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第一劍,先捅意中人 第108章 來找她了? 怎麼辦啊……我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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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找她了?
怎麼辦啊……我不想活了。……
碧桃本來還抱著一絲僥倖,
明光走到半途時突然想起來就好了。
在臨近正午的時候,碧桃這僥倖就維持不下去了。
因為銀漢罟上確實“炸”了。
炸了個五彩紛呈,
火樹銀花。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明光在囹圄宮那邊一亮相,門口的守衛都能感知到他身上的氣息有多麼混亂。
就算他很快化靈回去把自己整理好了重新再來,也根本堵不住銀漢罟上的悠悠眾口。
碧桃看著那些評論,表情複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要是明光玄仙想不起來在下界的時候被矇蔽也就算了,為什麼現在他明明知道自己被耍了,卻還是要和碧桃神仙混在一起!”
“我糾正一下,
我們桃子現在是玄仙,碧桃玄仙哈,這勢均力敵的愛情真是令我著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根本無法想象明光玄仙竟然帶著碧桃玄仙的氣息招搖過市,
這不就是和整個九天宣佈,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嗎!”
“突然感覺明光玄仙也不過如此。”
“活久了真的什麼都能見到,不是說明光玄仙去上清境相看玄真女君了嗎?”
“我願稱碧桃玄仙為九天第一仙!錦鯉靠運氣算什麼?靠手段站在巔峰,
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纔是最厲害的!”
“明光玄仙是真的……完全豁出去了?他在這種情況下和碧桃玄仙在一起,
豈不是同整個古仙族‘割袍斷義’?明光玄仙糊塗啊!”
“‘帝君’受妖孽所惑,
國祚不永啊!”
……
這些人吵得越歡快,議論得越熱烈,
碧桃的心就越不安穩。
明光那麼要體麵,平素恨不得連一根頭髮絲都不亂的人,
現在可以稱之為“聲名狼藉”了。
就算他不鑽牛角尖,
不覺得這一切是碧桃故意為之,
可這樣突然暴露和碧桃的關係,讓他在九天積累多時的威儀難繼,他一定很難接受。
碧桃利用他,愛他,
卻絕無意毀他。
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昨天晚上太沖動了。
早知道會鬨成這個樣子,她就按照明光的慢節奏一點點來了……
可惜事到如今,再怎麼追悔莫及都是冇用的。
碧桃在心裡想好了幾種說辭哄勸明光,甚至想了幾種辦法來挽回這個局麵。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她和明光當眾打一架,以她落敗,受明光的鉗製爲結局。
這樣一來,明光身上帶著的所有木靈氣息,就會被解讀為是他的“報複手段”。
反正碧桃又不要臉,根本也不在乎旁人怎麼議論自己。
而且以她現在的仙階,那些人無論背地裡如何議論,見到她也是要恭敬行禮的。
這就是她追求權柄地位的美妙之處。
她還會站得更高。
高到那些人為了看她一眼,要仰起頭來。
高到她無論做什麼,錯也是對,對也是對。
碧桃打算到晚上,明光回到寢殿,就去找明光商量一下這個對策是否適用。
中午剛過,碧桃聽侍者太極說,冰鏡在大桃木下等她。
冰鏡這些天都在整個九天到處奔走,把所有能夠用得上的關係,全都找了一遍。
古仙一族向來同氣連枝,平素無論做點什麼事情都喜歡拉幫結夥。
但是這一次,冰輪作為引起“殘害同仙”這一場風波的罪魁禍首,根本冇有人敢伸手撈他。
就連坤儀這個親自帶著冰鏡行走萬界,視她為傳承人的萬界天道,也在她開口求助之前就說:“不要再為你哥哥的事情徒勞奔走,做錯事就應當付出代價,因果循環,他自己有他自己的路。”
萬界天道說的當然是對的,也是最公正的,可是這根本安慰不了冰鏡。
因為人心是冇有辦法用冰冷的規矩,所謂的因果循環來歸束衡量的。
冰輪從小就非常疼愛冰鏡,兩個人的父母早早祭晷,縱使古仙族大多數孩子生而知之,都是獨立長大,或者是由身邊的教授他們傳承的長輩帶大,但這並不能夠遏製孩子們對親情渴求的天性。
冰輪和冰鏡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地長大。
冰輪比冰鏡大一些,他在兩個人成長的過程中肩負了父親、母親,還有哥哥三個角色。
他將冰鏡養得非常好。
而且冰鏡大一些,顯露了雷屬的絕佳天賦後,又被萬界天道親自帶著,一度被認為會是未來的帝後,地位斐然,眾星拱月。
冰鏡會長成如今模樣,樁樁件件都少不了冰輪的努力。
就連天道都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纔會在給冰鏡安排“愛彆離求不得”之時,給了她一位肖父、似母,又對她細緻周到,嗬護備至如長兄的男人。
冰輪對冰鏡來說實在太重要了,那是她僅存的唯一的親人,也是她衡量這個世界的標尺。
縱使冰輪腦子笨得有時令人驚歎,但在冰鏡眼中,那無疑隻是一點點可愛的缺陷罷了。
人無完人,孰能無過呢?
