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捎吞彌辭fqG7父已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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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淮宴最愛盛嫵的那年,曾毫不猶豫地為她捐了一顆腎。

那時,他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卻還強撐著笑意對哭泣的她說:“彆哭,阿嫵,一顆腎而已,換你平安,值得。”

可婚後第五年,盛嫵父親因突發心梗去世,她拖著幾乎被悲痛擊垮的身體回到家時,卻在婚房裡看到,沈淮宴正伏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奮力衝擊。

盛嫵沒有出聲,也沒有像潑婦一樣衝上去。

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坐到沙發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臥室裡的動靜終於平息。

沈淮宴隨意披了件睡袍走出來,領口微敞,露出精緻的鎖骨和些許曖昧的紅痕。

“回來了,爸的後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盛嫵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將一直攥在手裡的那份檔案,遞到他麵前。

“沈淮宴,我們離婚吧。”

沈淮宴聞言,嘴角微微勾起。

盛嫵太熟悉他這個表情了。

他不信。

不信她會真的和他離婚。

因為離婚這兩個字,在這些年的爭吵拉鋸中,她說了太多次。

第一次提的時候,他如她所願真的慌了,抱著她哄了一整夜,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慌:“阿嫵,不離,我絕對不離,沒有你我會瘋的。”

第二次,第三次……他或解釋,或安撫,或帶著禮物回來求和。

第五十八次提,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她精心準備了晚餐和禮物,他卻因為看見童瑤發來一張穿著性感睡衣的照片而起身要走。

她攔在門口,紅著眼睛說:“沈淮宴,你今天要是敢為了她走,我們就離婚!”

他看著她,眼神複雜,最終還是掰開了她的手,離開了。

那天晚上,她砸了彆墅裡所有能砸的東西,在一片狼藉裡哭得撕心裂肺,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哭出來。

第二天清晨,他回來看到雙眼紅腫、蜷縮在碎片中的她,竟然低低地笑了。

“阿嫵,不是說要走嗎?怎麼還在這兒?”

那一刻,沈淮宴便篤定了一個道理。

他離不開她,而她,也同樣離不開他。

她的愛,她的依賴,她十幾年的青春和感情,都牢牢係在他身上。

所謂的離婚,不過是她索要關注和愛意的、一種極端而無效的手段。

所以這一次,他依舊以為,這不過是她父親去世,情緒崩潰下的又一次鬨脾氣。

盛嫵看著他眼中的不以為意,剛想開口說“這次是認真的”,童瑤出來了。

她穿著沈淮宴的白色襯衫,堪堪遮住大腿根部,裸露的肌膚上布滿了明晃晃的吻痕和指印。

她像隻慵懶的貓,走過來親昵地挽住沈淮宴的胳膊,聲音又軟又媚:“淮宴,你不是說好了今天要帶我去拍賣會拍下那枚新到的粉鑽嗎?怎麼還不走呀?”

沈淮晏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寵溺:“這就走。”

眼看兩人就要離開,盛嫵站起身,再次將那份離婚協議遞到沈淮宴麵前,執拗地說:“要走可以,把這份協議簽了再走。”

沈淮宴終於被她這不依不饒弄得有些煩了。

他嗤笑一聲,像是應付一個胡攪蠻纏的孩子,懶散地接過筆,在末頁乙方簽名處,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他將簽好字的協議隨手塞回盛嫵手裡,語氣帶著一絲戲謔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你要玩過家家,我就陪你玩。玩夠了,記得回家。”

說完,他摟著童瑤的腰,徑直走向玄關,換鞋,離開。

自始至終,沒有再看盛嫵一眼,更沒有問她一句,父親去世,她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站在原地,聽著大門關上的聲音,低頭看著手裡那份他已經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指尖冰涼。

下一秒,她拿出手機,對著簽好字的協議拍了張清晰的照片,傳送給了早已聯係好的律師。

「他已簽字,請立刻啟動離婚程式。」

律師很快回複:「收到,盛小姐。流程我會儘快推進。另外,需要您確認一下,您和沈淮宴先生是因夫妻感情破裂申請離婚,對嗎?」

夫妻感情破裂……

看到這一行字,盛嫵一直強撐的冷靜終於土崩瓦解,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砸落在手機螢幕上,模糊了那六個冰冷的黑字。

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她和沈淮宴,從校服到婚紗,曾是整個京北公認的金童玉女。

十八歲的沈淮宴,穿著乾淨的校服,在高考結束的盛夏,迎著漫天絢爛的晚霞,意氣風發地牽著她的手奔跑在空曠的操場上:“我沈淮宴,要一輩子喜歡盛嫵!一輩子對她好!”

婚後最初幾年,他的確做到了。

他會記得她所有喜好,會因為她一句想吃城南的桂花糕而開車穿越半個城市;會在她半夜做噩夢時,緊緊抱著她,輕拍她的背直到她安心入睡;會在每個清晨醒來時,給她一個帶著薄荷清香的吻……他曾是她整個世界最堅固的堡壘。

直到那次,她在酒店套房裡,親眼看到他和一個年輕女孩赤身裸體地躺在一起。

他紅著眼跟她解釋,是因為前一晚在應酬時被競爭對手下了極其猛烈的藥,神誌不清,他怕傷到她,才找了一個乾淨的女大學生發泄。

“阿嫵,我已經用錢打發走她了,絕不會再有任何瓜葛。我隻是……隻是太愛你了,不忍心傷害你……”他抱著她,聲音痛苦而沙啞。

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手臂上因忍耐而自己掐出的青紫痕跡,盛嫵雖然心如刀絞,卻還是含著淚相信了他,原諒了他。

可後來,她又在沈淮宴的手機裡,發現了他和那個女大學生密集的聊天記錄,語氣親昵。

他甚至給她備注了“乖乖”——那是他曾經隻屬於她的愛稱。

他再次解釋:“童瑤畢業進了沈氏,工作上有些交接,所以才會有聊天記錄。至於備注……是上次公司聚餐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他們起鬨讓改的,我馬上改回來。”

