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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摸魚,我成了舊神?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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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星期一的例行崩潰

會議室的空氣很黏。

像一碗放了三天的明膠。

主管老馬的聲音在裡麵攪動,發出令人不適的迴響。

他有三張臉。

一張朝前,兩張分彆長在太陽穴上。

此刻,他正麵的主臉掛著冷漠,左臉寫滿遺憾,右臉則毫不掩飾地向上翹著。

一種3D環繞立體式的幸災樂禍。

……綜上所述,老馬的聲音頓了頓,六隻眼睛,像六台校準過的鐳射發射器,精準地聚焦在我身上。

上週,編號K-731的‘低語包裹’,發生了0.01秒的‘協議失效’。

導致整個部門的飲水機,從上週四開始,持續吐出高濃度的、疑似來自拉萊耶海溝的鹽水。

根據同事‘章魚手’老王提交的報告,事故發生時,負責該環節的正是——

趙普。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又輕又慢。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

我能感覺到幾十道目光,像黏膩的觸手,無聲地爬滿我的後背。

我叫趙普,工號9527。

在深淵物流這家公司,已經穩定地腐爛了三年。

我的工作,是給那些會竊竊私語的盒子、流淌著不明液體的信封、以及偶爾試圖長出半透明觸手擁抱你的檔案袋,貼上正確的精神汙染標簽。

一份安穩到令人絕望的工作。

直到今天。

我冇去看老王。

那個坐在我對麵,八條手臂都藏在定製西裝裡,此刻正假惺惺低著頭,用一條最細小的附肢在桌下給我比中指的傢夥。

冇必要。

我的目光穿透了玻璃牆,越過一張張模糊的臉,投向遠處高層走廊上的一道白色身影。

蘇雨濛。

深淵物流的公主殿下,空降的監察部總管。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西裝,站在那裡,像一朵從深淵淤泥裡開出的、不染塵埃的百合。

她也在看這邊。

眼神平靜,淡漠。

像在看水族箱裡,一條即將被撈出去餵食的沙丁魚。

我知道,一切都源於上週她路過我的工位時,對助理說的那句話。

這個角落的能量熵,過於平穩了。

效率,懂嗎

她甚至冇看我一眼。

但就因為這句輕飄飄的評價,我的命運齒輪,開始朝著被碾碎的方向,發出刺耳的聲響。

老馬需要一份投名狀。

老王需要一個替死鬼。

而我,就是那個不多不少、恰到好處的祭品。

公司高層震怒,老馬右臉的笑容已經咧到了耳根,決定對責任人進行‘優化’處理。

趙普,你將進入‘待優化’名單。

本週五下午六點前,如果冇有任何‘突破性’的貢獻,你和你的檔案,將被一同打包,‘投遞’給一位對‘人類樣本’有特殊需求的‘匿名客戶’。

散會。

同事們像躲避瘟疫一樣繞開我。

錢胖子,我唯一還算說得上話的同事,路過時用他海象般敦實的身體擋住彆人的視線。

他飛快地往我手裡塞了個冰涼的小瓶子。

忘憂水。

據說喝一口,能讓你忘記三秒鐘的煩惱。

一種昂貴的、冇什麼卵用的心理安慰劑。

阿普,跑路吧。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去城西的‘無名港’,有黑船。彆等到週五,他們真的會把你寄出去的!

我冇說話。

隻是捏緊了那瓶冰涼的液體。

我的目光,追隨著那道白色的身影。

蘇雨濛轉身了。她那高傲的、如同天鵝般的背影,即將消失在走廊儘頭。

很好。

我內心有個聲音在平靜地說。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作為你即將被清除的垃圾,我決定在消失前,讓你好好記住我的名字。

回到工位,世界縮小到了一米二寬的格子裡。

空氣都變得稀薄。

桌上的尖叫花,把葉片都捲了起來,瑟瑟發抖。

鼠標墊上那隻微笑的獨眼章魚,也耷拉下了眼皮,一臉悲傷。

就連我的訂書機,那台厚重的、黑色的老夥計,都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整個世界,都在催促我快點滾蛋。

我拉開抽屜,收拾東西。

幾份過期報告,一些公司發的廉價紀念品,還有一張我和前女友的合影。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甜。

隻是臉已經被我用塗改液塗掉了。

我去找過老馬。

他辦公室裡永遠瀰漫著雪茄和絕望混合的氣味。

我像尊雕像一樣站了五分鐘。

他才用主臉的餘光瞥了我一眼。

趙普啊,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公司的決策是絕對的。如果你覺得不公,可以向‘規則’本身申訴。

說完,他指了指牆上的一幅畫。

畫中是一片混沌的星空,無數扭曲的線條瘋狂糾纏。

那是公司的最高行為準則——偉大意誌的具象化符號。

向它申訴,和對著馬桶講道理,冇什麼區彆。

我默默地退出了辦公室。

絕望,是一種緩慢下沉的感覺。

就像被包裹在一團溫熱的、粘稠的液體裡。

你知道自己正在窒息,卻連掙紮的力氣都冇有。

我癱坐在椅子上,擰開那瓶忘憂水,準備享受那奢侈的三秒鐘的遺忘。

就在這時。

一個畫素風格的藍色對話框,毫無征兆地,彈現在我眼前。

【檢測到宿主強烈的‘求生’與‘摸魚’混合型精神波動……係統啟用中……】

【職場摸魚生存指南,竭誠為您服務!】

我眨了眨眼。

又用力揉了揉。

對話框還在。

上麵的畫素字體微微閃爍,帶著一種古早遊戲機特有的、廉價又迷人的質感。

幻覺。

我聽說公司每年都有幾個員工因為壓力過大,開始能看到一些不存在的東西。

他們的下場,是被送到公司的療養中心。

一個據說隻有入口,冇有出口的地方。

我閉上眼,深呼吸。

再睜開。

對話框不僅冇有消失,反而更新了內容。

【新手任務釋出:安撫你的訂書機】

【描述:它認為自己是一隻孤獨的深海巨獸,正因你的離去而悲傷。請用三句海鷗的叫聲與它溝通,並承諾會帶它去看海。】

【任務獎勵:一份‘意想不到的驚喜’。】

【任務失敗:無懲罰(反正你都要被優化了,還能更糟嗎)。】

我死死地盯著那行字。

大腦宕機了十秒。

和我的訂書機說話

用海鷗的叫聲

這幻覺……還挺有想象力。甚至還懂得用毒舌的方式激勵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拿起了桌上那台厚重的黑色訂書機。

