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時通古今 第35章 辣鍋涮肉與菌毯外賣

    華清宮，“海棠湯”畔。

時間彷彿被那口翻滾著墨綠色“地獄熔岩”的巨鼎凝固了。空氣粘稠，彌漫著硫磺、辛辣、焦糊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活物蟄伏的詭異氣息。哀嚎聲微弱下去，更多人昏死在地，麵板被辣霧灼得通紅起泡。童貫癱在軟椅上，眼神空洞，口水混著藥膏和涕淚，沿著肥碩的下巴滴落。玄微子裹著紗布，一動不動，像一具被遺忘的腐朽木乃伊。

在這片人間煉獄的中央，卻詭異地開辟出了一小塊“野炊”區。

蘇東坡站在一個天然的石凹坑旁，坑裡翻滾著從巨鼎表層舀出的、相對“溫和”的墨綠色辣湯——雖然依舊散發著滅世級的辛辣。他手持兩根臨時削成的長木棍（權當筷子），棍尖微微顫抖。旁邊幾塊相對平整的大石頭上，鋪滿了被溫泉水衝洗得水靈靈、薄如蟬翼的雪花肥牛肉片，粉嫩的色澤在這汙濁的環境中顯得格格不入的誘人。

趙四躲在一塊太湖石後，隻露出半個腦袋，臉色慘白，驚恐地看著蘇東坡的動作，彷彿他即將引爆的不是肉片，而是火藥桶。

“貴妃娘娘！晚生…獻醜了！”

蘇東坡深吸一口氣，那刺鼻的辣味嗆得他眼淚直流，心中默唸著“社稷為重”、“保命要緊”，顫抖著夾起一片粉嫩的肥牛，視死如歸般，伸向了那翻滾著墨綠色泡泡的石坑辣湯！

滋啦！

肉片接觸滾燙辣湯的瞬間，發出悅耳的輕響！粉嫩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邊緣迅速捲曲，呈現出誘人的淺褐色！一股混合了肉香與極致辛辣的氣息轟然炸開！比單純的辣湯更加霸道！更加…**勾人魂魄**！

成了？沒糊？蘇東坡心中一喜！按照薑小勺以前唸叨的“七上八下”涮肉法（雖然他隻記住了名字），他手腕一抖，飛快地將那片涮好的肥牛肉夾了出來！

粉嫩的肉片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邊緣微卷、色澤均勻、裹著一層晶瑩油亮墨綠湯汁的…**藝術品**？濃鬱的肉香被地獄級的辛辣徹底激發、升華，形成一種難以抗拒的致命誘惑！

“趙四！快！乾淨的…盤子！”蘇東坡嘶啞著喊，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激動。

趙四連滾爬爬地從旁邊翻出一個還算乾淨的陶盤（不知哪個禦廚落下的），哆嗦著遞過來。蘇東坡小心翼翼地將那片涮好的肥牛放在盤中。

就在肉片落盤的瞬間——

嗡！！！

地下秘殿入口的方向，一股極其微弱、卻精準無比的粉紅色意念絲線，如同擁有生命般，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瞬間纏繞上了那片剛剛出鍋、還冒著騰騰熱氣與辛辣白煙的肥牛肉！

“？！”蘇東坡和趙四隻覺得一股冰冷而甜膩的氣息拂過，盤中的肉片…**消失了**！

緊接著，一股慵懶中帶著極度滿足的意念，如同暖風拂過蘇東坡的腦海：

**【“…嗯…火…候…尚…可…”】**

**【“…肉…質…鮮…嫩…鎖…住…了…”】**

**【“…辣…湯…滾…沸…怨…毒…餘…韻…也…足…”】**

**【“…小…蘇…學…士…有…幾…分…掌…勺…的…天…賦…呢…”】**

**【“…再…來…十…片…要…快…”】**

再來十片？！蘇東坡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又看看石坑裡翻滾的墨綠辣湯，一股荒謬的成就感油然而生，隨即又被巨大的工作量淹沒。他不敢怠慢，連忙再次夾起肉片，投入那沸騰的“地獄”之中。

滋啦！滋啦！

一片、兩片、三片…

蘇東坡的動作從一開始的顫抖生澀，逐漸變得流暢起來。雖然依舊被辣味嗆得眼淚鼻涕橫流，雖然手臂被灼熱的水汽燙得發紅，但那種在貴妃娘娘眼皮子底下“成功烹飪”的詭異壓力，竟讓他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專注力。他嚴格把控著涮燙時間，確保每一片肉都恰到好處，捲曲而不老，裹滿辣湯而不焦糊。

每一次肉片出鍋，都會被那無形的粉紅意念絲線精準“取走”。每一次“取餐”，都會換來楊貴妃一句慵懶的點評：

**【“…這…片…稍…老…了…一…絲…”】**

**【“…嗯…這…片…裹…湯…甚…勻…”】**

**【“…火…再…旺…些…”】**

**【“…怨…毒…餘…韻…淡…了…加…點…湯…”】**

(意念指向那口恐怖巨鼎)

