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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生氣的是靖王妃
沈藥愣了一下。
皇後這是把所有的過錯都怪到了她的頭上,是她任性要出宮,才會遇到危險,這一切都和謝景初沒有關係。
所以有的時候也不必奇怪,為什麼謝景初會是那樣的。
這種話落在耳朵裡,叫人很不舒服。
沈藥想反駁,又擔心皇後不高興,生生破壞了皇帝和謝淵之間的兄弟情誼。
猶豫之際,她眼角餘光瞥見了身後站著的餘嬤嬤。
餘嬤嬤這個人,不善言辭,能動手就不多動嘴,更關鍵的是,她好像不怕得罪什麼人。
當初青雀跟著餘嬤嬤學了幾日本事,回來了滿目豔羨,告訴沈藥:“餘嬤嬤說,天底下除了陛下,她沒什麼可怕的,有王爺在後邊撐腰呢!”
謝淵今日特意讓她進宮帶上餘嬤嬤……
沈藥抿了下嘴唇,拿定主意,點了下腦袋:“皇後娘娘說得是。”
望著皇後,“隻可惜,早些年皇後娘娘並不在陛下和王爺身邊。”
皇後輕笑:“不知靖王妃說的是哪個早些年?本宮嫁給陛下,還挺早的,也做了許多年的中宮皇後了。”
“我說的是陛下和王爺還都是皇子的時候,”沈藥放下手中茶杯,“那時候,諸位皇子爭奪東宮太子之位,陛下和王爺參與其中,還遇到了暗殺。王爺當初為陛下擋了一刀,現在手上還有個疤痕呢。”
皇後麵上笑意略微一收,意識到了不對勁。
“正如皇後娘娘所說,當年娘娘勸我,不要出宮,我不聽,這才讓膝蓋受了傷。當年娘娘若是在陛下與王爺身邊,多多勸阻,陛下也就不會遇到刺殺,王爺也就不會受傷了。”
皇後的笑容維持不住,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棠梨看出皇後的窘迫,一心想要在未來婆母麵前表現一下,剜了眼沈藥,“靖王妃何必總是搬出陛下與王爺來?”
後邊餘嬤嬤冷冷開口:“看來,顧家是沒什麼規矩的。”
顧棠梨一怔:“你說什麼?”
“且不說如今尚未嫁進東宮,即便是成了太子妃,那也是晚輩,皇後娘娘與靖王妃是長輩,長輩說話的時候,晚輩便該乖乖聽著,怎麼還敢插嘴質問長輩?”
顧棠梨皺起眉頭:“你一個下人,還教上規矩了?!”
餘嬤嬤眸光凜冽,逼視過去:“老身九歲進宮,在淑賢皇太後身邊伺候多年,宮裡邊多少人的規矩都是老身一手教會的,就連陛下,也跟著老身學過一些。怎麼,顧姑娘是懷疑老身不懂規矩?”
顧棠梨瞬間卡殼,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怎麼也想不到,沈藥身邊居然有這樣厲害的嬤嬤!
皇後出來打圓場:“好了,這些都沒什麼,本宮並沒有生靖王妃的氣。”
“皇後娘娘也的確沒什麼可生氣的,”餘嬤嬤道,“該生氣的是靖王妃。”
皇後一愣,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畢竟這世上從未有救了人,還要被人怪罪的道理。當年王爺救了陛下,陛下對王爺總是滿心感激,將王爺視為生死與共的親兄弟。怎麼靖王妃救了太子殿下,皇後娘娘非但不感激,反而責怪起王妃來了?”
皇後噎住。
看這老嬤嬤的樣子,回去了多半要跟靖王告狀,而靖王也不知道被沈藥灌了什麼**湯,多半要把這件事捅到陛下那兒……
陛下也不是個明事理的,許多時候都向著外人,也不知道多心疼心疼他們的孩子!
想到這兒,皇後便是一陣無奈。
現在安宜還被禁足,皇後不能多惹出什麼事端,思來想去,還是委曲求全地擠出笑臉,道:“餘嬤嬤教訓的是,是本宮考慮欠妥,說錯了話。”
又望向沈藥,“當年之事,本宮是感激王妃的,今日隻是關心則亂了。”
皇後的話,自然不會有多少真心。
但沈藥也從未期待過皇後的真心,聞言也就順坡下驢,笑了一笑。
皇後順勢岔開話題,“話又說回來,今日的要緊事是要挑大婚的日子,怎麼還說起那些陳年舊事了呢。”
沈藥順著道:“剛才顧姑娘挑的是十月二十二?算著日子,沒剩幾天,感覺太過匆忙了。”
皇後沉吟:“的確有些著急。”
沈藥看了顧棠梨一眼:“顧姑娘嫁給太子,反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用不著這麼著急,難不成中途還會出現什麼岔子?”
顧棠梨心中無端一陣緊張。
若是彆人這樣勸她也就罷了,可偏偏是沈藥。
萬一沈藥突然後悔了,改投謝景初的懷抱呢?
她要是仗著父兄的軍功,逼著陛下讓她改嫁,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我看三月初三.不錯,雖說是明年,但總歸準備時間夠長。”沈藥道。
皇後微微點著頭,正要表示讚成。
顧棠梨突然道:“不行!”
皇後蹙眉,扭頭看去。
顧棠梨堅定道:“必須選十月二十二這個日子!”
見她上鉤了,沈藥氣定神閒,又端起了邊上的茶杯。
還是不喝,就是拿杯子搖搖擺擺,看著裡邊的茶湯左右晃蕩。
皇後按著性子,問:“為何?”
“因為……因為……”
顧棠梨硬生生憋出個理由來,“因為三月初三,之前臣女叫大師算過,那個日子對於臣女來說很不吉祥,臣女擔心……不詳會影響太子殿下。”
這個理由實在牽強,皇後並未完全采信。
顧棠梨軟著嗓音哀求:“皇後娘娘,您就放心吧,咱們宮裡宮外一起準備,一定很快就準備好了,不會很匆忙的……”
她求了皇後好好久,沈藥聽著,一直到皇後心軟,點下了這個頭,敲定下來,在十月二十二日成親。
她搖杯子的動作短暫一頓,彎了彎眼睛。
顧家距離皇宮,比將軍府還要遠。
上輩子,沈藥成親時大雨瓢潑,接親隊伍就已是狼狽不堪,十月二十二風雨雷電交加,那豈不是更是亂成一團?
尤其是謝景初,他最討厭下雨天。
上輩子謝景初對沈藥的憎惡,或許有相當一部分,也是來源於大婚那個潮濕泥濘的雨天吧?
“皇後娘娘、靖王妃。”
有宮人進來傳報,“太子殿下來了。”
第一百零一章
太子這樣纏著我
謝景初是莫名其妙頭腦發熱,冒著雨趕過來的。
一直站到長秋殿門外,他停下腳步,才意識到自己太過衝動。
低頭看看被雨水沾濕的衣擺和鞋麵,謝景初皺起了眉頭。
可是宮人已經發現了他,並且進去通傳,謝景初來不及後悔,隻能硬著頭皮進殿。
“見過母後。”
停了一下,謝景初又道:“見過小皇嬸。”
座上的沈藥麵露意外。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謝景初居然主動喊她。
不對。
今天下雨,都沒出太陽。
皇後揚起笑臉,“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是不是聽說棠梨在這兒,特意過來瞧一瞧。”
此言一出,顧棠梨頓時羞怯地低下了腦袋。
果然被她猜到了。
一得知她在長秋殿,太子殿下立馬找過來了……
謝景初微頓,扯了下嘴角,並未否認。
沈藥若有所思。
謝景初很討厭下雨,這種天氣,又不是請安的時辰,從東宮特意跑來千秋殿,不是為了見顧棠梨,又是為了什麼?
不過,這跟她沒什麼關係。
謝景初討厭她,她也討厭謝景初,甚至她的厭惡更多一點兒,待在同一個地方,她會覺得惡心。
沈藥放下杯子,站起身,“皇後娘娘,沒什麼事,我便先回去了,王府還有許多事等著我處理呢。”
皇後裝模作樣地挽留:“原本今日傳你進宮,是覺得許久沒一起說說話了,如此難得,不如再多坐會兒吧?”
