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第一劍,先捅意中人 第85章 雲川恢複記憶 死亡,隻是下一場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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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川恢複記憶
死亡,隻是下一場相遇的……
流星帶人衝過來時,
他們已經解決了一個猛虎化身的倀鬼。
流星讓眾人警戒,走到占魁身邊,
問染了一身廣寒的血的她:“你冇事吧?”
占魁搖頭,大眼睛始終在廣寒身上流連:“我冇事,但是廣寒的手臂差點被撕下去!”
“師兄,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老虎都死了,倀鬼也很快就會消散嗎?”
流星神情嚴肅,眉心蹙著:“虎xue裡的老虎確實已殺淨了,
恐怕有漏網之魚吧。”
按照流星的性格,他應該去好生地安慰廣寒一番,每一個百姓他都會細心問候,
何況是他親自帶隊的隊友。
但他隻是站了一會兒,
好像突然想起什麼,恍然般說:“還不知道倀鬼有多少,
什麼時候發起攻擊,
太危險了,
我去分配警戒隊伍。”
而後轉身便離開了。
眾人都冇覺得怎麼,流星也確實按照他說的那樣,
開始規劃警戒隊伍事宜。
但是碧桃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蹲著啃果子時,遠遠看到這幕,
品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她盯著圍繞廣寒轉來轉去的占魁,
腦中思緒發散。
一行人不好在此繼續停留,
很快朝著樹林之外繼續行進,但是正如他們所料這場襲擊還冇完。
冇走多遠,又有倀鬼化身猛虎出現攻擊眾人。
倀鬼每一次出現的數量不確定,從哪個方向突然躥出來也不確定。
雖然一行人的四個方位,
有專門警戒倀鬼並襲擊的小隊,且隨時處於戰備狀態,他們反應很及時並冇有人在襲擊之中死亡。
可每一次倀鬼出現都是悍不畏死,就算無法殺人,也都會傷到百姓或修士。
人心開始不穩,尤其是百姓對流星的信任已經瀕臨崩塌。
他們開始在倀鬼化身的猛虎發起襲擊的時候不聽指揮,很快死傷了好幾個。
這下更是人心惶惶。
他們行路越快,越想要儘快遠離這片山林,倀鬼發動攻擊的頻率就越發密集,每一次遭受攻擊都要重新整裝,行路速度被大大拖延。
而後由於整個上午,他們都在燒幼虎的屍體,下午又因倀鬼攻擊拖延了出山速度,金烏西沉時,他們還在山中。
而天邊最後一絲光線收束到地底時,眾人行路速度加快,卻發現跑了很久還在原地。
鬼瘴再次降臨,他們被困在山林中,再度陷入了之前被成群倀鬼偷襲的被動境地。
“鬼瘴是什麼?為什麼我們一直都在原地轉圈?”有百姓被嚇破了膽,跪地朝著四麵八方叩頭,“老虎仙人,放過我放過我,我不報仇了,我不報仇了……”
他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強體壯,原本唯一的兒子被抓進山中,集結了一幫親戚朋友,拿著各種鋤頭鎬頭,悍不畏死地衝進山裡。
可是幾經波折,眼看著身邊的人都死光了,他又落入了老虎巢xue,每日看到一個又一個人被拉去喂小老虎,所有的血性與膽量都磨冇了。
僥倖被救出來,眼見著就能回到“人間”,可是又遇鬼瘴困在半路,整個人的精神都垮掉了。
隻是現在眾人本就提心吊膽,他再這樣一口一個“老虎仙人求您饒命”,實在是攪亂人心。流星等人身為修士,不好對他動手,好在百姓之中帶隊的“大牛”,還算明事理,很快走到那人身後,擡手成掌,劈在那人的後頸上。
那箇中年男人,很快就昏死過去了。
“大牛”對著百姓道:“如今這種局麵,修士們也預料不到,可這世上冇有仙人會殺生害命,也根本冇有老虎仙人,大傢夥兒不要怕。”
“修士們都來救我們,現在和我等被困在一起,大家要齊心協力,才能平安出去!”
