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海溯生錄 第970章 維度記憶裂隙
作者：乘梓
星核具象化的藍光在真空艙內流轉，如液態星河般包裹著沈溯的生物艙。作為《熵海溯生錄》中貫穿維度探索的核心主角，他指尖的神經接駁器閃爍著幽綠微光，實時同步著星核內部的能量波動——這是人類文明第三次嘗試將宇宙本源星核具象化，若成功，便能突破現有維度桎梏，解鎖星際航行的終極密碼。
“能量穩定率98.7%，星核結構具象化進度73%。”ai助手“元”的電子音平穩無波，真空艙壁上的全息麵板跳動著密密麻麻的資料，“分子重構正常，維度坐標校準無誤。”
沈溯微微頷首，目光落在星核具象化的全息投影上。那是一團不斷旋轉的幾何光團，由無數藍色粒子構成，時而舒展成星雲狀，時而收縮為緻密的球體，每一次形態變化都伴隨著能量場的輕微震顫。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場景——過去三年，他已在這間真空艙內度過了超過一千個小時，星核的每一次能量脈衝、每一組資料波動，都早已刻進他的記憶。
可就在這時，一絲極細微的異常闖入感知。
不是資料的偏差——全息麵板上的數值依舊穩定在安全閾值內；也不是能量場的紊亂——周圍的力場探測器毫無反應。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星核投影邊緣的藍色粒子，本該按照既定軌跡螺旋運轉，卻有那麼一瞬間，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拉扯，偏離了軌道，形成了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縫隙。
縫隙窄得如同發絲，僅存在了0.3秒便消失無蹤，彷彿隻是沈溯的視覺錯覺。
“元，回放剛才的星核形態記錄。”他按下生物艙壁的控製鍵，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全息麵板立刻調取了實時錄影，放慢十倍後，那道轉瞬即逝的縫隙清晰地呈現在眼前。縫隙內部並非真空，而是湧動著淡淡的灰白色光暈，像是被剝離了色彩的星雲，透著一種詭異的死寂。
“檢測到未知能量波動，強度0.01級，未超出安全閾值。”元的電子音依舊平穩，“推測為星核具象化過程中的正常粒子逸散，無需乾預。”
沈溯卻皺緊了眉頭。作為參與星核研究的首席科學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星核粒子的特性——它們是構成宇宙維度的基礎單位，逸散時會呈現出明亮的藍紫色，而非這種死寂的灰白色。更讓他在意的是，當那道縫隙出現時，他的神經接駁器突然接收到一串模糊的訊號，像是破碎的電波，又像是某種文明的語言，雖然轉瞬即逝，卻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印記。
“把剛才的能量波動資料單獨提取出來，進行光譜分析和語言解碼。”沈溯的手指在控製麵板上快速滑動，“另外，加強星核周圍的力場監測，任何異常都要第一時間彙報。”
“收到，正在執行光譜分析...語言解碼失敗，訊號強度不足，無法識彆來源。”元的回應很快，“力場監測已加強，當前穩定率99.2%。”
沈溯靠在生物艙的靠背上，閉上雙眼。剛才那串模糊的訊號在他腦海中反複回響，沒有具體的音節，卻帶著一種強烈的情緒——不是憤怒，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排斥”，像是某種存在在拒絕與外界產生任何連線。
他想起了三天前，考古團隊在火星北極的冰層下發現的那塊神秘石板。石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幾何圖案，經過初步解析，竟是一套完整的維度理論，其中有一行圖案被翻譯為：“維度壁壘，生於記憶，死於共生。”當時他隻當是古代文明的哲學猜想，可現在，那道灰白色的縫隙，那串排斥性的訊號，竟讓他莫名地將兩者聯係在了一起。
“難道...那道縫隙不是粒子逸散，而是維度壁壘的裂痕？”一個大膽的猜想在沈溯心中萌生。
就在這時，真空艙突然輕微震顫了一下，全息麵板上的星核投影猛地收縮，藍色粒子劇烈翻滾，剛才那道灰白色的縫隙再次出現，而且比之前擴大了數壁，像是一張正在張開的嘴，灰白色的光暈從縫隙中溢位，在真空艙內彌漫開來。