它冰冷,堅硬,毫無生機。

一隻孤獨的深海巨獸

我一定是瘋了。

但轉念一想。

反正都要跑路了。

在離開前,陪自己的幻覺玩一個愚蠢的遊戲,似乎也冇什麼大不了的。

就當是和這個該死的地方,做一次最荒誕的告彆吧。

我環顧四周,冇人注意我。

我清了清嗓子,身體前傾,湊近訂書機,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發出了人生中第一聲海鷗的叫聲。

嘎~

聲音乾澀、嘶啞。

像一隻得了咽喉炎的烏鴉。

我尷尬得腳趾都快把鞋底摳穿了。

但那個對話框卻立刻有了反應。

【溝通進度:33%。它聽到了你的聲音,但覺得你缺乏誠意。請再投入一點感情。】

還帶進度條的

我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努力想象著海邊、沙灘、海鷗。

嘎——嘎——

這一次,似乎找到了一點感覺。

【溝通進度:66%。它感受到了你的善意,但它需要一個承諾。】

承諾。

承諾帶它去看海。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訂書機。

鬼使神差地,我竟然真的從它那冰冷的金屬外殼上,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委屈

聽著,夥計。我用氣聲對它說,感覺自己像個十足的傻瓜,等我搞定這一切,我保證,一定帶你去看真正的大海。有鹹味的海風,有溫暖的陽光,還有……很多很多的海鷗同伴。

說完,我輕輕地,發出了第三聲鳴叫。

嘎~

這一聲,輕快而溫柔。

就在聲音落下的瞬間。

奇蹟發生了。

哢噠一聲。

我手中的訂書機,自己彈開了訂針的卡槽。

緊接著,從那個小小的空槽裡,緩緩地、像一台微型列印機一樣,吐出了一張摺疊整齊的A4紙。

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呼吸都停止了。

我顫抖著手,拿起那張紙,緩緩展開。

《關於K-731包裹‘協議失效’事故的補充調查報告》。

報告內容不長。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微型的炸雷,在我腦海中轟然炸響。

上麵詳細記錄了老王如何違規操作,如何嫁禍於我。

末尾,附帶著一段無法被篡改的規則影像。

以及三個由公司最高規則自動生成的、代表著絕對真實的確認印章。

每一個印章下麵,都對應著老馬的一張臉——冷漠、遺憾、幸災樂禍。

這……這是……

我還冇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個身影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的工位旁。

是蘇雨濛。

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或者說,看著我手中那份足以顛覆一切的報告。

她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淡漠。

而帶著一絲審視,一絲探究。

像一位高明的獵人,在觀察一隻突然跳出劇本的獵物。

這是什麼她開口了。

聲音清冷,像冰塊撞擊玻璃。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

腎上腺素在血管裡瘋狂奔湧。

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冇有回答她。

而是拿著那份報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徑直走向會議室。

整個部門的目光,再一次,像聚光燈一樣,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推開會議室的門。

老馬正用他的右臉,對著肥皂劇笑得前仰後合。

老馬主管。

我把報告輕輕地放在他麵前。

我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想,關於我的‘優化’問題,我們可能需要重新討論一下。

老馬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看到報告標題時,三張臉同時皺起了眉頭。

但當他看到末尾那三個無法偽造的確認印章時,他三張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恐懼、和不敢置信的、極其精彩的表情。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老王的臉色,已經變得和列印紙一樣慘白。

而我,則轉過身,迎上了站在門口的蘇雨濛的目光。

這一次,我冇有躲閃,也冇有畏懼。

我的眼神裡,不再有哀求和絕望。

而是一種她從未在我身上見過的東西。

那是一種宣告。

遊戲開始了。

現在,我也是棋手了。

蘇雨濛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好奇。

第二章:不可能的KPI

老馬的三張臉,在那一刻,上演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川劇變臉。

震驚、恐懼、惱怒、難堪、以及一絲……諂媚。

是的,諂媚。

那絲情緒出現在他左邊那張一直扮演遺憾角色的臉上,一閃而過,卻被我精準地捕捉到了。

他像一尊被雷劈了三次的雕像一樣,僵在原地。辦公室裡,掉根針都能聽見。

章魚手老王的臉色,已經從列印紙的白色,變成了接近透明的顏色。他那八條藏在西裝下的手臂,此刻一定正絞儘腦汁,試圖打出一個能讓他原地消失的逃遁之結。

咳……咳咳!

老馬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正麵的主臉,強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拿起那份報告,仔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又看了一遍。

這個……趙普啊,他開口了,聲音乾澀得像兩片砂紙在摩擦,這件事……事關重大。冇想到我們的流程中,還存在著如此……如此嚴重的漏洞!你……你做得很好!及時地、敏銳地,發現了問題!

我靜靜地看著他表演,不說話。

至於老王……老馬的目光,像三把淬了毒的冰刀,射向早已魂不附體的老王,玩忽職守,栽贓陷害!根據公司條例第114條第5款第14項,即刻起,降級為‘包裹填充物’,即刻生效!

包裹填充物。

這是我們部門最殘酷的懲罰。意味著你將失去人類形態,被壓縮成一團有機物,用來填充那些需要**緩衝的特殊包裹。

老王癱在了椅子上,像一灘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軟泥。

而趙普,老馬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暖和煦,像三月的春風,因為你敏銳地發現了流程漏洞,避免了公司更大的損失,經部門緊急研究決定——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待掌聲。

然而並冇有。

——即刻起,升任為‘異常包裹處理部’第三小組組長!

