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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謀我偏謀你 皇恩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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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恩賞賜

薄霧未散,景雲苑內,呦呦鹿鳴。鳳輦碾過落葉,停在景雲獵苑門前。

薛太後走下鳳輦,擡手撥了撥鬢邊垂落的步搖,“今歲誰能獵得頭功?哀家的青霜劍可等著賞人呢。”

侍從手捧那把青霜劍,蘇清如上前觀賞,

“青霜劍!皇祖母,這可是您十四歲雁門關救父時的那把劍?”

薛太後出生定北侯府,自小在軍營長大。七歲挽弓,十歲殺敵,十四歲那年的雁門關之戰,她單槍匹馬闖入敵營,救回被圍困的父親。如今啟仁帝能穩住江山社稷,也半倚薛太後的雷霆手段。

“哈哈,正是。”薛太後移步到涼亭坐下,眾人也跟到近前,“哀家老了,這柄青霜劍雖仍藏鋒鞘內,卻隻剩案頭積灰了,倒不如賞與能持劍護山河的妙人,也好教它再震九州霜色。”

“太後所予彩頭,甚是貴重。”沈策見她目光久駐青霜劍,遂束緊腰間箭囊,立於劍側,“此劍可衛山河,斷不可落入圖謀不軌之徒手中。”

高長澤走來,拿起侍從手中的青霜劍,抽出劍鞘,指腹撫過劍脊,忽而喟歎:“沈將軍所言確有道理。隻是將軍的配劍雖能衛護山河,卻保不住……”

“殿下,”蘇清如按住劍麵,截斷高長澤話語,“聞說景雲苑藏有雙鹿,毛色斑斕甚為罕見。此時若不啟程,恐為他人捷足先登,我們還是速速動身吧。”

“唯王妃之命是從。”高長澤將青霜劍收入鞘內,又凝視劍身片刻,“此青霜劍,材質精良,確乃上品。”

言訖,她與高長澤驅馬並肩,避過眾人,縱轡而入密林。蹄聲輕緩,自身後幽幽傳來,漸行漸近。

“昔霍將軍為雪舅父之恨,於圍獵場挽弓張弦,斃李郎中令。漢帝憐其驍勇,欲全愛將,乃告於外,稱李郎中令為鹿所歿。”高長澤刻意鬆下手中韁繩,任馬兒散漫前驅,笑望向她,“王妃,若沈將軍此時圖害你我性命,父皇當會降罪否?”

她挽韁停下坐騎,林間靜謐,隔了半晌,才道:“沈將軍……不會如此。”

驀地有野雉從灌木中驚起,耳後弓弦輕響,箭矢擦著蘇清如的發梢掠過,她側頭時幾縷發絲飄落,箭正中雉雞咽喉。

“沈將軍箭術卓絕!”高長澤引弦挽弓,箭鏃直指沈策,“今父皇命我等至景雲苑圍獵,為將軍西征凱旋慶功。隻是這慶功之譽,還需看將軍能否應下此局了。”

沈策乘馬疾馳到他們跟前,探身欲拾墜地野雉,渾然未覺高長澤動靜。蘇清如抽出腰間弓弩,指壓弩機,箭直貫細線,將高長澤的弓弦崩斷。

沈策執箭尾,拽野雉而起,奮力擲於遠方,五彩翎羽紛揚半空,隻聞野雉墜地悶響。

蘇清如所乘紅鬃馬忽失馭控,徑朝林間野雉疾奔。她急攥韁繩欲止,奈何烈馬負韁力拒,昂首奮蹄,絲毫未減奔勢。她當下沉足踏鐙,提踵壓掌,借腿力分卸身軀之重,使腰背微挺,重心下移,不教前傾半分,與驚馬相抗周旋。

馬兒緩行至野雉屍骸處駐足,其鼻翕微動,輕嗅著那支貫穿雉身的箭羽。

她踏鐙下馬,拔下那支箭,箭羽之上,隱有淡香縈繞,沾染野雉鮮血後,香氣愈發馥鬱。此時高長澤揚鞭催馬而來,至其側畔勒韁駐馬,問道:“此箭可有異常?”

