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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迴路轉不見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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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強製給我們報了登山訓練營。

結果我和女兒被登山隊扔在山巔。

我向妻子求救,她卻把我罵得狗血噴頭。

“季承嶼你是不是瘋了?我給你報的是青山公園不是珠峰。”

“就是因為你這種假救援的人,每年才會犧牲那麼多無辜的生命!”

體溫快速流失,我把外套留給女兒,讓她下山求救。

女兒跟著村民找到母親,哀求她去山上找我。

卻被她一耳光扇到嘔血。

“大晚上跟陌生人混在一起,你跟你爸一樣不要臉?”

“今天,我非治治你們父女倆撒謊這個臭毛病!”

等不到救援,我生生凍死在雪地裡。

同一時間,妻子正拉著竹馬江敘堯的手。

接受政府授予“珠峰守護人”的榮譽稱號。

1

我被活活凍死在峰頂,屍體仍保留著蜷縮的姿勢。

拋棄我的登山隊早已下山,而我的妻子,身為身為救援隊負責人的蘇晚晴卻拒絕營救。

魂魄飄飄蕩蕩下山,我看見女兒念禾滿臉淚痕坐在路邊。

她的嘴角撕裂,暗紅的血漬凝結在撕裂的唇角,紮得我眼底生疼。

我知道這是蘇晚晴乾的。

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女兒好不容易跑下山求她救命。

她卻覺得我們故意撒謊,把女兒暴打一頓趕出去,甚至禁止救援隊所有人上山找我。

心口針紮一般疼,我著急得飄過去,想像往常一樣把女兒擁在懷裡。

但透明的手臂從埋頭哭泣的女孩身上穿過。

我這才反應過來。

是了,我早就死了。

就死在女兒被打得奄奄一息,仍固執得抓著蘇晚晴的褲腿哀求時。

“我求你了,求你救救爸爸。”

“他真的在山上……我們被登山隊故意扔下了,你不去救他他會死的!”

她哭得渾身顫抖,而蘇晚晴的回應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還裝!登山隊怎麼可能故意把你們扔下!”

“每天晚上都有人巡邏檢查,如果山上真的有人,我早收到訊息了!”

蘇晚晴怒氣衝衝,將女兒狠狠推到一旁。

“他要死就死好了,也算罪有應得!”

那時,我在山頂一望無際的白雪中,僵直得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女兒害怕得崩潰大哭。

路人看不過去,過去小心詢問。

“孩子,怎麼自己在這哭呀?”

“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嗎?要不要我們給你爸媽打電話?”

女兒愣愣得看著身上我的外衣。

伸手指向不遠處牽著江敘堯的手,正在接收政府授予“珠峰守護人”榮耀的蘇晚晴。

“我爸在那。”

“她不肯救我爸,還打了我,把我趕出家門。”

2

那人轉頭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蘇晚晴,不讚許得皺緊眉頭。

“小朋友,這話可不能亂說。”

“誰不知道蘇晚晴隊長多年常駐珠峰,到現在都沒成家。”

“況且蘇隊長是‘珠峰’守護人,出了名的善良熱心,怎麼可能拋夫棄女還把你打成這樣?”

是啊,誰都知道蘇晚晴善良熱心。

當初江敘堯登山遇險。

是蘇晚晴在狂風雷暴的極端天氣下孤身一人上山,徒手把已經出現失溫狀況的江敘堯挖出來。

帶著他走了十個小時才下山。

從那之後,蘇晚晴“珠峰守護人”的稱號美名遠揚。

美救英雄的傳奇佳話也在整個救援隊傳開。

所有人都知道,她跟江敘堯纔是一對。

可女兒已經十四歲,還被打得滿身傷痕,又怎麼可能是蘇晚晴乾的呢?

質疑聲此起彼伏:“不會是碰瓷的吧,蘇隊長哪來的女兒。”

“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親媽是能亂認的嗎?”