她看著他當場把備注改回“童瑤”,再次選擇了相信。

然而,信任就像一張被揉皺的紙,即使用力撫平,也終究留下了痕跡。

此後,她一次次地撞見他和童瑤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餐廳裡並肩而坐的低語,電梯裡過近的距離,他身上偶爾沾染的、不屬於她的香水味……

直到最後,沈淮宴似乎也厭倦了編造藉口。

在一次激烈的爭吵後,他靠在書房的門框上,點燃了一支煙。

“阿嫵,我不想瞞下去了,是,我和童瑤,確實一直沒斷。你知道的,我那方麵**比較強。這些年和你的房事,其實我都沒能儘興,每次都小心翼翼,怕弄傷你。”他頓了頓,吸了一口煙,繼續道,“但那次和童瑤……我發現我們很契合。所以,我決定,愛給你,**發泄到她身上。這樣很完美,不是嗎?你永遠是我唯一的沈太太。”

盛嫵被他這番荒謬絕倫的言論震得目瞪口呆。

她自然無法接受這荒唐的完美方案,此後便是無數次的吵鬨、質問、歇斯底裡。

她摔過東西,絕食過,甚至以死相逼過……可無論她怎麼鬨,最終都沒能讓他和童瑤徹底斷了聯係。

她累了,真的累了。

如今,父親也走了,她在這世上最後的牽掛彷彿也斷了。

她不要沈淮宴了。

他的性,他的愛,他都可以統統給童瑤了。

她退出。

她顫抖著手指,回複了律師一個字:「是。」

然後,她放下手機,開始默默地收拾東西。

她將這些年沈淮宴送給她的所有禮物,從昂貴的珠寶首飾,到限量款的包包,甚至是他出差隨手帶回來的小擺件,一件不落,全都找了出來,打包塞進幾個大行李箱裡。

然後,她拖著這些沉重的東西,去了京北最負盛名的皇家拍賣行。

經理人清點著這些價值連城的物品,眼中難掩驚訝。

而盛嫵則疲憊地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對麵VIP展廳裡,那個熟悉的身影。

沈淮宴正陪著童瑤,參與正在舉行的珠寶拍賣。

童瑤指著一套璀璨的藍寶石項鏈,嬌聲說著什麼。

沈淮宴側耳聽著,隨即慵懶地舉起了手中的號牌,直接為那套項鏈點了天燈,引得全場側目。

當拍賣師落槌,沈淮宴寵溺地將那套價值千萬的藍寶石項鏈親手為童瑤戴上時,童瑤臉上洋溢著的幸福和得意,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痛了盛嫵早已麻木的心臟。

以前沈淮宴愛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看上的東西,從不問價格,隻為博她一笑。

可如今,終是新人勝舊人。

就在這時,她的經理人跟拍賣師溝通好了。

拍賣師走到台上,清了清嗓子,揚聲道:“各位尊貴的來賓,臨時增加一件重磅拍品!由盛嫵女士委托拍賣的,十套極其罕見的收藏級珠寶及奢侈品,全部打包拍賣,起拍價,一個億!”

巨大的幕布被掀開,那些沈淮宴曾經精心挑選、一件件送給盛嫵的禮物,在展示燈的照射下,散發著冰冷而刺眼的光芒。

沈淮宴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當他看清那些熟悉的物品時,臉色驟然一變,猛地回頭,視線精準地鎖定了坐在角落裡的盛嫵!

盛嫵對上他震驚而憤怒的目光,隻是極其輕微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近乎慘淡的笑容。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

相愛這麼多年,她一直無比珍視他送她的每一樣東西,小到一個不值錢的發卡,都會細心收納儲存。

而這些價值不菲的珠寶,更是承載著她曾經視若珍寶的回憶。

如今,她卻將它們全部拿出來公開拍賣!

對於沈淮宴來說,這無異於一種背叛和挑釁。

可對於盛嫵來說,這隻是她選擇徹底斬斷過去、告彆那段不堪回首的感情的,最決絕的方式。

拍賣很快開始,競價異常激烈。

這些本就是頂尖的珠寶,引得不少人爭相出價。

沈淮宴始終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但周身散發的低氣壓幾乎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最終,在價格被抬到一個驚人的數字時,他再次舉起了號牌,以高出起拍價數倍的價格,將所有這些他曾經送出的禮物,又一件不落地買了回來!

拍賣會一結束,他立刻拿著裝有那些珠寶的保險箱,大步走到盛嫵麵前,將箱子重重地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盛嫵!”他的聲音裡壓抑著怒火,眼神銳利如刀,“就算你再怎麼鬨脾氣,也不該將這些珠寶全都拿來拍賣!我說過,我心裡隻有你一個人,我和童瑤隻是各取所需!你到底要胡鬨到什麼時候?!”

盛嫵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死寂的荒蕪:“沈淮宴,我沒有胡鬨。我是真的,要和你離婚。這些東西,既然你已經送給了我,如何處理就是我的自由。你買回來,我也不會再要。”

“你!”沈淮宴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額角青筋直跳,“你就非要這樣逼我嗎?!”

兩人正僵持不下,一個拍賣行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沈總,您剛才拍下的款項需要您去財務室簽字確認一下……”

沈淮宴深吸一口氣,狠狠瞪了盛嫵一眼,丟下一句“你在這裡等著”,便跟著工作人員暫時離開了。

等他走後,盛嫵看著茶幾上那個沉重的保險箱,心中隻覺得無比諷刺。

他以為把這些東西買回來,就能抹去她想要離開的決心嗎?

她站起身,走到走廊儘頭的分類垃圾桶旁,開啟箱蓋,將裡麵那些璀璨奪目、價值連城的珠寶,像丟垃圾一樣,毫不留戀地,全部倒了進去!

然後,她拍了拍手,轉身就要離開。

“盛嫵!”一個帶著怒意的女聲自身後響起。

童瑤踩著高跟鞋,怒氣衝衝地走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可真夠不要臉的!為了挽回淮宴,這種低劣的招式都想得出來?以為故意拍賣他送的東西,就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讓他迴心轉意?我告訴你,做夢!”

