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烽煙 第61章 幽隧藏龍影，寒螭吐殺機
“砰砰砰——！”
濟世堂破舊的門板在粗暴的踹擊下呻吟顫抖，灰塵簌簌落下。王小旗粗嘎的咆哮和兵丁的吆喝如同催命符，隔著一層薄板，殺意幾乎要破門而入！
“老陳頭！再不開門，格殺勿論！”
櫃台後，陳掌櫃枯槁的身體猛地一顫，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門板方向，又猛地轉向林驚瀾三人，那眼神如同即將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充滿了絕望與一絲瘋狂的決絕。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枯瘦的手指如同鷹爪般猛地抓住林驚瀾的手腕，力量大得驚人，指甲幾乎嵌入皮肉！他另一隻僵硬的手臂顫抖著，指向後院方向，口中無聲地翕動，用儘全身力氣做出“走”的口型！
“走！”林驚瀾當機立斷！再耽擱，前門一破，插翅難逃！
三人再無遲疑，柳如絮一把拉住還有些虛弱的青鸞，林驚瀾護在最後，疾步穿過狹窄過道，撲入後院。朱大常那肥胖的身影竟也如同鬼魅般從隔壁米鋪後牆一個不起眼的狗洞鑽了過來，動作快得與他體型不符！
“這邊！”朱大常壓低聲音，指著牆角那口半人高的醃菜大陶甕。他肥胖的身體如同肉球般滾過去，肥短的手指在甕底邊緣飛快地按、旋、提！動作竟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
“哢噠…嘎啦啦…”
一陣沉悶的機械摩擦聲響起！那沉重的陶甕連同下方的石板底座，竟無聲地向側麵滑開半尺，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勉強擠入、黑黢黢的方形洞口！一股更加濃鬱、混合著鐵鏽、塵土、潮濕岩石和淡淡米香的陳腐氣息撲麵而來！
“快！”朱大常低吼一聲，毫不猶豫，肥碩的身體如同泥鰍般，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柔韌和速度，硬生生“滑”進了那狹窄的洞口！
林驚瀾緊隨其後，柳如絮護著青鸞，狗蛋抱著硬木柺杖，王煥被柳如絮用一縷寒氣裹挾著，眾人魚貫而入！最後一人剛剛滑入，便聽得前院“轟隆”一聲巨響，伴隨著門板碎裂和兵丁的怒吼！
“老東西跑了！後院！搜！”
幾乎在追兵衝入後院的同時，洞口上方的石板和陶甕在精妙機關的作用下，無聲無息地迅速合攏複位，將最後一絲光線隔絕在外！
洞內瞬間陷入絕對的黑暗與死寂。唯有眾人粗重的喘息聲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混合著腳下冰冷濕滑的觸感和刺鼻的腐朽氣息。
“噗！”
一點微弱的火光亮起，是朱大常點燃了一支特製的油脂火摺子。昏黃搖曳的光線勉強照亮了周圍。這是一條斜向下的甬道，開鑿得異常粗糙，僅容一人彎腰通行。岩壁嶙峋，布滿開鑿的痕跡和濕滑的水珠。腳下的石階高低不平，覆蓋著厚厚的青黑色苔蘚，異常濕滑。
“無量天尊…這味兒，比道爺我十年沒洗的襪子還衝！”朱大常捏著鼻子，小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他將火摺子向前探了探，昏黃的光暈僅僅照亮身前數尺，更遠處依舊是無儘的黑暗與壓抑。
“順著走！小心腳下！”林驚瀾沉聲道。他走在最前，感受著通道內微弱的氣流方向，同時將一絲《易筋經》真氣運於耳根，仔細捕捉著黑暗中的任何異響。朱無咎的易容藥力帶來的筋骨酸脹感並未消失，反而在這陰冷潮濕的環境中被放大，但他心神卻異常清明。陳掌櫃拚死指引的路徑，朱大常師叔留下的密道，儘頭究竟通向何處？“龍蟠負月”的秘密，是否就在前方？
甬道蜿蜒曲折，時而陡降，時而平緩。空氣愈發陰冷潮濕，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走了約莫半炷香，前方豁然開闊，竟是一個天然形成、極為廣大的地下岩洞空間！朱大常手中的火摺子光芒在此處顯得極其微弱，隻能照亮身前丈許之地。
