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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錯墳 第42章 菜場的雞 怎麼也沒想到最後沾到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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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場的雞
怎麼也沒想到最後沾到手上的……

怨氣消散,
連同上百個攤主都隨之消失,隻剩老頭兒一人佝僂著身子,站在偌大的菜市場裡。

他茫然地看了看空曠的菜市場,
又垂頭望向空空如也的雙手,半響也不發一言,
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想他的雞。

“你不該再留在這裡了。”鬼道然道。

老頭兒聞言,身子顫了一下,他擡頭朝幾人望來,
嘴唇輕動,
似乎想說些什麼。

謝灼以為他是想問雞去哪兒了,就在他絞儘腦汁想怎麼告訴老頭兒時,卻聽見老頭兒開口道,“週週呢?我走了,他一個人該怎麼辦?”

謝灼懵了,“週週是誰?”

其餘幾人同樣是一臉懵,
難道還有他們漏掉的資訊!?

老頭耷拉著眉眼,
眼底滿是擔憂,自顧自地唸叨了起來,“這孩子生來就得了癡症,彆的孩子都長大了,
他還是隻會坐在村頭等我趕集帶吃的回家。”

“我人老了,照顧不了他太久。我聽說城裡來了個醫生,
專治他這病,就是看病費貴。我本來想多賣兩隻雞,
籌夠錢好帶他去看的。”

“平時我也經常來這裡賣雞鴨糧食,但那天我繩子沒綁穩……”

說到這裡,老頭兒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陳長生身上,
“你和他長得很像,我見到你時,還以為他這癡症好了,所以我就把買來的包子給你吃了,哪成想是認錯了人。”

陳長生聞言頓時汗毛直豎,“所以我那天吃的包子是……”

難怪他一回去就病了。

聽到這裡,眾人總算明白,週週是老頭兒的孩子。

“所以,你一直留在這裡,其實是因為放心不下週周嗎?”陳長生小聲地問道。

老頭兒灰濛濛的眼眶裡泛起了濕意,他用布滿霜口的手抹了抹眼睛,蒼老的嗓音裡是掩不住的擔憂,“他脾氣倔,人也傻,等不到我,就不知道回家。”

“可是您已經死了。”鬼道然出聲道,“想這麼多也沒用,不如早日投胎往生。”

話音一出,其餘幾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他。

“……”

“???”

陳長生扯了扯鬼道然的袖子,咬著牙低聲道,“小道士,你乾嘛!?”

好不容易把怨氣清理乾淨了,彆一句話又給人激出更多的怨氣來。

鬼道然神色認真地道,“我安慰他啊。”

“……那你這安慰人的方式還挺特彆的。”

陳長生將鬼道然往身後扯了一下,隨後對老頭兒說道,“我聽我爺爺說過,那些生來智力殘缺的人都是為了守護村子而來,既然是有守村的任務,那老天一定不會讓他有事的,您放心吧!”

“況且,你們村裡人也一定會幫忙照顧他的。”

聞言,老頭兒的目光在陳長生身上停留了半響,“他要是有你這麼聰明就好了,可惜……”

片刻之後,他又重重地歎了口氣,“算了…”

正如鬼道然所言,他死了,人死如燈滅,放不放得下的,也就隻能到此為止了。

鬼道然的往生咒為他指引了上路的方向,枯瘦的背影消失在空中的最後一刻,他轉身望向眾人,“如果可以,你們能幫我看看他嗎?”

“你家住在哪裡?”謝灼問。

“元家村,我家住在元家村。”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一顆紅珠自他的身上掉落,滾自謝灼腳邊。

謝灼彎腰將珠子撿起,握在手心,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隻應了句,“好。”

待到老頭兒的身影徹底消散時,身旁的沈一塵才溫聲道,“怎麼學會騙人了?”

他們都知道,元家村早就已經被塌下來的山給埋了,哪裡還能看見什麼人?

謝灼轉過了身,沒有搭話。

沈一塵望著謝灼的後腦勺愣了一下。

謝灼似乎心情不佳,他朝著陳長生身後冷聲開口道,“他都走了,你還不打算上路嗎?”

話音一落,不遠處的柱子後麵冒出一個人影。

陳長生定睛一看,竟然是老王!

“其他攤主都消失了,他怎麼還在!?”陳長生詫異道。

“因為這裡也是他的怨念生成之地。”沈一塵道。

老頭兒死了之後,菜場依舊如常,小王依然開著小卡車送菜。

但有一天清晨,小王突然大喊著從巷子裡跑出來,嚷嚷著說看見了死去的老頭,再之後不久,他便病死了。

經這一事,老王的身體也每況愈下,他本打算帶著一家人一起搬離這裡,可到最後也沒走成,還是死在了搬家的前夕。

老王不敢見老頭兒,隻能躲在柱子後麵,等人走了纔敢出來。他垂眸望著自己身上的橡膠圍裙,上麵的血汙還清晰可見。

他哽咽著道,“我殺了一輩子的豬,怎麼也沒想到最後沾到手上的是人血。”

他用手使勁兒地搓了搓橡膠圍裙上的血汙,卻發現怎麼搓也搓不掉,最後隻能無力地垂下雙手。

眼框裡的淚水終於兜不住,自他眼中滾下,“我還能投胎做人嗎?”