沈藥笑了一笑:“下回吧,膝蓋疼,得回去上藥了,皇後娘娘還請見諒。”
她說到膝蓋的時候,謝景初的眉頭皺了皺,神情有明顯的波動。
而說到這個地步,皇後也不好再說什麼。
沈藥福了福身,動身離去。
謝景初控製不住,看向她的雙腿。
“太子殿下,剛才我與皇後娘娘商量著挑了個大婚的好日子,十月二十二。”顧棠梨柔聲開口。
謝景初心不在焉,回了句:“挺好。”
顧棠梨注意到他的眼神,明顯是在看著沈藥,她咬了下唇瓣,“太子殿下……”
“母後。”
謝景初忽然開口,“兒子記起來,還有件事沒辦完。”
皇後詫異,“什麼事?現在還下著雨呢,你看你這渾身都濕了,多坐會兒吧。”
謝景初卻堅持:“兒子還是先去把事情辦完了再過來。”
皇後沒能拗得過。
看著謝景初幾乎是急切離去的背影,顧棠梨心中有種怪異的直覺——太子殿下該不會是要去見沈藥吧?
“這靖王妃也真是的。”皇後幽幽地歎了口氣。
顧棠梨望過去。
“當著景初的麵說自己膝蓋疼,這是要讓景初愧疚呢。”皇後說著,捏著帕子按了按嘴角。
顧棠梨眼中掠過鄙夷之色,就知道沈藥是故意的!
分明做了靖王妃,還是這樣不知檢點!
-
另一邊。
沈藥剛走出長秋殿不遠,便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混雜著雨聲。
“站住!”
沈藥認得,這是謝景初的嗓音。
她本來就不想搭理,更何況,讓她站住就站住?
那她這個靖王妃,豈不是當得太沒有麵子了。
她置若罔聞,腳步沒有片刻停頓,甚至有加快的趨勢。
身後的腳步聲陡然急促,謝景初幾大步過來,徑直擋在了沈藥身前,身後撐傘的宮人快跑著跟上,雨傘傾斜,弄濕了大半肩頭。
“你躲著我?”
謝景初盯住沈藥,皺緊眉頭。
沈藥停了下來,“原來是太子。”
漫不經心似的,“剛才太子叫我了嗎?我並沒聽到有人喊小皇嬸啊。”
謝景初磨了磨牙。
當著母後的麵無可厚非,可是私底下要當麵叫她小皇嬸……
真是說不出的奇怪。
沈藥又問:“怎麼太子不在長秋殿陪著顧姑娘麼?”
謝景初皺皺眉,“你……”
他看著沈藥,眼神複雜幽深,“是介意我要娶彆人?”
沈藥:?
沈藥睜大眼睛:“你發病了吧!”
這種惡心人的話都說得出來。
她不想再和謝景初一起待下去了,板起臉,“你彆再說話了,我要回去了。”
說完提步要走。
“等等!”
謝景初急忙抬手,攔在她的身前。
看在橫在前邊的那隻手,沈藥突然記起上輩子。
總是她這樣攔謝景初,對他討好笑著,希望他聽自己說一說話。
那時候她總以為二人之間感情不睦,是因為彼此缺少交流。
而謝景初總是沒有什麼耐心,冷著臉問她:“你就沒有事情做嗎?總纏著孤,孤覺得很煩。”
此刻,沈藥擰起眉心,按照記憶中那樣,語氣尖銳地問:“太子這樣纏著我,不合適吧?”
謝景初一怔,立馬撤回了手,“我什麼時候纏著你!”
沈藥冷笑:“什麼時候?就現在。”
謝景初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我來找你,是要說你的膝蓋!”
咬了咬牙,“當初你會受傷,是因為推開了我……但是這件事,並不是我要求你做的。”
沈藥愣了一下。
“當初我是說過,會對你負責,但那隻是因為我年紀小,不知道負責是什麼意思,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罷了。”
短暫的震驚之後,沈藥內心隻剩下平靜。
之前她還奇怪,為什麼陛下知恩圖報,謝景初卻是個白眼狼。
如今看來,是因為皇後,老話不是都說了,有其母必有其子。
沈藥都懶得生氣了,隨意地點了兩下頭,“嗯嗯,知道了,所以呢?”
不知為何,看著她這樣的反應,謝景初反而更加煩躁了。
沈藥本該紅了眼眶,委屈地對他說:可是我等了你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真的對我負責,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可是沒有。
她的神情太淡漠,這件折磨了謝景初好久的事情在她眼裡,似乎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謝景初袖中雙手緊握成拳,內心某種情緒澎湃著,他故意說道:“你也不必經常當著我的麵提起你的膝蓋,當年的事情,你情我願。更何況,當初若不是你執意要我出宮,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等一下。”
沈藥打斷他。
謝景初目光緊緊地落到她的臉上。
現在,她終於要開始哭訴委屈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嚴重起來了
然而,並沒有。
沈藥依舊冷靜得出奇,“首先,我並沒有當著你的麵提起我的膝蓋。”
謝景初眼中流露出濃濃的不解。
沈藥往下說:“再者,當初我為什麼會帶著你出宮,你真的不記得嗎?”
謝景初一愣,心跳驟然停了半拍。
“當初,你總是跟我抱怨,說宮裡待著無聊,求我帶著你一起出宮玩耍,你說了許多次。每次我都說,你父皇母後會不高興的,你說沒事,你說即便東窗事發,你也一定會說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我這才心軟,帶著你出宮的。”
謝景初眼眸暗沉,沒什麼底氣,但還是皺著眉頭,“即便是這樣,但我沒有求著你救我……”
“是,你沒有求我救你。當時的意外,誰也不希望發生,我推開你,隻是下意識的反應,我並沒有奢求你回報我什麼。倘若我真的想要得到什麼,賜婚宴的時候,我為什麼說要嫁給靖王,而不是你?”
謝景初怔住,臉上血色一寸一寸褪去。
“我真的不太明白,你為什麼還要追過來跟我說這件事,”沈藥道,“過去那麼多年了,糾結這個有什麼用呢?你一定覺得很煩,我也覺得煩了。靖王已經為我請了大夫,專門治我膝蓋上的傷。太子還是多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吧,大婚快要來了。”
頓了一下,瞟他一眼,“十月二十二,顧棠梨挑的,那應該是個好日子。”
說完,沈藥繞開了他,大步離去。
這回,謝景初沒有再追上來。
隻是嘴唇翕動,低聲說了句:“你不要後悔。”
隔著雨幕,沈藥並沒有聽清。
她著急回靖王府,看看謝淵回來了沒有。
而雨勢漸大,二人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佇立著的幾抹身影。
為首的婦人錦衣華服,眉眼清冷,眺望著沈藥的方向,嗓音涼薄,問:“那個便是靖王妃?”
旁邊為她撐傘的嬤嬤點了個頭,“是啊,她身邊那個正是餘嬤嬤。”
瞧了一眼婦人的臉色,補充說道:“靖王妃是將軍府沈家的女兒,和太子殿下……算是打小一塊長大的。”
婦人不高興地蹙眉,“你也知道那是過去的事兒。她要是放不下太子,那就跟好好在一塊兒,彆招惹彆人。但如今她已嫁了靖王府,便該與太子保持距離纔是,還這樣勾勾搭搭,傳出去,豈不是敗壞靖王的名聲、惹人笑話?”
嬤嬤附和:“夫人說得是。”
婦人沉下眸子,“先前便聽嫂嫂說過,這靖王妃年紀小,卻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我原是不信,如今親眼看見,倒有幾分真了。”
語調一轉,“剛才嫂嫂是不是還跟我們說,靖王妃一直破壞皎月的婚事?”
“正是,”嬤嬤回道,“周夫人親口說的,原想皎月嫁給太子殿下,王妃心裡還惦記著太子,因此不肯同意。鎮國公府的小公爺對皎月有幾分意思,周夫人想撮合,王妃卻還記恨著,也是不肯。”
婦人麵上帶出了明顯的不悅之色。
這個靖王妃,實在是太張揚跋扈!
嬤嬤觀察著她的神情,“夫人,那我們……”
“先去見陛下,”婦人嗓音發冷,“晚些再去王府,會一會這個靖王妃!若當真是個乖張跋扈的,便由我做主,勸淵兒休了她!”
-
沈藥回到靖王府,青雀和銀朱兩個人正坐在一塊兒,說說笑笑,剝著蓮子。
一個將蓮子從蓮蓬中剝出來,一個拿了簽子挑裡頭的芯。
沈藥湊近一瞧,桌上白瓷盤中已盛了好些。
她問:“你們怎麼在收拾這個?”