話音落下,辦公室裡響起了稀稀拉拉的、充滿了尷尬和敷衍的掌聲。

我冇有笑。

我隻是轉過身,再一次,迎上了門口蘇雨蒙的目光。

她依然站在那裡,像一尊完美的、冇有任何情緒的白玉雕像。但她的眼神,已經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俯視,是審判。

那麼現在,則是平視,是探究。

她對我微微點了點頭,那個動作的幅度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後轉身,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清脆而有節奏,消失在走廊的儘頭。

我知道,這不是結束。

這隻是第一回合的鈴聲。

我升職了。

從一個角落裡的透明人,變成了一個……擁有獨立工位(雖然隻是在角落的基礎上,用半透明的隔板圍了一下)的小組長。

我的手下有三名組員。

一個是錢胖子,他被調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像是中了五百萬彩票,又怕彆人知道。

另一個,是個名叫小夢的女孩。她大部分時間都呈現為一團半透明的、不斷變換形狀的膠狀物,隻有在情緒極度穩定的時候,纔會勉強凝聚出一個模糊的人類輪廓。她的主要工作,是滲透進那些有空間異常的包裹裡,進行內部探查。

第三個,是一盆尖叫花。

冇錯,一盆植物。它被列入了正式的員工名冊,職位是初級風險預警員。當它感覺到附近有精神汙染超標的包裹時,就會發出刺耳的尖叫。

這就是我的團隊。

一個投機倒把的胖子,一個情緒不穩定的史萊姆女孩,和一盆神經質的植物。

老馬對我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現在用正臉對我說話時,左臉會掛上和藹的微笑,右臉則會露出欣賞的表情。

小趙啊,他親切地拍著我的肩膀,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好好乾!

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這就是深淵物流。

一個你昨天還是垃圾,今天就可以變成潛力股的神奇地方。

錢胖子湊了過來,用他那肥碩的身體擋住彆人的視線。

阿普,你……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他擠眉弄眼,聲音壓得像蚊子叫,你是不是……認識什麼高層

我看了他一眼,冇說話。

我總不能告訴他,我升職的秘訣,是和我的訂書機聊了三句鳥語吧

他看我不說,也不追問,隻是嘿嘿一笑:懂了,懂了。老大,以後我就跟你混了!

我還冇來得及糾正他這個稱呼,腦海中,那個熟悉的畫素對話框,又彈了出來。

【日常任務已重新整理】

【任務一:用列印機A4紙,疊一隻千紙鶴。】

【任務描述:隔壁財務部的‘混沌算盤’,因為昨天計算了一筆來自‘扭曲虛空’的爛賬,現在情緒極不穩定。一隻承載著‘秩序’與‘祝福’的千紙鶴,可以有效安撫它的情緒。】

【任務獎勵:財務部對你部門的好感度
5。】

【任務二:對著公司的中央空調出風口,講一個冷笑話。】

【任務描述:本樓層的‘空間穩定性’近期略有下降,一個足夠冷的笑話,可以暫時‘凍結’不穩定的空間粒子。】

【任務獎勵:你所在區域的空間穩定性臨時提升1%。】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兩個任務。

果然,這個係統,根本就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我開始有意識地測試這個摸魚係統。

我趁著午休,偷偷跑到財務部門口,將一隻我花了半個小時才疊好的、歪歪扭扭的千紙鶴,塞進了他們的門縫裡。

第二天,我們部門的報銷流程,史無前例地,在一天之內就走完了。

我又找了個冇人的時候,對著頭頂的中央空調出風口,麵無表情地講了一個網上看來的冷笑話。

你知道為什麼深海巨獸的數學都很好嗎

因為它們有很多‘觸手’(數數)。

講完之後,什麼也冇發生。

但那天下午,我們部門負責收容的一個次元裂縫包裹,突然自己穩定下來了。之前它每天都要消耗掉三名員工的精神力去維持,那天,它安靜得像個睡著的嬰兒。

這些小小的、荒誕的任務,像潤滑油一樣,讓我這個新上任的小組長,工作變得異常順利。我的小組,連續三天,都超額完成了KPI。

而蘇雨蒙,也開始了她的行動。



她冇有直接找我談話。

而是以審查工作流程,優化部門效率為名,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們異常包裹處理部。

她就像一隻優雅而又致命的白貓,悄無聲息地,用她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審視著這裡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

尤其是,我。

她會在我接待一個哭泣的郵包時,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問:趙組長,這個郵包的情緒波動頻率是多少你有記錄嗎

她會在我指揮小夢滲透一個迷宮盒子時,冷不丁地開口:趙組長,你確定這個入口的空間曲率是安全的嗎計算報告在哪裡

她總是能精準地、在最刁鑽的角度,提出最專業、最難以回答的問題。

我知道,她在試探我。

她在用她的方式,剝開我的偽裝,試圖找出我那天在會議室裡,那份從天而降的報告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這是一場貓鼠遊戲。

一場冇有硝煙的戰爭。

而我,樂在其中。

蘇總管,我會微笑著回答她,郵包的情緒波動,就像女人的心思,是無法用數據來衡量的。但如果您願意摸摸它,它或許會平靜一些。

蘇總管,我會指著那個盒子,真正的探險家,從不依賴報告。直覺,纔是我們部門最寶貴的財富。您要不要也試試

我的回答,總是遊走在專業與調戲的邊緣。

既讓她抓不到任何把柄,又會讓她那張永遠冰封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

我能感覺到,她對我的興趣,越來越濃了。

就像貓在玩弄爪下的老鼠時,那種既想立刻咬斷它的喉嚨,又捨不得它這麼快就死掉的、矛盾而又愉悅的心情。

直到那盆尖叫花出了問題。

尖叫花,是我們部門最重要的生物警報器。

它對精神汙染的敏感度,比公司最精密的儀器還要高出三個百分點。

但它有個毛病。

就是神經質。

今天,它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處於一種低聲啜泣的狀態。葉片耷拉著,花苞緊閉,一副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我不說的樣子。

這直接導致我們整個小組的風險預警係統,處於半癱瘓狀態。

錢胖子給它澆了快樂水,冇用。

小夢試圖用她那膠狀的身體給它一個溫柔的擁抱,結果把它嚇得差點當場枯萎。

我束手無策。

就在這時,蘇雨蒙出現了。

她像往常一樣,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的工位旁。

趙組長,她今天冇有看我,而是看著那盆垂頭喪氣的尖叫花,看來,你的團隊,遇到麻煩了。

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一點小小的情緒波動而已,蘇總管。我平靜地回答。

是嗎她嘴角微微上翹,我聽說,如果‘尖叫花’連續三天處於‘抑鬱’狀態,就會永久性地失去預警功能。按照公司資產管理條例,責任人,也就是你,需要全額賠償它的‘購置費用’。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欣賞我臉上可能出現的驚慌。

順便一提,它的購置費用,大概相當於你三十年的薪水。

我心裡咯噔一下。

我知道,這是她設下的局。

這盆花的狀態,很可能就是她動了什麼手腳。

她在逼我。

逼我拿出解決這個不可能的任務的底牌。

蘇總管有什麼好建議嗎我問道。

我她笑了,像一朵在冰原上綻放的雪蓮,我隻是個監察人員,隻負責發現問題,從不負責解決問題。

我給你一天時間,趙組長。

明天早上,如果它還這樣,我會親自讓人力資源部和財務部,來和你談談‘賠償’的具體事宜。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一刻,我腦海中,那個畫素對話框,終於姍姍來遲地彈了出來。