她逼近一步,語氣帶著炫耀和惡毒:“淮宴雖然現在隻是喜歡我的身體,但日久生情,他以後總會愛上我這個人!你等著瞧吧!”

盛嫵根本不想浪費口舌與這種人多做糾纏,她麵無表情地想要繞開她。

然而,童瑤卻被她這副無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抓住盛嫵的手腕,然後用力將她往旁邊一個掛著“維修中”牌子的電梯裡拽去!

“你乾什麼!放開我!”盛嫵驚慌地掙紮,但童瑤的力氣出奇地大。

“給你點教訓!讓你認清自己的位置!”童瑤獰笑著,將盛嫵狠狠推進漆黑的電梯轎廂,然後迅速按下了關閉鍵!

“童瑤!你放我出去!開門!”盛嫵撲到門前,用力拍打著冰冷的金屬門板,大聲呼救。

但童瑤隻是隔著逐漸閉合的門縫,丟給她一個怨毒而得意的眼神,便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遠了。

電梯裡一片漆黑,隻有緊急按鈕散發著微弱的綠光。

盛嫵心中充滿了恐懼,她慌亂地摸索著,按下了所有的樓層鍵和開門鍵。

然而,電梯不但沒有絲毫反應,反而猛地一震,隨即以一種失控的速度,急速向下墜去!

“啊——!”失重感帶來的極度恐懼讓盛嫵發出了淒厲的尖叫。

“砰——!”

巨大的撞擊聲和震動之後,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和黑暗。

……

不知過了多久,盛嫵才從劇烈的頭痛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中蘇醒過來。

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熟悉的白色,以及坐在床邊的那個男人。

沈淮宴見她醒來,立刻俯身,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阿嫵,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疼?我馬上叫醫生過來!”

盛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艱難地轉動了一下脖頸,目光在空蕩蕩的病房裡掃視了一圈,然後聲音沙啞地開口,問了一個讓沈淮宴瞬間僵住的問題:

“童瑤呢?”

沈淮宴臉上的關切迅速褪去。

他直起身,語氣變得疏離而冷靜:“我知道,這次電梯事故是瑤瑤做得過分了。我已經嚴厲地口頭警告過她,她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對你了。”

“口頭警告?”盛嫵猛地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她這是故意殺人未遂!我差點死在裡麵!你就隻是……口頭警告?!”

沈淮宴的眉頭緊緊皺起,語氣帶上了不耐:“那你還要我怎麼樣?把她也關進故障電梯裡體驗一次?還是打斷她的腿?”

“我要她受到應有的法律製裁!”盛嫵斬釘截鐵地說。

“盛嫵!”沈淮宴的聲音沉了下來,“我說過,我已經處理過了!你為何非要這樣不依不饒?!”

盛嫵不再與他爭辯,強撐著虛弱的身體,伸手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想要報警。

沈淮宴眼神一凜,動作極快地一把奪過她的手機,看也沒看,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手機螢幕瞬間碎裂。

“我說過,夠了!”他低吼著,胸膛因為怒氣而微微起伏,眼神裡充滿了對她不懂事的失望和憤怒。

盛嫵看著他為了維護童瑤,甚至不惜摔碎她的手機,阻止她報警,一顆心徹底沉入了冰窖。

她死死地盯著他,眼神倔強而冰冷。

沈淮宴與她對視著,看著她眼中那毫不妥協的恨意,一股莫名的、混合著煩躁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情緒的火氣直衝頭頂。

他猛地一把抓起她纖細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痛撥出聲。

“你今天非要讓瑤瑤受到懲罰,是不是?!”

“是!”盛嫵毫不猶豫地回答,聲音不大,卻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好!”沈淮宴眼底閃過一絲瘋狂的赤紅,“那我替她受罰!這樣總可以了吧?!”

話音未落,在盛嫵驚恐萬分的目光中,沈淮宴竟然猛地鬆開她,一把抓過旁邊果盤裡的水果刀,毫不猶豫地、狠狠地朝著自己的左胸膛捅了進去!

“呃!”他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沈淮宴!你瘋了!”盛嫵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尖叫。

沈淮宴看著她慘白的臉,猛地將刀拔了出來,鮮血瞬間湧出,染紅了他昂貴的襯衫。

“這樣……可以了嗎?”他喘息著,聲音因為疼痛而變得沙啞斷續。

他將染血的水果刀哐當一聲丟在地上,看也沒看自己不斷流血的傷口,目光死死鎖住盛嫵,“現在,你滿意了嗎?”

說完,他決絕地轉身,踉蹌著朝病房外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盛嫵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看著地上那攤刺目的鮮血,看著他那消失在門口的、決絕而瘋狂的背影,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癱軟下去。

巨大的震驚、心痛和荒謬感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她沒有想到,沈淮宴為了維護童瑤,竟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不惜自殘,不惜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堵她的嘴,來替童瑤承擔懲罰!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年少氣盛,惹了不該惹的人,對方揚言要給她教訓。

是沈淮宴,單槍匹馬找到對方,替她扛下了所有,被打得遍體鱗傷,卻還笑著對她說:“彆怕,有我在。”

曾經,他可以為她不要命。

可如今,他也可以為了另一個女人,對自己捅刀。

什麼愛給她,欲給童瑤……

全都是騙人的鬼話!

現在的他,愛是童瑤,欲是童瑤,連命……都可以為了童瑤不要!

那她盛嫵算什麼?那個他曾用一顆腎換回來的她,到底算什麼?

鋪天蓋地的絕望和心痛席捲而來,盛嫵蜷縮在病床上,渾身冰冷,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沈淮宴離開後的幾天,盛嫵一個人在醫院休養。

期間,手機偶爾會震動,是童瑤發來的照片。

有時是沈淮宴沉睡的側臉,枕邊還散落著她的長發;有時是兩雙交疊的腿,背景是醫院淩亂的床單;還有一張,是沈淮宴半敞著浴袍,低頭點煙,身上趴著一個女人起伏。

盛嫵看著,內心一片麻木,連一絲漣漪都掀不起。

出院那天,天氣陰沉。

盛嫵辦完手續,剛走到醫院門口,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以及車旁依偎著的兩個人。

童瑤幾乎整個人掛在沈淮宴身上,聲音又軟又嗲:“淮宴,今天去我那裡嘛~我特意準備了你最喜歡的那套黑色蕾絲,還有……我們從後麵試試那個新姿勢,好不好?”