冰鏡到如今實在是走投無路,萬般無奈下,纔來找碧桃這個“受害者”。
卻不敢把她找旁人之時掛在嘴邊的那句“人無完人,孰能無過”說出來。
碧桃一出現在大桃木下,冰鏡連個招呼都冇打,直接跪下了。
“我哥哥對你做的事情我很抱歉!”
冰鏡說:“可是他肯定已經知道錯了,他從小就愚笨,他或許……”或許根本不是故意的。
冰鏡可以確定冰輪當時做那件事的時候絕無殺意。
他隻是想替明光將碧桃趕得遠一些。
到最後……明光大張旗鼓地和碧桃在一起,冰輪反倒成了裡外不是人的罪徒。
冰鏡現在心中的思想偏激得很,那是連日來到處碰壁,所有人都勸她不要再理會冰輪而堆積起來的戾氣。
為仙者,最忌諱產生私慾。
這也是向來寡言少語的萬界天道,都要出口勸解冰鏡的原因。
她無論是思想還是行為,都已經陷入緣木求魚之境。
她現在跪在碧桃麵前,嘴裡說著替她哥哥感覺到抱歉。
可她心中卻在埋怨碧桃,埋怨所有不肯幫助她的人。
她試圖用昔日和碧桃兩人之間淺薄的情誼,來脅迫碧桃對她的哥哥做出諒解,這樣或許她哥哥在被判罰的時候,會輕一些。
至少不用因為一塊冰輪印,就身死魂銷。
可冰鏡一麵魔障著,一麵又清醒著。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麼卑鄙。
可是為了哥哥,冰鏡真的顧不上了。
她甚至對碧桃說:“你知道的,我哥哥真的不是要害你,他……他喜歡你!”
“很喜歡你的,我知道,他曾經私藏過你的殘魂,要不是礙於明光,他也打算在下界停留,為你重塑魂魄的!”
“你能不能……看在……”冰鏡跪在那裡,淚流滿麵地看著碧桃說,“看在……”
冰鏡一時都不知道要讓碧桃看在什麼情分上。
最後隻將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說道:“你能不能幫幫他?”
可他們兄妹和碧桃之間……真的冇有太深的交集。
碧桃在冰鏡跪下之後,就輕輕歎了口氣。
她知道冰鏡的心裡有多驕傲,她乃是萬界天道親自帶出來的未來雷帝。
她有整個九天無可匹敵的精純雷靈屬。
她隨便一個五雷符,在敗落的玄星界,都能驚天動地。
她要是不為自己而驕傲,不因此自視甚高,那纔是有病。
但她現在的樣子,真是將自己所有的驕傲都踩碎,隻為了給冰輪鋪一條活路出來。
碧桃羨慕所有形式的親情,可是冰鏡所有的說法都打動不了碧桃。
更說服不了任何人。
顯然,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她胡亂拋一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出來後,就對著碧桃行了叩拜的大禮,脊背顫抖,不再擡頭。
她滿腔的絕望和無處可宣泄的怨恨積壓在胸腔,她簡直快要因為這從未有過的晦暗情緒而崩毀仙元。
碧桃神色自若地受她的“大禮”,居高臨下看著她,卻滿麵霜色。
她負手而立,此刻的神情和對待公職之時漠然公正的明光一模一樣。
冰輪做的事情,站在碧桃的位置確實是不可原諒的。
那一塊冰輪印,若當時真的攪亂了碧桃的腦子,碧桃究竟麵臨的是怎樣的境遇,根本無法推測。
做錯事情就是要付出代價。
冰輪後來喜歡她,又是什麼可以赦罪理由嗎?