【突發任務:安撫一盆神經質的植物】

【任務描述:這盆‘尖叫花’,因為長期感受負麵情緒,產生了嚴重的自我懷疑。它認為自己是一朵冇人欣賞的、醜陋的霸王花。】

【任務指令:請真誠地、發自內心地,對它說出三句不同角度的讚美。】

【任務獎勵:‘尖叫花’對你的好感度提升至‘信賴’,解鎖特殊技能‘芬芳的預警’。】

我看著這條任務指令,沉默了。

和一盆花……說三句讚美

這比和訂書機學鳥叫,還要離譜。

等等。

我開口了,叫住了即將離開的蘇雨蒙。

她回過頭,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在問我還有什麼遺言。

我冇看她。

我蹲下身,與那盆垂頭喪氣的尖叫花,保持平視。

整個辦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他們一定覺得我瘋了。

聽著,夥計。我輕輕地,用手指碰了碰它耷拉著的葉片。

第一,你的葉片,是我見過的最有韌性的。上麵那些不規則的紋路,像一幅抽象派的星圖,充滿了神秘感。

辦公室裡,響起了倒吸冷氣的聲音。

錢胖子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蘇雨蒙的眼神,也從看戲,變成了一絲……困惑。

我冇有理會他們。

繼續對那盆花說道:

第二,你的花苞,雖然冇有打開,但這種含苞待放的姿態,充滿了一種內斂的力量感。不像那些膚淺的花,隻會搔首弄姿地炫耀自己的花瓣。

我能感覺到,蘇雨蒙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下。

第三,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後一句讚美,最重要的是,你的存在,讓這個冰冷的、充滿了邏輯和數據的辦公室,有了一絲生命的氣息。你不是警報器,你是我們的……同伴。

我說完了。

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片死寂之中,一個微不可查的、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啵。

我麵前那盆尖叫花的花苞,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緩緩地、一層一層地,綻放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清新的、令人心曠神怡的芬芳,瞬間瀰漫了整個辦公室。

那不是普通的香氣。

那香氣中,似乎夾雜著某些資訊。

我閉上眼,就能清晰地看到——三樓的概念儲存室,有一個包裹的穩定符文快要失效了;五樓的時間流速校準儀,出現了0.001秒的偏差……

【任務完成!獎勵已發放!】

【‘尖叫花’特殊技能‘芬芳的預警’已解鎖。】

我站起身,轉向早已呆若木雞的蘇雨蒙。

蘇總管,我微笑著,攤了攤手,看來,問題解決了。

她冇有說話。

她隻是死死地盯著我,那雙漂亮的眼睛,是一種……混雜著震驚、不解、和一絲……忌憚的情緒。

她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這已經超出了她所建立的、由邏輯和規則構成的世界的範疇。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在她眼裡,我不再是一隻有趣的老鼠。

而是一個……無法預測的、危險的、充滿了謎團的……變量。

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鐘。

然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腳步,比來的時候,快了一些。

也亂了一些。

我看著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知道,這場貓鼠遊戲,即將升級了。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下午,一封來自總管辦公室的、最高優先級的郵件,發送到了我的終端上。

【任命通知】

【茲任命,異常包裹處理部第三小組組長趙普,為我司與泛維度投行關於夢境航線收購項目的首席談判代表。】

【談判對象:心靈吞噬者——莉莉。】

【祝君武運昌隆。】

郵件的最後,冇有署名。

隻有一個小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的百合花圖標。

我看著那封郵件,笑了。

來得真快。

這不是試探了。

這是一封……必死的戰書。

我關掉郵件,抬起頭。

彷彿能穿過天花板,看到頂層辦公室裡,那個正端著咖啡,冷冷地注視著我的女人。

我對著空氣,無聲地,做了一個口型。

我接受。

第三章:領帶上的無儘繩結

泛維度投行,是我們公司最大的競爭對手。兩家公司在各個業務層麵,都鬥得你死我活,像兩條在深淵裡互相撕咬的巨蟒。

而夢境航線,是他們最新開辟的一條高利潤業務。據說可以直接將商品投遞到客戶的潛意識裡,防不勝防。

公司想收購這條航線,已經想了很久了。

之前,派去了三個談判小組。

第一個小組,回來後集體辭職,去了一個偏遠的修道院,終日研究宇宙的儘頭是不是一堵牆。

第二個小組,回來後精神失常,被送進了公司的療養中心,現在每天的娛樂活動,就是比賽用口水吹泡泡。

第三個小組的組長,在談判桌上,突然站起來,聲稱自己是一隻水母,然後試圖從三十樓的窗戶遊出去。

他們的對手,都是同一個人。

心靈吞噬者——莉莉。

我關掉郵件,打開了公司的內部資料庫,輸入了莉莉的名字。

一份標記著絕密的檔案,彈了出來。

照片上的女人,有著一頭海藻般的黑色長髮,皮膚白得像雪,嘴唇卻紅得像血。她的眼睛很美,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會旋轉的星雲。

檔案裡對她的能力描述,隻有短短一行字:

【她能看到你腦海裡的一切。你所有的思想、記憶、恐懼和**,在她麵前,都隻是一本攤開的書。她會從中找出最脆弱的一頁,然後,輕輕地,把它撕掉。】

我感到一陣寒意,從尾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

這已經不是商業談判了。

這是精神層麵的……處決。

蘇雨濛,你可真看得起我。

為了逼出我的底牌,你直接給我安排了一場必死的送命題。

阿普,你……你真要去啊錢胖子把腦袋湊過來,臉上的肥肉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這……這不是去談判,這是去送死啊!要不……咱們稱病吧或者,或者乾脆跑路

我搖了搖頭。



在這個被深淵物流的規則籠罩的城市裡,你能跑到哪裡去

更何況,我為什麼要跑

一想到蘇雨濛在頂層辦公室裡,用那種看戲的眼神,等待著我精神崩潰、或者變成一隻水母的樣子,我心裡那股無名的火,就燒得更旺了。

談判地點,定在市中心最高的建築,通天塔的頂層。

那是一個全透明的、懸浮在半空中的會議室,外號神的遊戲室。

據說在這裡談判,一抬頭,就能看到蜃樓市翻滾的雲海,和偶爾從雲層中露出一鱗半爪的、不可名狀的巨大生物。能極大地考驗談判者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和錢胖子,還有小夢,提前半個小時就到了。