蘇清如持箭付與高長澤,言:“且聞。”語畢,紅鬃馬隨即伸頸近前,以鼻相探,她急拽馬項圈,將馬頭轉至彆處。

高長澤取箭羽置於□□紫驊騮鼻前,那馬並無異狀。他擡眸看向蘇清如,沉聲道:“沈將軍此箭,莫非專為你這紅鬃馬而製?”

她回眸,但見沈策彎弓搭箭,又射下兩隻野兔。

近處蔥蘢草木作響,白影攢動,細毛紛揚。

“雪狐?”待她看清時,尖利狼爪已扣住紅鬃馬腿,馬兒吃痛嘶鳴,揚蹄竄入密林深處,接著數十道白影破草而出,“是白狼!”

草甸腥風漫卷,野雉殘軀染血。白狼群聚而爭食,嗚咽之聲此起彼伏。高長澤將她拽上自己的紫驊騮,棄去手中斷弦的弓,奪過她手中勁弩,一箭射下三匹白狼,餘下四五匹白狼昂首向天,發出嗥叫,遠處狼嚎之聲亦接連傳來。

俄而,群狼援兵已至,撲向蘇清如與高長澤。利爪刺入馬腹,紫驊騮吃痛,猛然揚蹄,劇烈扭動不止。若此時被甩下馬背,二人必落狼口,性命難保。

高長澤竭力撐持身軀避免摔下,但手中弩機僅餘最後一矢,“若不幸墜馬,本王必以身為盾,護你周全!”

“些許白狼,不足畏懼。”蘇清如四指夾起箭筒中的三隻長箭,奮力揮下,箭頭直穿白狼咽喉,釘死在地上。

不多時,草叢複現數匹白狼,將他們圍住。高長澤板下弩機,箭離弩弦飛向遠處,直入沈策臂膀,沈策毫無防備,從馬背滾落,狼群被分引過去。

狼群自三麵圍攏沈策,蘇清如迅即下馬,取出腰間半寸厚的青銅飛輪。她低身奮力擲向狼群,飛輪急旋,凹槽內菱形短鏢激射而出,鋸齒刃利瞬間斬斷撲來的狼爪。她在手握柄處拉動牛皮繩,飛輪飛旋,擊中餘下白狼。

沈策忍痛拔下肩膀的箭,方欲挽弓,白狼早已倒地,“驚鴻斷嶽輪司相”

“呃——清清,救本王!”

她轉身,便見高長澤不知何時擒來一隻白狼,他將手臂放入狼口,狼牙陷進皮肉撕咬,衣袖已經滴出血。沈策迅速拉弓,長箭射向狼首,高長澤卻仰麵倒地,利箭擦著麵門飛過。

“高長澤,你這是有意尋死!”眼見白狼獠牙已抵近高長澤的脖頸,蘇清如再次丟擲飛輪,白狼應聲斃命。

沈策凝望著她行雲流水的招式,開口問道:“王妃操控這斷嶽輪如此嫻熟,不知是何處習得?”

蘇清如方要收回飛輪作答,卻見高長澤將狼屍甩落,強撐著身軀撲來,將她用力摟入懷中,氣息微弱,滿是怨懟:“清清,為何先救沈策卻獨獨不顧我死活?”

沈策見狀,不便再問,躍上馬背,馳騁出這片深林。

暮角奏響,獵獵旌旗漸次收卷,眾人緩轡歸營。

許是沈策被高長澤的箭重傷的緣故,她瞥見沈策腰間隻懸著幾具垂死蹬腿的野兔,臂膀纏紅巾帛,掩去了血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司禮太監執黃冊而立,“今夏獮大典,諸臣效命,各顯神勇。查翰王妃統禦親衛,馳驅山林,斬獲白狼五十匹、白額虎一對、封豕十口、玄狐廿六尾。斬獲之豐,無人能及,當膺首功!太後特賜青霜劍一柄、朕加賜蘇繡雲錦十匹,以彰殊勳!望爾等效此忠勇,共衛社稷!欽此
——”