“能量穩定率驟降至89%！星核結構出現不規則形變！”元的電子音第一次帶上了急促的意味，“檢測到大量未知訊號湧入，正在入侵係統資料庫！”
沈溯猛地睜開眼，隻見那些灰白色的光暈接觸到真空艙壁的瞬間，竟穿透了合金材質，在艙內形成了一道道漂浮的平麵影像——那是一個完全由線條和幾何圖形構成的世界：三角形的樹木，正方形的河流，圓形的生物在平麵上緩慢移動，它們沒有厚度，沒有陰影，像是兒童繪本裡的簡筆畫，卻透著一種詭異的秩序感。
“這是...二維世界？”沈溯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些平麵影像中，二維生物們正在進行某種儀式，它們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形，用身體擺出與火星石板上相似的幾何圖案。隨著圖案的完成，影像中突然出現了一道與星核縫隙相似的裂痕，裂痕中湧出藍色的能量，那些二維生物立刻表現出強烈的排斥反應，它們快速收縮身體，將自己緊緊貼在一起，形成一道緻密的幾何屏障，抵禦著藍色能量的入侵。
“這些影像...是二維文明的記憶？”沈溯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星核具象化的能量衝擊了維度壁壘，開啟了記憶裂隙，這些是被封印在二維空間裡的文明記憶！”
就在他試圖解析更多影像時，生物艙的神經接駁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一股強烈的電流順著接駁線湧入他的大腦，無數破碎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襲來：沒有上下左右，隻有前後左右的平麵視野；身體被壓縮成線條的劇痛；藍色能量入侵時，整個文明的絕望與抗拒；將自身徹底封印進平麵空間，斷絕與三維世界一切聯係的決絕...
“啊！”沈溯痛苦地抱住頭，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太過真實，彷彿他親身經曆了二維文明被維度能量衝擊的全過程。
“沈教授！你的神經接駁器出現過載反應，是否斷開連線？”元的警報聲在耳邊響起。
沈溯咬緊牙關，強忍著大腦被撕裂的疼痛，艱難地說道：“不...不要斷開...這些記憶裡有...維度壁壘的真相...”
他集中精神，從混亂的記憶碎片中篩選有用的資訊。漸漸地，他明白了二維文明的遭遇：數萬年前，它們曾是三維宇宙中的普通文明，擁有高度發達的科技，卻極度排斥與其他文明共生。當宇宙中的維度能量開始波動，不同維度的文明出現接觸的可能時，二維文明的統治者為了保持自身的“純粹性”，決定放棄三維形態，將整個文明壓縮排平麵空間，並用自身的集體記憶構建了一道維度壁壘，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係。
“維度壁壘本質是記憶恐懼的具象化...”沈溯喃喃自語，二維文明的記憶碎片中，這句話反複出現。它們恐懼與其他文明共生會導致自身文明的消亡，恐懼三維世界的複雜會打破它們固有的秩序，這種恐懼被深深烙印在集體記憶中，最終凝聚成了堅不可摧的維度壁壘。
而星核具象化產生的能量，恰好擊中了維度壁壘的薄弱點，開啟了這道記憶裂隙，讓二維文明的記憶得以泄露。
“那麼，打破壁壘的關鍵...就是讓它們看到共生帶來的記憶維度拓展？”沈溯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這是從二維文明的記憶碎片中推匯出來的結論。就像火星石板上刻著的“死於共生”，並非指共生會導致文明滅亡，而是指當文明放下恐懼，接受共生時，構建維度壁壘的記憶恐懼便會消散，壁壘自然也就不複存在。
可就在這時，真空艙內的影像突然發生變化。那些原本圍成圓形的二維生物，突然轉向星核裂隙的方向，它們的身體開始閃爍紅色的光芒，幾何圖案變得扭曲而猙獰。緊接著，一道紅色的能量束從影像中射出，擊中了星核的具象化投影。
“警告！星核能量場遭到未知攻擊，具象化進度停滯在81%！”元的警報聲愈發急促，“維度坐標出現紊亂，真空艙內出現空間扭曲！”
沈溯感覺到生物艙在劇烈搖晃，周圍的藍色能量場開始變得不穩定，時而收縮，時而膨脹。他看向全息麵板，隻見星核投影上的灰白色縫隙越來越大，裡麵湧出的不再是平靜的光暈，而是帶著狂暴能量的紅色粒子，那些粒子與星核的藍色粒子碰撞在一起，產生了劇烈的爆炸。