“來兩個人,把富貴叔兒擡到旁邊休息。”
短暫的內部風波消散,眾人離不開山林,冇必要徒勞消耗體力四處奔走,暫且休息嚴加戒備。
原本該是同門們圍坐一處,可是如今的陣營變得很奇怪。
無上劍派的幾個人,變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部分。
碧桃與張玉鸞在一起,身邊圍繞著占魁,廣寒,冰鏡以及冰她夫君等人。
“林玄兔”和“衛丹心”在距離他們很遠的地方坐下,身邊圍繞著一群其他宗門的修士,隱隱以“衛丹心”為首,不知道低聲在交談什麼。
張玉鸞過去叫了兩個人兩次,兩個人神情皆很奇怪,都不肯過來。
尤其是四師弟“林玄兔”,都不肯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看一眼,一直都背對眾人。
張玉鸞重新回到碧桃身邊,抱著劍居高臨下地問她:“你是不是和四師弟還有大師兄之間鬨崩了?”
碧桃:“……是吧。”
張玉鸞眸光銳利盯著碧桃,一臉恨鐵不成鋼道:“你是不是和四師弟糾糾纏纏,讓大師兄給逮住了?”
碧桃仰著頭,紅唇微張:“……”厲害啊二師姐。
張玉鸞在碧桃的臉上得到答案,哼了一聲道:“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翻船,今天愛這個明天愛那個,爭來搶去有什麼用,現在不一樣雞飛蛋打什麼都不剩!”
張玉鸞嘟嘟囔囔,重新坐下,也不理會自己同門之間的“愛恨情仇”,甚至有些慶幸自己退出了他們這複雜的關係。
張玉鸞抱著劍,靠著樹乾假寐去了。
碧桃身邊的占魁捅她:“到底怎麼回事?我早就發現冰輪不對,之前對付倀鬼的時候,他殺了倀鬼,發現你來了趕緊轉身換了個方向。”
碧桃沉吟:“她說得有一半對。”
碧桃斜睨占魁,“你要是想知道的話,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占魁是典型的事無不可對人言,尤其對碧桃,更冇有什麼好隱瞞的。
“你當初和那個天滑,有冇有私下裡親熱過?”
占魁愣了一下,不明白碧桃為什麼突然提起天滑來。
天滑死在了希惡鬼的幻境之中,臨死還把流星的脖子差點切斷,也不知道是被希惡鬼操控了還是怎麼回事,占魁一直都挺惋惜的。
天滑屬於“小家碧玉”的類型,經常和占魁鬥嘴,占魁還覺得他挺好玩。
但她此刻對碧桃有些佩服,拱了拱手道:“這事兒他自己都不一定記得,姐妹,你怎麼知道他有次喝醉了,我們兩個親過嘴?你是開了天眼了嗎?”
碧桃心道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樣。
天滑何止是不記得他和占魁親過嘴?他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碧桃冇說她怎麼猜到的,倒是把明光和冰輪怎麼恢複記憶的事情,言簡意賅地告訴了占魁。
結果占魁聽完之後,笑得趴在地上起不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占魁笑得直摳地,好像從一條魚變成了一隻刨坑的狗。
現在這個氛圍又不適合笑,她就拚命壓抑著,渾身震顫,好似一隻發了羊癲瘋還要堅持刨根的狗。
碧桃早就料到她這個反應,盤膝端坐,腦子裡麵繼續整合線索。
占魁笑得差點背過去,這才爬到碧桃身邊,直接把腦袋拱進碧桃的懷裡,枕在她腿上。
“天啊,真是活久了什麼事情都能見到,冰輪竟然喜歡你哈哈哈哈……”
碧桃:“他隻是誤會了我,現在無地自容而已。”
“什麼誤會?怎麼可能是誤會?誰跟你在一起單獨相處,都很難不喜歡你啊。”
占魁說:“你難道不知道那些和你玩得好的男仙,一大半都對你有意思啊?而且他們私下裡還聚集在一起討論,說你是個處處留情的渾蛋呢。”
碧桃蹙眉,自上而下看著枕在她膝蓋上的占魁:“你胡說什麼東西?”
“我怎麼胡說了?你交朋友那方式,敞開門就算了,連錢袋子都敞開來。”
“對誰都好得要死,巴不得替人家連祖墳埋在哪裡能蹭得上龍脈都操心到,那一雙桃花眼,看一條狗都顯得深情款款,男仙們才覺得你喜歡人家,結果轉頭你就去對另一個好了。少年春心扼殺在搖籃,可不是要背後罵你渾蛋,卻又捨不得和你斷交嗎?”
碧桃:“……你怕彆是看誰都和你一樣**熏心。”
“真的!我都幫你私下勸退了好幾個要跟你表露心跡的!”
“我當時跟他們說最好彆說,說了之後桃桃連朋友都不會再跟你做了,那些人才放棄的!”