蘇東坡如同最聽話的提線木偶，根據點評調整火候（指揮趙四往石坑下的簡易柴火堆添柴）、加湯（趙四用長柄破盆再次冒險去巨鼎表層舀湯）、甚至…**真的指揮趙四，從鼎裡舀了一點點沉澱在最底下的、顏色最深、氣息最“怨毒”的粘稠辣湯底，小心翼翼地滴入石坑**！

隨著他的操作，那石坑“火鍋”散發出的氣息更加複雜、更加…**銷魂**！連遠處昏死的童貫，似乎都被這越來越濃鬱的奇香刺激得抽動了一下。

趙四已經完全麻木了，機械地執行著蘇東坡的命令，看向蘇學士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恐懼——能把地獄辣湯涮出花來，還能讓“神仙”滿意…這已經不是凡人了！

當第十片裹著墨綠湯汁、散發著致命誘惑的肥牛肉被粉紅絲線“取走”，楊貴妃的意念終於傳來一絲慵懶的饜足：

**【“…尚…可…”】**

**【“…朕…乏…了…”】**

**【“…餘…下…的…‘玉…脂…雪…花’…與…這…鍋…‘靈…湯’…”】**

(意念掃過石坑和剩下的肥牛)

**【“…賞…你…二…人…了…”】**

**【“…莫…要…浪…費…”】**

**【“…也…莫…要…擾…朕…清…靜…”】**

意念消散，那股冰冷的甜膩感也隨之退去。

蘇東坡和趙四如同被抽乾了骨頭，噗通一聲癱坐在地，劇烈喘息，渾身被汗水和辣味蒸汽浸透。看著石坑裡依舊翻滾的墨綠辣湯和旁邊水靈靈的肥牛肉，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深不見底的恐懼**。

貴妃娘娘賞的…這“靈湯”和“玉脂雪花”…他們敢吃嗎？！

*

*

*

現代，市局地下基地。

戰鬥…或者說，**生存**，進入了更慘烈的階段。

惰性氣體（二氧化碳和氮氣）的白色濃霧如同厚重的棉被，籠罩著實驗室的大部分割槽域。蔓延的暗紅色“菌毯”在濃霧中蠕動、增殖的速度明顯減緩，如同陷入了泥沼。然而，代價是慘重的。

“氧氣…氧氣含量低於安全閾值！”

“a區…a區兩名隊員缺氧昏迷！”

“菌毯…菌毯在吸收惰性氣體！活性被壓製，但…**沒有停止增殖**！它在…在適應！”

“裂縫！裂縫在惰性氣體環境下…扭曲得更厲害了！噴吐的菌絲…顏色變深了！”

刺耳的警報和絕望的呼喊在濃霧中回蕩。穿著防護服的隊員們如同在濃霧彌漫的戰場上摸索，既要防止缺氧，又要躲避那些在濃霧中如同鬼影般緩慢蠕動、伺機而噬的暗紅菌絲。牆壁和天花板上，被惰性氣體覆蓋的菌毯如同覆蓋了一層白霜，但白霜之下，暗紅的光芒依舊在隱隱脈動，如同蟄伏的火山。

林薇站在中央控製台前，防護麵罩的視窗上也凝結了一層白霜。她透過模糊的視窗，死死盯著主螢幕。維生艙的畫麵大部分被濃霧和蠕動的菌毯覆蓋，隻能隱約看到代表薑小勺腦波的亂麻線條中，金色光譜（李世民）已經占據了絕對統治地位，將粉色光譜（楊貴妃）壓縮到了幾乎看不見的邊緣角落，而代表薑小勺本我的微弱光點…**已經黯淡到了隨時會熄滅的邊緣**！

那把懸浮的“鑰匙”虛影，依舊對著那道拳頭大小、邊緣瘋狂扭曲、在惰性氣體中噴吐著深紫色菌絲和地獄氣息的裂縫！裂縫的每一次扭曲，都伴隨著維生艙內生命維持儀器更刺耳的報警！

最讓她心驚的是，纏繞在鑰匙虛影上的那幾縷粉紅能量絲線，不僅沒有在惰性氣體中消散，反而變得更加凝實、更加活躍！它們如同貪婪的吸管，正在…**瘋狂抽取著裂縫中噴吐出的、被惰性氣體壓製後顯得更加“濃縮”的深紫色菌絲能量**！同時，那股慵懶而貪婪的意念，如同魔音灌耳，不斷在她腦中回響：

**【“…菌…毯…外…賣…”】**

**【“…滋…味…甚…好…”】**

**【“…多…多…益…善…”】**

**【“…新…鮮…活…性…”】**

“林隊！頂不住了！惰性氣體儲備快耗儘了！菌毯適應速度太快！”老王的嘶吼從濃霧中傳來，帶著瀕臨崩潰的絕望，“裂縫再擴大下去…整個地下基地的空間結構都可能…”

林薇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滿足楊貴妃？繼續投喂這恐怖的菌毯？那無異於飲鴆止渴！不滿足？裂縫失控，基地崩潰，所有人都得死！而維生艙裡那位被徹底激怒的李世民，一旦完全掌控身體…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進退維穀、幾乎窒息之際——