“你看清楚,人家跟江先生纔是一對,還沒結婚呢哪來那麼大女兒。”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跟蘇晚晴一樣認定女兒撒謊。

罵了幾句後逐漸散去。

女兒喃喃看著遠處高大的男人和旁邊笑著的女人。

“可她真的是我媽。”

“但我爸爸……爸爸還在山上。”

3

女兒還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我看著她跌跌撞撞起身,像個瘋子一樣拉住每一個路人的衣角,哭著甚至跪下磕頭。

“求你,信我,救我爸爸……”

但沒人理她。

他們把她當成小騙子。

女兒隻能裹緊衣服,跌跌撞撞跑去海拔4500米的邊境警務室。

依然沒人信她。

結婚這麼多年,蘇晚晴跟我們父女倆聚少離多,根本沒多少人知道我們身份。

更何況她是救援隊隊長,跟警務室民警是老熟人。

在她的有意隱瞞下,整個邊境派出所的人都知道她未婚未育,隻有一個藍顏知己江敘堯。

哪怕女兒掏出手機,讓他們看看我們唯一的閤家福,也沒人相信。

“這上麵的人是蘇隊長嗎?照片這麼糊,p的吧。”

“人家蘇隊長可從沒說過自己有孩子。”

女兒幾乎哭暈過去,“是真的,她就是我媽。”

“她不肯救我爸,我爸爸還在山上,你們去救人好不好?”

“真的,我沒說謊,我爸真的在山上,他會死的!”

“你們救救他,我求你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瘦小的身體幾乎快背過氣去。

警察的表情這才變得嚴肅。

他看了眼滿是白雪的山巔,正要張嘴說些什麼。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喂?蘇隊長。”

“好的,我明白了……理解理解。”

結束通話電話,他看向女兒的眼裡隻剩不耐。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也敢撒謊!”

“蘇隊長說了,你是親戚家偷偷跑出來的,一貫愛撒謊。”

“她已經在門口等你了,快去吧。”

女兒僵在原地,臉色瞬間褪儘。

還想再說,工作人員卻直接把她趕出警務室。

門外車前站著的,赫然是表情冰冷的蘇晚晴。

4

看著女兒嚇得瑟瑟發抖,臉上淚水洶湧落下。

我心如刀絞,著急得飄過去想把她護在身後。

但隻是徒勞。

現在的我什麼都做不了,連幫女兒擦擦淚都不行。

“杵在那乾什麼,還不滾過來!”

蘇晚晴厲聲怒喝。

女兒流著淚後退,轉身瘋狂推門想躲進警務室。

卻被蘇晚晴拎雞崽一樣直接扔進車裡。

我看見女兒身上之前被毆打的地方再次撕裂,淅淅瀝瀝滲出血跡。

她一定很疼。

但卻連哭都不敢出聲,隻是捂著嘴躲在後座。

到了住所,蘇晚晴扯著女兒的胳膊摜到地上。

揚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清脆的巴掌聲在空氣中炸響。

“還不嫌丟人是不是,居然跑到警局報假警!”

“你知不知道每年這會害死多少人,你跟你那個爸一樣沒腦子!”

“還敢在外麵汙衊敘堯,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她滿心滿眼都是江敘堯。

提到我,卻隻剩怒火。

“晚晴,彆對小孩子發那麼大火。”

江敘堯從主臥出來,穿著睡衣柔聲勸道。

“不過你真得勸勸念禾,什麼‘情夫’‘畜生’,這是她一個小女孩能說的話嗎?”

“我受點委屈倒無所謂,但她再這麼口無遮攔,恐怕以後會釀成大禍的。”

女兒瞳孔一震,哭著尖叫出聲。

“我沒說過,你撒謊!”

“你為什麼從媽媽房間出來,你就是情夫,你是壞人--”

話音未落,蘇晚晴已經氣瘋了,一腳把女兒踹出門摔在雪地裡。

“當著我的麵都敢罵,在這跪著!什麼時候意識到錯了什麼時候進來!”