“二維文明...它們在反擊？”沈溯心中一沉。二維文明通過記憶裂隙感知到了三維世界的存在，它們的排斥本能讓它們發起了攻擊，試圖徹底關閉裂隙，甚至摧毀星核這個“入侵者”。
如果星核被摧毀，不僅維度探索的計劃會徹底失敗，劇烈的能量爆炸還可能引發維度坍塌，整個太陽係都將麵臨滅頂之災。
就在這危急時刻，真空艙的大門突然被開啟，一道身影快步走了進來。那是林薇，考古團隊的負責人，也是沈溯的合作夥伴。她穿著銀白色的防護服，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手中拿著一塊閃爍著微光的石板——正是那塊從火星北極發現的神秘石板。
“沈溯！情況怎麼樣？我收到了元的警報！”林薇的聲音透過防護服的通訊器傳來。
“二維文明在反擊，星核能量場即將失控！”沈溯急促地說道，“石板...你帶石板來做什麼？”
“這塊石板的能量波動與星核裂隙的能量完全匹配！”林薇快步走到控製台前，將石板連線到全息麵板上，“我們剛才對石板進行了深度解析，發現它不僅是維度理論的記錄，還是一個維度通訊器！上麵的幾何圖案可以轉化為二維文明能理解的語言！”
全息麵板上立刻出現了石板的解析資料，那些幾何圖案與剛才二維生物擺出的儀式圖案一一對應，確實是一種完整的通訊程式碼。
“太好了！”沈溯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二維文明的恐懼源於對共生的誤解，我們必須通過石板向它們傳遞‘共生不是毀滅，而是記憶維度的拓展’這個資訊！”
林薇立刻開始操作：“我已經將共生的概念轉化為二維幾何語言，現在通過石板傳送訊號！”
石板上的幾何圖案開始閃爍，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一道溫和的能量訊號從石板中射出，穿過星核裂隙，傳入二維文明的記憶影像中。
然而，影像中的二維生物並沒有停止攻擊，紅色的能量束依舊不斷射出，星核的能量穩定率持續下降，已經跌破了80%的安全閾值。
“為什麼沒用？”林薇焦急地說道，“難道我們的解讀出錯了？”
沈溯眉頭緊鎖，他再次沉入二維文明的記憶碎片中。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細節：二維文明的集體記憶中，除了對共生的恐懼，還有一段被刻意隱藏的記憶——在它們壓縮自身文明之前，曾與一個三維文明嘗試過共生，卻因為雙方的誤解和衝突，導致那個三維文明滅亡。這段記憶被視為文明的恥辱，被深深封印在集體記憶的最深處，也讓它們對共生產生了根深蒂固的排斥。
“不是解讀出錯，而是它們的記憶中有創傷！”沈溯說道，“它們曾經經曆過共生的失敗，那段記憶讓它們無法相信我們的善意！”
就在這時，沈溯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那是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像是來自遙遠的時空：“外來者...離開...共生隻會帶來毀滅...這是我們用文明換來的教訓...”
“誰？”沈溯警惕地問道，“你是二維文明的意識體？”
“我是...文明的守護者...”那個聲音回應道，“我們曾相信共生...卻迎來了滅亡...三維世界的複雜...隻會吞噬我們的秩序...離開這裡...否則...我們將玉石俱焚...”
沈溯明白了，這是二維文明的集體意識在與他對話。它們的排斥並非單純的恐懼，而是源於真實的創傷記憶。要讓它們接受共生，必須先治癒這段創傷記憶，讓它們看到共生的可能性。
“守護者，我知道你們的創傷！”沈溯對著空氣說道，“但那不是共生的錯，而是誤解和衝突導致的悲劇！”他集中精神，將人類文明的記憶片段通過神經接駁器傳遞出去——人類文明從原始部落到星際探索，從彼此衝突到攜手合作，從孤立發展到與其他外星文明建立共生關係，共同應對宇宙危機的記憶。
這些記憶片段中，有戰爭的殘酷，也有合作的溫暖；有誤解的痛苦，也有包容的喜悅。沈溯想讓二維文明看到，共生並非意味著失去自我，而是在與其他文明的交流中，不斷拓展自身的記憶維度，讓文明變得更加豐富和強大。
“謊言...都是謊言...”二維文明的意識體發出憤怒的嘶吼，“我們親眼看到...共生導致了文明的毀滅...你們的記憶...都是虛假的...”