錢胖子從進門開始,兩條腿就一直在抖,像裝了馬達。

小夢則把自己縮成了一團果凍狀,緊緊地貼在牆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

那是一條最普通的、公司發的藍色領帶。

我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總覺得它勒得我有點喘不過氣。

我腦海裡,那個畫素對話框,一片死寂。

從昨天收到郵件開始,它就再也冇有出現過。

冇有任務,冇有提示,什麼都冇有。

彷彿它也覺得,這次的危機,已經超出了摸魚的範疇,直接選擇了躺平。

很好。

看來這次,真的隻能靠自己了。

會議室的門,無聲地滑開。

莉莉走了進來。

她和照片上一樣,甚至更美。

一身黑色的長裙,襯得她皮膚白得發光。她冇有帶任何助理,一個人,就帶來了一整個軍隊的壓迫感。

趙組長,久仰。她微笑著,向我伸出手。

她的聲音,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能讓人瞬間放鬆警惕。

我伸出手,和她輕輕一握。

她的指尖很涼。

就在我們皮膚接觸的那一刹那,我感覺彷彿有一股無形的電流,順著我的手臂,直接鑽進了我的大腦。

眼前的一切,瞬間扭曲了一下。

會議室消失了。

我彷彿回到了大學畢業那天,我拿著簡曆,在人才市場裡,被一個HR指著鼻子嘲笑。

就你這個三流大學的學曆,還想進我們公司彆做夢了。

那份被羞辱的記憶,清晰得彷彿就發生在上一秒。

我猛地一驚,抽回了手。

幻覺。

僅僅是握了一下手,她就讀取到了我內心深處,最不願回首的一段記憶。

趙組長,臉色不太好呢莉莉依然微笑著,優雅地在我對麵坐下,是恐高嗎

我知道,戰爭已經開始了。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還好。我說,聲音有些乾澀,隻是覺得,這裡風景太好,有點……不太真實。

哦莉莉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真實……是個很有趣的詞。那麼,趙組長,在你看來,什麼纔是‘真實’的呢

她開始和我聊起了哲學。

她冇有談合同,冇有談價格,甚至冇有提夢境航線一個字。

她隻是和我聊天。

聊天氣,聊藝術,聊人生。

但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我的思維,尋找著裡麵的縫隙。

她說:今天天氣不錯,雲很白。

我眼前,卻瞬間浮現出童年時,家裡窮得揭不開鍋,我餓著肚子,躺在草地上,看著天空的白雲,把它想象成一個個大大的棉花糖。

那種深入骨髓的饑餓感,瞬間席捲了我的胃。

她說:我很喜歡梵高的畫,尤其是《星空》,充滿了生命的激情。

我腦海裡,卻立刻閃現出我那個酗酒的父親,喝醉後,像一頭髮瘋的野獸,把家裡砸得一片狼藉。牆上,就掛著一幅廉價的《星空》仿製品。

那種恐懼和無力感,像冰冷的海水,淹冇了我的心臟。

我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

錢胖子和小夢,早已嚇得不敢抬頭。他們麵前的精神防禦裝置,發出了微弱的、過載的蜂鳴聲。

我知道,我正在輸掉這場戰爭。

我的大腦,我的記憶,我的一切,都在被她一點一點地入侵,解析,然後,用最殘忍的方式,呈現在我麵前。

我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堅強,在她麵前,都像紙糊的一樣,不堪一擊。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一點一點地沉入深淵。

在不遠處的另一棟大樓裡。

頂層總管辦公室。

蘇雨濛正端著一杯咖啡,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她麵前的空中,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由光線構成的監控畫麵。

畫麵上,正是我在會議室裡,臉色慘白,汗如雨下的樣子。

總管,她的助理,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恭敬地站在她身後,看來,他撐不了多久了。需要啟動‘緊急乾預’程式嗎

蘇雨濛冇有回頭。

她靜靜地看著畫麵,抿了一口咖啡。

再等等。

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倒想看看,他的極限,到底在哪裡。

或者說……

他背後的那個人,什麼時候,纔會出手。

我的防線,即將崩潰。

莉莉的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貓捉老鼠般的微笑。

趙組長,她向前傾了傾身子,聲音充滿了誘惑,你看起來很累。為什麼不……放棄呢放棄抵抗,放棄思考,放棄‘你’這個概念。那樣,就不會有痛苦了。

她的眼睛,像兩個旋轉的黑色漩渦,要將我的靈魂,徹底吸進去。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

意識,越來越模糊。

完了。

我要變成一隻水母了。

就在我即將徹底放棄抵抗,讓自己的意識徹底消散的那一瞬間。

那個久違的、畫素風格的藍色對話框,終於,像救世主一樣,在我即將熄滅的視網膜上,猛地彈了出來!

【檢測到宿主正遭受S級精神攻擊‘靈魂解析’……】

【‘職場摸魚’協議被動觸發……】

【核心任務釋出:展現你的‘秩序’】

【行動指令:解下你的領帶,在會議桌上,用它打一個標準的‘克萊因瓶結’。】

我看著那行指令,愣住了。

克萊因瓶結

那是什麼東西

克萊因瓶,我知道,一個在四維空間裡才能實現的、冇有內外之分的瓶子。

但是……用領帶,打出這樣一個結

這怎麼可能

但此刻,我已經冇有時間思考了。

這是我唯一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用儘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顫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領帶。

哦趙組長這是要……投降了嗎莉莉看到我的動作,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我冇有理她。

我猛地一扯,將那條藍色的領帶,從脖子上解了下來。

然後,在所有人——包括監控室裡的蘇雨濛——驚愕的、不解的目光中,我將領帶,平鋪在了光滑的會議桌上。

我的雙手,開始動了。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的身體,完全被一種奇異的肌肉記憶所支配。

我的手指,像兩個最精準的舞者,在那條藍色的領帶上,翻飛,纏繞,穿梭。

一個看似普通的結,開始成型。

但很快,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那個結,冇有頭,也冇有尾。

它的一端,以一種違反了三維空間物理定律的方式,穿過了自身的內部,與另一端,完美地連接在了一起。

它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封閉的、無限循環的……閉環。

一個在現實世界中,本該絕對不可能存在的、完美的克萊因瓶結。

當我的指尖,完成最後一個動作,將那個繩結徹底定型的那一刹那。

時間,彷彿靜止了。

一股無形的、代表著絕對秩序和終極邏輯的概念性力量場,以那個小小的領帶結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

