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入甕 第 35 章
叛亂雖平，臨淵城內的氣氛卻愈發緊張。漕幫內部開始大規模清洗雷嘯餘黨，碼頭貨棧盤查愈發嚴密，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元不渡手臂的傷在雲何棲的照料下癒合得很快，那毒並非劇毒，隻是令人麻痹。養傷期間，沈墨送來了關於“焰獄”的一些零散情報，大多是關於其在各地活動的蛛絲馬跡，指向性不強，但確認了“焰獄”對漕運的滲透確實存在。
“雷嘯那小子，肯定和‘焰獄’有勾結！”雷萬鈞怒氣未消，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不然他哪來那麼大膽子！沈先生，查到他逃哪兒去了嗎？”
沈墨搖頭，麵色凝重：“幫主，雷嘯對幫中隱秘渠道瞭如指掌，一時難以追蹤。不過……我們查到另一件事。”他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元不渡，“‘焰獄’似乎在運河沿線搜尋什麼東西，並非單純為了掌控漕運。”
“找東西？”雲何棲挑眉，“除了我們元老闆，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這麼大動乾戈？”
沈墨沉吟道：“根據零星資訊推測，可能與前朝有關。據說前朝覆滅時，有一批皇室秘寶經由運河秘密轉移，下落不明。‘焰獄’近年來一直在暗中追查這批寶藏的下落。”
前朝秘寶？元不渡心中一動。父親的手劄中並未提及此事，但這或許能解釋“焰獄”為何對運河如此感興趣。若真如此，這批寶藏恐怕非同小可。
“可有更具體的線索？”元不渡問道。
沈墨取出一張運河草圖，指向中段一個位置：“根據我們截獲的幾次密信分析，他們最近的重點，似乎放在這一帶——黑水蕩。”
黑水蕩，是運河一段極其險峻的流域，暗礁密佈，水流湍急，常年霧氣籠罩，沉船事故頻發，素有“鬼水”之稱。
“那裡環境複雜，我們漕幫的船平時也儘量避開。”雷萬鈞皺眉道，“‘焰獄’的人在那裡找東西？不怕有去無回？”
“正因為險峻，纔是藏匿東西的好地方。”雲何棲摸著下巴，“看來，咱們得去這‘鬼水’走一遭了。”
三日後，一艘不起眼的漕幫貨船悄然駛離臨淵碼頭，混入南來北往的船流，向著黑水蕩方向而去。船上除了元不渡和雲何棲，還有沈墨精心挑選的幾名精通水性、值得信任的漕幫好手。
掌舵的是個麵板黝黑、沉默寡言的老船工，名叫阿莽，在黑水蕩跑了大半輩子船，對那裡的水情瞭如指掌。
“兩位爺，黑水蕩那地方，邪性得很。”阿莽一邊操控著船舵，一邊悶聲道，“不光水凶，有時候還能聽到怪聲，看到……不乾淨的東西。老一輩都說，那裡淹死的人太多，怨氣重。”
雲何棲靠在船舷上，看著兩岸逐漸荒涼的景色，笑道：“不乾淨的東西？我們這位元老闆，專治各種不乾淨。”
元不渡立於船頭，墨綠衣袍在河風中拂動，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逐漸變得渾濁湍急的河水。越靠近黑水蕩，空氣中的濕氣越重，天色也愈發陰沉。
果然，行了大半日，前方水域豁然一變。河水呈現出一種不祥的墨黑色，流速明顯加快，水麵上漩渦隱現，大大小小的礁石如同潛伏的怪獸，隻露出猙獰的一角。濃重的白色霧氣從河麵升起，將前方籠罩得一片朦朧，能見度極低。
“進蕩了！”阿莽神色凝重，全神貫注地操控船舵，小心避開肉眼可見的暗礁。船隻開始劇烈顛簸起來。
漕幫的幾名好手也各就各位，協助操帆、瞭望。
元不渡和雲何棲都打起了精神。在這等險惡環境中，任何疏忽都可能船毀人亡。
船隻艱難地在礁石群和漩渦間穿行，霧氣濃得化不開，彷彿置身於一片混沌之中。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令人牙酸的木板斷裂聲和隱約的呼救，那是其他不幸觸礁的船隻。