青雀笑吟吟道:“這是王爺交代的。”
銀朱也笑:“鎮國公府送來了新鮮蓮蓬,王爺說王妃愛吃,他事情多,來不及親手剝,便叫奴婢和青雀做了。”
沈藥心下一暖。
她捏起顆蓮子放入口中,輕輕咀嚼,隻覺清新甘甜。
嚥下去了,沈藥道:“蓮子多,你們倆也吃點兒吧。”
這麼多,她一個人肯定吃不完。
銀朱認真道:“這是王爺吩咐給王妃的,奴婢不敢吃。”
青雀點著頭應和:“奴婢也不敢。”
沈藥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想了一想,“那我晚點煮個百合蓮子湯好了……”
青雀兩眼放亮:“百合蓮子湯!”
銀朱偏過臉。
青雀興致勃勃地告訴她:“王妃做的百合蓮子粥可香了!”
“王妃。”
聽到聲音,沈藥回頭,對上趙嬤嬤凝重的表情。
沈藥心中咯噔一下,這是又發生什麼事了麼。
她問:“怎麼了?”
趙嬤嬤歎了聲氣:“侯夫人來了。”
沈藥一下沒明白:“誰?”
趙嬤嬤道:“淑賢皇太後的妹妹,嫁了揚州定襄侯府的。”
沈藥恍然大悟。
也便是當今皇帝與謝淵的姨母。
沈藥不假思索要向外走,“姨母在哪裡?我這就去見她。有沒有看茶?”
“王妃不急。”
趙嬤嬤按下她,道:“侯夫人是到瞭望京,沒著急來王府,先進宮去了。”
沈藥咦了一聲,“進宮了嗎?我都沒見到她。”
趙嬤嬤表情沉重:“進宮之前……周舅母出了王府,去見了侯夫人一麵。”
沈藥愣了一下。
周舅母肯定不會說她的好話。
相反,最近因為薛皎月的婚事,周舅母內心對沈藥早已是多有不滿,但是因為謝淵攔著,周舅母鬨不到她的跟前,便隻是懷恨在心。
如今來個姨母,周舅母抓住機會,定要發作。
沈藥也不知道周舅母說了什麼,怎麼說的,心裡實在沒底。
一整個下午,沈藥都惦記著這件事。
傍晚,她去煮百合蓮子湯,因為想著姨母的事兒,不小心被熱鍋燙了一下,手臂上登時泛起一大塊紅腫。
她簡單處理了一下,煮好湯,將謝淵的份留好,剩餘的分了院子裡一起吃。
一直到入了夜,姨母還沒有來。
沈藥將放涼的蓮子湯擺在桌上,突然感覺手臂疼。
撩起袖子看了一眼,是午後的燙傷,這會兒嚴重起來了。
她發愁地皺了眉心,也是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第一百零三章
再給你揉揉?
沈藥第一反應是謝淵回來了,扭頭一瞧,進來的卻隻有一個丘山。
“王爺在軍營,事情多,得明早才能回來了。王爺擔心王妃一直等著,便吩咐小的回來說一聲,讓王妃先安睡。”
沈藥微微點頭。
“話已帶到,小的先告辭。”丘山說完,轉身要走。
這麼著急趕回來,就是為了捎句話?
沈藥叫住他:“我今日剛做的百合蓮子湯,你喝一些再走吧?”
丘山撓撓頭:“小的還著急回去給王爺複命呢……”
沈藥剛想說那你彆喝算了,丘山卻已經扭身在桌前坐下,“不過既然王妃邀請,小的便喝點兒吧。”
沈藥忍俊不禁:“我給王爺留了一碗,過了今晚怕是會不好喝,待會兒你一並帶過去吧。”
“好嘞。”
丘山美美吃了一頓,心情大好,提著食盒便上路了。
外邊雨勢已收,沈藥的膝蓋還是疼,更疼的卻是手臂。
她對著燙傷的地方吹了兩口氣,才稍微好受些。
“奴婢去請大夫!”
青雀看在眼裡,心疼得很,說著便往外衝。
沒注意看路,一頭撞進了趙嬤嬤懷裡,疼得叫喚出聲,後退兩步:“嬤嬤,您沒事兒吧?”
趙嬤嬤來不及回她,表情凝重地向沈藥說道:“王妃,侯夫人到了,這會兒正在前邊花廳。”
沈藥的神情也跟著莊嚴起來,捏了捏手指,問:“侯夫人看起來不高興嗎?”
“不太高興。”
“她一個人在花廳嗎?”
趙嬤嬤想了一下,“原本是一個人,不過晚香堂那邊也知道夫人來了,多半是要過去。”
沈藥沉思片刻,認真告訴趙嬤嬤:“這樣,嬤嬤,你去告訴侯夫人,就說我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
趙嬤嬤一愣。
邊上銀朱忍不住勸阻:“王妃,這萬萬不可啊!侯夫人原本對您便有意見,這會兒若是王妃推脫不去見客,倒是讓周舅母說一通難聽的話,侯夫人對王妃隻怕是要更加不滿了。”
沈藥卻隻是垂下眼睛,輕聲笑了笑:“這樣纔好。”
銀朱依舊不明白為何如此。
“嬤嬤,你去吧。”沈藥示意。
趙嬤嬤應了一聲,轉身去回話了。
青雀揉揉額頭,“那奴婢繼續去請大夫。”
沈藥卻叫住她,“不著急,我手上傷的不嚴重,歇一歇就好了。”
她決定好了裝睡,就不必再節外生枝了。
這邊,沈藥梳洗一番,吹了燈睡下。
那邊,趙嬤嬤回到花廳時,周舅母已經趕到了。
聽趙嬤嬤說王妃已然歇下,周舅母重重歎了口氣:“侯夫人是長輩,更何況還是千裡迢迢從揚州趕過來的,王妃不管怎麼說都該來親自見一見。”
故作好心,道:“趙嬤嬤,你還是再去通傳一聲,勸一勸王妃吧。”
“不必了。”
薛夫人冷下臉來,嗓音也如同淬了冰,“她不想見,硬拽過來做什麼。”
趙嬤嬤賠了個笑臉,“夫人見諒,王妃這幾日的確身子不適,,主要是膝蓋疼得厲害,王爺為了王妃,還特意請了段大夫回京。”
周舅母假意幫腔:“這個是真的。王妃膝蓋有傷,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當時她和當今太子在街上遇到了危險,她想也不想便將太子推開了。”
又若有所思地補了句:“當初救太子殿下這樣果斷決絕的,也不知道咱們王爺遇到危險了,她會不會救王爺?”
趙嬤嬤蹙起眉頭。
這個周舅母,真是火上澆油一把好手!
她皮笑肉不笑,道:“舅母是有所不知,前幾日王爺在街上遇到刺客,王妃也在,王妃想也不想,便擋在了王爺身前。當時許多人可都瞧見了。”
周舅母嫌棄地瞪了她一眼,不滿地擺了擺手,“行了,趙嬤嬤,你趕緊下去吧!”
趙嬤嬤本不想走的,她這要是一走,豈不是隻能由著周舅母搬弄是非。
偏偏薛夫人也道:“你先下去。”
趙嬤嬤無可奈何,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心中隻希望,王妃是心中有盤算的。
這侯夫人與周舅母不同。
周舅母好打發,可侯夫人是王爺的親姨母,看著王爺長大,王爺做錯事,旁人不敢責備,侯夫人卻是敢直接一巴掌上去的。
若是薛夫人對王妃起了厭惡的心思,那今後王妃的日子……
可就難過了!
花廳。
閒雜人等都走了,周舅母主動湊過去,在薛夫人身旁坐下,歎了聲氣,“夫人您也彆氣惱,這靖王妃畢竟年紀小,從她進門起,王爺都寵著慣著,難免脾氣大些。”
薛夫人冷笑。
“不過,誰讓王爺喜歡她呢?那院子裡如今正在翻修,聽說什麼材料什麼傢俱,都是花大價錢從外地運來的。先前我管過家,知道這王府銀子拮據,王妃要修院子,那可是一大筆開銷,也不知道該從哪裡去拿!”
薛夫人蹙眉,“嫂嫂也不勸著點兒淵兒?”
“哎呦!我哪敢哪!當初王妃剛進門,我想讓她去晚香堂見一見,她卻說我不過是個舅母,搬不上台麵,後來也不知怎麼的說服了王爺,叫王爺訓斥了我一頓,拿走了我的腰牌,不許我踏進他們院子半步……”
薛夫人凜然,“還有這種事?”
