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路遠不念君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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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裴督軍府上做客。”
盛沐婉雙唇哆嗦,“是十三歲的裴少帥邀請。”
謝玹霖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她的話是真是假。
他槍尖依然頂著母親眉心,揚眉暗示副官撥打裴府電話。
得到準信後,渾不在意反手隨意射殺了一名傭人。
“你最好祈禱霜霜在南方冇事。”他頭也不回的趕去閩城,“死的這個人隻是警告。”
盛沐婉跌跌撞撞衝過去。
她好不容易纔一一解開綁縛家人手腳的繩索,因為受到驚嚇,父親的心絞痛又犯了。
幼弟看到倒在血泊中盛家下人時,眼一翻也跟著暈倒了。
她急著救人,腳下一滑也跟著仰麵摔倒。
再醒來時,全家都在病床上。
但幸好還都活著。
她踮著腳下了床,哭泣著一聲聲說:“對不起”
母親抬頭將她散亂的頭髮攏在耳後,“傻女兒,生活在這樣亂的世道,不是今日死在這裡,就是明日死在那裡,活著每一天都是賺的。”
“也正因為世道亂,你還有彆的選擇。”
她頭搖的如撥浪鼓一般:“我走了,他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知道謝玹霖變心後,她試著提過退婚。
他卻說胡月霜隻是義妹,即使生出床第間的心思,也隻會當對方是個以色侍人的戲子。
父親握住她的手:“不,你母親的意思是世道亂,人命如草芥,可以尋機死彆。”
盛沐婉愣住了。
原來,他們也一直替她思考著退路。
第二天,他們帶著她見了一個人。
對方需要一批西藥——盤尼西林。
可這是時下最緊俏最昂貴的救命藥。
隻有醫院和黑市纔有,而醫院則受到謝家軍、巡捕房、以及警察局三方勢力製衡和管控。
想要這樣一箱藥,至少需要半個月才能湊齊。
而這段時間,她還得待在謝玹霖身邊,繼續偶爾爭風吃醋,不能叫他察覺出異常。
否則不管是盛家幫人購買抗生素,還是她死遁的事,但凡露出一點,整個盛家都會受到牽連。
回家後,盛沐婉便開始整理東西。
那些曾經代表著愛意的禮物,謝玹霖寫給她的情詩,她和他的合照被她一件件銷燬。
她看著和他的合婚庚帖,上麵還寫著兩人的生辰以及祝詞,手一揚帖子落入火盆。
火焰吞噬,白首夢也消失無蹤。
盛沐婉又去了兩人新居——謝公館。
亭台已經建好,工匠正在引水,後院是一整片泡桐樹。
枝葉間淡紫色、白色的小花交映。
她期待的忠貞,他承諾的守候,不過一季就開始隨風輕輕飄落。
盛沐婉舉起斧頭便砍,一斧又一斧,聲音沉悶刺耳,嘲笑她自不量力。
她拚勁全力也隻是在樹乾上留下些微傷痕。
就像她和他之間,從來都不是對等的。
她能做到的,隻是抹去樹乾上兩人一起刻下的名字。
那時,他握著她的手一起刻畫愛心。
她刻“謝玹霖”,她心裡隻有他。
他刻“盛沐婉”,宣誓心裡也隻有她。
現在,盛沐婉用力一斧削下去。
什麼都冇有了。
樹乾上流下汁液,那是它的傷痕。
過些時日就會癒合。
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謝公館。
回到盛家後,餐桌上突然多了兩個人。
謝玹霖正體貼的拖開餐椅,按著胡月霜肩頭要她坐下。
盛沐婉麵無表情的看了兩人一眼,打了聲招呼就準備上樓。
“過來!”謝玹霖的聲音中還帶著些許慍怒。
在盛家,他甚至比她自如。
“知道我為什麼帶霜霜來見伯父伯母嗎?”
盛沐婉冇有回頭,脊背挺得筆直。
似乎這樣就能提醒她不會因為感情折了脊梁。
“霜霜去了南方,正遇上革命軍和裴家軍因為一批戰備物資交火,受到驚嚇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謝宅未修成,防守司令部又是一幫糙老爺們,思來想去隻有留在盛家修養最妥帖,再有你是醫生,她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沐婉,我可以相信你,對嗎?”
盛沐婉聞言轉身。
“打擾了~”
胡月霜柔柔弱弱張口,“其實我沒關係的,都是玹霖哥太過緊張”
“而且家裡這麼多傭人,不用叨擾沐婉姐姐,再說我搬進盛家,外麵的八卦雜誌還不知傳成什麼樣子。”
謝玹霖疼惜地攬了攬她肩頭,“霜霜總是這樣一心替人著想。”
“不就是新歡舊愛齊聚一個屋簷下,說我左擁右抱不過我不懼流言,沐婉也會在意的。”
“冇事,有我罩著你,霜霜什麼都不用怕。”
這句話,他也給她說過。
此刻,盛沐婉隻覺撲麵而來滾燙,臉皮好似被細針密密麻麻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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