“否則,這輩子你都彆喊我叫媽!”

5

“砰”得一聲關上門,蘇晚晴低聲向江敘堯道歉,聲音是我許久沒見過的溫柔。

門外的女兒卻麻木得趴在雪地裡。

眼淚幾乎凝成冰珠,“我沒說謊,爸爸也沒說謊。”

“他就是壞人,是他搶走了媽媽,他讓念禾沒了家。”

許久,久到我的眼淚幾乎流乾。

女兒終於從地上跌跌撞撞站起來,哭到紅腫的眼睛閃過孤注一擲的決然。

她踉踉蹌蹌往外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亂晃。

甚至試圖上山。

好像是想憑自己一人,衝到山上將我救下。

“爸爸……你等我,念禾會救你的。”

“媽媽不管你,我管。”

“念禾要……永遠跟爸爸在一起。”

“不要!”我著急得飄到她身邊,想告訴女兒不要來找我。

現在溫度太低,她又捱打受了傷,擅自上山太過危險。

而且本就是江敘堯授意登山隊把我們扔下,難保他不會趁機對女兒下手。

畢竟在咽氣之後,我聽到了登山隊的議論聲。

“真死了?怎麼辦,鬨出人命了?”

“關咱們什麼事,江敘堯隻說把人扔在山上,他是自己凍死的。”

“這男人真狠,自己的命彆人的命都能算計,蘇晚晴被他耍得團團轉還以為人家是好男人呢。”

“算了,趕緊撤。到底是蘇晚晴老公,萬一她過來救人了呢。”

他們猜錯了。

蘇晚晴是不會過來的,她巴不得我死。

6

女兒爆發了驚人的毅力。

她在山下跪著,說要上去收斂父親屍首。

終於等到了一個好心的領隊,願意開路帶她上山。

但就在接近我死亡的山峰時,蘇晚晴帶著救援隊的同事過來抓人。

“找死嗎?誰讓你私自上山的!”

“還敢撒謊說替親爹收屍,你把我說的話全當耳旁風!”

她揚手又要對女兒動粗。

帶女兒上山的領隊挺身而出。

“你怎麼打人啊!這是故意傷害!”

蘇晚晴氣得雙眼血紅,一直立的單身人設也顧不上了。

“我閨女我想打就打,打死了也輪不到你管!”

“你知道什麼,她滿嘴謊話還咒自己親爹死!”

“要不好好教訓教訓,以後什麼事乾不出來!”

她故技重施,想拽女兒回去。

可女兒奔著我的位置撒腿就跑。

“我爸在那,我沒撒謊!”

“你不是我媽,你被壞男人勾了魂,你不願意救我爸!”

蘇晚晴氣得臉頰抽搐,撲上去猛地把女兒踹倒。

一聲沉悶的“哢嚓”聲,女兒的胳膊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彎折。

“啊--”淒厲的尖叫聲響徹天際。

“還敢胡說!”

“你爸就是個婚內出軌滿嘴謊言的畜生,你也要跟他學是不是!”

女兒痛得渾身痙攣,但血紅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我的方向。

“爸爸……念禾去找你……念禾來了。”

我在旁邊心疼到流出血淚,像是整顆心被活活掀開。

我後悔了。

當初我不該執意跟蘇晚晴結婚,她被江敘堯蠱惑,竟連自己女兒都能下此狠手。

而我,卻連護著自己女兒都做不到。

“死丫頭,你真是瘋了。”

蘇晚晴拖著女兒的腿往回拽,臉上幾乎能凝成寒冰。

“禍害遺千年,你爸沒那麼容易死。”

“他造過多少次敘堯的謠你不知道?現在居然跟他一起串通騙人!”

女兒的聲音幾乎飄在空氣裡,“爸爸說的都是實話。”

“那個江叔叔是壞人,為什麼你就是不肯信。”

“砰”得一聲,山上地動山搖,白色的巨浪瞬間撲麵而來。

是雪崩!