星核裂隙中湧出的紅色粒子越來越多，真空艙內的空間扭曲愈發嚴重，生物艙的外殼已經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沈溯！星核能量穩定率已經降至75%，再這樣下去，星核會徹底爆炸！”林薇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們要不要放棄？關閉星核具象化程式？”
沈溯看著全息麵板上不斷下降的數值，心中閃過一絲猶豫。如果關閉程式，雖然會失去打破維度壁壘的機會，但至少可以避免能量爆炸。可如果繼續，一旦星核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但他想起了人類文明的未來。如果不能打破維度壁壘，人類文明將永遠被困在三維宇宙中，終有一天會麵臨資源枯竭、文明停滯的危機。而二維文明的創傷記憶，或許也是人類文明需要麵對的問題——人類文明在發展過程中，也曾因為誤解和恐懼，與其他外星文明發生過衝突。如果不能正視這些創傷，人類文明或許也會重蹈二維文明的覆轍。
“不能放棄！”沈溯堅定地說道，“我們必須讓它們看到真相！林薇，把石板的能量開到最大，我要直接進入它們的集體記憶！”
“不行！”林薇立刻反對，“直接進入二維文明的集體記憶，你的神經會承受不住，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這是唯一的辦法！”沈溯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如果我們現在放棄，不僅人類文明的未來會受到限製，二維文明也會永遠被困在平麵空間裡，被創傷記憶束縛。我必須試試！”
他不等林薇回應，便按下了生物艙的緊急按鈕。神經接駁器的能量瞬間提升到最大值，一股強烈的電流湧入他的大腦，他的意識開始脫離身體，順著星核裂隙的能量流，朝著二維文明的集體記憶深處飛去。
當沈溯的意識進入二維文明的集體記憶時，他看到了一片灰白色的世界。這裡沒有色彩，沒有立體結構，隻有無數線條和幾何圖形構成的建築和生物。遠處，一個巨大的幾何結構體懸浮在半空，那是二維文明的核心——記憶樞紐，所有的集體記憶都儲存在那裡。
而在記憶樞紐的周圍，無數二維生物圍成了一道屏障，它們的身體閃爍著紅色的光芒，對沈溯的意識表現出強烈的排斥。
“外來者...離開這裡...否則...我們將抹除你的存在...”二維文明的意識體再次響起，帶著威脅的意味。
沈溯沒有退縮，他將人類文明的記憶片段放大，傳遞給每一個二維生物：“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讓你們看到，共生不是毀滅，而是新生！”
他的意識化作一道藍色的光，穿過二維生物的屏障，朝著記憶樞紐飛去。在記憶樞紐中，他看到了那段被封印的創傷記憶：數萬年前，二維文明與那個三維文明相遇，雙方因為溝通不暢，產生了誤解，最終爆發戰爭。那個三維文明為了自保，使用了強大的武器，導致二維文明遭受重創。而二維文明的統治者為了避免滅亡，選擇了壓縮文明，封印記憶。
“這段記憶...並非全部的真相！”沈溯說道，他通過星核的能量，調取了宇宙檔案中的相關記錄，將那段曆史的完整版本傳遞給二維文明的意識體，“那個三維文明並沒有想要毀滅你們，它們的武器隻是自衛！戰爭結束後，它們一直在尋找你們，想要道歉和彌補，卻再也找不到你們的蹤跡！”
完整的曆史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二維文明的集體記憶中。那些閃爍著紅色光芒的二維生物漸漸平靜下來，紅色的光芒變成了柔和的黃色。它們開始重新審視那段創傷記憶，誤解和仇恨在完整的真相麵前慢慢消解。
“這...這是真的？”二維文明的意識體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
“是真的！”沈溯的意識回應道，“共生不是意味著失去自我，而是在與其他文明的交流中，學習彼此的優點，拓展自身的記憶維度。人類文明正是因為與其他外星文明共生，才從一個星球文明發展成為星際文明，我們的記憶中不僅有自己的曆史，還有其他文明的文化和智慧，這讓我們的文明變得更加豐富和強大。”
沈溯的意識化作無數藍色的光點，融入二維文明的集體記憶中。他讓它們看到人類與其他外星文明合作探索宇宙、共同應對宇宙災難、共享科技和文化的記憶片段。這些記憶片段中，沒有衝突和毀滅，隻有合作和成長。
二維文明的集體記憶開始發生變化，灰白色的世界漸漸染上了淡淡的藍色，維度壁壘的能量開始減弱。記憶樞紐周圍的二維生物們不再排斥沈溯的意識，它們的身體擺出了友好的幾何圖案，傳遞出接納的訊號。
“原來...共生...是這樣的...”二維文明的意識體發出感慨，帶著釋然和嚮往，“我們被創傷記憶束縛了太久...忘記了文明的本質是成長...而不是封閉...”
隨著二維文明集體記憶的轉變，星核裂隙中的紅色粒子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藍色光暈。真空艙內的空間扭曲停止了，星核的能量穩定率開始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