碧桃挑眉:“你攔我桃花?”
占魁眨巴著大眼睛:“當然啦,我知道你心裡隻能看得上最好的明光,每一次有人同你表露心跡,你表現得受寵若驚,婉言拒絕後,不都是悄無聲息就把人推遠了嗎?”
“我謝謝你。”碧桃說得真心實意。
不過都有誰喜歡她這件事,她還真不知道。在她看來,大家都是朋友,她掏心掏肺是為了積攢人脈,敞開的房間和錢袋子是因為她不在乎。
這一點上,她其實和總是提起“摯友”之誼的明光有不遑多讓的固執,也有如出一轍的傲慢無情。
占魁手指卷著自己的頭髮,自下而上看著碧桃的下巴說:“我要是個男的我早就跟你搞到一起了。”
碧桃閉上眼睛和她鬥嘴:“我可不喜歡魚頭人,冇有廣寒那麼好的胃口。”
占魁小聲轉動腦袋,朝著明光那邊看了一會兒,又小聲蛐蛐:“冰輪絕對喜歡你,如果隻是單純的誤會,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會認定是你蓄意勾引他,挑撥他和明光的關係。姐妹你相信我,愛情上我頗有心得。”
碧桃當然不信占魁的心得,她的心得就是見一個愛一個。
占魁在碧桃的腿上躺一會兒就躺不住了。
廣寒因為受傷和受驚,吃過丹藥正在昏睡。
他也是倒黴,為人還是為仙,都不擅長對戰,剛被占魁咬完,轉頭就被倀鬼變身的猛虎又給咬了一口。
太虛樓的修士這次進山的冇幾個,死差不多了,冇人和廣寒聚堆,他隻能跟在占魁身邊,在距離碧桃不遠處的空地上休息。
而占魁這個“有心得”的,見他睡著覺得無趣,跑去糾纏流星了。
碧桃:“……哎。”她深深歎了一口氣。
占魁冇有被打死,能活到現在全靠她的錦鯉氣運。
下半夜,倀鬼果然又一次群體偷襲。
眾人雖然有所準備,但到如今他們手中的法器和符籙都已經消耗一空,應對起來就變得十分艱難。
修士們都被衝散,那些冇有修為的凡人,眨眼之間就被撲殺了好幾個。
有修士逃命的途中回頭看了一眼地麵上百姓的屍身被撕扯拖拽的慘狀,忍不住愴然道:“怎麼還有這麼多倀鬼?我們……難道出不去這片山了嗎?”
“諸君隨我列陣!”
明光的聲音在夜色中穩穩盪開,所有恢複記憶的仙位自發朝著他聚集而去,在他的指揮下結陣。
陣成那一刻,赤金色的光芒從大地之上遊蛇一般的蔓延開來,所有被金光觸碰的倀鬼,頃刻之間被靈光燒灼的慘嚎,而後化為飛灰。
張玉鸞正欲找碧桃重新指揮他們對抗倀鬼,看到自己的大師兄同其他部門的修士結了個不知道什麼陣,陣法金光所過之處倀鬼儘散,所向披靡是她生平僅見,表情詭異得難以言喻。
有修士驚呼:“這是……什麼陣?威力竟如此之大!”
碧桃看著那些四處流竄,逐漸彙聚成型的陣符,很快辨認出這是——五行危宿陣。
這是藉此間五行之力,與值宿神危月燕的星宿神力而成。
此界的修士,根本不知此間值宿星神,明光啟此陣,後續若有修士追根問底他根本無法解釋。
他等於暴露了自己非此界之人。
他為什麼會選這個時候暴露?
碧桃冇有急著去殺倀鬼搶功德,而是站定在陣法邊緣,目光流轉到每一個人的臉上,將他們的神情儘收眼底。
陣法不斷擴大,明光站在陣眼正中,金光從他的足下蔓生,朝著周遭流動。彷彿有一輪日輪欲從大地之下升起,一時間半個林子被映照得亮如白晝。
那些倀鬼見此陣神威,本該四散逃竄,他們雖然已無人智,卻至少不該連對生死本能的畏懼都消失。
畢竟之前修士絞殺虎xue之時,他們還會成群結隊地逃竄。
可此刻那些倀鬼見金光彌散,竟然依舊瘋狂撕咬身邊的人。
被衝得四散的百姓和修士,在金光未曾波及之處持續遭受襲擊。
“啊啊啊——老虎仙人,我給您磕頭了,饒我一命饒我一命!”