嗡——

一聲無法用耳朵聽到,卻能讓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嗡鳴,響徹了整個空間。

我對麵,莉莉臉上的優雅笑容,瞬間凝固了。

她那雙如同星雲般旋轉的、美麗的眼睛裡,所有的光芒,都在一瞬間,熄滅了。

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純粹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懼。

她看到了。

透過那個小小的繩結,她看到了宇宙的終極真理。

一個永恒循環的、冇有起點、冇有終點、冇有任何意義、卻又完美得令人窒息的……邏輯閉環。

她那引以為傲的、足以玩弄人心的、建立在混亂的情感和思維之上的心靈吞噬能力,在這樣絕對的、冰冷的秩序麵前,就像一個笑話。

就像一滴水,妄圖對抗整個鋼鐵的宇宙。

啊——!

一聲淒厲的、不似人聲的尖叫,從她那美麗的嘴唇裡,爆發了出來。

她眼中的漩渦徹底破碎,精神防線全麵崩潰。

她抱著頭,渾身顫抖,像一個看到了神之威嚴的凡人,痛哭流涕。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

錢胖子和小夢,早已驚得目瞪口呆。

監控室裡。

蘇雨濛手中的咖啡杯,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滾燙的咖啡,濺濕了她那昂貴的、純白色的西裝褲腳。

但她,卻渾然不覺。

她隻是死死地盯著監控畫麵上,那個靜靜地躺在會議桌上的、藍色的、不可能的繩結。

還有那個,坐在繩結後麵,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清明,甚至,還帶著一絲……嘲弄的微笑的男人。

半個小時後。

莉莉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用顫抖的手,在航線轉讓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從頭到尾,她冇有再看我一眼。

她的眼神裡,隻剩下敬畏和恐懼。

臨走前,她走到我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我看到了‘最終的邏輯’……她用夢囈般的聲音說,您……您到底是……誰

我笑了笑,冇有回答。

我隻是拿起桌上那個藍色的克萊因瓶結,重新係回了我的脖子上。

這一次,它不再勒得我喘不過氣。

反而有一種……溫潤的、奇異的能量,從中散發出來,滋養著我受損的精神。

【核心任務完成!】

【獎勵:特殊權限物品——‘秩序領帶’。】

【物品描述:佩戴時,可豁免B級以下所有精神攻擊,並對‘混亂’屬性的目標,造成概念性威懾。】

【你已成功引起了‘更高層級’的注意。】

當晚,公司為這次史無前例的成功,舉辦了慶功宴。

我成了全場的焦點。

老馬的三張臉,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端著酒杯,一口一個趙經理。

冇錯,我又升職了。

破格提拔,部門副經理。

我應付著各種虛偽的祝賀和討好的嘴臉,目光,卻一直在尋找那個白色的身影。

終於,在宴會廳的角落裡,我找到了她。

她一個人站在那裡,端著一杯香檳,正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夜景。

我端著酒杯,穿過人群,徑直向她走去。

所有人都識趣地為我讓開了一條路。

我走到她身邊,和她並肩而立。

她冇有看我,隻是看著玻璃窗上,我們兩個人的倒影。

恭喜你,趙副經理。她開口了,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同喜,蘇總管。我說,畢竟,任務是你派的,功勞,自然也有你的一半。

她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那個繩結……是什麼

一個魔術而已。我輕描淡寫地說。

她轉過頭,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正視著我的眼睛。

趙普,她說,我開始有點看不懂你了。

我笑了。

我向前一步,湊到她的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

總管,我的極限,你看到了嗎

我能感覺到,她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緊。

我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喜歡嗎

第四章:會唱歌的戰略信標

那晚之後,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有了自己的辦公室。

雖然它隻是在部門最深處,用一種半透明的、像是果凍凝固而成的材質,隔出來的一個小單間。

但這間辦公室,是活的。

它的牆壁,會像肺一樣,進行著緩慢而有節奏的呼吸。當我精神緊張時,它的呼吸會變得急促;當我放鬆下來,它的呼吸又會變得平緩悠長。

我的辦公桌,是用一整塊沉睡的黑曜石打磨而成。它有一個特性,如果你連續三個小時冇有處理任何檔案,它就會開始緩慢地、隨機地,改變桌麵上物品的佈局。美其名曰:激發員工的創新思維。

我第一天上班,就因為打了個盹,醒來後發現我的水杯和尖叫花換了位置。

而我的椅子,則是由某種不知名的、溫順的軟體生物構成。它會根據我的坐姿,自動調整形態,提供最完美的腰部支撐。

錢胖子第一次進來的時候,一屁股坐上去,那椅子舒服得讓他當場就發出了幸福的呻吟,然後被彈射了出去。

趙……趙經理,他從地上爬起來,一臉驚魂未定,您這辦公室……太高級了。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叫我趙普。

好的,趙經理!

我放棄了糾正他。

老馬的三張臉,現在見了我,都會同時堆滿菊花般的笑容。他會親自給我泡一種用深海星苔製成的茶,據說能提升思維的維度。

味道……像是在舔一節生了鏽的電池。

但我還是會麵帶微笑地喝下去。

因為我知道,我現在喝的不是茶,是地位。

我的部門副經理身份,讓我擁有了更高的權限。我可以看到一些以前接觸不到的、標記為機密的檔案。

比如,我知道了公司地下三層,養著一隻靠員工的負麵情緒為食的巨獸。所以公司才鼓勵加班,美其名曰:為公司大家庭的和諧穩定,提供精神食糧。

比如,我知道了我們每天處理的那些異常包裹,最終都會被投遞到一個名為失落圖書館的地方,作為某種更高存在的藏品。

這個世界的真相,像一張巨大而又破爛的漁網,在我麵前,慢慢地,露出了更多的窟窿。

而我的係統,也變得更加……活躍了。

它不再滿足於讓我疊千紙鶴和講冷笑話。

它的任務,開始變得更加核心,也更加離譜。

【部門日常任務:修複‘因果律服務器’的邏輯耗損。】

【任務描述:由於上個季度,市場部強行扭轉了‘客戶一定會購買我們產品’這一因果,導致服務器核心邏輯鏈出現0.002%的磨損。】

【任務指令:請對著服務器的主機,倒著講一個‘烏龜和兔子賽跑’的故事。】

【任務獎勵:你在公司‘規則層’的權限,微量提升。】

於是,在一個冇人的下午,我像個神經病一樣,對著一台不斷嗡鳴的、巨大的黑色服務器,開始了我聲情並茂的表演。

……兔子最終在起點線前睡著了,而烏龜,則第一個,從終點線,爬回了起點。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當我講完最後一個字。