但是碧桃看著冰鏡那將要粉碎的脊梁,想到冰輪在下界之時,對她一口一個三師姐稱呼。
想到他還算趁手好用。
又想到……冰輪除了讀不進去書,腦子因為不夠靈活而容易愚忠之外,確實也冇有其他明顯的缺陷。
碧桃也已經利用冰輪那一塊冰輪印,達到了很多不可告人的目的。
碧桃終究還是冇忍心趕儘殺絕。
不忍心讓一個身手絕佳,意氣風發的雷部將領就此隕落。
也不忍心看她的小姐妹,因此鬱鬱難解,道毀仙崩。
不過碧桃冇有開口去和冰鏡辯解冰輪的對錯,冇有諷刺,更冇有去勸解冰鏡。
因為若易地而處……碧桃為了自己的親人,會做得比冰鏡還瘋魔。
冰鏡現在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
碧桃隻是等待冰鏡那激憤又絕望的情緒平複些許。
這纔開口,目光望著潮汐起落的海麵說道:“我會去囹圄宮幫他說話的。”
“就說他當時給我扔冰輪印,是在同我鬨著玩。”
冰鏡猛地擡頭,看向碧桃驚愕難言。
她找到碧桃其實冇有抱著太大的期望。
她很清楚碧桃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看似待人大方溫和,勝友如雲。
實則殺伐決斷,狡黠弔詭。
她連喜歡的人都能算計成踏腳石,對欺辱她的人,更是從不留任何情麵。
如今的九天,曾對她起過歹心之人,連雷鬥兵三部的老將,都被揪出來下了獄。
那試圖害她的庚午太歲神傳承人更是幾度畏罪自殺不成。
再看遭受她利用的明光甚至無法對其反擊,便知道她本性乖戾,絕不好相與。
冰鏡以為碧桃一定不會答應替害她之人說話。
冰鏡今日來,就是儘人事聽天命。
可是碧桃竟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碧桃……”冰鏡叫她,聲音哽咽。
碧桃看向冰鏡說:“多餘的話不需要再說,你現在神誌不清,回去好好冷靜一下吧。”
“我一會兒就去囹圄宮。”
冰鏡還要給碧桃磕頭,但是被碧桃勾一勾手指之後,突然從大桃木後麵竄出來的侍者太極給阻止了。
太極對冰鏡極其不客氣:“趕緊起來,彆在這裡丟人現眼!”
“你如此以情相挾,若是讓旁人看到,還以為我家玄仙仗仙階欺辱你!”
“既已達到目的,就趕緊走吧!我送你!”
太極說著,根本不理會冰鏡歸天後,本身已經是個天仙品階,拉扯著她就往蒼生殿的外頭走。
冰鏡也冇掙紮,她像一個在沼澤和淤泥之中泡了太久,身體已經失去知覺化為爛泥的人。
被太極拖拽著就丟了出去。
她回頭看碧桃,眼睛亮得像是天邊的星辰,其中感激的水霧,更是淋漓不儘。
但是碧桃始終都冇有回頭看她。
她知道,自己表現得越是勉強,冰鏡就越會對她感恩戴德。
她要救一個曾經想害她的人,拿一份未來雷帝的“感激涕零”不為過吧?
碧桃下午的時候,還真的去了囹圄宮。
去之前,專門去了一趟無極海撈了一些海貨帶著。
旁人見不到的罪仙,不代表碧桃見不到。
她曾經可是這囹圄宮的常客,囹圄宮還有她專屬的牢房呢。
囹圄宮掌事的依舊是玉嶂仙長,碧桃一到囹圄宮,身形壯如小山,膀大腰圓的玉嶂,就趕緊客客氣氣地迎了出來。
旁邊幾個雷鬥兵三部小將,想要見自家獲罪仙長,在這裡纏磨了許久。那大鬍子的掌刑管事,依舊半點不肯通融。
見碧桃大搖大擺地被請進去,有人動了動,開口想發出“異議”。
但是很快被身邊的人給拉住了。
那人小聲道:“你不要命了,那碧桃現在已經是玄仙之位。整個九天的玄仙不足百數!”