沈淮宴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身姿挺拔,清冷矜貴的氣質在人群中依舊出眾。

他聞言,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晦暗的欲色,但最終還是抬手,輕輕推開了童瑤一些。

“彆鬨,今天是阿嫵父親的頭七,我得陪她去祭拜。明天,明天我去找你。”

他說完,不再給童瑤糾纏的機會,目光一轉,落在了幾步外的盛嫵身上。

他走到盛嫵麵前,語氣是刻意放緩的溫和:“傷口還疼嗎?臉色怎麼還是這麼差?”

盛嫵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也不在意,繼續道:“祭拜的東西和車我都準備好了,走吧。”

到了墓園,沈淮宴擺好祭品,站在墓碑前,對著盛嫵父親的照片,語氣鄭重:“爸,您放心走吧。阿嫵我會照顧好的,絕不會讓她受委屈。隻要我沈淮宴在一天,就一定會護她周全一天……”

他言辭懇切,彷彿那個在盛嫵父親去世當天出軌的男人不是他。

盛嫵扯了扯唇,心中諷刺又悲涼。

祭拜結束,回程的路上,車內氣氛壓抑。

在一個高架橋的紅燈前,沈淮宴的手機響了,是童瑤發來的視訊請求。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接通。

視訊裡,童瑤穿著一件幾乎透明的真絲睡裙,正拿著一杯酸奶,她不小心手一滑,乳白色的酸奶頓時潑灑在她雪白的胸口和大腿上,向下流淌。

“哎呀……淮宴,你看,都弄臟了……”童瑤的聲音帶著勾人的哭腔。

沈淮宴的瞳孔驟然縮緊,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中控台上輕輕敲擊著。

盛嫵的心,就在那一下下有節奏的敲擊聲中,被淩遲般絞痛。

她太熟悉他這個動作了,每一次,他**難耐時,便會這樣。

果然,綠燈亮起,沈淮宴卻沒有踩下油門。

他似是做出了什麼決定,轉過頭,看向副駕的盛嫵,聲音因為壓抑而顯得異常緊繃:“阿嫵,下車。”

盛嫵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聲音都在發抖:“沈淮宴!你看清楚,這裡是高架!你讓我在這裡下車?!”

“我知道,你自己想辦法回去,到家給我發個資訊。”沈淮宴傾身過來,幾乎是粗暴地解開了她的安全帶,“快點!”

盛嫵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被**驅使的急切,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她咬著唇,屈辱地下了車。

腳剛沾地,車門砰地一聲在她身後關上,黑色邁巴赫沒有絲毫留戀地彙入車流,迅速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沒多久,天空飄起了冰冷的雨絲,然後越來越大,砸在她身上,瞬間濕透了單薄的外套。

盛嫵抱著雙臂,在雨中艱難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終於走下高架。

回到彆墅時,已是深夜。

她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嘴唇凍得發紫,感覺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傭人張媽看到她這副樣子,嚇了一跳:“太太,您這是……”

盛嫵搖了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身體上樓,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乾爽的睡衣,幾乎是頭一沾到枕頭,就陷入了昏沉沉的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焦急地喊她的名字。

“阿嫵!阿嫵!”

她吃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聚焦在床前那張俊美卻寫滿擔憂的臉上。

是沈淮宴。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童瑤的溫柔鄉裡嗎?

“你怎麼搞成這樣?要不是張媽給我打電話,我還不知道你發燒這麼嚴重!”沈淮宴伸手探向她的額頭,眉頭緊鎖,“醫生來看過了,說是重感冒引起的高燒。先把藥吃了。”

盛嫵不想說話,隻是疲憊地閉上眼。

我為什麼這樣,你不是最清楚嗎?

見她沒力氣反抗,沈淮宴扶起她,將水和藥遞到她唇邊:“吃了藥再睡。我守著你。”

盛嫵順從地吃了藥,藥效很快發作,她再次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噩夢連連。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她感覺身體似乎輕鬆了一些,意識掙紮著想要醒來。

眼皮顫動,她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她如遭雷擊,血液瞬間凍結!

床尾處,童瑤隻穿著一件幾乎透明的黑色蕾絲睡裙,依偎在沈淮宴懷裡。

沈淮宴眉頭微蹙,壓低聲音:“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我不是說過今天要照顧她,晚點再陪你嗎?”

童瑤嘟著嘴,手指在他胸膛畫著圈:“人家隻是心疼你嘛……昨晚你的火氣還沒泄完,得知她感冒就急匆匆跑了,我特地過來,不就是想……幫你泄泄火嗎?”

“胡鬨!”沈淮宴低聲斥責,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暗了暗,“我們出去,彆吵著她。”

“不要嘛……”童瑤扭著身子,眼神挑釁地掃過床上臉色煞白的盛嫵,“就在她身邊做,不是更刺激嗎?讓她也看看,你在我身上……有多野。”

盛嫵渾身冰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更讓她絕望的是,沈淮宴在沉默了幾秒後,竟然啞聲說:“……張嘴。”

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紮進了盛嫵的心臟!

童瑤得意地笑了,主動吻上沈淮宴的唇,兩人很快糾纏在一起。

衣服被胡亂褪下,扔在地上,童瑤甚至故意抓起自己的黑色蕾絲內衣,精準地扔到了盛嫵的臉上!

盛嫵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裡瞬間彌漫開濃鬱的血腥味,才勉強沒有發出聲音。

耳邊是碰撞的曖昧聲響,是童瑤矯揉造作的呻吟,是沈淮宴壓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這一切,在重病初愈的她麵前,上演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矇矇亮,一切才平息。

沈淮宴抱起軟成一灘泥的童瑤,在她唇上親了一口,聲音帶著饜足的沙啞:“老婆辛苦了,睡吧。”

說完,他抱著她,徑直去了隔壁的客房。

老婆……

他竟然叫她老婆?!

