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橋下春波碧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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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上前,指尖輕輕拂過父親冰涼的遺照,照片上的父親依舊慈祥地微笑著。
她放下自己帶來的新鮮花束,取代了那束乾枯的白菊,然後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終隻化作無聲的告慰。
爸爸,我回來了。
我過得很好,您看到了嗎?
祭奠完畢,心中的疑惑仍未散去。
她在墓前靜靜站了一會兒,正準備離開,眼角的餘光瞥見公園邊緣。
靠近柵欄的一棵老槐樹下,有一個佝僂的身影。
那是一個老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軍裝,頭發幾乎全白,淩亂地糾結著,身形瘦削。
他正拿著一把掃帚,極其緩慢、仔細地清掃著樹下的落葉,動作透著一種行將就木的遲緩。
白夢柔以為是公園的管理員。
出於善意,她走了過去,想詢問一下是否知道是誰在照看父親的墓。
“老先生,打擾一下。”她輕聲開口。
那佝僂的身影猛地一顫,極其緩慢地轉了過來。
一張蒼老得近乎扭曲的臉映入白夢柔的眼簾。
麵板是飽經風霜的古銅色,布滿深壑般的皺紋,眼窩深陷,嘴唇乾裂。
但那雙渾濁眼睛,在看清白夢柔麵容的刹那,如同死灰複燃般,驟然迸發出一道光芒。
“幼,夢柔……?”
老人乾癟的嘴唇間擠出一身細微的聲音。
白夢柔渾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她瞳孔驟縮,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心臟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
這張臉縱然被歲月和苦難侵蝕得麵目全非,但那依稀可辨的骨相輪廓,那深深刻入她青春記憶深處的眉眼痕跡。
是時毅琛!
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眼前的時毅琛,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至少要蒼老二十歲,說他七八十歲也絕無人懷疑。
與站在他麵前,雖年過五旬卻因保養得宜顯得優雅從容的白夢柔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夢柔,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
時毅琛激動得渾身發抖,手中的掃帚“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踉蹌著向前邁了一步,伸出枯樹枝般顫抖的手,似乎想要觸碰她,以確認她的真實。
白夢柔立刻又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臉上是無法掩飾的震驚和疏離。
她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指甲掐進掌心。眼前的景象太過衝擊,讓她一時失語。那個曾經意氣風發、權勢煊赫、讓她愛過也恨過的時司令,怎麼會淪落至此?
像個……無人問津的流浪老漢。
時毅琛的手僵在半空,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震驚和排斥,狂喜迅速被巨大的窘迫和自卑淹沒。
他侷促地收回手,低下頭,不敢再直視她依舊明亮動人的眼睛,聲音卑微而哽咽:“我沒想嚇到你,我隻是……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
他語無倫次,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指向那座乾淨整潔的墓碑,急切地帶著一種近乎討好的語氣說道:“你父親的墓我一直在守著,我每天都來打掃。我不敢忘,我不敢……這是我欠他的,欠你的……”
白夢柔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心中恍然。
原來,那三十年的精心打理,那束白菊,都是出自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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