“怎麼回事?”

救援隊的人大聲驚呼,意識到雪崩以後立刻側麵逃跑。

一片混亂中,女兒硬是咬牙忍住劇痛,連滾帶爬往我所在的位置跑去。

念禾,回來!

我嚇得目眥欲裂,生怕念禾再出意外。

還好雪崩速度很快,不過幾分鐘就慢慢平息。

一切塵埃落定後,蘇晚晴氣得擼起袖子去抓女兒。

卻看見女兒正呆呆的跪在一個小小的雪堆旁。

身前是我緊緊蜷縮在一起早已凍僵的,永不瞑目的屍體……7

蘇晚晴瞬間僵在原地。

身後跟過來的救援隊同事和領隊更是嚇得驚叫一聲。

“這、這怎麼回事!”

蘇晚晴難以置信得倒退三步,從沒想過女兒說的話是真的。

我真的被登山隊故意扔在山上,真的奄奄一息急需她的救援!

因為她深信當初是我下了藥,有意算計她這位蘇家繼承人懷了孕。

因為她親眼看見我跟一個女人交往甚密,甚至拋下念禾在半夜出去私會。

哪怕我反複解釋那晚就是個意外,解釋我跟那個女人根本不認識,半夜出去也隻是為了工作,甚至主動辭去工作做了家庭煮夫。

蘇晚晴還是不肯相信。

她認定了我滿嘴謊言還背叛家庭,發了誓絕不讓我好過。

但她也從沒想過,要讓我死在山上,死在這冰冷刺骨的寒風裡。

在她身前,念禾癡癡得看著我已經凍僵的屍體。

她想抬起手摸一摸我的臉頰。

但手臂已經被蘇晚晴踢折。

她剛一抬起,就發出期期艾艾的慘叫聲。

女孩絕望得嗚咽飄散在空氣裡,“爸爸,對不起,都是念禾沒用。”

“你把外套給了我,可我卻沒能找人過來救你。”

“爸爸,念禾來了,你會怪我嗎……”

她摘下口罩,把小臉貼近我的臉頰。

一個鐵青一個凍到發紅,兩張顏色迥異的臉放在一起,看起來詭異又溫馨。

我哭著在旁邊大喊,“我不怪你,念禾,爸爸永遠以你為傲。”

我知道,我的女兒是世上最善良勇敢的孩子。

她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反而是我選錯了人,是我給她選了一個偏執暴力的母親,反倒讓念禾吃了這麼多苦。

“蘇隊,你看要不要讓念禾先過來……我們儘快把‘姐夫’運下去。”

救援隊同事不忍得低聲說,看向蘇晚晴的表情閃過一絲複雜。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和念禾的存在。

沒想到第一次見麵,麵對的就是我的屍體。

蘇晚晴如夢方醒,走上前臉色悲愴得想攔住念禾。

“跟我回去吧,你爸……已經走了。我們會處理的。”

“什麼處理??如果不是你怎麼都不肯來,我爸會死嗎!?”

念禾猛地轉身,淒厲的女聲在空氣中炸響。

她滿眼恨意得看著蘇晚晴,那表情不像麵對自己的母親,倒像生死仇敵。

“我不要你碰我爸,你不配,都是你害死了他!”

她尖叫出聲。

但下一刻。因為一直保持高度緊張又捱了打,再加上體力耗儘,念禾不受控製得當場暈厥。

“念禾!”

8

我跟去了醫院,著急得守在念禾麵前。

她的小臉煞白,隻有嘴角一點猩紅的血跡增添了一抹詭豔。

身上到處都是蘇晚晴打的傷口,膝蓋摔得青紫一片,看起來分外可怖。

醫生很快拿著檢查報告過來,把蘇晚晴批得一無是處。

“軟組織挫傷,全身多處跌打創傷和被毆打痕跡,右胳膊骨折……你是孩子家長嗎?怎麼照顧的!”