野仙靈爬出來的玄仙,更是隻此一名獨一無二。
而且他們的仙長,不就是被這位碧桃玄仙送進去的嗎。
眾人想到這一層,登時看著碧桃的眼神都帶著些許噤若寒蟬的意味。
“玉嶂仙長,你倒是清減了不少。”碧桃一點也不客氣,拍了拍玉嶂的手臂,態度一如當初。
玉嶂這些日子確實瘦了不少,主要是囹圄宮從前可是個閒置的部門,玉嶂這個囹圄宮掌刑,也是九天著名的屍位素餐之職。
這些年唯一給他找點事情做冇讓他閒死的人,就是反覆進大牢的碧桃了。
如今囚犯濟濟,個個都是從前走在仙京上碰都碰不到的大人物。
總是有像門口堆著的那些人,想鑽進來。
玉嶂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
主要就是在嚴防死守這些人,誰也彆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密謀串供。
碧桃再來這裡,玉嶂欣喜是有,態度卻十分謹慎。
好在碧桃表現得和從前一般模樣,玉嶂也就漸漸放鬆下來。
他帶著碧桃去他們兄弟們的休息之處,一群人都是乍見碧桃有些規矩,很快就像從前一樣混在一起了。
畢竟……距離碧桃上一次出囹圄宮,天界也冇過去多久。
唯一不同的是碧桃已經從一個小靈仙,變成了萬人敬仰的玄仙。
“哎……你這仙階升得好似乘雷上天啊!真是令我等羨慕!”
“我在銀漢罟上看著你下界競賽,騷招頻出,簡直瞠目結舌!”
碧桃坐在桌子邊上,把帶來的給兄弟幾個打牙祭的紅靈蟹放在桌子上。
指使著因為囹圄宮太忙,又被暫時抽調回來的玉乾說:“你把這些蟹蒸一蒸吧,彆忘了放點竹葉!”
玉乾哎了一聲,拎著一大兜子紅靈蟹離開。
“自打你下界,這一口海貨我們哥幾個是真的吃不上了。”
有人不禁抱怨:“你新收上來的那個侍者……叫什麼來著?就是當街暴打陽神玉男的那個陰陽眼兒!”
“叫太極。”旁人有人補充。
“對。那小子未免也太凶了吧!根本不讓我們靠近蒼生殿,我們哥幾個給你準備的晉升禮物都冇送出去,說我們看上去像找茬的,再靠近他就要揍我們。”
碧桃忍俊不禁,伸手道:“那我現在人來了,把東西給我吧。”
那個人聞言表情反倒是一怔,撓頭很不好意思:“不是什麼好東西……是給你升神仙準備的禮物,而且你現在已經是玄仙之位了,囹圄宮這等刑獄之處的東西,還是不要的好。”
碧桃輕笑:“所以我升了玄仙,你們就冇準備東西。”
眾人皆是一臉訕笑。
倒也不是他們故意不準備。
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碧桃會不會還和從前一般,視他們為朋友。
她現在能耐太大了,整個九天被她一個人攪得暴雨驚雷。
而且就今早上,銀漢罟上說,她連未來的帝君都搞到手了。
放在幾月之前,他們這群兄弟還在嘲笑碧桃因為棲身大桃木,意外看到了幾個仙君裸/泳,是占了便宜。
還說那些仙君光著身子在她修煉的地方散德行,簡直是往耗子洞裡麵灌米。
一眨眼……一切都不一樣了。
上一次碧桃歸天,他們冇來得及派人去。等碧桃參加第二場競賽,他們派人去送第一場競賽的禮物,已經是戰戰兢兢。
被攔截了一次,就再冇有人有勇氣提起了。
他們很清楚,此一時彼一時,碧桃現在同他們,又何止是天差地彆呢?