“有啊,這事兒靖王府上下都知道。”
周舅母裝模作樣地歎氣,“其實我也就罷了,薛將軍過世多年,我也隻是個外人,可夫人您不一樣啊,您可是王爺親姨母。要我說啊,您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可不要因為靖王妃,壞了您和王爺多年的情義,若是王爺衝冠一怒為紅顏,今後都不許您來靖王府登門,那……”
“他敢!”
薛夫人滿麵怒容,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茶杯叮當亂響。
見她這個反應,周舅母嘴角的笑怎麼都壓不住。
原本她還擔心沈藥會過來,影響她發揮呢。
她倒好,大晚上的,這麼貪睡。
這下好了,侯夫人徹底厭惡了沈藥,逼著王爺休妻,那也是不在話下的!
等到時候,她再說兩句好話,讓皎月做續弦的王妃。
豈不是一舉兩得!
-
房中。
沈藥是睡下了,但並未睡沉。
膝蓋疼,手臂也疼。
加上不知是不是習慣了和謝淵睡在一起,突然一個人,她睡得實在不安穩。
迷迷糊糊,沈藥耳邊捕捉到細微的輪椅聲。
感覺有人撩開簾子,坐上了床沿。
沈藥半眯起眼睛看去,借著月色,對上謝淵的麵容。
沈藥意識朦朧,總覺得是在做夢,小聲嘟噥,說:“疼。”
謝淵俯身靠近,嗓音低沉,“再給你揉揉?”
第一百零四章
我得和王爺親熱
沈藥乖乖地點頭。
停頓片刻,又搖頭。
謝淵問:“怎麼了?”
沈藥沒有回話,睏意襲來,翻個身朝裡麵,又繼續睡了。
這麼困?
謝淵去牽她的手,沈藥卻下意識地瑟縮了下,仍閉著眼睛,鼻子裡溢位悶哼。
謝淵蹙眉,撩開沈藥的袖子。
這一眼,便瞥見了她手臂上的燙傷。
謝淵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幾分,收回視線,動身下床。
沈藥半夢半醒,又聽到輪椅滾地的聲音。
她撐著眼皮往四周看了兩眼,沒有再見到謝淵。
果然剛纔是做夢麼……
她沒有多想,閉了眼打算繼續睡覺,輪椅的聲音卻又來了。
沈藥看過去。
謝淵坐到床上,右手還拿了隻瓷白色罐子,緩聲開口:“手給我。”
沈藥在意識朦朧的狀態下最是順從,乖乖地伸出了手。
謝淵輕輕推起她的袖子,露出燙傷的部分,又從掌心瓷罐中挖出一大塊,抹在沈藥的傷口上。
沈藥怕疼,第一反應要縮回手來,奈何謝淵抓得緊,沈藥沒能掙得脫。
她害怕地皺起了小臉,出乎意料的是,謝淵下手意外的輕柔,膏體冰冰涼涼,非但不疼,反而舒服極了。
沈藥看看謝淵,又看向傷口,看著謝淵骨節分明的手指拂過她的傷口,瞳孔微微放大,逐漸放大,終於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沈藥看向謝淵,睜大眼睛,叫他:“王爺!”
“我在。”
謝淵應下,專心抹著藥膏,並未抬眼。
沈藥滿目訝然,問他:“王爺,你怎麼回來了?”
說著要往他跟前湊。
謝淵立馬按住她,沉聲:“抹藥,彆亂動。”
沈藥“哦”了一聲,坐定了。
謝淵耐心為她塗好了藥膏,這才開口:“你不是讓丘山給我送了蓮子湯?我喝過了,特意回來表揚你。”
沈藥稀奇,“就為了表揚我?”
謝淵勾起唇角,“有人不自信,不誇怎麼行。”
沈藥很不好意思。
她知道謝淵說的這個不自信的人,就是她。
“不過,”謝淵語調略微一轉,“這也隻是一部分原因。”
沈藥歪了腦袋瞧他,“那還是因為什麼?擔心自己不在,我把王府弄得一團糟嗎?”
“不是。”謝淵否認。
“那……王爺,你是不是聽說侯夫人來王府這件事了?”說到這個,沈藥一陣心虛。
“……不是。”謝淵依舊否認。
沈藥暗自鬆了口氣。
“再猜。”謝淵示意。
沈藥深思熟慮,想到什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謝淵鼓勵她:“說出來。”
沈藥深吸口氣,臉頰微紅:“王爺,你是不是體內的催、情酒發作了,著急回來找我?”
謝淵:?
他是這種人嗎?
好吧。
他是。
謝淵沉吟片刻,“這也隻是一部分原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沈藥滿頭霧水,“還有原因?”
謝淵嗯了一聲,這回沒有再讓她猜了,直截了當,道:“我很想你。”
沈藥一怔。
她在思考,催、情酒發作,和想她,貌似是同一個理由。
但是她不敢說,也不敢問。
撓了撓脖子,問:“王爺,軍營的事情都忙完了嗎?”
“還沒有,我明天早上醒了再過去。”
沈藥愣了一下。
軍營在城外,靖王府卻是在望京城池接近正中的位置。
謝淵腿腳不便,沒辦法騎馬,馬車又行駛不快,從軍營到靖王府,至少也得半個多時辰了。
謝淵深夜趕回來,到時候又要趕回去……
沈藥抿了下嘴唇,“王爺,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嗯?”
“感覺我有點兒……”
沈藥斟酌用詞,“紅顏禍水。”
謝淵低笑出聲,“是紅顏,但不是禍水。”
又強調了句:“若是有人這樣說你,我便拔了他的舌頭。”
沈藥張了張嘴,想說好殘忍。
謝淵又問:“聽說姨母來過了?”
沈藥點了一下腦袋。
“你見過她了?”謝淵看她表情奇怪,以為是有什麼不愉快的,“姨母性子是直率了些,但心腸不壞。”
沈藥扭開臉,不敢看他,溫吞道:“侯夫人上門,我說我睡著了,沒去見她……”
還以為謝淵會生氣,責備她不講規矩。
沈藥都準備好迎接他的怒火了。
卻隻是聽到了一聲低笑,謝淵饒有興味,問:“姨母是不是又被周舅母誆騙了?”
沈藥愕然,“王爺,你怎麼知道?”
謝淵輕輕笑笑,“這種事發生過不是一次兩次,不意外。”
有的人會吃一塹長一智,但有的人隻會吃一塹吃一塹再吃一塹。
姨母就是後者。
沈藥稍稍鬆了口氣,“王爺你不生我氣就好……”
“這沒什麼可生氣。你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說明你心裡有底,”謝淵捏了下她的臉頰,“我相信你會處理好。”
沈藥心頭驀地一暖。
謝淵收回手,問:“膝蓋還疼麼?”
“有一點點。”沈藥實話實說。
謝淵探出手,摸到了她的膝蓋。
他的掌心溫熱而寬厚,貼著膝蓋不輕不重地揉按,疼痛似乎真的在一寸一寸地消退。
沈藥去看謝淵,他正一眨不眨看著她的膝蓋,神色格外專注。
又按了一會兒,沈藥鼓起勇氣,握住了他的手腕,“王爺,我好像不疼了。”
“好像?”謝淵好笑地抬起眼皮。
沈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臉頰泛紅,問他:“王爺,你體內的催、情酒……還難受嗎?”
謝淵惦記著她的疼痛,總是這樣照顧她。
所謂禮尚往來,她自然也不能忽略他的不適。
聽她這樣問,謝淵從善如流,咳嗽了兩聲,聲音隨之虛弱下來,“還有一些。”
故作茫然,問她:“當時段浪怎麼跟你說的?這種催、情酒該如何根治?”
沈藥的臉頰漲得更紅了些,羞恥但卻誠實,道:“段大夫說……我得和王爺親熱。”
“親熱?”謝淵裝得懵懂而又純情。
“嗯……”
沈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主動地朝著謝淵挪近,與他麵對麵坐在床上,彼此間的距離不過幾拳。
她傾身靠近,越來越近。
謝淵嗅到了她身上的清香。
分明是他故意背地裡使壞,這會兒倒是他的呼吸淩亂起來。
隻見沈藥臉頰通紅,近在咫尺之際,鐵了心似的往前一湊,柔、軟的唇瓣便一下印在了他的嘴角。
第一百零五章
王爺回來過了
謝淵怔住,心口突突狂跳,彷彿下一瞬便要破體而出。
而沈藥唔了一聲,退遠一些,自言自語似的:“歪了……”
謝淵:……
沈藥回顧總結了一下剛才的經驗,再度覆上。
這次,準確無誤地親在了謝淵嘴唇正中的位置。
唇瓣軟得不可思議,裹著她特有的馨香。
謝淵的身子似乎僵住了,又似乎是軟了下來。
這種場麵,過去隻在他的夢境中出現過,此刻偏偏正當夜深,周遭一切都令他有極為不真切的感覺。
謝淵於是抬手,撫上沈藥的麵頰。
膚質光滑細膩,很燙。
謝淵就知道,他的美夢,成真了。
沈藥貼了他一會兒便累了,離開他的嘴唇,小聲問:“王爺,你好點兒了吧?”