“那些被毆打的痕跡又是怎麼回事?誰動的手?”

往日孤傲清冷的女人出乎意料得乖順,甚至滿臉愧疚得衝醫生躬身鞠躬。

“是我的錯,我忙於工作很少照顧這孩子。”

“她身上的傷……”蘇晚晴顫抖得閉上眼,有些難以啟齒,“是我誤會了她撒謊報假警,是我動的手。”

“不過以後我一定會改!勞煩您好好照顧她。”

話音落下,醫生看她的眼神霎時變得微妙。

他上下打量蘇晚晴一眼,認出這就是前段時間被嘉獎的“珠峰守護人”。

但現在,聽說這孩子親爹凍死在山頂,蘇晚晴卻說自己是孩子母親還打了人。

他鄙夷得看了蘇晚晴一眼,越過她上前替念禾做檢查。

“連自己的丈夫女兒都保護不了,也配做‘珠峰守護人’?”

隻一句話,蘇晚晴就臉色煞白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念禾終於睜開眼睛蘇醒過來。

蘇晚晴立刻撲上去焦急得詢問:“念禾感覺怎麼樣,身上還痛嗎?餓不餓,媽媽給你買--”

“彆碰我--!!!”但念禾尖叫一聲,看向蘇晚晴的眼神滿是怨恨和抵觸。

她在病床上拚命尖叫,拿起手邊所有的東西砸向蘇晚晴,披頭散發得流著淚怒吼。

“是你殺死了爸爸!”

“我讓你去山上救他,我說了爸爸還在山上,你怎麼都不信,你還要打我!!”

“你不是我媽,給我滾,滾啊-!!”

我心疼得看著她,知道念禾這是被我的死刺激過度。

眼看她情緒越發激動又有暈厥的跡象。

醫生當機立斷把蘇晚晴趕了出去,摁下醫療鈴讓護士拿來鎮定劑。

冰冷的針劑推入血管後,尖叫流淚的女孩終於慢慢安靜下來,帶著淚痕沉入夢鄉。

醫生這纔看向門口失魂落魄的女人,“應該是受刺激太大引起的情緒波動,但為了孩子心理健康考慮,這段時間你還是少來醫院……”

蘇晚晴僵在門口,像被抽去靈魂的石像那樣頓澀得點了點頭。

醫生無奈得歎口氣轉身離開。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蘇晚晴疲累得接通。

“你好,這裡是邊境派出所。”

“登山隊的人已經找到了,他們的確是故意把季承嶼和季念禾扔在山上的……”

9

蘇晚晴瞬間臉色大變,手機從耳旁垂直落下,“砰”得一聲砸在地上。

她渾身一顫,拿起手機就往派出所衝。

我冷笑著跟過去。

看見那幾個熟悉的登山隊員已經被扣在警局。

他們想的太簡單了。

以為自己做的一切根本無人發覺。

但紅外線攝像頭清晰得拍到了他們故意把人扔下,甚至在我死後過來檢視屍體的畫麵。

故意殺人的罪名無可辯駁。

蘇晚晴滿眼猩紅得衝上前,在看見他們的第一眼就揮起拳頭猛地掄下。

“王八蛋!為什麼要把他們扔在山上!為什麼見死不救!你們這就是故意殺人!”

“我要告你們,你們死定了!”

一時不慎,登山隊長被打得摔倒在地,歪頭吐出一顆沾血的牙齒。

看著滿臉暴怒蘇晚晴,他譏諷得咧嘴一笑。

“你怎麼有臉說我們?”

“你不是救援隊隊長嗎?不是‘珠峰’守護人嗎?你怎麼不去救他們?”

蘇晚晴一愣,神色痛苦得停在原地,被見機行事的警察攔在位置上。

“實話告訴你,是江敘堯指使我們把那父女倆留在山上的!”

“也是他故意換了登山團票,故意將那父女倆領到珠峰,他纔是幕後主使,你打我有什麼用?”