“左滿舵！避開那團旋水！”阿莽突然厲聲喝道。
船隻猛地傾斜，堪堪避開一個巨大的漩渦。就在這時，濃霧中突然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如同女子哭泣般的聲音，縹緲詭異，聽得人毛骨悚然。
“來了……是水鬼哭……”一名年輕的漕幫弟子臉色發白，聲音顫抖。
“閉嘴！穩住心神！”領頭的小頭目趙鐵柱喝道，但他自己握刀的手也微微發緊。
雲何棲皺了皺眉，側耳傾聽片刻，忽然冷笑道：“裝神弄鬼！”他手腕一翻，一枚銅錢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射入濃霧中某個方向。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從霧中傳來，那“女子哭泣聲”戛然而止。
“是人在搞鬼！”趙鐵柱恍然大悟，又驚又怒。
元不渡目光一寒，果然看到濃霧中隱約有幾條快船的影子一閃而過。
“是水匪？還是‘焰獄’的人？”雲何棲問道。
“不管是誰，衝著我們來的沒錯。”元不渡沉聲道，“準備迎敵！”
他的話音未落，數支帶著鉤鎖的弩箭便從不同方向的濃霧中激射而出，“咄咄”幾聲，牢牢釘住了貨船的船舷！
緊接著，幾條靈活的快船如同幽靈般衝破濃霧，迅速靠近！每條船上都站著四五名蒙麵黑衣人，手持分水刺、漁叉等兵器，眼神凶狠。
“砍斷鉤鎖！”趙鐵柱大吼，揮刀劈向連線船舷的繩索。
戰鬥瞬間爆發！
黑衣人顯然精通水戰，動作敏捷，利用鉤鎖和快船的靈活性，不斷試圖躍上貨船。漕幫弟子們拚死抵抗，刀劍相交聲、落水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一名黑衣人異常悍勇，格殺了兩名漕幫弟子，眼看就要跳上船頭。元不渡眼神一冷，指尖刃片正要射出——
卻見雲何棲如大鳥般從旁掠出，摺扇點、戳、掃、打，招式刁鑽狠辣，專攻對方下盤和關節，那黑衣人猝不及防，下盤不穩，被雲何棲一扇點中膝彎，慘叫一聲跌入河中！
“水戰，可不是光靠蠻力。”雲何棲落在元不渡身邊，甩了甩摺扇上的水珠，挑眉笑道。
元不渡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反手擲出刃片，將另一個試圖從船尾偷襲的阿莽的黑衣人喉間洞穿。
兩人配合默契，一個沉穩狠辣，一個靈動刁鑽，竟將攻上船的黑衣人殺得七零八落。
然而，敵人數量眾多，且隱藏在濃霧之中，防不勝防。貨船在攻擊和湍流的雙重作用下，搖晃得更加厲害，隨時可能傾覆。
“這樣下去不行！”趙鐵柱渾身是血，急聲道，“得想辦法衝出去！”
阿莽死死把著舵，吼道：“前麵有一處回水灣，水流稍緩，可以暫時躲避！但那裡礁石更密！”
“就去那裡！”元不渡當機立斷。
貨船在阿莽精湛的技術下，險之又險地穿過幾處致命的暗礁群，衝入了一處相對平靜的回水灣。身後的黑衣快船似乎對這裡的礁石也有所顧忌，速度慢了下來，但仍在外圍遊弋，不肯離去。
暫時脫離接觸，眾人剛鬆一口氣，雲何棲卻忽然“咦”了一聲，指著水灣一側的崖壁：“你們看那裡！”
隻見在濃霧和水流的衝刷下，那處崖壁底部，隱約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半淹在水中，若非角度特殊，極難發現。
“是水下洞xue？”趙鐵柱驚訝道。
元不渡凝視著那個洞口，感受到一股極其微弱的、不同於河水和霧氣的能量波動從那洞中傳來。他心中一動，想起了沈墨提到的前朝秘寶。
難道……“焰獄”尋找的東西，就在這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