謝淵眼眸深邃,“……沒有。”
沈藥有點兒發愁,她本來都打算去睡覺了。
謝淵凝視她一瞬,喉結上下滾動,“我自己來?”
“好。”
沈藥幾乎沒有猶豫。
謝淵於是托著她的下巴,深深吻下。
與她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不同,謝淵的吻帶著攻擊性,正如他這個人,長劍出鞘,勢如破竹。
沈藥被吻得頭腦昏沉發漲,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在做什麼。
隻是完全憑身體的本能,笨拙地跟著謝淵的動作。
很久。
就在沈藥以為自己會溺斃在這個深吻中時,謝淵終於鬆開了她。
一把嗓音低沉,帶著明顯的沙啞,“……現在好了。”
沈藥慢慢地回神,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
咽完了,才意識到她吞下去的不止是她的。
這個認知令沈藥本就發燙的臉頰更是災難。
“我去洗漱。”
謝淵說著,動身下床。
沈藥慢了半拍抬起臉,“王爺,我幫你吧?”
“不用,”謝淵捏了下她的手,“你先睡覺。”
謝淵坐上輪椅,自己進了浴房。
沈藥在床上再度躺下,渾身的熱度正在一寸寸下降。
她閉上眼睛,回想起剛才的吻。
已經記下了,下次謝淵不舒服,她可以依葫蘆畫瓢地為他治病。
更重要的是,再寫話本的時候,她就知道該怎麼寫親熱的戲碼了,而不是直接拉了燈就完事兒。
等謝淵回到床上,沈藥已經快要睡著。
她迷迷瞪瞪,朝裡邊挪了挪身子,給謝淵空出睡覺的位置。
謝淵躺下,她又摟住了他的腰,像是某種習慣。
腦袋靠上他堅實的手臂肌肉,沈藥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過些時日,是顧家與東宮定親的日子,我們靖王府也得去,姨母在望京,肯定也會過去……”
沈藥困得迷迷糊糊,謝淵說的話她聽見了一些,隨口應了一聲,便沉沉睡去。
之後他再說了些什麼,便什麼沒聽到,也不記得了。
翌日沈藥醒來時,身邊已是空空如也。
她坐到梳妝台前,打了個哈欠,問青雀,“王爺是什麼時辰走的?”
“王爺?”銀朱滿臉疑惑,“王妃,昨天晚上王爺不是在軍營,沒有回來麼。”
沈藥愣了一下,那昨天晚上她親了誰,又被誰親了。
那是做夢嗎?
晚些時候,段浪過來,說是給沈藥請平安脈。
結束了,青雀在旁說道:“段大夫,您再給王妃看看手臂上的燙傷吧。”
要不是她提起,沈藥幾乎都不記得自己昨天燙傷了手臂,主要是這會兒察覺不到疼痛。
“我看看。”段浪示意。
沈藥抬手,推起袖子。
青雀驚訝地“咦”了一聲,“傷怎麼突然好了?”
沈藥垂下眼。
昨日手臂上明顯的紅腫,幾乎快要潰爛,這會兒肌膚雖然還有痕跡,但已經好了大半。
段浪隻看了兩眼,便得出結論,“王爺回來過了。”
沈藥不明白,“段大夫如何得知?”
“王妃的手臂有燙傷藥的氣味,”段浪道,“這種燙傷藥是陛下禦賜的,天底下隻有兩罐,一罐在宮裡,一罐在王爺手上。現如今如此有效的傷藥,天底下再也沒人能配得出來。”
“段大夫你也不行?”
“不行。”段浪很誠實。
那真是很珍貴的燙傷藥了,怪不得傷口癒合得那麼快。
沈藥瞅著自己的傷口,記起來昨天晚上謝淵給她上藥的時候,直接挖出來一大塊藥膏,好似那藥膏不值錢似的。
他也是真捨得。
“沒想到昨天晚上王爺居然真的回來了。”
青雀嘀咕,“肯定是很晚纔回來,奴婢都不知道,今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沈藥聽在耳朵裡,又回憶起謝淵昨晚說的那句“我很想你”,一時心情莫名。
“王妃。”
趙嬤嬤進來,“東宮送了帖子來。”
沈藥抬頭接過。
嬤嬤說道:“是東宮要與顧家定親,雖說是小禮,但還是邀請了王爺與王妃。”
沈藥這才朦朦朧朧記起來,昨天晚上,謝淵好像跟她說了這個事情……
按照盛朝的規矩,大婚之前,是有定親禮的。
上輩子她和謝景初也有過這些。
這一世,因為謝淵昏睡不醒,許多禮節能省則省,定親禮便也隻是由宮中送了些禮物到將軍府。
“聽說……”
在沈藥短暫出神的時候,趙嬤嬤俯身下來,在沈藥耳邊補了句,“侯夫人也要去。”
這個,昨晚謝淵也說了。
沈藥微微點頭,“我和王爺自然也去。”
回了帖子,讓趙嬤嬤再送過去。
段浪在邊上恨鐵不成鋼:“王爺這會兒還沒回來,他的藥隻怕是喝不上,那雙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
沈藥心頭微動,嘴上也不自覺地說了出來,“我給王爺送過去吧。”
段浪一愣,“王爺這會兒應該是在軍營吧?”
沈藥嗯了一聲,“我知道。”
過去父兄都在軍營時,她偶爾會跟著母親、嫂嫂去找他們。
決定了,沈藥也便扭頭吩咐:“王爺的藥煮好了就先裝罐子,放在食盒裡。去套個馬車,待會兒我要出門,去軍營一趟。”
-
宮中。
皇帝寫好了手書,遞給謝景初,“你去軍營,將這個交給你九皇叔。”
謝景初怔了一下,“兒子一個人嗎?”
皇帝挑眉,“怎麼,還想帶上你母後?”
謝景初忙不迭低頭,“兒子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去,”皇帝嗓音透露出威儀,“手書內容事關重大,其他人送,朕不放心。更何況,你既然是太子,又即將成親,去軍營走一走,對你也有幫助。”
謝景初隻得點頭,“是,兒子這就去。”
第一百零六章
我叫你站住
等謝淵的藥煎好裝好了,沈藥動身出發。
靖王府的馬車內鋪著柔軟坐墊,但路途實在遙遠,到軍營停穩時,沈藥已是腰痠背疼的了。
如此說來,謝淵的身體真是很好,昨晚見他一點兒也不疲憊的樣子。
沈藥緩了會兒勁,提著食盒往軍營走,身邊跟著趙嬤嬤和王府守衛,軍中並無人阻攔。
到了門外,沈藥卻先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謝景初。
沈藥撇了下嘴,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她就當沒看見,徑直要往裡走。
謝景初卻也瞧見了她,擰起眉毛,問:“你來這裡做什麼?軍營重地,你一介女流進來豈不是添亂!”
沈藥麵色淡漠,“我是將門出身,軍營比你來得多多了。”
說完不再理會他,上前一步,向門外守衛問道:“我是靖王妃,王爺在裡邊嗎?”
謝景初語氣譏諷:“九皇叔這會兒正忙著開會,連見孤的功夫都沒有,你還是好好在外邊等著吧。”
話音還未落下,守衛便恭敬頷首:“是的,王妃,王爺就在裡麵。您請進吧。”
沈藥欣然,“多謝。”
謝景初:?
幾個意思!
謝景初怒不可遏,質問守衛:“憑什麼她可以進去?孤是太子,卻要在門外等著?”
守衛公事公辦的口吻:“對不住,太子殿下,這是王爺的交代的,軍中會務要緊,王爺耳提麵命,除了陛下與靖王妃,其餘閒雜人等一律不可入內。還望太子殿下見諒。”
謝景初內心火氣蹭蹭直冒。
聽這話的意思,在九皇叔心裡,沈藥和父皇是同等地位的了?
沈藥這個女人……
究竟是給九皇叔灌了什麼**湯?!
守衛推開了門。
沈藥瞬間捕捉到謝淵冷沉的嗓音:“本王知道。”
質感悅耳,隻是聲線過於冷冽嚴正,平穩不帶一絲情感溫度。
沈藥突然覺得陌生。
但這似乎纔是真正的謝淵吧?