“我的娘咧…”朱大常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火光照耀的邊緣，赫然矗立著無數巨大的、形態各異的石筍和鐘乳石！它們如同遠古巨獸的獠牙利齒，又似森然林立的墓碑，在黑暗中投下猙獰扭曲的陰影。更令人心悸的是，地麵上散落著大量破碎腐朽的木料、鏽跡斑斑的金屬構件，甚至還有幾具早已風化成白骨的殘骸！白骨旁丟棄著斷裂的兵器，樣式古樸，顯然年代久遠。
“像是…廢棄的礦坑？還是…古墓？”柳如絮黛眉緊鎖，指尖寒氣縈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青鸞依偎著她，臉色蒼白，身體微微發抖。
林驚瀾蹲下身，撿起一塊鏽蝕的金屬殘片。借著微光，可以看到上麵殘留著模糊的紋路，隱約是某種獸首圖案，帶著濃重的前朝工部營造風格。“不是礦坑。”他沉聲道，目光投向岩洞深處，“這些構件，是大型建築的柱礎和鬥拱殘件…此地，恐怕是前朝營造孝陵地宮時，遺棄或封存的某個外圍工程節點！”
“孝陵地宮外圍？”朱大常小眼睛瞪圓，“乖乖！那咱們豈不是摸到老虎屁股邊上了？”
就在這時！
“嗖嗖嗖——！”
數道淩厲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從眾人頭頂的黑暗鐘乳石林中激射而下！速度快如閃電，目標直指最前方的林驚瀾和朱大常！
是弩矢！淬毒的弩矢！
“小心！”林驚瀾厲喝！他雖驚不亂，身體如同未卜先知般猛地向側前方滑步！《兩儀參同契》·陰陽旋·移形換影！間不容發地避開了射向咽喉和心口的兩支毒弩！同時左掌閃電般拍出，掌風剛猛，將射向朱大常麵門的一支弩矢淩空拍偏！
“篤篤篤！”毒弩深深釘入眾人身後的岩壁！
“桀桀桀…好敏銳的感知！不愧是玄苦那老禿驢教出來的！”一個陰冷、沙啞、如同毒蛇摩擦鱗片的聲音，從高處一根巨大的石筍頂端傳來！火摺子微弱的光線邊緣，一個瘦長佝僂的身影如同沒有骨頭的蝙蝠，緩緩顯出身形。他穿著緊身的黑色水袍，臉上覆蓋著慘白無麵的麵具，唯有麵具眼孔處，透出兩點幽綠如鬼火的光芒！正是玄水衛的頂尖殺手！他手中把玩著一支造型奇特的折疊手弩，弩身烏黑，閃爍著幽藍的淬毒寒芒。
“寒螭！”柳如絮鳳眸含煞，一口道破對方身份！玄水衛副統領之一，以陰毒詭詐、擅長伏擊和水下功夫聞名！
“柳家的丫頭，鼻子倒靈。”寒螭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毒的戲謔，“可惜，今日註定要葬身這地底鼠穴，與你那滿門忠烈的父親團聚了！”
他刻意提及柳文軒，意圖擾亂柳如絮心神！
話音未落，寒螭身影猛地一晃，如同融入黑暗的鬼影，瞬間消失在高聳的石筍之後！
“咻咻咻！”
弩矢破空聲再次響起！這次卻並非來自同一個方向，而是從四麵八方、刁鑽無比的角度攢射而來！顯然，埋伏在此的玄水衛不止寒螭一人！
“結陣！護住青鸞和狗蛋！”林驚瀾低吼！他身形如陀螺急旋，雙掌翻飛，《兩儀參同契》心法運轉到極致！陰陽二氣在身前形成一片粘稠滯澀的力場！
“陰陽輪·纏絲勁！”
射入這片力場的弩矢如同陷入無形泥沼，速度驟減，軌跡也變得飄忽不定！林驚瀾雙手或撥或引，將大部分弩矢帶偏軌跡，釘入四周岩壁！
柳如絮則護在青鸞和狗蛋身前，雙袖揮舞如雲霞！玄陰真氣洶湧而出，在身前凝結出一道晶瑩剔透、寒氣四溢的弧形冰盾！
“玄冰鏡·禦！”
“叮叮叮叮！”
毒弩撞擊在冰盾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冰屑紛飛，卻無法突破！
朱大常怪叫連連，肥胖的身體此刻展現出驚人的敏捷，如同一個巨大的肉球在石筍間連滾帶爬，險之又險地避開幾支冷箭，嘴裡還不忘嚷嚷：“無量天尊！道爺我這身神膘差點成了篩子！寒螭老兒！有種出來單挑！”
“如你所願！”寒螭陰冷的聲音如同貼在耳邊響起！他竟不知何時，如同真正的鬼魅水蛇，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朱大常身側一處積水的陰影中！身體猛地從渾濁的水窪裡彈射而出！手中不再是弩，而是一柄細長彎曲、薄如蟬翼、通體幽藍的奇形軟劍！劍身如同毒蛇吐信，帶著刺骨的腥風，無聲無息地刺向朱大常那肥胖的後心要害！角度刁鑽狠辣，正是朱大常視線和動作的死角！
《玄水刺·螭吻噬心》！
“小心！”林驚瀾厲喝！但救援已是不及！