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盛嫵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撐,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無聲地承受著這滅頂的絕望。

接下來的幾天,盛嫵的狀態一直很差,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沈淮宴隻當她是感冒初愈,身體虛弱,並未多想。

很快,到了盛嫵的生日。

沈淮宴如同過去每一年一樣,為她包下了京北最頂級的酒店宴會廳,舉辦了盛大奢華的生日宴。

水晶燈流光溢彩,各界名流雲集,人人臉上都帶著對沈太太的豔羨。

唯有角落裡的童瑤,看著被眾人簇擁的盛嫵,眼神裡是藏不住的嫉妒和怨毒。

宴會**,沈淮宴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拿著話筒,走到盛嫵麵前。

他深邃的目光凝視著盛嫵,語氣是外人聽來的深情不渝:“阿嫵,生日快樂。這是我特意從蘇富比拍下的、你最喜歡的珠寶大師的收官之作——‘永恒之心’。”

絲絨布被掀開,一條鑲嵌著巨大粉色鑽石的項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引來一片驚歎。

沈淮宴拿起項鏈,繼續告白,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宴會廳:“阿嫵,我愛你。這輩子,我隻愛你一個人。”

說完,他俯身,就要像往年一樣,低頭親吻他的妻子。

盛嫵胃裡一陣翻湧,下意識地就要偏頭躲開。

就在這時,角落裡突然傳來一陣驚恐的尖叫和玻璃碎裂的巨響!

“啊——!”

沈淮宴和盛嫵同時抬頭望去,隻見童瑤臉色慘白地摔倒在一片狼藉的香檳塔碎片中,鮮血淋漓,染紅了她白色的禮服裙擺。

“瑤瑤!”沈淮宴臉色驟變,幾乎是瞬間就鬆開了盛嫵,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一把將昏迷過去的童瑤打橫抱起,“快!備車!去醫院!”

主角離場,宴會現場頓時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盛嫵站在原地,看著那消失在大門口的、決絕的背影,隻覺得周遭的一切喧囂都離她遠去。她麵無表情地對一旁的管家吩咐:“處理一下,送客。”

說完,她也沒心情再停留,轉身離開了這個所謂的、為她準備的生日盛宴。

司機請假了,她獨自一人沿著路邊往回走,夜風帶著涼意,吹在她單薄的禮服上。

突然,一道刺眼的遠光燈猛地射來,一輛黑色的轎車失控般朝她衝了過來!

“砰——!”

盛嫵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身上,整個人被掀飛出去,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劇痛瞬間席捲了她。

模糊間,她聽到司機驚慌的聲音從車上傳來:“沈總!好像……好像撞到人了!要下去看看嗎?”

接著,是沈淮宴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和焦躁:

“不用管了!瑤瑤還在流血,必須馬上到醫院!一會讓助理來處理一下就行!”

話音未落,車子甚至沒有片刻停留,引擎轟鳴著,直接從她身邊疾馳而去,濺起的泥水甩了她一臉。

盛嫵躺在冰冷的血泊中,心臟像是被瞬間捏爆,痛得無法呼吸。

他竟然……連下車確認一下都沒有?

他甚至都不知道,被他自己的車撞得奄奄一息的,就是他發誓要愛護一輩子的妻子!

曾經,她隻是不小心切菜劃破了手指,他都會緊張得如臨大敵,抱著她直奔醫院,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醫生都找來。

可現在……他滿心滿眼,都隻有那個裝暈博取同情的童瑤!

溫熱的血液不斷從身體裡流失,盛嫵最終徹底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消毒水味彌漫的病房裡。

一個護士正在給她換藥,見她醒來,公事公辦地問:“盛小姐,你醒了?你的醫藥費還沒交,通知你的家人來交一下費用吧。”

盛嫵張了張嘴,聲音乾澀沙啞:“我沒有家人……一會兒,我自己去交。”

護士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拿起藥盤出去了。

走到門口,和另一個護士低聲八卦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進來:

“嘖,真是同人不同命。你看她傷得這麼重,昏迷了一天一夜,身邊連個看護的人都沒有。隔壁VIP病房那個,就手腕劃破點皮,輕微腦震蕩,沈總可是親自守著,又是全城調匹配的血漿備用,又是寸步不離地喂水喂飯,緊張得跟什麼似的……”

“誰說不是呢,唉……”

那些話語像針一樣,密密麻麻地紮在盛嫵的心上,她閉上眼,將湧上眼眶的酸澀逼了回去。

她強忍著身體的劇痛,自己掙紮著下床,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去繳費處交錢。

回來的路上,在走廊拐角,她撞見了提著精緻糕點盒的沈淮宴。

沈淮宴明顯愣住了,臉上寫滿了震驚:“阿嫵?你怎麼會在醫院?你哪裡不舒服?”

盛嫵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昨天,你的司機開車撞了我。就在你抱著童瑤,急著趕來醫院的路上。”

沈淮宴聞言那雙總是盛滿清冷和掌控感的眸子裡,第一次在她麵前閃過了一絲清晰的慌亂。

“撞了你?怎麼會……”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對不起,阿嫵,我當時……我當時急著送瑤瑤去醫院,她流了很多血,我根本沒注意到……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快讓我看看。”

就在這時,一個護士急匆匆地從VIP病房方向跑過來,語氣焦急:“沈先生!您可回來了!童小姐醒了,一直在找您,情緒很不穩定,您快去看看吧!”

沈淮宴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看了看盛嫵,又看了看童瑤病房的方向,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掙紮和為難。

最終,他還是收回了手,對盛嫵說道:“阿嫵,你先回病房好好休息,我……我先去看看瑤瑤,她情緒不太穩定。等我安撫好她,馬上就過來看你!”