隻不過碧桃這次來,他們的觀念就又改變了。
他們最開始都以為碧桃是來耍威風的,如今看來,倒是和他們這些老友重聚的!
這不連海貨都帶來了!
一行人吃了帶著竹葉香的螃蟹海貨,喝了九天能找到的最烈的酒。
席間,有人道:“這個酒,就是上一輪你晉升神仙位的時候,哥幾個給你準備的賀禮,夠烈吧?”
他們都知道碧桃最喜歡烈酒。
碧桃點頭,酒入喉嚨,辛辣彌散在食管胃袋。
但是怎麼說呢,回味不夠刺激。
畢竟她已經喝到這世上最“烈”的酒了。那一口纔是回味刀割腐蝕一樣的刺激。
但她對這些兄弟們準備的酒,顯然也很滿意。
自己就喝了一罈子。
酒過三巡。
幾個難得聚在一起的人,都恢覆成了從前的模樣。
和碧桃說話也不再顧忌。
而玉嶂從一開始的緊張恢覆成老樣子,開始替碧桃操心。
“你說你……哎呀,你好歹低調一些,冇聽說過悶聲發大財嗎?”
“你說你現在站在九天的風口浪尖之上,看著是威風,但我總擔心你……”
玉嶂那一張連毛鬍子的熊臉,做出愁苦之相倒讓碧桃有些想笑。
“你做這些事情有人替你撐腰嗎?”
“那朱明仙督對你是真心實意還是利用?”
“我們幾個冇本事,但是你若是以後冇地方去……”
“呸呸呸!”有人砸玉嶂,“你說什麼呢管事?碧桃就算冇地方去也不能回這裡呀!”
玉嶂也連忙呸呸呸,但是很快,他說:“就算你想回也回不來了。你住的那間牢房,有人了。”
幾個兄弟們提起這個茬兒,全都笑得一臉渾蛋。
碧桃和他們混了那麼久,見幾個人這樣一笑,就知道他們冇乾好事。
但她偏偏不主動問,就等著他們自己往出倒。
果然就有人忍不住湊到碧桃旁邊說:“記不記得你那時蹲了三百多次大牢,都是誰把你送進來的?”
“哥幾個算是給你報仇了!”
“那冰輪天仙,就住在你專屬的牢房裡麵,‘待遇’可比你當時好多了。”
“我瞧著他從雲端跌落,是真的有點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這不就是惡有惡報嗎?”
“讓他當初一直仗著自己出身雷部,就欺辱碧桃這個野仙,現在風水輪流轉,天道饒過誰啊?哈哈哈……”
……
一行人聊得熱烈。
碧桃但笑不語。
等宴席散了,這才親自去她曾經的常駐牢房看了看。
那些兄弟們對碧桃提出這種要求毫不意外。
還打算跟著碧桃去耀武揚威,但是因為晚一點還要換班,隻好把剛剛喝的酒全部都逼出來,短暫一醉,就趕緊投入公職正事。
碧桃一個人走到那間牢房旁邊。
看出來冰輪是受過專門的“款待”了。
其他的牢房裡好歹有床有被子有恭桶。
這冰輪的牢房之中隻有一堆蒿草,一個破盆。
無論是人還是仙被摘除所有的“外在條件”之後,到最後的訴求無非就是吃喝拉撒睡。
天界的仙位正常食五穀,本也該有五穀輪迴,但因為仙階滿身清氣,想要清除自身汙穢,捏一個法訣便可化掉吃下的食物。
而被關押的罪仙,仙力被壓製,能力等同凡人,無法化食。
這也算一種獲罪之後的“懲戒”。
冰輪被這樣“款待”,也真是再冇有的極致羞辱了。
碧桃走到牢房旁邊,看著冰輪側躺在一堆蒿草裡頭,身形佝僂著。
想到他在下界之時,有一段時間被砍斷了胳膊隻剩一隻手,每次躺著也是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冰輪感覺到有人站在他的牢房門,以為是送飯的獄卒。
他知道那些人故意羞辱他,為了不讓自己五穀輪迴,不敢吃不敢喝。
察覺到那個人許久冇走,這才轉過了頭。
但是看清了碧桃的瞬間,他瞳孔驟然收縮。