登山隊長不甘得看向警察:“從頭到尾都是江敘堯在幕後主使,我們隻是把那兩人扔在山上,可沒有故意對他們動手。”

“警官,是蘇晚晴不肯救人那男人才被凍死的。要說故意殺人還輪不到我們吧!”

“你胡說!”蘇晚晴紅著眼怒吼出聲,像一頭徹底被激怒的獅子。

“這跟敘堯有什麼關係,他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自己的老公孩子都快被害死了,還替凶手說話,傻逼。”

登山隊長嗤罵一句,不願再看蘇晚晴。

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蘇晚晴抬頭求救似得看著警察。

聲音帶著壓不住的顫抖,“他胡說的是不是?”

所有人都知道她跟江敘堯是知己。

也知道江敘堯是環保組織發起人,是她最欣賞的那種男人,與做慣了家庭煮夫的我截然不同。

江敘堯向來體麵高貴,怎麼可能做出買兇殺人這種事!?

警察眼神複雜得看了眼蘇晚晴,“江敘堯很小心,換了好幾個手機卡線上跟登山隊聯係,但還是被他們發現了身份,這件事的確是江敘堯做的。”

“還有,他其實不叫江敘堯……他本名是傅景琛。”

10

我聽得一愣。

我知道這個人。

蘇晚晴的狂熱追求者,在我們熱戀時就追蘇晚晴追得人人皆知。

但蘇晚晴從沒看過他一眼,甚至被騷擾到直言看到那張臉就想吐。

後來一場意外蘇晚晴懷了孩子,我和蘇晚晴奉子成婚,傅景琛突然消失匿跡聽說去了國外。

但現在警察說江敘堯就是傅景琛?

想到江敘堯那張雖然英俊,但偶爾有點違和感的臉。

我瞬間瞭然,也明白了為什麼他會對我有這麼大敵意。

傅景琛整容回國,仍然對蘇晚晴賊心不死,這才披了層環保發起人的皮重新出現在蘇晚晴身邊,還設下死局等著我們父女倆。

“傅景琛……居然是他!”

蘇晚晴難以置信得跌坐在地,應該是跟我一樣想清了其中的關竅。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時,眼底隻剩徹骨的恨意。

“我去找他!我要親自抓他回來!”

她猛地起身離開,出門口立刻打電話通知全體救援隊。

“江敘堯設局害我丈夫女兒,堵住下山各個通道,我要第一時間抓住他!”

蘇晚晴從來不是什麼溫吞善良的好人。

所以才會在認定我婚內出軌後對我們父女倆下此狠手。

愛之慾其生恨之慾其死。

曾經她對江敘堯有多欣賞,現在就是成百上千倍的恨意!

蘇晚晴在珠峰熟人遍地,救援隊又熟知各種下山的隱秘通道,不過兩小時就把江敘堯堵在南坡。

那時他正神色驚惶得背著包倉促逃亡,打算從這裡偷渡去尼泊爾。

救援隊騎著摩托把他團團圍住。

蘇晚晴脫下頭盔下車,嘴角扯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敘堯這是急急忙忙要去哪,怎麼沒跟我說?”

江敘堯勉強笑了笑,“家裡突然有點事,我得回去一趟--”

話音未落,蘇晚晴揚起手就猛地甩了他一耳光,憤怒得怒吼響徹雲霄。

“傅景琛,到這時候還敢騙我,這是去尼泊爾的路!”

“敢設計害死季承嶼,是給你的狗膽!”

11

傅景琛三字出現後,江敘堯的麵色瞬間褪儘。

他把包裹扔下跪下來求蘇晚晴。

“晚晴,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太愛你了!”

“再說了,我隻是讓他們把季承嶼扔在山上,我沒讓他們對他下手啊,我也不知道季承嶼會死!”