說完,他甚至沒等盛嫵回應,便毫不猶豫地轉身,跟著護士大步朝著童瑤的病房方向走去。

盛嫵看著他那毫不留戀的背影,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極苦的弧度。

看,這就是她愛了十幾年,最終換來的一切。

而沈淮宴口中的馬上,直到夜幕降臨,也終究沒有到來。

晚上,病房門被推開,進來的卻不是沈淮宴,而是打扮得光彩照人的童瑤。

“看到是我,很失望吧?”童瑤輕笑,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惡毒,“淮宴他在我那裡睡著了,抱著我,睡得很沉呢。”

盛嫵閉上眼,不想看她。

童瑤卻不依不饒:“盛嫵,識相點就自己滾吧。你現在也看到了,在我受傷的時候,他會拋下你。在你受傷的時候,他選擇的還是我。他心裡最重要的位置,早就已經是我了!他很快就會徹底愛上我!”

盛嫵重新睜開眼,目光平靜無波地看著她:“你不用這麼著急。等時間到了,我自然就會走。”

“時間到了?”童瑤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語氣陡然變得尖利,“你彆再給自己找藉口了!說到底,你就是捨不得沈太太這個位置,捨不得淮宴!我告訴你,他早就不愛你了!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在他心裡,我和你,到底誰更重要!”

說完,她狠狠地瞪了盛嫵一眼,轉身踩著高跟鞋,趾高氣揚地離開了病房。

盛嫵疲憊地閉上眼,將童瑤的威脅拋在腦後。

她現在隻想快點養好傷,然後徹底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病房門就被人從外麵猛地一腳踹開!

她還沒反應過來,沈淮宴已經像一陣疾風般衝到床前,一把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盛嫵!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惡毒!你竟然敢找人去侵犯瑤瑤?!要不是我昨晚不放心,提前回去看她,她就被你找的那兩個畜生給毀了!”

盛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指控砸懵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找人侵犯她了?”

“你還裝傻!”沈淮宴猛地甩開她的手,“瑤瑤親口告訴我!就是昨天她來看過你之後,晚上就有兩個男人潛入她的病房,說是你指使的!盛嫵,我跟你說過無數次,我心裡最愛的人是你,你為什麼非要一次次挑戰我的底線,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對她歹毒心腸的失望和憤怒,彷彿她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盛嫵隻覺得荒謬透頂,心冷得像冰窖,“沈淮宴,你用你的腦子想一想!我躺在病床上,連走路都困難,我怎麼去安排人侵犯她?她童瑤說什麼就是聖旨嗎?!”

“除了你還有誰?!她善良單純,從來不會與人結怨!隻有你,一直視她為眼中釘!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立刻去給瑤瑤跪下道歉,求得她的原諒!第二……”

盛嫵看著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地汙衊她、逼迫她,心底最後一絲微弱的火苗也徹底熄滅了。

她倔強地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沈淮宴,無論你給我什麼選擇,我、都、不、去。”

“好!很好!”沈淮宴怒極反笑,點了點頭,眼神陰鷙,“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朝門外厲聲喝道:“來人!”

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應聲而入。

“把太太請回家,關進地下室!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放她出來!”沈淮宴冷冷地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

“是,沈總!”

保鏢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虛弱的盛嫵,毫不憐香惜玉地拖著她往外走。

“沈淮宴!你混蛋!你放開我!”盛嫵拚命掙紮,卻如同蜉蝣撼樹。

她被粗暴地塞進了車裡。

車子發動,駛離醫院,盛嫵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根本不是回彆墅的路!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這不是回家的路!”她慌亂地拍打著前座的靠背,聲音帶著驚恐。

開車的保鏢麵無表情,副駕駛的保鏢則沉默地遞過來一個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盛嫵顫抖著手接過,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童瑤得意而又充滿惡毒的聲音:

“盛嫵,我用劃傷自己、甚至不惜找人假裝侵犯我的代價來陷害你,可淮宴懲罰你的方式,居然隻是把你關回家?真是太讓我不滿意了。”

“所以,我決定親自來懲罰你。好好享受我為你準備的精神病院三日遊吧!希望三天之後,你還能活著出來跟我搶男人!哈哈哈……”

“童瑤!你這個瘋子!你放我出去!”盛嫵驚恐地尖叫,拚命去拉車門,卻發現車門早已被反鎖死。

無論她如何哭喊、哀求、掙紮,車子依舊堅定不移地朝著郊外那座私立精神病院駛去。

接下來的三天,是盛嫵人生中最漫長、最絕望的三天。

她被強行注射了不知名的藥物,關在隻有一扇小鐵窗的隔離房間裡。

周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日夜不休的哭喊、尖叫和撞擊聲。

護工粗暴地對待她,飯菜餿臭難以下嚥,時不時還會被拉去做各種所謂的“治療”,電擊的刺痛感讓她渾身痙攣……

她像是墜入了無間地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著身心的雙重摺磨。

三天後,當保鏢再次出現,將她像拖死狗一樣拖出精神病院時,她已經奄奄一息,身上布滿了各種青紫和細小的傷口,眼神空洞得沒有一絲光彩。

她被直接丟回了彆墅那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又過了一天,地下室的門才被開啟。

沈淮宴逆光站在門口,看著蜷縮在角落、渾身狼狽不堪、眼神呆滯的盛嫵,眉頭不悅地皺起:“我隻是讓他們把你關進地下室反省,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

盛嫵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更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個字。

沈淮宴見她這副半死不活、拒絕溝通的樣子,心頭莫名煩躁,但也隻當她是還在鬨脾氣。

他冷冷地開口:“我要帶瑤瑤去馬爾代夫度假,補償她這次受的驚嚇。你這幾天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好好想清楚!”

說完,他砰地一聲關上了地下室的門,重新將她鎖回這片黑暗之中。

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盛嫵緩緩抬起頭,黑暗中,她的眼睛裡,最後一點微弱的光,也徹底熄滅了。

在沈淮宴和童瑤離開後的第二天,盛嫵接到了律師打來的電話。

「盛小姐,恭喜您,您和沈淮宴先生的離婚證已正式辦結,您可以隨時來領取。」

刹那間,彷彿有一道陽光,猛地刺破了這無儘的黑暗。

盛嫵幾乎是立刻掙紮著爬下床。

她先去律師事務所,拿到了那本象征著她徹底解脫的、暗紅色的離婚證。

然後回到彆墅,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僅剩的、為數不多的行李。

當她提著行李箱,正準備悄無聲息地永遠離開時,一群不知從哪裡得到訊息的記者卻突然湧了上來,將她團團圍住。

“沈太太!請問沈總近日高調攜童小姐出遊,是否意味著你們婚姻破裂?”