叩謝君恩後,蘇清如接過那把青霜劍,薛太後離座走到她跟前,圍觀的貴女們下意識後退半步,薛太後展顏輕笑,“世人皆道將門虎女威風,卻不想蘇尚書家的嫡女更勝一籌。文能執卷安邦,武可揮戈守土,風骨竟不輸世家將門分毫。哀家這柄青霜劍,今日瞧來,在蘇姑娘身邊竟也失了幾分顏色。”

“皇祖母擡愛,臣妾不過略通文墨,豈敢與您相提並論。”蘇清如捧著劍下拜,眸中崇敬,“昔日皇祖母執銳披堅,率千軍萬馬於沙場縱橫,那等巾幗豪情,至今仍在坊間傳頌,令無數兒郎自愧不如。這青霜劍,唯有經太後之手,方顯鋒芒。”

如今她接下這青霜劍,並無半分欣喜,唯感重若千鈞。皇親貴胄皆朝她含笑相賀,然眾人眼中,儘是算計與揣測。此劍哪是皇恩賞賜?分明是縛身的鐵索,是架頸的寒刃。

“父皇,兒臣罪無可赦!”高長澤雙膝重磕於地,跪在階下,將壓在她身上的目光奪了去,“今日途中,王妃的紅鬃馬不知為何失控,兒臣原欲挽雕弓射白狼,孰料箭矢偏移,竟誤傷沈將軍。若不是這等變故,今日圍獵頭功,理當歸於沈將軍麾下!”

啟仁帝轉首看向沈策,“當真如此?速傳太醫!若有差池,朕定要徹查到底!”

“父皇,沈將軍囊中的箭,箭羽恐染香血散,此藥若混上血氣,能惑雌馬心性,使其躁亂失控,陷人於危境。”蘇清如自沈策箭囊內取長箭數支,又拽過血漬未乾的野雉扔在空地上,果見場中雌馬掙斷馬奴所執韁繩,奔向那堆箭。

皇家狩獵器具例由少府督造,依製頒賜。今少府事務儘歸靖王高長軒轄製,他既掌工坊排程、物料出入之權,若要在箭羽上做些手腳,不過擡手動筆的事。想來是欲借沈策射出之箭,取她性命於圍場亂箭之中。

沈策抱拳躬身,“陛下!微臣皮肉小傷不足掛齒,翰王妃所言,句句屬實,但臣絕無謀害王妃之心!”

“沈愛卿平身。”啟仁帝踏前半步,伸手虛扶起沈策後,走近高長軒,手中馬鞭
“啪”
地甩在高長軒身側,“靖王高長軒!這禦用箭矢既由你督造監製,今竟出此紕漏,致使朝廷肱股之臣負傷,該當何罪?”

高長軒撲跪,連連叩首,額前發絲沾滿黃土,“兒臣罪該萬死!兒臣監管不力,才致箭矢出此差池。”

啟仁帝甩袖坐回龍椅上,“靖王高長澤即刻著令停職,少府一應事務,暫委他人署理!”

身側的高長澤長跪未起,被狼齧咬的手臂傷勢沉屙,烏紫之色漫漶其上,不久昏厥仆倒。蘇清如疾步向前,將其擁入懷中,“高長澤!”

啟仁帝遣散眾人後急命宣太醫入內。沈策與雲戟不敢耽擱,托著高長澤腋下將其擡上馬車安置妥當。

蘇清如倚著車門斂衽行禮:“有勞沈將軍援手。”

“王妃多禮了。”沈策拱手還禮,目光落在她腰間,“敢問王妃,這司相從不離身的飛輪,緣何會在你手中?”

話落,昏迷中的高長澤倏然探出手,握住蘇清如的手腕,五指收緊。喉間發出含糊不清的呢喃:“不可與人”
說罷,用儘最後的氣力將她往自己身側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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