傳聞中的謝淵,許多人口口相傳的謝淵,都是這樣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
沈藥往裡邁出一步,又猝不及防對上一屋子男人的視線。
倒是沒什麼惡意,但畢竟是陌生人,她還是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謝淵端坐於上首正中的位置,正抬了眸子望過來,屋內光線不算明亮,沈藥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她深吸口氣,手指攥緊了手中食盒,硬著頭皮往裡走。
到了謝淵身旁,左看看,又瞧瞧。
桌上擺滿了堪輿圖、信件、筆墨之類的東西,都沒有空地方,而沈藥覺得這桌上每一樣東西都比她手裡的東西重要。
正糾結著,謝淵伸手,從她手中接走了食盒。
將堪輿圖往邊上利落地一推,將食盒穩穩擺在了桌上。
同桌的幾個將領紛紛瞪大了眼睛。
不兒。
剛才您不是還說,這堪輿圖比我們幾個的小命還重要嗎?
謝淵望向沈藥,嗓音柔和下來:“怎麼過來了?”
將領們的眼珠子猛地瞪得更大了。
不兒!
這啥聲啊。
王爺您不會是被奪舍了吧!
眾目睽睽之下,沈藥臉皮薄,羞恥地壓低了聲音:“段大夫說,您的腿還沒有痊癒,得喝藥才行,我不知道您什麼時候回去,便給您把藥送過來。”
謝淵瞭然,“原來是惦記著我的腿。”
他說話聲音不輕不重,正好在場眾人可以清楚聽到。
不知為何,沈藥總有種他是故意說出來給彆人聽,炫耀的感覺。
可是這有什麼好炫耀的呢?
沈藥想不通,偏過腦袋,奇怪地看他兩眼。
謝淵端出了藥碗。
沈藥看過去,“路上有點兒遠,不知道是不是冷了。”
“不冷不熱,剛好。”
說完,謝淵端著藥碗湊到嘴邊,將藥液一口飲儘。
他喝得快,嘴角沾了幾滴。
沈藥從袖中拿了手帕出來,原本是遞給謝淵的,但他似乎沒有注意到,並未接走,沈藥隻得上手去擦他嘴角的藥液。
謝淵也在這個時候放下藥碗,掌心按上了她的手背。
肌膚觸碰到的瞬間,沈藥下意識顫了一下,收回了手。
帕子落到了謝淵手中,他不著痕跡,又擦了擦嘴角,問:“我這邊還要一會兒,你等我一會兒?”
沈藥點頭,“那我去外麵。”
“好。”
沈藥將藥碗收回食盒,提著原路返回。
門一合上,將領們彼此眼神交彙,一個個紅光滿麵。
一個壯著膽子,誇道:“王爺,王妃對您可真是貼心!特意跑過來,就為了給您送藥!”
謝淵勾起唇角,“是,她心疼我。”
另一個絡腮胡表示疑惑:“可是剛才王爺碰了王妃的手,怎麼王妃唰一下就縮回去了?這看起來好像不太熟啊。”
謝淵嘴角沉下,涼颼颼瞟他一眼。
怎麼不熟,昨晚他們才接過吻!
邊上國字臉笑嘻嘻道:“怎麼可能不熟!王爺王妃都成婚有一段時日了,隻怕要不了多久,都能有小世子了,誰說不熟!”
他還以為這話說了靖王能笑一下。
沒成想一看,靖王的臉色更見陰沉。
正要開口找補,謝淵冷冰冰道:“現在倒是一個比一個話多,剛才問誰去執行任務,怎麼一個個悶聲不響?”
眾人瞬間蔫巴巴地垂下了腦袋。
-
另一邊。
沈藥出了門,看也沒看外邊的謝景初。
隻對守衛笑了一笑:“這附近有沒有可以歇腳的地方?王爺說讓我在外邊等他一會兒。”
守衛應聲,“有的,王妃請跟小的來。”
二人提步要走。
身後卻響起了謝景初的嗓音:“小皇嬸。”
叫得倒是比過去熟練,隻是聽起來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看來,他很不爽。
沈藥回頭,不鹹不淡道:“你九皇叔還在忙,忙完了就會出來見你了。”
謝景初皺眉,“孤不是問這個!”
可沈藥並沒有繼續聽他說話的意思,說完了便繼續要走。
“你站住!”
謝景初叫不住她,大步跟了上來,“我叫你站住,聽不見嗎?”
說著,動作粗野地來扯沈藥的手臂。
沈藥走得太快,謝景初一下隻抓到了她的袖子。
他心裡有火,往後拽的時候根本沒收著力氣,加上軍營地麵不平整,沈藥始料未及,根本站不穩。
偏偏謝景初在這個時候鬆開了手。
沈藥完全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右手掌心擦過地麵砂石,火辣辣的疼,手腕更是劇痛。
“王妃!”
趙嬤嬤嚇得不輕,忙不迭來攙扶她。
“嬤嬤,先彆動……”
沈藥坐在地上,額頭滲出細密汗珠,臉色發白,聲音止不住發抖,“我的手腕脫臼了。”
第一百零七章
王妃怎麼會摔跤?
謝景初微微一愣,旋即譏笑出聲:“你在裝什麼?不過是摔了一跤,怎麼可能手腕便脫臼了。”
過去沈藥爬樹下河,靈活得很。
他掙紮了半天都上不去的馬背,沈藥輕輕鬆鬆一個翻身就能穩穩坐上。
現在她不過是摔了一跤,怎麼可能脫臼。
隻怕又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故意自導自演的戲碼。
“有毛病。”
沈藥從牙縫裡擠出句罵聲。
謝景初一愣:“你說什麼?”
沈藥仰起臉瞪向他,眼圈微紅,“我說你有毛病!謝景初,你有毛病!隻要碰到你,就沒什麼好事情,你就是個害人精!”
謝景初徹底怔住。
沈藥罵他……
沈藥居然敢罵他!
他怒不可遏,往前走了兩步,意圖當麵拆穿沈藥拙劣的謊言。
卻見沈藥坐在地上,左手托著右臂,右掌柔若無骨地耷拉下來。
這……
的確是脫臼了。
謝景初呆在了原地,那些嘲諷她的、責備她的話,居然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來。
“怎麼傷得這麼嚴重?”
趙嬤嬤看著,簡直心疼壞了,她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小王妃的。
沈藥吸了吸鼻子,垂下腦袋。
她打小身體結實,跟個男娃娃似的,大冬天穿個單衣在外邊瘋玩一整天也不會感冒,和兄長相約從數米高的牆上一躍而下,小腿疼了一會兒,便又沒事人似的了。
但是自從膝蓋受了傷,她不再騎馬,出門活動都變得少了,身體便漸漸壞了些。
尤其是前兩年,將軍府上下一個接著一個的戰死,改嫁的改嫁,病死的病死,沈藥一個人悶在屋子裡,曾經整日整日吃不下東西。
她消瘦了許多,身體怎麼可能還和從前一樣呢?
“奴婢這就去知會王爺!”
趙嬤嬤說著便要往屋裡走。
謝景初立馬回神喝止:“不行!”
趙嬤嬤沒打算理會他。
偏偏這時,沈藥也開了口:“彆去,嬤嬤。”
趙嬤嬤回頭看她:“可是,王妃你的手……”
沈藥硬擠出一絲笑,“王爺這會兒正在裡邊開會,看起來,事態很是緊急,需要儘快商議出一個結果。剛才我已經進去打擾過他們一次,再進去打攪,怎麼說都不合適。”
“可是王妃您受傷了啊!”
“我受傷,那也比不上國家大事的軍務重要啊,”沈藥道,“更何況,王爺不懂醫術,即便他出來看見我的傷,也沒什麼法子。”
趙嬤嬤一時語塞。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但是也過於冷靜了。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受了傷不會委屈麼?
還是說,這位小王妃受過的委屈,比現在這一下多太多,以至於她都已經習慣了呢?
沈藥轉向一旁守衛:“軍中應該有軍醫,去請一個來吧。”
守衛應聲去了。
趙嬤嬤仔細扶著沈藥起來,去一旁屋中休息。
看著她們背影,謝景初第一反應想要跟上去。
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了。
沈藥手腕脫臼,和他有什麼關係?
當時他已經鬆手了,分明是她自己站不穩摔倒的。
退一萬步說,當真與他有關,她怎麼可能這樣輕飄飄揭過?