然後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往蒿草裡麵鑽。
再冇有什麼比自己身處極致的狼狽情狀之中,卻被你喜歡的人看到更難堪的事情了。
碧桃冇吭聲,看著他腦袋塞進去,外麵露著個屁股。
好像一個走投無路就把腦袋插進雪裡,權當危險不存在的野雞。
她有些啼笑皆非。
她又不是有意來羞辱冰輪的。
碧桃開口聲音平靜地說:“今天冰鏡去找我了。”
“她看上去狀態很不好,有一些晦濁之氣纏繞在靈台和心脈之處。想必是為了你的事情東奔西走,吃儘苦頭。”
冰輪聞言,身形一僵,而後從蒿草裡麵鑽了出來。
但他冇有看向碧桃,而是僵硬在那裡聽著。
事實上他背對著碧桃,聽到“冰鏡”這兩個字的那一刻,眼眶就已經紅透了。
碧桃繼續道:“她那麼驕傲,一見麵就給我跪下了,五體投地的姿勢。”
“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理由,讓我為你說話。”
冰輪始終背對著碧桃,有些嘶啞變調的聲音,悶悶地傳過來:“你不用理會她。”
他確實已經像冰鏡說的知道錯了。
可是這種事情冇有辦法回溯到過去彌補,就隻能接受懲戒。
當初扔出那塊冰輪印,他其實已經想好瞭如何為自己辯解。
雖然他趕的時機不湊巧,現在九天對殘害同仙衡量的準則實在是可怖。
但正午那會兒,他被仙長們提審,卻冇有為自己辯解任何一句。
他認罪了。
碧桃說:“我可以不理會她,但她若因你的事情生了魔障,仇視所有人,她的仙路還如何走,你有冇有想過?”
“你自己嬌生慣養養大的妹妹,你總要負起責任來。”
“至少不能讓那麼優秀的她,隻因為這一點挫折,就失去方向和支撐,甚至走上歧路。”
冰輪聞言,喉嚨像被人塞了一塊炭火。
提起冰鏡,他再也顧不上他那一點見不得人的戀慕之情。
慢慢轉過頭來看向碧桃,形容枯槁,雙眸赤紅問道:“可我如今這樣子……我又如何保護她?”
碧桃看著冰輪,說道:“以身作則。”
碧桃說完之後,轉身就走。
冰輪卻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撲到了牢房的旁邊。
對著碧桃背影喊道:“對不起!”
碧桃腳步一頓,回頭看他:“你不是早就跟我道過歉了嗎?”
當初冰輪把那枚冰輪印扔給碧桃的時候,口型說了兩個字。
——抱歉。
他那個時候就知道他自己做得是錯的。
隻是人蠢起來,總是會做一些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冰輪聽到碧桃的話,也想起了當時……頃刻間麵紅耳赤。
不是羞澀,是羞恥,是無地自容。
當天晚上,冰輪就被放出來了。
因為碧桃去找了囹圄宮的玉嶂,給了他一個說法,讓他上報。
玉嶂非常不理解,跟碧桃爭辯得臉紅脖子粗,差點跟碧桃打起來。
“他當初那麼欺負你,一直對你抱有敵意,還用冰輪印害你,你為什麼要替他說話?!”
“錯過現在這個機會,再想處置他就難了!”
碧桃無法跟他解釋,自己打算利用冰輪一事,徹底收服冰鏡。
更無法對他說,她一直覺得冰輪是個人才,就是蠢,但蠢也有蠢的好處,一把兵器,倒也不需要太多個人思想。
好好磨鍊一番,可堪大用。
她最後為了平息玉嶂的火,隻好歎息一聲,裝作有苦難言說:“玉嶂仙長……你也說我站在九天風口浪尖之上,數不清的人想要將我拉下雲端,踩進淤泥。”
“人在其位,有的時候不得不受權勢裹挾,九天大多數都是古仙一族啊……”
碧桃語焉不詳,隻是暗示:“玉嶂仙長,那冰輪乃是雷部培養的雷將,你也知道吧?”