“嘿！道爺等的就是你！”朱大常卻彷彿腦後長眼，肥胖的身體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一個懶驢打滾！動作笨拙滑稽，卻恰到好處地避開了那致命一劍！同時，他肥手閃電般從腰間饕餮袋裡掏出一個黑乎乎、圓溜溜的東西，看也不看就朝著寒螭落地的方向狠狠砸去！
“饕餮盛宴·油燜臭彈！”
“噗！”
那黑球淩空爆開！一大團濃稠粘膩、散發著極其刺鼻惡臭的黑色油汙當頭淋下！瞬間將剛剛落地的寒螭澆了個通透！
“啊——！”寒螭猝不及防，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利嘶鳴！那黑色油汙不僅惡臭難當，更帶著強烈的腐蝕性和粘性！他引以為傲的隱匿身法瞬間被破，行動受阻，臉上慘白的麵具和緊身水袍都被腐蝕得滋滋作響！更可怕的是，那股惡臭直衝腦門，熏得他頭暈眼花，胃裡翻江倒海！
“就是現在！”林驚瀾眼中寒芒爆射！他無視周身筋骨酸脹，左腳狠狠踏地！
“轟！”
地麵碎石飛濺！借著反衝之力，他身形如離弦之箭射向狼狽不堪的寒螭！人在半空，右拳緊握，筋骨齊鳴！《易筋經》至陽至剛的純陽內力混合著《兩儀參同契》的陰陽輪轉之力，凝聚於拳鋒！拳未至，一股剛猛無儔、彷彿能粉碎山嶽的拳意已牢牢鎖定寒螭！
“大金剛拳·碎嶽！”
拳風撕裂空氣，發出沉悶的爆鳴！拳鋒之上，隱隱有淡金色的佛光流轉！
寒螭被惡臭和油汙侵蝕，心神劇震，動作慢了半拍！眼見那粉碎山嶽的拳罡已至麵門，他眼中幽綠鬼火瘋狂閃爍，倉促間隻能將幽藍軟劍橫於胸前，同時身體詭異地一扭，試圖卸力！
“鐺——！！！”
如同洪鐘大呂般的巨響在岩洞中轟然回蕩！
林驚瀾的拳頭狠狠砸在幽藍軟劍的劍脊之上！剛猛無比的力量瞬間爆發！
“哢嚓！”
那柄材質非凡的幽藍軟劍竟發出一聲哀鳴，劍身瞬間彎曲成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劍脊處出現一道清晰的裂紋！
“噗——！”
寒螭如遭巨錘轟擊！持劍的手臂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口噴鮮血，向後狠狠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後方一根粗大的石筍上！石筍轟然碎裂！寒螭的身體軟軟滑落在地，麵具碎裂，露出一張蒼白枯槁、布滿了驚駭與怨毒的瘦長馬臉！
“副…副統領！”黑暗中傳來幾聲驚駭的呼喊！埋伏的玄水衛殺手顯然被這雷霆一擊震懾！
“走！”林驚瀾低喝，強行壓下因全力爆發而翻騰的氣血和筋骨劇痛。此地不宜久留，寒螭雖重創，但玄水衛援兵隨時會到。
眾人不敢耽擱，在朱大常火摺子的微弱指引下，迅速向岩洞深處撤離。沿途散落著更多腐朽的建築構件和森森白骨，彷彿訴說著此地曾經的慘烈。
又前行了一段，前方竟出現了一道巨大的、人工開鑿的石壁！石壁中央，赫然鑲嵌著一扇高達丈餘、厚重無比、布滿銅綠和歲月侵蝕痕跡的青銅巨門！巨門緊閉，門環早已鏽蝕脫落。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巨門上方，石壁之上，竟雕刻著一幅巨大的浮雕！
浮雕主體是一條張牙舞爪、盤旋飛舞的巨龍！龍身矯健，鱗爪飛揚，充滿了力量感。而在這巨龍盤旋環繞的中心，在它那虯勁有力的龍爪下方，並非龍珠，而是一個造型奇特的、如同彎月托盤的圓形凹槽！凹槽內部，似乎還刻有細密的紋路！
龍蟠…負月！
浮雕下方，青銅巨門緊閉的門縫處，似乎隱約有微弱的氣流透出，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同於此地的乾燥氣息。
“找到了！”青鸞虛弱的聲音帶著激動，“九龍壁…龍蟠負月…這青銅門後…定是通往孝陵地宮核心區域的秘徑！”
眾人精神一振！曆經生死，終於抵達關鍵所在！然而，青銅巨門厚重如山，如何開啟？那“負月”凹槽，又需何物填充？
林驚瀾目光如電，掃過那巨大的浮雕和凹槽，又低頭看向自己懷中那枚得自玄苦師叔、刻滿《摩訶般若經》的木牌，以及…朱大常饕餮袋深處那件紫光氤氳的紫金缽盂（龍紋兵符）！
難道…開啟此門的鑰匙，就在眼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