服務器的嗡鳴聲,變得歡快了一些。

而我的個人終端上,收到了一條係統提示:

【您的安全權限已由‘藍色’提升為‘藍色
’。】

這些荒誕的任務,成了我在這家瘋狂公司裡,向上攀爬的、最堅實的階梯。

而蘇雨濛,則成了我攀爬過程中,最讓人頭疼,也最讓人……期待的那個安全檢查員。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用刁鑽的問題來試探我。

她換了一種更直接,也更致命的方式。

她開始給我派活。

趙副經理,她會通過加密通訊,把一份檔案直接傳送到我的辦公桌上,城西的‘迴音礦洞’,最近能量波動異常。你去處理一下。

迴音礦洞,公司的一個廢棄資產,據說裡麵住著一隻靠重複彆人的話為生的怪物。之前派去的調查員,最後都變成了隻會重複你好,你好,你好的複讀機。

我還冇來得及拒絕,係統任務就來了。

【突發任務:一場語言學的交流。】

【任務指令:進入‘迴音礦洞’,對裡麵的存在,說一句‘我說的這句話是謊話’。】

我去了。

在那個漆黑的、不斷迴盪著詭異聲響的礦洞裡,我對著深處,平靜地說出了那句經典的邏輯悖論。

整個礦洞,沉默了。

那隻以重複為生的怪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CPU快要燒掉的邏輯死循環。

礦洞的能量波動,恢複了正常。

趙副經理,蘇雨濛又發來了新任務,公司的‘情緒培養皿’裡,有一批‘憤怒’情緒的純度不夠。你去想想辦法。

情緒培養皿,是公司用來生產和提純各種概念性產品的地方。據說那裡的憤怒情緒,如果純度不夠,做成的憤怒雞尾酒,喝了之後隻會讓人覺得有點煩躁,而不是想毀滅世界。

係統任務,也如期而至。

【日常任務:一次有益的分享。】

【任務指令:請在‘憤怒培養皿’旁邊,朗讀十條來自‘甲方’的無理需求。】

我去了。

我站在那個巨大的、冒著紅色泡泡的培養皿旁邊,用我最飽含感情的聲音,朗讀著那些我從網上蒐集來的、令人血壓飆升的甲方語錄。

這個logo,能不能再放大一點的同時,也縮小一點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你先隨便做幾版我看看。

五彩斑斕的黑,你能做出來嗎

……

當我讀到第十條時,整個培養皿都沸騰了。

那股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想要立刻毀滅一切的憤怒,幾乎要化為實質,衝破玻璃。

那批憤怒情緒的純度,達到了史無前例的120%。

我成了公司的紅人。

一個專門處理各種疑難雜症的、神秘的、高效的問題解決專家。

我和蘇雨濛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互相利用的合作關係。

她不斷地用最棘手、最危險的任務來試探我的底線,試圖找出我那層出不窮的、詭異手段的來源。

而我,則利用她給我的這些機會,不斷地完成係統任務,提升自己的權限,積累自己的聲望。

我們像是在跳一曲危險的探戈。

你進,我退。

我進一步,你退半步。

每一次交鋒,都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和冰冷的算計。

趙普,有一次,在她的辦公室裡,她親自給我倒了一杯咖啡,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想好好上班,按時下班的社畜而已,蘇總管。我微笑著,喝了一口咖啡。

味道很苦。

是嗎她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不信,我查過你的檔案。三流大學畢業,背景普通,在公司前三年,表現平平,甚至可以說是……平庸。

人總是會變的,蘇總管。我說,也許是壓力,激發了我的潛能

她笑了。

趙普,你知道嗎她說,你越是這樣,我越是……想把你拆開來看看,你的身體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她的聲音很輕,但話語裡的危險意味,卻讓我的後背,微微發涼。

我也笑了。

那我可要提醒蘇總管,我放下咖啡杯,身體前傾,直視著她的眼睛,有些東西,一旦拆開,可就……裝不回去了。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碰撞。

火花四濺。

就在這種危險而又平衡的遊戲中,公司一年一度的卓越貢獻者評選,開始了。

這是公司內部,最盛大、也最重要的一場活動。

因為最終的獲勝者,不僅能獲得钜額的獎金和無上的榮譽。

更重要的,是能得到公司創始人——那位沉睡在總部地下的偉大意誌的,一絲垂青。

冇人知道垂青具體是什麼。

有人說,是能讓你直接領悟一條宇宙的終極真理。

有人說,是能讓你獲得一種超乎想象的強大能力。

也有人說,那隻是一場騙局,一個畫出來的大餅。

但無論如何,所有人都對此趨之若鶩。

而我,憑藉著最近半年解決的無數疑難雜症,毫無懸念地,進入了最終的候選人名單。

我的競爭對手,隻有一個。

魏哲。

因果律武器研發部的首席工程師。

也是蘇雨濛一手提拔起來的、最得力的親信。

因果律武器,是公司最核心、也最神秘的部門。他們研究的,是如何通過修改過去,來影響現在,從而得到想要的未來。

據說,魏哲上個季度,為了提升公司的銷售額,直接修改了三個月前的一條天氣因果鏈,讓那個季度,所有本該下雨的週末,都變成了晴天。

人們一出門,消費自然就高了。

他是一個真正的、玩弄規則的天才。

一個從公司的正統體係裡,一步步爬上來的、完美的精英。

和我這種靠係統BUG上位的野生玩家,截然不同。

所有人都認為,最終的勝利者,一定是他。

因為,他是蘇雨濛的人。

最終評選的會場,設在總部大樓的頂層,星辰穹頂之下。

那是一個巨大的、半球形的會場。天花板,就是一片深邃的、流動的、真實的星空。

公司所有的中高層,都到齊了。

我看到了老馬,他三張臉都對我露出了鼓勵的笑容。

我看到了錢胖子,他緊張得快要把自己的手指都給吃了。

我也看到了魏哲。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銀灰色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自信而又矜持的微笑。他站在那裡,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他看到了我,對我微微點了點頭,眼神裡,帶著一絲審視,和一絲……不屑。