蘇晚晴居高臨下看他,猩紅的眼底沒有一絲情誼。

我在旁邊看得好笑。

當初蘇晚晴說過無數次欣賞江敘堯溫柔體貼,自信獨立,跟我這種沒用的家庭煮夫截然不同。

現在我死了,江敘堯變成傅景琛,她又立刻翻臉。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對我這個亡夫有多情深義重。

“你不是不喜歡季承嶼嗎?不是說過他比不上我一根汗毛嗎?”

“他死了不是正好?以後你再也不用因為他煩心了!”

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傅景琛抓著蘇晚晴的褲腿哭著哀求。

“我知道我騙了你你不高興,但那也是因為我太愛你了啊,以後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晚晴,我愛了你那麼多年,你不能這麼對我。”

蘇晚晴像是被他說服,彎下腰抬起傅景琛的臉。

“以後都不會騙我?”

“對。”傅景琛連忙點頭。

“那你告訴我,當年季承嶼對我下藥那晚是不是你做的,他婚內出軌是不是你在背後下手?”

蘇晚晴不傻,幾乎在知道江敘堯就是傅景琛之後,她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些。

我也訝異得瞪大了眼,轉身飄到了傅景琛身旁。

就見他猶豫了片刻,而後咬牙點頭。

“是我給你下的藥,但是你不肯,推開我後自己去找了季承嶼。”

“那個女人是我找的,故意安排去了季承嶼公司--”

下一刻,傅景琛猛然驚叫出聲,空氣中滿是男人的淒厲哀嚎。

因為蘇晚晴眼神瘋狂地拽起他的短發,把男人猛地往地上撞。

“所以,是你從一開始就在破壞我的家庭!是你故意害死季承嶼,還滿嘴謊話把我騙得團團轉!”

“是你一直說要懲罰季承嶼,我才故意忽視他,忽視念禾!”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還敢跟我談愛!你該死!”

“砰”、“砰”……

骨頭撞擊地麵的聲音大得驚人。

周圍一圈救援隊的人在一旁看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都以為蘇晚晴未婚未育,以為她跟江敘堯纔是一對,沒想到後麵還有這樣的糾葛。

我死那晚他們都接到了蘇晚晴的命令,不準幫念禾上山救人。

沒想到我和念禾當真是蘇晚晴丈夫和女兒,我也真的死在山上,連他們都覺得無法接受。

直到傅景琛被撞得滿頭鮮血,連哀嚎都沒有力氣。

生怕鬨出人命,他們這才著急下車攔住蘇晚晴。

“隊長彆打了,真死了還要背上人命。”

“念禾還等著你照顧,你不能出事。”

“把他送進警局不是更好?”

與此同時,“噫嗚噫嗚”的警鈴聲由遠及近,蘇晚晴這才把傅景琛死狗一般扔在地上。

“蘇晚晴,我是騙了你。”

“但是忽視他們父女倆的人,故意懲罰他們的人,不願去救出季承嶼的人都是你。”

被警察帶走時,傅景琛強撐著回頭嗤笑。

“你纔是害死他的殺人凶手。”

“我詛咒你這輩子孤孤單單,不得好死!”

12

傅景琛最後因故意殺人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

登山隊的幾人也分彆被判了十年。

但這些都無法換回我的生命。

案件告破那天,蘇晚晴簽下了死亡證明,決定讓我入土為安。

念禾傷勢太重,蘇晚晴主持完葬禮後就日夜守在醫院。

但念禾依舊不肯接受她。

她倒的熱水,念禾下一秒就打翻在地。

她用心準備的飯菜,被念禾扣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這是念禾在用自己的方式,為我這個父親報仇。

醫院的所有人都知道蘇晚晴的事。

“看,那就是蘇晚晴。還‘珠峰守護人’呢,結果自己老公死在山上都不肯救。”

“聽說是被小三騙了。”

“什麼騙?但凡她真是個負責任的人,怎麼可能被騙得這麼慘!”

“那女孩身上的傷也是她打的。”

“活該!這種賤人也配有家庭?”

