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她知道眼前這個神族很可能對靈印感興趣，若是如實相告，說不定會被他奪走靈鏡；可若是撒謊，以她的靈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蒼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麼。他的目光在靈汐的九尾和靈鏡之間來回掃視，最終開口道：「我可以不殺你，也可以護你不被妖族和幽冥勢力傷害，但你必須用這麵鏡子指引我尋找靈印碎片。等集齊所有碎片，靈印歸神族，我會給你一塊足夠你在大荒立足的領地，保你安全。」
靈汐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他想要的是靈印。可她尋找靈印，不僅是為了自保，更是為了重振靈族、平息三界戰亂，若是靈印歸了神族，她的族人豈不是白死了？
可她沒有選擇。妖族還在外麵搜捕她，忘川穀又是神族禁地，她若是拒絕，恐怕連走出山穀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以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對抗妖族和幽冥界的勢力，想要集齊碎片，或許真的需要神族的幫助。
「我有一個條件。」靈汐抬起頭，迎上蒼淵的目光，「找到靈印後，你必須幫我查清當年青丘覆滅的真相。我不信靈族通敵的傳聞，我要還族人一個清白。」
蒼淵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條件。他沉默了幾秒鐘，最終點頭：「可以。隻要你乖乖指引方向，我會幫你查。」
達成協議的瞬間，周圍的霧氣似乎散了一些。蒼淵轉身，朝著忘川穀外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跟上」。靈汐看著他的背影，握緊了懷裡的靈鏡——鏡中的碎片虛影還在閃爍，像是在催促她快點出發。
她深吸一口氣，快步跟了上去。陽光透過霧氣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她和蒼淵的身上，一個是背負著全族血海深仇的靈族遺孤，一個是藏著過往心結的神族戰神，兩人的影子在暗紅色的石徑上被拉得很長，帶著明顯的戒備，踏上了前往人間界的路。
靈汐不知道，這場始於戒備的同行，將會徹底改變她的命運，也會改變三界的未來。她隻知道，懷裡的靈鏡還在溫熱，鏡中的碎片還在指引，而她，必須活下去，找到靈印，為族人複仇，為三界尋回安寧。
風再次吹過忘川穀，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玄鳥鳴叫，像是在為這段宿命的相遇，奏響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