謝景初繃緊了下頜,內心說服了自己,眉頭卻越擰越緊。
又多等了好一會兒,門終於開了。
謝淵由丘山推著,在將領前簇後擁下出來。
幾人神色有不同程度的凝重,在議論著什麼。
“王爺此舉,未免冒險了些。”
“要不還是考慮考慮。”
謝淵端坐輪椅,神色冷淡,語氣透露著漫不經心,“不必多言。”
眾人麵露無奈,到底是不再說什麼。
謝景初趁勢走上前去,恭敬地喚了聲:“九皇叔。”
見到他,謝淵流露出明顯的失望之色。
謝景初:?
謝淵散漫地問:“有事?”
“是父皇讓我來的,有一封重要的手書,父皇囑咐我一定要親自交到皇叔手上。方纔皇叔在裡邊開會,我不敢隨便打攪,便一直在外頭候著。”
說著,謝景初從懷中取出一直妥善貼放著的手書。
由於放在懷中久了,手書不可避免帶著溫度,隱隱還沾了謝景初身上的氣味。
謝淵接在手上,表情有點兒嫌棄。
謝景初:??
謝淵記起他剛才說一直等在門外,問:“你剛纔在門外,見到你小皇嬸了?”
謝景初眼中掠過剛才沈藥垂落的手腕,心中一陣發虛,勉強擺出鎮定的神色,點了下頭,“見到了。”
一旁守衛張口想要彙報什麼。
謝景初眼尖注意到,搶著開口:“小皇叔!”
謝淵抬眼,“又怎麼了?”
謝景初賠了個笑臉:“父皇還在宮中等著,您要不現在就把這個手書看了,我好回去複命。”
都搬出皇帝了,自然沒什麼說的。
謝淵嗯了一聲,展開手書。
旁邊將領和守衛識趣地退避,不敢貿然看這機密。
謝景初暗自暫時鬆了口氣。
謝淵垂眼看完,表情沒什麼變化,合上手書,“看過了。回去告訴你父皇,本王已然知曉此事,也已有了應對之策,晚些時候,本王會入宮與他商議。”
謝景初瞅著他,“小皇叔不寫個回信嗎?”
“不必。”
“那要不……小皇叔現在進宮吧?我們正好一起。”
謝淵不耐煩起來,“你在教本王做事?”
謝景初忙不迭低頭,“……侄兒不敢。”
謝淵對他並沒有多少好態度,冷冷道:“那就趕緊回去,彆在軍營礙手礙腳。”
他還著急去陪他的小王妃。
沈藥第一次主動來軍營找他,還是特意為他送藥,他不願沈藥久等。
自然,更不願再看見沈藥的青梅竹馬,即便這個人是他的親侄子,看久了他也會有把人一腳踹飛的衝動。
謝景初頭也不回地走了,看他背影,腳步很快,像是逃跑似的。
謝淵看見了,卻沒放在心上,收好手書,問起身旁守衛:“王妃呢?”
守衛回道:“王妃在那邊休息。”
謝淵頷首。
正要示意丘山推著他過去,卻見軍醫行色匆匆趕來。
到了跟前,提著藥箱,向他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謝淵直覺敏銳,問:“誰受傷了?”
軍醫回道:“王妃摔了一跤,小的過來瞧一瞧。”
謝淵一怔,皺起眉頭,“王妃怎麼會摔跤?”
軍醫自然不知。
謝淵緊鎖著眉,扭頭去問守衛:“你來說!”
守衛欲言又止。
謝淵冷冷命令:“說!”
威嚴沉重壓迫下來,守衛後背冒出冷汗,如實稟報:“當時……王妃走得好好的,太子殿下不知為何,突然拽了王妃一下,王妃便摔在了地上。還……還扭傷了手腕,看起來,是脫臼了。”
第一百零八章
妻子受傷,便是丈夫無能
謝淵一怔。
手腕脫臼?
是謝景初害的?
他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謝景初剛纔想勸他入宮,離開的時候又為什麼背影那麼慌亂了。
當時他還覺得稀奇,現在看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敢情那死小子是心虛!
謝淵眸色頓時暗沉下來,好似醞釀起一場風暴。
“王爺……”丘山察覺到王爺此刻的怒意,試探性開口。
“先去看王妃。”
謝淵切齒。
謝景初那小子,總歸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他要先去看看沈藥狀態怎麼樣。
沈藥坐在屋子裡,看著自己脫臼的右手出神。
趙嬤嬤在一旁心疼地瞧著,也不知道王妃是在記恨太子殿下呢,還是在想著王爺什麼時候會過來呢?
實際上,都沒有。
沈藥看著手腕,在想自己即將開寫的新話本。
寫個力大無窮的女主角吧,一拳可以打死一頭牛的那種。
要是遇到害人精,可以直接一拳頭把人砸進牆壁,摳都摳不下來。
這個時候,沈藥捕捉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穿雜著輪椅的聲音。
趙嬤嬤驚喜喚道:“王爺!”
沈藥訝然扭頭,對上謝淵冰冷的英俊麵容,心下莫名一慌,下意識地想要把脫臼的手腕藏起來。
可是一用力,疼痛加劇,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謝淵頓時皺起眉頭。
軍醫加緊兩步上前,放下藥箱,“王妃,請把手臂給小的瞧一瞧。”
沈藥順從地伸出了手。
軍醫端詳一陣,道:“這得先正骨。”
又為難地看向沈藥,“隻是……那會很痛的。”隻怕王妃受不住。
趙嬤嬤擔憂萬分。
沈藥卻是揚起了燦爛笑臉,“沒事啊,我是將軍府的女兒,一點小痛而已,我習慣了。”
軍醫扭頭去看謝淵。
謝淵神色晦暗不明,隻是抬了下下巴,“按王妃說的做。”
軍醫歎口氣,應了一聲,開始做正骨前的必要準備。
沈藥仍是坐著,一副鎮定自若的神色。
軍醫看著,終究是安心了些。
隻是謝淵在不遠處,垂著眼眸,可以看見沈藥藏在袖中的左手,露出來半個拳頭,正緊緊攥著,指節白得不可思議。
——她在害怕,隻是她不肯表現出來。
謝淵的神色更冷峻了幾分。
“哢!”
不輕不重的一聲,錯位的關節恢複了。
沈藥強忍下喉嚨底的痛呼,蒼白著一張臉,露出輕鬆的笑,“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也不是很疼。”
軍醫也跟著笑了下,“王妃果然與尋常女子不同啊。”
接著又交代了些日後的注意事項,包括手掌心的擦傷,應當如何上藥,如何養好。
趙嬤嬤認真聽著,不住地點著頭。
交代完了,軍醫拎了藥箱要走。
始終沉默的謝淵緩緩開口:“趙嬤嬤,送一送。”
趙嬤嬤哎了聲。
謝淵又示意:“其餘人也都出去。”
看著丘山等人依言離開,屋中隻剩下自己和謝淵二人,沈藥不免忐忑,觀察著謝淵的神色,揣測他的意圖。
臉色這麼難看,生氣了嗎?
為什麼呢?
是不是因為她來軍營一趟,不僅打攪了他們軍中要事,還大庭廣眾之下摔了一跤?
這樣,到底有損靖王府的顏麵。
沈藥在心裡又忍不住痛罵了謝景初一頓。
要不是這個害人精,她纔不會這麼慘!
隻是現在,她必須好好向謝淵認錯,希望他不要太生氣,畢竟今後,她還得在他手底下討生活。
“你……”
謝淵剛發出半個音節,話還沒有說完,沈藥便緊跟著開口:“我錯了!”
神色、語氣,都十足誠懇。
謝淵愣了一下,“什麼?”
沈藥軟下聲調,道:“我不是故意摔跤的,王爺你不要生氣,以後我一定會更小心。如果王爺介意的話,今後我會老老實實待在王府,不會再來軍營了。”
說著話,她的笑容幾乎是在討好。
謝淵看著,麵色依舊陰沉,甚至眉頭蹙得更緊。
他微微磨牙,“我是生氣。”
沈藥就知道!
她很是發愁,謝淵真的生氣了,她該怎麼認錯?
“但不是對你,”謝淵盯著她,“藥藥,你為什麼認錯?”