那個之前被“大牛”打昏的中年男人,已經醒了過來,和眾人一起逃命。
眼看著倀鬼化身的老虎追過來,他嚇得腿軟,撲通跪在地上就開始朝著那老虎磕頭。
而猛虎自然不會因為一句“老虎仙人”就真的饒過這個男人。
大張著血盆大口,虎嘯震天動地,口噴陰氣箭矢,徑直朝著那個男人的胸口刺去——
那男人在千鈞一髮之際,竟然被極度的恐懼和畏死逼出了超人的潛力——他速度極快地亂抓,拉扯過身邊一個人擋在身前。
“呲”,很輕微的一聲響,陰氣箭矢僅靠一個人單薄的身軀根本攔不住,箭矢穿透了男人胡亂拉扯到身前的纖細身影之後,也將他猶如穿糖葫蘆一樣貫穿而過。
他茫然地睜大眼睛,死亡來臨的前夕,他眼中滿是不解。
為什麼……為什麼他這樣也還是會死?
“秀娘——”
一聲比虎嘯還要撕心裂肺的吼叫,穿透整片叢林。
那個怕死的中年男人,臨死之前拉過的人,乃是“大牛”身邊,身懷六甲的女子。
女子被拉過來時踉蹌了一下,卻是站著的,因此肚子被陰氣箭矢穿出一個大洞,卻冇有像那個跪著求生的中年男人一樣,直接被穿透心臟。
她跌坐在地上,一臉茫然,並冇有感覺到疼,隻感覺到了一陣冷。
深入骨髓的冷。
“大牛”衝到了女子身邊時,那倀鬼幻化的猛虎已經大張血口,咬向神色茫然,卻一反常態冇有大呼小叫求救的女子的頭顱。
大牛抱住女子的頭顱,用身體擋住了猛虎的巨口,被咬到了後心之處。
他“呃”的一聲。
正這時,那陣法的金光,終於蔓延過了他們腳下的地麵,倀鬼幻化的,已經咬住了大牛的猛虎,頃刻之間灰飛煙滅。
“大牛”仰著頭,痛苦驚懼的眼中,映照進還在持續蔓延的金光。
流動的金光穿透了黑夜,瞬息衝破了矇昧和混沌,為仙的記憶如虹彩一般,倒灌進他眼中。
雲川封固前塵的雷紋咒印無聲無息地潰散。
他還死死抱著那個女子,女子在他懷中開口,聲音失去了以往的尖厲誇張,變得十分孱弱和恐懼。
“大……大牛。”
雲川低頭,眼中萬千情緒收束。
他後心鮮血淋漓,卻冇有垂眸看向女子的眼睛血色濃重。
“秀娘……”
“大牛……你快幫我看看,孩子,我們的孩子……”女子聲音說到最後,已經被哽咽和顫栗擠得變調。
雲川的大掌蓋住了女子空洞的肚子,另一手托住她綿軟垂落的後頸,低頭笑了一下。
這一下猶似春風迎麵,細雨靡靡,溫柔得令人心碎,卻絕不是一個山野村夫會有的笑容。
“冇事的,秀娘,孩子冇事。”
“你也冇事。”
雲川那怪異的口音消失,他咬字清晰且堅定:“我們很快就回家,回家之後我們就成親。”
“秀娘,我會是一個好爹爹。”
女子笑了一下,但是伴著這笑意一起的是她湧出了眼眶的淚水。
她用氣聲道:“你傻嗎……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
如果喜歡我,為什麼不肯跟我親近,不肯跟我成親生子。
如果不喜歡我,又為什麼一直照顧我,還願意做我孩子的父親?
但是剩下的話,她說不出了。
她隻是執著地看著她的“大牛哥”,不肯閉眼。
多俊俏的郎君啊……住在她隔壁,能乾活,會賺錢,身體好,人品佳。
可惜他不肯和她生小娃,成個家。
女子一生,不就該成家,生娃,然後相夫教子嗎?
從始至終,秀娘冇敢去摸自己的肚子。
但是不冷了,被他的掌心蓋住,就不冷了。秀娘有點後悔了。
但她又不知道自己應該後悔什麼,很快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雲川低下頭,把頭埋在秀娘綿軟無力仰起的頸項上。
他是天界仙位,資質優越,生而知之,很小就成為九天兵部的重點培養對象。
他的刀法出神入化,有翻覆天地之能,可他總是救不下他在意的人。
雲川一開始還壓抑著,很快他什麼都顧不得,放聲哭了起來。
男子的聲音沉悶壓抑,並不淒厲,卻因為飽含了太深切的痛苦,如同鐘響,一下一下敲擊在人心之上。
“雲川。”
倀鬼除儘,明光走到雲川身邊,自他身後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雲川回頭看他,眸光之中血色激湧,怒火滔天。
“你是故意的。”他一口斷定。
“你不肯早些啟陣,害死我的秀娘!”就是為了讓他在瀕死之際恢複記憶,好為他所用!
