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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錯墳 第26章 木偶戲 你到底有多少個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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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偶戲
你到底有多少個弟弟妹妹?……

隨著沈一塵的話音一落,
周圍洶湧肆掠的怨氣忽地緩和了下來。

李玄突然安靜了下來,他愣愣地望著沈一塵,“你真的願意看?”

沈一塵點點頭,
微笑著問道,“可以跟我們講講這個故事原本的樣子嗎?”

謝灼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他有些驚訝地望向沈一塵,低聲問道,“還能這樣?”

這是不是太直接了一點,
這和直接問人家“你的怨心是什麼”有什麼區彆。

誰知沈一塵卻坐得從容,
他笑容溫和地問道,“為什麼不行呢?”

謝灼,“……”

在沈一塵點了戲之後,李玄杵在原地靜默了半響,就在謝灼以為他不會願意的時候,他竟緩緩地站了起來。

李玄實在太老了,
整個身體看起來像被一層乾涸枯死的樹皮包裹著的骨頭。可這骨頭卻□□得很,
謝灼透過李玄那從容堅定的背影,彷彿看見了他每一次上台表演時的自信與光彩。

窗外的風透過縫隙呼呼地往大廳吹,先前那些“觀眾”已經變成了一堆堆骨骸。

謝灼幾人就這樣坐在滿是殘肢斷臂的大廳,看起了一個鬼的表演,
畫麵看起來有種詭異地和諧感。

故事講的是一千年前,有一個李家村,
村裡常年以耕農討活,除了過年,
幾乎沒有什麼娛樂性的活動。

有一年,城裡的大富商家裡辦喜事,為了慶祝,
他特意請了戲子流走與城周邊的村落,表演節目。

那年的李玄隻有八歲。

“那是什麼法術嗎!?好厲害!”李玄腦袋鑽進人潮的縫隙裡,瞪著一隻眼睛看著台上如常人一般動作的木偶,吃驚道。

“那纔不是什麼法術呢!”他旁邊的小孩兒神秘兮兮地指了指木偶,“你仔細看看它身上的絲線。”

小孩兒有些驕傲地說,“我娘以前給我講過,這叫木偶戲!”

李玄眯著眼睛仔細一看,果然看見一根根細絲牽引著木偶,“木偶戲?那誰來牽這些線?”

旁邊的小孩兒腦袋同樣夾在人潮的縫隙裡,開口道,“你看那塊黑布上麵。”

李玄聞言使勁兒地擡起腦袋一看,看見了一位儒雅的老先生,他笑容隨和,手指一勾一扯間,地上的木偶便能隨心而動。

第一次看木偶戲的他一時之間看得入了神,直到周圍爆發出一陣陣連綿不斷的喝彩聲,他才驚覺自己已經鑽到了離台麵最近的位置。

在一陣陣歡呼聲中,他回頭望去,看見了一張張開心的笑容。

“小朋友。”老先生蹲下身子問他,“我表演的木偶戲如何?”

李玄雙手趴在台麵上,仰著頭望著那些色彩鮮豔的木偶,“好看!”

說完,他又雙目含光地問道,“我想學,你能教教我嗎?”

老先生聞言大笑著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李玄連忙跟上去,“我真的想學!”

老先生依然搖頭,“你學不了。”

李玄不服氣,“為什麼?”

“這個很難。”老先生背著手,高深莫測地說。

李玄回頭望向那一張張開心的笑容,又錘頭看著老先生手下那些被絲線吊著的木偶,“能有多難?”

“首先你得不怕疼,要雕刻這些木偶是要受很多皮肉之苦的。”老先生將一隻手攤開擺在李玄麵前,上麵有很多經年累積的疤痕,“這些都是雕刻木偶時留下的。”

李玄見狀毫不在意地道,“這算什麼,我們村裡麵乾活的,誰不受點傷?”

老先生又說,“還得要耐得住性子,學這一行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能要十年八年的纔能有點樣子。”

李玄拍了拍胸脯道,“我是我們村裡性格最穩的小孩。”

老先生笑了笑,他頓住腳步,轉身看著李玄,“但這些都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可能你學了幾十年,到頭來卻沒有一個為你停留的觀眾。”

李玄聞言又回頭望了一眼歡聲笑語的觀眾,在心裡反駁道:怎麼會呢?

最後老先生受不住李玄苦苦哀求,還是收了他做徒弟。

老先生手下有好幾個徒弟,李玄是最小的,也是最刻苦努力的那一個。他每天起早貪黑地鑽研,時間一長,其他師兄師姐都叫他戲癡。

再後來戲癡終於學有所成,不僅年少有為,甚至超過師父,做到了用木偶超控木偶。他就這樣憑著一手精湛的手藝名揚萬裡,所到之處歡笑不斷,他每每望著台下那些灼熱的目光時,心裡都會想,“這也沒有很難嘛。”

彼時的他風光無限,門下的弟子更是日益多了起來,日子過得好不得意。

故事的前半段與之前表演的內容幾乎沒什麼區彆,隻是這後半段卻畫風突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木偶戲漸漸地被更新鮮的事物所取代,沒人再對木偶戲感興趣。