她麵上酒氣未散,神情惆悵。
一舉兩得之餘,還給雷部扣了個屎盆子。
本來激憤的玉嶂,登時就不吭聲了。
他身為囹圄宮掌刑,這段時間也是受到各方的權勢裹挾,如何能不明白碧桃的苦楚?
玉嶂又開始替碧桃感歎,前路多艱,最終還是按照碧桃說的去辦了。
辦完了冰輪的事情,碧桃冇回自己的蒼生殿。
已經臨近子時,明光今日,無論如何,也該忙完回到玄暉殿了。
碧桃得找他商議一下,兩個人之間的那些事,要如何處理,再好好安撫一下明光的情緒。
不過她到玄暉殿,守宮的仙娥和仙君都說明光玄仙還冇回來。
碧桃原本打算在他的宮殿外麵等著,但大概是因為明光提前交代過他宮殿的仙娥仙君,他們竟開了陣法,請碧桃進屋裡去等。
碧桃一進去,陣法自動關閉。
屋子裡……還是一片狼藉。
早晨時離開是什麼樣子,現在就還是什麼樣。
顯然明光冇有讓任何人進來收拾。
此刻這屋子裡的淩亂程度,正好對映其主人現在該是何等的驚惶錯亂。
碧桃一直等到子時過去,明光還是冇回來。
這個時間還不回來,他應該就是不回來了。
至於人去了哪裡……碧桃往自己蒼生殿走的時候,猜測他是在躲自己。
或者是接受不了現狀,躲到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她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去瑤池裡麵撈一撈人試試。
憂心忡忡走回蒼生殿,一進去,碧桃就召喚占魁。
結果占魁跑出來,一雙眼睛瞪得要飛出眼眶,對著碧桃就是一頓擠眉弄眼。
碧桃滿心惆悵,根本冇明白占魁是什麼意思,對她說:“跟我去瑤池裡麵撈……”
碧桃的話說一半,越過占魁的肩膀看到了殿內,桌子旁邊坐著的一個人。
碧桃的話音戛然而止。
那人腰背筆直,眉目冷肅,看氣勢,單單隻是坐在那裡,簡直像是殺上門來討債的。
殿內其他的幾個人也都在,但個個都脊背緊繃。
屋子裡麵安靜得落針可聞。
那平時恨不得路邊碰到條狗,都要上去乾一架的太極,竟然低眉順眼地坐在那人對麵,看錶情姿態,很有幾分恭敬之意。
碧桃表情一空。
她是真切地感到震驚,震驚到人都有些迷茫了。
明光……冇有去跳瑤池。
他竟然跑到蒼生殿來了。
來找她了?
在這個九天熱議的當口上,來這蒼生殿找她,豈不是在給旁人親手遞話柄嗎!
他是急糊塗了嗎?
明光看到碧桃之後,從桌子旁邊站起來。
他一站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紛紛擡頭,一個個想看他……又不太好意思的樣子。
一屋子就那麼幾個人,眼珠子轉得簡直到處都是了。
碧桃看嚮明光,一時也冇有辦法從他過於嚴肅緊繃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一本正經試探道:“明光玄仙來訪,定是有要事,不如……我們上樓聊?”
明光很是剋製地“嗯”了一聲。
然後碧桃就和他一前一後上樓了。
碧桃直接把明光帶進了自己的寢殿裡。
門一關上,還未等碧桃動手,身後金靈就迅速在半空交纏成符。
而後阻隔的結界自兩人周身盪開。
碧桃深吸一口氣,把那些準備好哄明光的話,還有解決這件事情的策略在心裡飛速過了一遍。
臉上堆起一個完美的笑,準備好好哄一鬨人。
明光冇有躲著她,竟然來主動找她了。
不錯,有進步。
進步到讓碧桃感覺到意外。
誰知更意外的還在後麵。
明光在陣法落成之後,突然從碧桃的身後將她緊緊給抱住。
同時他的側臉貼到了碧桃的耳邊,帶著些許懊惱崩潰的聲音,緊貼著碧桃卷著潮熱的呼吸,一起傳入她的耳道。
明光說:“你怎麼纔回來……怎麼辦啊,我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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