他想,如果可以,他來世一定積德行善,好好做人。

“去了地府就知道了。”沈一塵微笑著道,“是非對錯,是做人還是做畜牲,地府功過簿上自有論斷。”

“我不知道他還有個智力殘缺的兒子,我要是知道……”

“怎麼?”謝灼冷笑了一聲,“你要是知道,你就不會這麼做了?”

老王啞口無言。

多說無益,謝灼側頭對鬼道然道,“送他走吧。”

鬼道然點點頭。

等老王走了之後,他消失的地方又滾出了一顆紅珠。

謝灼將兩顆紅珠攏進手心,看來他們的方向沒有錯,這一路走來,找回的珠子越來越多,隻是不知道這次想起的又會是哪段記憶。

四人走出巷子口的時候,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雨,細雨帶著清晨的風,掠過人的麵板時,激起一片涼意。好似一夜之間,便入秋了。

沈一塵依然撐著一把黑傘,風吹過來時,他偏開頭咳嗽了一陣,連帶著撐傘的手都在發抖。

謝灼站在傘下,聽著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無聲地接過了沈一塵手中的傘。

沈一塵見狀愣了一下,隨後笑著道,“今天好像降溫了,有點著涼。”

“你那哪兒是著涼,明明是…”陳長生話說道一半,在看見沈一塵的眼神時,又默默地閉上了嘴。

謝灼抿了抿唇,沒有搭理兩人,主要是沒搭理沈一塵。

沈一塵見謝灼不吭聲,又看了看不偏不倚擋在自己上方的傘,“這傘…”

謝灼仰頭看了看傘,餘光瞥見沈一塵被傘遮住了一半視線的眼睛,終於開了尊口,“你要不樂意,就自己打。”

沈一塵笑了,“怎麼會,我是想說…”

他垂眸望向謝灼漏在傘外那半邊肩膀,看著那些如細絲般的雨自謝灼的身體穿過,隨後落在地上,他突然又止住了話音。

沈一塵話沒說完,謝灼皺了皺眉,“說什麼?”

“沒什麼。”沈一塵搖了搖頭。

他其實想說,這傘本來是給謝灼準備,但今天沒出太陽。他差點忘了,謝灼是鬼,雨水打不濕他的衣裳。

此時,站在雨中被淋了一身的鬼道然望著身後不遠處的兩人,“他倆怎麼不走,站那兒乾什麼呢?”

同樣站在雨中的陳長生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回到旅館之後,沈一塵難得的沒有跟謝灼再說什麼,倒頭就睡了。

陳長生和鬼道然都回房間補覺了,謝灼一個人撐著腦袋盯著沈一塵看了一會兒,也不自覺地睏意上湧,最後他握著兩顆紅珠,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這一睡,那些紛雜的往事便開始一股腦兒地湧進了夢裡。

……

這一年的中秋時節,城內沒有往日那般熱鬨。謝灼瞎逛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回了謝府。

路過書院時,謝安寧跟賀書正在院子裡抄書。

準確地說,是謝安寧抄書,賀書做監管。

謝安寧這次不知道又是犯了什麼錯被老先生罰的,抄寫的紙張都已經壘成厚厚一疊。

謝灼看見的時候,恰巧看見謝安寧將墨筆往桌上一擱,“我不寫了!”

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我不過是說了一句,女子和男子一樣,也能練武從軍,保家衛國,我錯在哪兒了?”

賀書見狀,熟練地拿起筆,接著謝安寧沒寫完的地方繼續續寫起來,一邊寫一邊說,“先生不是罰你想練武保家衛國,他罰的是你那句‘不學書了’。”

謝灼隻瞧了一眼便朝著謝無憂的院子裡走去,至於兩人最後又說了些什麼,他也不知道。

院裡的桃樹葉落了一地,謝灼一進來便看到了坐在樹下的謝無憂,元卜也站在旁邊。

謝無憂盯著手中的書信,眉頭微蹙,他看得認真,連樹葉落在茶杯裡都沒有察覺。

謝灼勾著腦袋掃了一眼,“師父的信麼?”

謝無憂擡眸看見謝灼,蹙起的眉頭終於放鬆了一點,“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謝灼撇了撇嘴,翻身坐到了桃樹上,“今年的中秋不熱鬨。”

“這個節骨眼兒上,哪還有人過中秋呢?”元卜在一旁愁著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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