沒有了觀眾,也沒有了收入來源,李玄門下的弟子覺得繼續學下去也是無益,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彼時的李玄已經兩鬢斑白,身邊唯一剩下便是那個他親自雕刻描摹的木偶。

大街小巷裡都沒有了看木偶戲的人,李玄就帶著他的木偶挨家挨戶的敲門,在這些門開開合合的過程中,他挺直的脊背逐漸被壓彎,臉上的自信逐漸被微弱的笑容取代……

直到他滿頭白發,身上隻剩那一層乾涸枯死的皮肉,他捧著自己耗儘一身雕刻的木偶坐在破廟裡,心裡滿是不甘。

他滿臉褶皺,目光混濁,衣衫襤褸,他的木偶卻一如往昔地鮮衣紅袖,明目微揚,綻放著熠熠生輝的光彩,就像他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為什麼都不喜歡了呢?”李玄喃喃自語道。

已經是深秋的季節,晚上冷得厲害,他擡著被凍得僵硬的手指再一次牽引著木偶動作。

廟外劈裡啪啦地下起了大雨,瑟瑟的冷風吹動著樹葉,嘩啦啦地響聲彷彿是在為這場盛大的表演鼓掌。

直到最後,李玄終於倒在了這場表演裡,木偶“啪”地一聲掉落在地,腦袋被摔飛,咕嚕咕嚕地往外滾去。

音樂聲停,表演落幕,大廳裡一片詭異地安靜,窗外的風穿過縫隙“嗚嗚”地吹進來,像是在為這故事的主人公哭泣呐喊,又像是在為這場戲喝彩。

陳長生一動不敢動地坐在長凳上,他轉著眼珠子看了看周圍的三人,最後小聲地問鬼道然,“這內容…我們不方便笑吧?”

話音剛落,一道蒼老的聲音便在台上響起,李玄灰濛濛的眼睛望著掛在手指間的木偶,又看了看台下的觀眾,“我好像明白師父的意思了。”

他孤身站在偌大的表演台上,“這確實太難了,我學了一輩子也沒學會。”

“但你已經成功過。”謝灼說,“這不是就很好了嗎?”

李玄搖了搖頭,“你不明白。”

謝灼的確不明白,做鬼的這些年,他看過太多人的**,它們像是不斷往上壘的高塔,得到了就還想要更好,是斷然接受不了失去的。

過了好半響,一道重重地歎息聲響起。

“算了。”,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悵然之意。

周身那些緩緩流動的怨煞之氣逐漸消散,李玄怔愣地開口道,“我還能投胎轉世嗎?”

“能。”鬼道然正色道,“我可以送你往黃泉。”

李玄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往生咒在空蕩蕩大廳裡回蕩開來,在最後一絲帶著不甘的怨煞消散之際,李玄轉身望向沈一塵,“無憂哥哥,你好像已經不記得我了。”

沈一塵聞言眉頭微蹙,他剛想問李玄是什麼意思,可已經來不及了,對方的身影已經消散在空氣裡。

“叮當——”

一顆紅珠從李玄消失的地方掉落下來,沈一塵撿起紅珠仔細看了看,是他們要找的珠子。可還沒等他收起珠子,餘光卻瞥見一道灼熱的視線。

謝灼目光複雜地望著沈一塵,“你到底有多少個弟弟妹妹?”

沈一塵,“……”

沈一塵還沒開口,一旁的陳長生卻搶先問道,“這就結束了?”

“怎麼呢?”謝灼目光移向陳長生,“你覺得體驗感不夠?”

陳長生,“?”

誰惹這祖宗了?

“不不不…”他連忙擺手,他可不想有這樣的體驗感。

“我隻是奇怪,所以怨心到底是什麼?”陳長生問,“我們不是沒笑嗎?”

“他隻是想最後再在觀眾麵前再好好地表演一場。”沈一塵目光從謝灼身上收回,眼底含笑道,“表演完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所以這個鬼xue的怨心是觀眾?我們?”陳長生問。

“嗯。”沈一塵回答。

大廳恢複了原本的模樣,那些成堆的殘肢斷臂不見了蹤影,大廳上方的掛鐘依然滴答滴答地轉著,指標指向淩晨一點。

謝灼打了個哈欠,轉身朝樓上走去。

“謝祖宗,你去哪兒?”陳長生問。

“睡覺。”謝灼回答道。

陳長生聞言驚歎道,“不愧是你,居然還敢回那個房間睡覺!”

謝灼聞言腳步一頓,他差點忘了,那個房間有個酷愛掉頭的人偶。

他抿了抿唇,剛想說點什麼,餘光瞥見了跟上來的身影,於是他暗自鬆了口氣,最後話音一轉,“你膽子過於小了。”

陳長生,“?”

今夜的雨沒完沒了地下個不停,謝灼翻來覆去地睡不安寧,最後他一翻身,鑽進了沈一塵的手串裡。

迷迷糊糊間,一些陳年舊事隨著碎夢紛至遝來,擾人清夢。

他又夢見了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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