“有傳言說您和沈總早已分居,這是真的嗎?”

“沈總是否已經決定與童小姐結婚?”

“您拿著行李箱是要離開嗎?是否意味著您預設了離婚傳聞?”

麵對著無數閃爍的鏡頭和咄咄逼人的追問,盛嫵停下了腳步。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地舉起了手中那本嶄新的離婚證,清晰地展示在所有人麵前。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悲傷或不捨,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平靜和決絕。

“是的,如你們所見。”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我和沈淮宴先生,已經正式解除婚姻關係。從今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乾。”

說完,她不再理會身後記者們更加瘋狂的追問和拍照,拖著行李箱,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決絕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儘頭。

另一邊,馬爾代夫的碧海藍天下。

沈淮宴摟著穿著性感比基尼的童瑤,結束了一場又一場一場酣暢淋漓的海上運動。

一週後,兩人饜足,終於決定回來。

沈淮宴摟著童瑤的腰,兩人姿態親昵地走下私人飛機。

童瑤臉上洋溢著甜蜜幸福的笑容,依偎在沈淮宴懷裡。

“淮宴,我們回去後,沈太太要是再欺負我怎麼辦?我好害怕……”

沈淮宴撫摸著她的頭發,語氣寵溺而篤定:“放心,有我在,她不敢。這次關她地下室,就是給她的警告。要是她再敢動你一根頭發,我絕對……”

他的話還沒說完,兩人剛下飛機,走到VIP通道出口,就被早已守候在此、如同蝗蟲過境般的記者們堵了個水泄不通!

長槍短炮瞬間對準了他們,無數尖銳的問題如同冰雹般砸了過來——

“沈總!請問您和童瑤小姐度假期間,是否知道盛嫵女士已經單方麵宣佈與您離婚?”

“沈先生!盛嫵女士手持離婚證公開表態和您再不相乾,您對此有何回應?”

“童小姐,盛嫵女士離開是否意味著您即將上位成功?”

“沈總,請您回答!離婚一事是否屬實?!”

無數的問題如同炸彈般拋了過來,伴隨著哢嚓不停的快門聲。

沈淮宴原本帶著淺笑的臉,在聽到“離婚”二字的瞬間,驟然僵住!

他猛地停下腳步,銳利的目光掃過眼前七嘴八舌的記者,彷彿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離婚?盛嫵?

他和盛嫵……離婚了?

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這些詞彙猶如驚雷般炸響在耳邊,沈淮宴臉上的春風得意瞬間凝固。

他下意識地收緊摟著童瑤腰部的手臂,力道之大讓童瑤微微蹙眉。

記者們的問題如同連珠炮般砸來,閃光燈刺得他眼睛生疼。

短暫的錯愕之後,沈淮宴猛地想起來了——

那份他當時以為隻是盛嫵又一次胡鬨而隨手簽下的離婚協議!

她竟然……真的拿著它去辦了離婚證?還公之於眾?

一股荒謬感夾雜著被挑釁的怒意湧上心頭,但很快,一種根深蒂固的自信迅速壓倒了這些情緒。

他太瞭解盛嫵了,瞭解她對自己十幾年如一日的依賴和深愛。

離婚?這絕不可能。

這一定又是她使的新把戲,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逼他回頭。

就像過去的無數次一樣,隻是這次,玩得更大、更狠了些。

想通這一點,沈淮宴臉上重新掛上了那種遊刃有餘的、漫不經心的笑容,他甚至還刻意將童瑤往自己懷裡又攬緊了幾分,對著麵前擁擠的話筒和鏡頭,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各位媒體朋友,恐怕是有些誤會。我和我太太阿嫵最近確實發生了一些小爭執,她性子倔,鬨點脾氣而已,讓大家見笑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篤定,“至於離婚證……或許是我家阿嫵跟我開的又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大家也知道,她有時候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我會親自去問問她,哄哄她。”

他這番輕描淡寫的解釋,配上他此刻與童瑤親密無間的姿態,顯得毫無說服力,但在場礙於他的權勢,也沒人敢當麵質疑。

他示意保鏢強硬地分開記者,護著童瑤,從容不迫地坐進了等候已久的勞斯萊斯裡。

車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童瑤立刻依偎過來,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體貼和不安:“淮宴……記者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盛小姐她……真的跟你離婚了?你要不要……找找她?”

沈淮宴靠在真皮座椅上,閉上眼,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煩:“找她做什麼?不過是換種方式鬨罷了。她離不開我的,你放心。等她鬨夠了,發現這招沒用,自然會灰溜溜地回來,求我複婚。”

他太篤定了,篤定盛嫵的愛是他可以肆意揮霍的資本。

童瑤眼中閃過一絲竊喜,但嘴上還是試探著問:“那……要是她這次鐵了心,就是不回來了呢?”

沈淮宴猛地睜開眼,眼底掠過一絲被冒犯的戾氣,冷笑道:“不回來?嗬,那沈太太這個位置,她也就沒必要再惦記了!”

這話帶著賭氣的成分,卻讓童瑤心花怒放,彷彿看到了自己上位的曙光。

她嬌笑著,手不安分地滑向他的西褲,聲音媚意入骨:“淮宴……剛纔在飛機上你還沒吃飽吧?人家可是餓了呢……”

沈淮宴被她撩撥得心頭火起,加上剛才被記者圍堵的煩躁需要發泄,他喉結滾動,啞聲對前麵的司機命令:“靠邊停車,你下去等著。”

司機立刻照辦。

車子停在僻靜的路邊,車窗升起隔膜,寬敞的後座很快變成了顛簸的**戰場。

沈淮宴沉浸在感官的刺激中,試圖用身體的放縱來驅散心底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安。