嗡！！！

維生艙內部，那道扭曲的裂縫猛地一震！

這一次，並非擴大，而是…**向內塌陷般的一縮**！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堂皇威嚴與一絲…**被菌毯氣息和惰性氣體嚴重乾擾後的暴怒**的意念波動，艱難地穿透了裂縫的混亂能量場和濃密的惰性氣體白霧，如同訊號不良的廣播，斷斷續續地作用在林薇的腦海：

**“…汙…穢…之…源…！”**

(指向基地內蔓延的菌毯)

**“…螻…蟻…之…過…！”**

(指向實驗室眾人)

**“…鑰…匙…受…玷…！”**

(指向那把被粉紅絲線纏繞的鑰匙虛影)

**“…朕…之…膳…器…危…矣…！”**

(指向生命體征急劇下降的薑小勺)

**“…清…除…！立…刻…！”**

(不容置疑的命令)

**“…否…則…朕…親…自…降…臨…！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親自降臨？！

這最後一句如同九天驚雷，在所有人心頭炸響！李世民要過來了？！通過這道裂縫？！

林薇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一個楊貴妃點“菌毯外賣”已經夠要命了！再來一個被徹底激怒、要親自過來“清除汙穢”的太宗皇帝？！那畫麵…光是想想就足以讓靈魂凍結！

“清除！立刻清除菌毯！”林薇幾乎是吼出來的命令，聲音透過麵罩帶著破音，“所有單位！放棄惰性氣體壓製！啟用…**b方案！上液氮！最高強度！無差彆覆蓋！給我凍！凍住一切能動的東西！**”

“液氮？！林隊！那宿主他…”陳博士驚叫。

“執行命令！這是最後的機會！”林薇的眼中隻剩下瘋狂的決絕，“在他‘降臨’之前！把這裡…**變成冰窟**！”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變調！代表著極度低溫危險的藍色燈光瘋狂閃爍，壓過了之前的紅光！

嗤——！！！

實驗室頂部的緊急噴淋係統被強行切換！不再是水流，而是…**慘白色的、溫度低達零下196攝氏度的液氮洪流**！如同瀑布般，從天花板的各個噴口，朝著下方被濃霧和菌毯覆蓋的區域，無差彆地傾瀉而下！

“快撤！離開低溫區！”老王的嘶吼淹沒在液氮噴發的恐怖呼嘯中。

白色的液氮洪流瞬間吞沒了濃厚的惰性氣體白霧！接觸到液氮的瞬間，空氣中彌漫的水汽瞬間凝結成冰晶雪花！那些瘋狂蠕動的暗紅色菌毯，在被液氮洪流衝刷的刹那，發出了極其刺耳的、如同億萬玻璃同時碎裂的“哢嚓”聲！

蠕動，停止了。

增殖，凍結了。

暗紅色的光芒，凝固在了一層迅速增厚的、慘白色的冰殼之下！

整個實驗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一片冰雕地獄！牆壁、天花板、儀器、甚至來不及撤離的隊員…瞬間被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冒著森森白氣的冰霜！那些猙獰的菌毯，如同被瞬間定格的藝術品，保持著各種扭曲的姿態，被徹底冰封！

維生艙首當其衝！整個艙體瞬間被厚厚的冰層覆蓋！監控螢幕一片冰藍，所有讀數瞬間跌至穀底！那把懸浮的鑰匙虛影和那道扭曲的裂縫，也被瞬間凍結在了一片慘白之中！

纏繞在鑰匙虛影上的粉紅絲線，在液氮洪流衝擊下，猛地繃直！隨即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如同被燙到的毒蛇，瞬間縮回了裂縫深處！隻留下一縷極其憤怒和驚愕的意念殘響：

**【“…冰…？！安…敢…壞…朕…美…膳…！！”】**

而那道裂縫，在液氮的極致低溫衝擊和內部能量被強行凍結的劇變下，邊緣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猛地向內坍縮！瞬間從拳頭大小縮小到隻有拇指粗細！噴吐的菌絲徹底斷絕！

液氮的洪流還在持續傾瀉。

實驗室變成了真正的極寒煉獄。

死寂。

隻有液氮噴發的呼嘯，和冰層凝結、增厚的細微“哢哢”聲。

林薇站在控製台前，防護麵罩上覆蓋著厚厚的冰霜，身體因為極寒而微微顫抖。她透過冰霜縫隙，看著主螢幕上那被徹底凍結、一片死寂的維生艙畫麵，看著那被冰封的裂縫，心中沒有絲毫輕鬆，隻有無儘的寒意。

菌毯…似乎被凍住了。

裂縫…暫時閉合了。

貴妃的“外賣”…斷了。

李世民的“降臨”…被強行中止了。

但代價呢？

維生艙裡那位…還活著嗎？

被徹底激怒的兩位“祖宗”…接下來會如何？

這凍結的基地…還能恢複嗎？

她緩緩抬手，抹去麵罩視窗上厚厚的冰霜，露出那雙布滿血絲、卻依舊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螢幕上那被冰封的鑰匙虛影。

這把鑰匙…開啟的…到底是生路，還是更恐怖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