沈藥一怔。
“你來軍營給我送藥,我很高興,我和他們商量的事情是很重要,但是你也很重要,這二者並不衝突。”
頓了一下,謝淵眯了一下眼睛,“還有,分明是謝景初拽了你,害得你摔倒,弄傷了手腕,不是你的錯,你何必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沈藥聽著,發愣的同時,感覺眼眶一陣酸澀。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自從父母兄長接連過世,就已經很久沒有人對她這麼好了。
上輩子,謝景初也好,皇後也罷,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把過錯怪到沈藥頭上。
久而久之,沈藥似乎習慣了,不管事情是怎麼樣,都先認錯。
輪椅聲漸漸近了,謝淵來到沈藥跟前。
“還有。”
沈藥看向他。
謝淵黑眸深邃,“藥藥,你不必故作堅強。”
沈藥下意識道:“我不是故作堅強,我是將軍府的女兒,我不該怕疼的。”
謝淵倒是笑了:“將軍府的女兒不是人嗎。你看我,當今陛下最信任的弟弟,凶名在外的靖王爺,被人捅一刀,也一樣會死。”
沈藥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把手給我。”謝淵再度開口。
沈藥順從地抬起了右手。
謝淵拿了桌上的藥膏,為她均勻塗抹掌心的傷,動作儘可能的小心輕柔。
還記得昨天晚上,他也是在給沈藥上藥。
她嫁給他,本該是來享福,怎麼最近老在受傷?
妻子受傷,便是丈夫無能。
擦完了藥,謝淵還吹了兩口氣。
沈藥剛要道謝,謝淵放下藥膏,率先開口:“走吧。”
沈藥一愣,麵露不解,“去哪?”
謝淵微微一笑:“進宮。”
第一百零九章
弟妹受傷了?
沈藥反應一瞬,明白過來謝淵的意圖,搖了搖頭。
謝淵挑起一側眉梢,“你不想去?”
沈藥嗯了聲,表情認真,“王爺是陛下的弟弟,兄弟情義很深,可是太子也是陛下親生的兒子,更是東宮儲君。若是王爺帶著我進宮,告訴陛下太子害我摔傷了手腕,陛下看在王爺的麵子上會責備太子,可是如此到底是駁了東宮的麵子,也連帶著叫陛下臉上無光。”
謝淵聽明白了,“你在擔心我。”
這個認知,令他心情明朗,勾了下唇角。
沈藥接著道:“而且,我隻是手腕脫臼了而已,現在已經接上了,也就沒什麼事了。我真的不希望因為我,影響王爺和陛下之間的情義。”
謝淵和當今皇帝雖說是親兄弟,可是在兄弟之上,還有一層君臣關係。
即便是親兄弟也會有反目成仇的,更何況是君王與臣子呢?
沈藥不敢冒險。
謝淵對她真的很不錯,她希望他好好的。
何況,若是謝淵出事,靖王府也便要陷入危險,她如今身為靖王妃,哪還會有好日子過呢?
“所以,”沈藥放柔了嗓音,“王爺,我們回王府吧?”
謝淵笑了一笑,“不著急,我們先進宮。”
怎麼還是要進宮,沈藥的腦袋耷拉下來了,“為什麼呀?”
謝淵瞧著她,“藥藥,你還記不記得雲副將的事情?”
“記得的,”沈藥悶聲,“他被羈押在北狄,已經有好些年了。”
前段時間,沈夫人帶著雲皎來到望京,也正是為了雲副將的事兒。
謝淵道:“當時沈夫人告訴我,她收到了雲副將的家書,從表麵上看起來,那是雲副將在向家人報平安,告訴他們自己在北方一切都好,後麵還勸說她們母女一起去往北狄。隻是其中還藏著許多軍中秘語。”
聽到“秘語”二字,沈藥趕緊捂住了耳朵。
謝淵反而好笑:“怎麼了?”
沈藥睜著圓溜溜的黑眼睛,“我聽了不好。”
謝淵挑眉,“捂住耳朵,你就聽不到了嗎?”
沈藥:“啊……”
謝淵抬手拉過她手腕,“還有,你手上的傷還沒有好,不要亂動。”
低著眸子看她的傷,語氣輕緩,說道:“何況,你知道這件事也沒有什麼。”
他當真如實說來:“按照秘語,雲副將的意思是,他有機會可以逃回盛國,希望我可以協助他。”
沈藥愕然。
“這兩天我如此忙碌,便是為了此事。我與軍中將領仔細商議推演,究竟該如何應對此事。一來,我們要提防北狄的陷阱。二來,究竟誰北上接應雲副將,也是一個問題。”
“那你們商議出來的結果呢?”沈藥問,“誰去接應?”
謝淵卻沒回答這個問題,語調一轉,“現在我們進宮,便是要將此事告知陛下。剛才陛下讓太子送來個手書,也是問的這件事,我得進宮回話。”
沈藥頓了下,“那王爺去就好了呀,我回靖王府了。”
謝淵卻攥著她的手腕沒有鬆開,指腹輕輕摩挲兩下,“可是藥藥,我不想一個人進宮。”
肌膚上酥酥麻麻的,沈藥心口也跟著有點兒發麻。
“陪我?”謝淵嗓音磁性,語調又低緩繾綣,仿若一把鉤子。
沈藥實在很難說出拒絕的話,深吸了口氣,“好吧。”
她起身推著謝淵出去,不忘提醒:“去了之後,不可以向陛下告狀哦。”
謝淵嘴角帶笑,“我不會。”
沈藥稍稍鬆了口氣。
二人坐上馬車,朝著皇宮去。
到的時候,已經將近日暮了。
皇帝還在書房看臣子的奏章,看得焦頭爛額,扶著額頭直歎氣。
聽見曲淨進去傳報,說靖王爺帶著王妃來了,頓時喜笑顏開,“快快,請進來!”
沈藥推著謝淵進了書房,正要恭敬行禮。
皇帝卻率先歎道:“你可算是來了!你看看,這些人寫的奏章都是些什麼東西!”
拎著手上的奏章,朝著謝淵抱怨:“這個,第三個月問朕身體好不好了!朕身體要是不好,豈不是早讓太子監國了,都是廢話。”
換了本,繼續抱怨,“還有這個,居然說自己兒媳生了個大胖兒子!”
沈藥始料未及,滿頭霧水。
謝淵卻習慣了,“生了個大胖兒子的,是揚州刺史吧。”
皇帝稀奇,“你怎麼知道?”
謝淵淡定道:“上次我來,陛下說他奏章裡寫兒媳快臨盆了,他不知道是孫子孫女,很緊張,希望陛下給他個主意。”
皇帝恍然大悟,“記起來了,是他。”
又哼笑一聲,低頭拿起朱筆,“一天到晚淨說些有的沒的,浪費筆墨。”
沈藥心裡為揚州刺史捏一把汗。
這下好了,要被罵了吧?
“那就,”皇帝一邊寫批註,一邊說話,“恭喜你了。”
沈藥一愣。
不罵他,反而恭喜他嗎?
寫完了,皇帝收起筆,側目來問謝淵,“對了,這種生了大胖兒子,一般賀禮給多少比較合適?”
沈藥又是一愣。
這……
還要給賀禮?
剛纔不還嫌人家麻煩麼。
謝淵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皇帝又看向沈藥,“弟妹,你說呢?”
沈藥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兒,怔了一下,慢半拍纔回話:“我……”
清了下喉嚨,改口自稱:“臣婦也不太清楚,一般都是……量力而行。”
皇帝摸著下巴,琢磨了會兒,“那就送個長命鎖吧。”
謝淵笑著誇讚:“皇兄英明。”
沈藥還在發懵。
皇帝和謝淵私底下相處的樣子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對了,你們兩個今天怎麼想到進宮,”皇帝收起奏章,問起來,“知道晚膳快好了,來蹭飯?”
“不是。”
謝淵笑了一下,“是為了雲副將的事兒。”
皇帝的表情跟著嚴肅起來,“對,剛才朕叫景初給你送了手書的。如何?”
謝淵回道:“我和他們都商量好了,過幾天,我去。”
沈藥聽得一怔,垂眸看向謝淵。
怎麼……是謝淵去?
“你這腿腳不方便,”皇帝蹙眉,“還是換個人吧。”
“其他人我不放心,陛下一定也不放心,雲副將很重要。”
皇帝擰著眉心,沒說話。
沈藥還震驚於謝淵居然要去北狄接應雲副將,沒等她反應,謝淵又不疾不徐,說道:“我北上之後,王妃便麻煩皇兄多看著些,她太容易受傷了。”
皇帝抬眼,“哦?”
也是此時,他注意到了沈藥手上的傷,“咦,弟妹受傷了?怎麼回事?”
謝淵狀似無意,“也沒什麼,隻是被太子拽了一下,摔傷了”
皇帝瞬間抬高音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