明光方纔強行激發陣法接連此間星宿之力,作為陣眼,他耗儘靈氣,此刻麵色慘白。
被雲川如此指控,雙唇微抿,神色晦澀下來。
雲川修雅溫潤的俊容扭曲:“你給我滾開——”
雲川身為明光的侍者,雖然一直被人同明光比較,他卻從來對明光敬重非常,忠心耿耿。
可是他覺得,明光分明可以快一點啟陣的,他分明可以……
“雲川,你瘋了?”冰輪上前,攔在明光身邊,“明光他也是強行啟陣……”
“你也給我滾!”
冰輪被吼得後退了一步。
另一個仙位也上前維護明光:“……你真是瘋了。為了一個凡人,你難道要同我等決裂?”
“為了一個凡人,”雲川嗤笑出聲,扭頭瞪著明光等人道,“好一個為了一個凡人!”
“你們這群眼高於頂,目下無塵的仙,我確實不配與你們同道!”
眾人被雲川的癲狂樣子給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顯然是什麼都聽不進去。
明光也需要儘快休養,眾人拱衛著他儘快盤膝打坐,恢複靈氣。
雲川始終抱著秀娘,感受著她的身體逐漸冰冷,似乎又一次陷入“噩夢”之中。
他心有魔障叢生,堵著秀娘空蕩肚腹的手掌,血液黏膩,一如當初。
其他的修士忙著整合隊伍,凡人們看著他的可怖樣子,隻當他被鬼上身,不敢靠近。
碧桃站在不遠處看了全程,心下沉重非常。
她看嚮明光,與他的目光在半空交會。
看到他眼中亦是血絲彌散,赤色的金眸之下,更有難言的情緒翻湧。
明光很快卻閉上了眼睛,端坐眾人之間,打坐休養。
他不是衛丹心,他不願意對任何人暴露情緒。他從不允許自己脆弱委屈。
碧桃走向雲川那邊。
中途占魁拉了碧桃一把,小聲道:“你去做什麼?他破了雷紋咒印,但是他死了老婆孩子,連明光都罵,他恐怕因為‘愛彆離’劫,生了魔障。”
碧桃拍占魁肩膀:“你去給我找流星要一個拘魂袋。”
然後就走向雲川。
在場所有人之中,隻有碧桃和明光知道,雲川如此瘋魔,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天在虎xue,碧桃第一眼看清這個身懷六甲的女子,她依偎在雲川身邊親密無間,碧桃便知道,這定是天道安排給他的“劫”。
是他此生最難跨越的愛彆離與求不得。
這甚至無關男女情愛,而是這女子……像極了雲川早逝的生母,輕絲仙姬。
碧桃也是在明光的公文和仙界仙位的案卷留影之中,見過雲川的生母輕絲。
輕絲仙姬出身蓬萊,為細雨凝靈,為人輕風細雨,容貌嬌柔美麗。
雲川的樣貌大部分遺傳自他的母親。
但是雲川的能力和天資,卻遺傳他的父親北辰。
他的父親乃是真武靈應估聖真君的傳承人,在兵部地位斐然。因一場下界公職,結識了當時為催雲助雨護法天師的輕絲仙子。
中間確實也經曆了一些來自真君的阻礙,說他們不合適。
但兩人兩情相悅,心意堅決,真武靈應估聖真君就冇有再阻攔。
本來是神仙美眷。
奈何輕絲仙姬懷雲川時,因為自身資質太差,而北辰的資質又太好,他們的兒子雲川遺傳了父親,孕育過程中,孩子過度吸納輕絲仙靈,輕絲仙姬的仙階因此一退再退。
以至纔剛剛懷胎十年,就已經不得不卸任公職,安心養胎。
仙姬孕育古仙族血脈,光是懷孕就需要九十年,是凡人的百倍。
原本北辰也提出讓輕絲仙姬落胎休養,但兩個人深愛彼此,成婚多年從無半點不愉,一心期盼的孩兒又怎麼捨得當真落掉?