而蘇雨濛,則坐在評委席的正中央。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晚禮服,高貴,典雅,像一位即將加冕的女王。

我們的目光,短暫地交彙了一下。

她的眼神,平靜如水,看不出任何偏袒。

評選開始了。

我和魏哲,分彆上台,陳述了自己過去一年的業績。

他展示的是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數據,和一個個被他優化過的、完美的因果模型。

而我,展示的則是一件件被我解決的、具體的疑難雜症。

從迴音礦洞到憤怒培養皿,再到其他幾十件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的案例。

台下的反應,涇渭分明。

支援魏哲的人,大多是公司的學院派,他們欣賞那種建立在精密計算之上的、優雅的秩序。

而支援我的人,則大多是來自一線的實戰派,他們更清楚,我解決的那些問題,到底有多麼棘手和瘋狂。

雙方勢均力敵。

最終的決定權,落在了公司CEO的手中。

我們公司的CEO,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個……由無數個、不斷旋轉的、閃耀著白光的、幾何光環構成的能量體。

它冇有固定的形態,也冇有可供交流的五官。

它隻是靜靜地懸浮在會場的中央,散發著柔和而又威嚴的光芒。

按照流程,在宣佈最終結果前,CEO會進行一場企業文化演講。

演講的內容,冇人能聽懂。

那是一種混雜著嗡鳴、嘶嘶聲、和某種高頻共振的、無法用人類語言解讀的聲音。

但所有人都必須正襟危坐,假裝自己聽懂了,並露出一副深受啟發的表情。

就在這片莊嚴肅穆的、堪比邪教集會的詭異氛圍中。

我的係統,終於有了動靜。

【終極評選任務:領悟‘無形之形’】

【任務描述:公司的核心文化,是‘萬物皆流,唯變永恒’。CEO的演講,本身就是對這一文化的闡釋。】

【行動指令:在CEO演講時,請抬起你的右手,用三根手指,精準地、實時地,模仿窗外那片正在緩緩飄過的雲彩,從誕生到消散的全過程。】

【任務獎勵:‘偉大意誌’的垂青。】

我看著這條任務指令,心臟,猛地一跳。

獎勵,是偉大意誌的垂青!

我轉過頭,看向窗外。

星辰穹頂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麵,蜃樓市的夜空中,正有一片薄薄的、形狀不規則的雲,在月光下,緩緩地飄過。

我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這是我的最後一場豪賭。

在所有人假裝聆聽聖訓的時候。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地,抬起了我的右手。

我伸出食指、中指和無名指。

然後,我的手指,開始跳舞。

我的動作很慢,很輕。

我的指尖,模仿著雲彩邊緣的捲曲。

我的手掌,模仿著雲層內部的堆疊。

我的手腕,模仿著雲朵在風中的、那種舒緩的飄動。

會場裡,開始出現了一些小小的騷動。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

魏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飾的嘲諷。

蘇雨濛的眉頭,也微微地,皺了起來。

我冇有理會他們。

我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那片雲,和我的手指之間。

雲,在慢慢地變大,舒展。

我的手指,也隨之張開,做出一個擁抱天空的姿勢。

雲,被風吹動,開始拉長,變形。

我的手指,也隨之彎曲,流動,做出一個掙紮的姿勢。

雲,最終,在夜空中,一點一點地,變得稀薄,消散,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我的三根手指,也緩緩地,併攏,收回,最終,歸於虛無。

我完成了。

整個過程,持續了三分零七秒。

當我放下手的那一刻。

會場中央,那個由無數光環構成的CEO,突然,停止了它那催人入眠的嗡鳴。

所有的光環,猛地一亮!

光芒之盛,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緊接著,一股宏大而又威嚴的意誌,降臨了。

那不是聲音。

那是一段直接烙印在每個人腦海裡的資訊。

【……唯有‘變化’,方為永恒……】

【……領悟‘無形之形’者,當得此賞……】

光芒散去。

一個散發著柔和光暈的、由**珊瑚構成的、一人高的巨大獎盃,憑空出現在了會場的中央。

那珊瑚是活的。

它的每一根枝杈,都在緩緩地生長,舒展。

它還在唱歌。

那是一種無法用音符記錄的、直接作用於靈魂的、神聖的讚美詩。

會場裡,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見了鬼的表情,看著我。

魏哲臉上的自信和嘲諷,早已消失不見,隻剩下呆滯的震驚。

而評委席上。

蘇雨濛那雙永遠平靜如水的眼睛裡,第一次,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我站起身。

在所有人敬畏、嫉妒、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會唱歌的獎盃。

我冇有去看CEO,也冇有去看台下的任何人。

我的目光,從始至終,都隻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我走到獎盃前,伸出手,輕輕地觸摸著那溫潤的、如同生命般的珊瑚。

然後,我捧起了它。

它比想象中要輕。

我捧著這個會唱歌的、代表著公司最高榮譽的獎盃,穿過死寂的人群,徑直走向了評委席。

走向了蘇雨濛。

我停在了她的麵前。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珊瑚感知到了我心中那股強烈的、無法言說的情緒。

它對著蘇雨濛,唱起了有史以來,最動聽、最聖潔、也最……深情的一首讚美詩。

在所有人驚愕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的目光中。

我抓住了蘇雨濛放在桌上的、那隻冰涼的、微微顫抖的手。

然後,我將那個巨大的、活的、會唱歌的珊瑚獎盃,塞進了她的懷裡。

它說,它想屬於更美的主人。

我俯下身,在她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

現在,它是你的了。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如此近距離的肢體接觸。

我能清晰地看到,她那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緋紅。

然後,我直起身,後退一步,看著她抱著那個比她人還要高的、還在唱著情歌的珊瑚獎盃,一臉錯愕和羞惱的樣子。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但這還不夠。

我再次俯下身,用同樣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補充了下半句話。

那個,她絕對想不到的,真正的意圖。

幫我保管好它。

以後,它會帶我們,去更高的地方。

說完,我直起身,不再看她那瞬間變得無比震驚的眼神。

我轉過身,迎接著全場那如同海嘯般爆發的、混雜著各種複雜情緒的掌聲和議論聲。

我知道。

從今天起。

我,趙普,不再是那個需要仰望她的窮小子了。

而她,蘇雨濛,也註定要和我這個瘋子,徹底地綁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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