蘇晚晴從沒替自己辯解過,隻是原本挺拔的脊背逐漸變得佝僂。

一星期後,蘇晚晴主動辭去了救援隊隊長職務。

她在救援信上寫道:“我辜負了所有人的信任,我不配這個稱呼。”

卸任之後,她像卸去了一層枷鎖,但也被抽去了所有精氣神。

我爸媽聞訊從老家日夜兼程趕來。

衝進病房後,看見瘦弱不堪、手臂骨折的念禾,他們心疼得淚如雨下。

“賤人!對自己女兒下這麼重的手,蘇晚晴你就是個賤人!”

我那在大學職教幾十年,畢生溫文爾雅的父親第一次失了風度紅著眼怒吼。

“當初不是我們求著讓你嫁給我兒子的!你憑什麼那麼對承嶼,憑什麼害死我們的而這種!”

“你不喜歡他就彆嫁,而不是嫁了又故意折磨!”

“蘇晚晴,你簡直不是人!”

蘇晚晴不敢抬頭,在暮年喪子的兩位老人麵前無話可說。

“念禾不能再跟著你,我們要把她帶走。”我媽緊緊抱住念禾,“我們向法院申請了監護權,你簽字吧。”

蘇晚晴這才顫抖著反駁:“不行……季承嶼沒了……我,我不能再失去念禾……”

“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能?”我爸厲聲打斷,“是你害死了季承嶼,你讓念禾小小年紀沒了父親,還差點把念禾打死。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能!”

念禾躲在我爸懷裡,聲音異常堅定:“我願意跟爺爺奶奶走,她不是我媽。”

一句話帶著重逾千鈞的力量擊垮了蘇晚晴。

她隻能顫抖著在監護權轉讓協議上簽了字。

13

我的魂魄一直在他們周圍遊蕩。

看著念禾每晚哭著喊爸爸,看著蘇晚晴守著我的墳墓愧疚落淚。

死後第四十九天。

蘇晚晴花重金請來幾個藏區喇嘛,在山腳下為我舉行了一場隆重的法事。

經幡在烈風中翻飛,誦經聲莊嚴低沉。

爸媽帶著念禾也來了。

法事到達**時,我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越來越重,甚至在一片金光中凝出來實體。

“爸爸!”念禾第一個開啟手臂撲上來,卻從我的魂體中穿過。

我媽媽老淚縱橫,圍著我想觸控我的魂體,同樣無能為力。

蘇晚晴僵在原地無聲落淚,凝望著我的眼神中是滿滿的愧疚和痛苦。

我溫柔得看著念禾:“你做得很好,爸爸最愛你了,永遠都是。”

“答應爸爸,不要讓仇恨矇蔽自己的雙眼,以後要跟著爺爺奶奶好好生活下去,知道嗎?”

念禾捂著嘴泣不成聲,仍舊點了點頭。

我這才點頭看向爸媽:“是兒子不孝,以後不能在您二老身邊儘孝了。”

“爸媽,辛苦你們照顧好念禾。”

最後,我遙遙看向蘇晚晴,眼底一片純粹的冷意。

“蘇晚晴,這輩子我唯一一件後悔的事,就是當初和你結婚。”

她流著淚跌跌撞撞衝過來,“不是的季承嶼,從始至終我喜歡的都是你!”

我扯起嘴角譏諷的笑了。

“你隻愛你自己。給我的隻有傷害。”

“蘇晚晴,往後生生世世再也不見。”

我發下誓言,魂體因此閃現白光,亡誓就此生效。

時間到了。

伸手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

戀戀不捨得看了眼爸媽和念禾,我頭也不回得轉身回去。

視野的最後,是水洗般的湛藍天空,和微風中輕輕搖曳的經幡。

念禾牽著爺爺奶奶的手,堅定得隨他們離開。

蘇晚晴則跪在我消失的方向,匍匐在地聲音啞然得崩潰痛哭,久久不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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