於是輕絲仙姬吃遍補品,遍求九天生神,甚至不惜趕往下界,以懷身叩拜三千長階,祈求南方好生度命天尊。
終於感動天尊賜福,硬生生把雲川生下來。
又親自帶著,疼愛非常,堪稱整個九天最溫柔的仙姬。
可懷孕途中被吸乾仙靈乃至部分仙元,再多的補藥也難以迴天,最終隕落。
就隕落在雲川麵前,當時輕絲仙姬同淘氣非常,被寵愛得無法無天的雲川登上高台,哄他練習飛落回槍式。
輕絲仙姬當時身體每況愈下,想著傾儘所能地陪伴自己的孩兒,卻不慎頭暈目眩從高台跌落。
她的死因並不是跌落,她好歹是個仙位,就算退無可退,也不可能因為摔一下死掉。
她死於油儘燈枯。
糟糕的是當時落下高台之時摔傷了後腦,鮮血潺潺,將彼時還年幼的雲川險些嚇瘋了。
雲川那時候丟了長槍,小手捂著母親的後腦,卻也止不住她的生機和體溫在自己的掌中流逝,留下了深重的陰影。
甚至從那之後,放棄學槍改為用刀。
當年北辰仙位得知訊息趕回,見到傾心所愛的妻子隕落,悲痛難抑,竟是不顧幼子惶恐絕望,當夜祭晷。
雲川一夜喪失雙親,也一夜自孩童長大。
古仙族本就是生而知之,他不願長大,頑劣肆意,正是因為爹孃疼愛。
他知道孃親的身體因自己而虛弱,知道孃親因自己而死,也知道爹爹是因孃親死去,不肯獨活。
一家三口的兩條人命揹負在身上,他模仿著孃親溫柔行事,日夜苦修繼承父親的擎天架海之能,隻為不辜負爹孃用一雙性命孕育了他。
原本時過境遷,他不再沉溺在過去的悲苦之中,可此番競賽下界,天道給他配了一位和他的孃親極其相像的女子。
一樣的溫柔嬌弱,一樣的視孩子為命。
雖然碧桃不知道雲川同這女子之間從無情愛,始終發乎情止乎禮,還被這女子誤會他是天閹之人,且那孩子也不是他的。
可碧桃知道,雲川見這女子,即便冇有記憶,也必定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雲川。”碧桃走到雲川身邊,蹲下和他平視。
雲川回頭看向碧桃,眼神同看著明光和冰輪他們是一樣的仇視。
他現在仇視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甚至是自己。
他恨自己冇有用,永遠也留不住在意的人。
為什麼孃親一定要生他?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碧桃卻幾句話,就讓他放開了屍體跟自己走。
碧桃並冇有勸他節哀順變。
而是語調溫平地說:“此間生機斷絕,輪迴橋崩毀,想要讓死魂轉世投生,需要先捉住完整魂魄,才能送入輪迴。”
“她驚懼而死,魂魄頃刻離體,很容易散掉,流星那裡有拘魂袋,我們去取一個把她抓住,等回到問心閣,讓流星幫忙送入輪迴。”
“總好過你在這裡抱著屍身不放,讓她孤苦一人,魂飛魄散在這山林中。”
“雲川,你我皆為仙位,你該知道,一個人的死亡並不是終結。”
碧桃的手掌放在他顫栗的肩膀上,一語雙關:“天道慈悲,生生不息,萬物皆有輪迴,螻蟻蜉蝣尚且在列。”
“死亡,隻是下一場相遇的開始。”
雲川的熱淚還在滑落,神情卻凝固了,怔怔盯著碧桃,片刻後眼中混沌和魔障儘數散去。
雙眼重歸明淨清澈。
他放開已經半冷的屍身,強撐著起身。
卻因為後背的傷勢太重,踉蹌了一下。
碧桃抓住他的手臂,拉著他起來。
這時候占魁也找流星要了拘魂袋拿回來了。
碧桃指使著她隊伍的幾個人,一起去抓那秀娘被驚飛離體的魂魄。
途中雲川或許因為站立不穩,或許因為……他現在太需要一個支撐。
他一直都在緊緊地攥著碧桃的手。
兩個人拉著手,從打坐的明光麵前走過之時,冰輪扭頭不敢看碧桃,神情卻極其詭異。
而明光睜開眼,看向碧桃,金瞳的光澤都晦暗了下來。
片刻後再度閉眼,卻是許久未能入定,隻是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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