發泄過後,沈淮宴並沒有立刻回家的打算。

童瑤趴在他身上撒嬌說想吃東西,他心情似乎好轉了些,便讓司機開車去了常去的一家高階會員製餐廳,包下了最私密的包間,算是獎勵她剛才的儘心伺候。

包間裡燈光曖昧,童瑤穿著低胸緊身裙,極力展現著自己的性感與風情,點了一桌價格不菲的招牌菜。

然而,當服務員躬身詢問菜品有無忌口時,沈淮宴看著選單,幾乎是本能地、脫口而出:“龍蝦粥不要放香菜,她……”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頓住,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了喉嚨。

不要放香菜……那是盛嫵的習慣,她對香菜過敏,一點點都會起紅疹。

而身邊的童瑤,對香菜並無忌諱。

童瑤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暗了暗。

沈淮宴煩躁地揮揮手,讓服務員下去。

用餐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他看著滿桌精緻的菜肴,眼前卻莫名浮現出很多畫麵——

是過去十幾年裡,他和盛嫵一起吃過的無數頓飯。

有時是在家裡,她係著圍裙端出熱氣騰騰的家常菜,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有時是在高階餐廳,她小口品嘗著他切好的牛排,眼睛亮晶晶的;有時是深夜,他應酬歸來,她一邊埋怨他又喝酒,一邊卻默默端出一直溫著的醒酒湯……

他甩了甩頭,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不過是一個鬨脾氣暫時離開的女人,以後又不是見不到了,遲早得回來,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很快被他強行壓下,心情再次變得無所謂起來。

晚餐後,沈淮宴終於帶著童瑤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彆墅。

推開沉重的雕花大門,彆墅裡靜悄悄的,少了往日的煙火氣,多了一種冰冷的空曠感。沈淮宴徑直上樓,推開主臥的門。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過於整潔的房間。

他皺眉走近衣櫃,一把拉開——

屬於盛嫵的那半邊,空空如也。那些她常穿的連衣裙、睡衣、大衣,全部不見了蹤影。

他又走到梳妝台前,台上那些琳琅滿目的護膚品、化妝品也消失得一乾二淨,台麵光潔得反射著冷光。

一股莫名的煩躁感湧上心頭。他煩躁地拉開床頭櫃的抽屜——

裡麵,盛嫵喜歡睡前翻看的幾本散文集、她收藏的他多年前送的一個廉價卻珍視的舊發卡、甚至他們一起看電影的票根……所有帶著她生活痕跡的小物件,全都沒了!

整個房間,彷彿被徹底清洗過,抹去了所有關於盛嫵的存在。

隻有大床正中央,孤零零地放著兩樣東西——

一本暗紅色的離婚證,和一枚璀璨奪目的鑽戒。

那是他們的婚戒,她摘下來了。

沈淮宴走過去,拿起那本離婚證和冰涼的戒指,指腹摩挲著光滑的封麵和堅硬的鑽石,心中第一次湧起一種強烈而陌生的不適感,像是有細小的沙礫在心臟裡摩擦。

但他依然固執地認為,這不過是盛嫵決絕姿態的一部分。

“嗬,”他冷笑一聲,將離婚證和戒指隨手扔回床上,語氣帶著強裝的不屑,“有本事就永遠彆回來!我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他轉身,對一直跟在身後、眼中閃著興奮光芒的童瑤說:“把你的東西搬進來吧,以後你住這裡。”

童瑤幾乎要歡撥出聲,強忍著激動,乖巧地點頭。

當晚,沈淮宴彷彿為了證明自己毫不在意,也為了徹底佔領這個曾經屬於他和盛嫵的空間,他與童瑤在主臥那張大床上,極儘纏綿,嘗試了許多以往甚至未曾想過的新奇姿勢,動靜大得連樓下都能隱約聽到。

第二天一大早,沈淮宴下樓時,隱約聽到兩個傭人在角落低聲議論:

“唉,昨晚……動靜可真不小,先生看來是真寵那位童小姐……”

“是啊,想想以前先生對太太也是百依百順,這纔多久……真是人心易變啊……”

“噓!小聲點!”

沈淮宴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大步走過去,眼神冰冷:“收拾東西,去財務結賬,你們被開除了。立刻滾出沈家!”

為了向外界、也向自己證明盛嫵的離開對他毫無影響,甚至是一種解脫,沈淮宴開始變本加厲地帶著童瑤出入各種公開場合。

他在朋友組的局上,摟著童瑤的細腰,舉著酒杯,語氣輕佻地宣稱:“總算清靜了,早就該換個更聽話、更懂風情的。”

他給童瑤買更多、更昂貴的奢侈品,帶她去歐洲掃貨,去私人小島度假,試圖用物質和新鮮感填充那悄然擴大的空洞。

他甚至刻意帶著童瑤去嘗試一些他曾經幻想過、卻因為顧及盛嫵的感受或身體而未曾實踐的親密行為。

然而,在那些極致刺激的時刻,他的腦海裡卻會不合時宜地閃過一些畫麵——

是盛嫵在他身下,明明不適應甚至有些疼痛,卻因為愛他而默默承受、努力迎合的樣子。

他們的身體或許並非百分百契合,但他記得她當時看著他的眼神,那裡麵盛滿了毫無保留的愛意和依賴,那是他在童瑤眼中從未看到過的。

這種聯想讓他瞬間感到索然無味,甚至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煩躁和……愧疚。

他繼續維持著對童瑤的“好”。

帶她出席重要的商業晚宴,向合作夥伴介紹她,送她拍賣會上壓軸的珠寶。

在一次晚宴上,一位侍者不慎將紅酒灑在了童瑤昂貴的禮服裙擺上。

童瑤下意識地看向沈淮宴,期待著他能像過去無數次維護盛嫵那樣,立刻勃然大怒,讓對方麵臨嚴重後果。

然而,沈淮宴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對驚慌失措的侍者說了句“下次小心點”,便轉身繼續與旁人談笑風生。

童瑤站在原地,看著裙擺上刺眼的酒漬,再對比記憶中沈淮宴為盛嫵衝冠一怒的情形,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種難以逾越的差距。

或許是因為連日來的飲酒和飲食不規律,沈淮宴的老胃病又犯了。

夜裡疼得厲害時,他蜷縮在床上,冷汗涔涔,幾乎是下意識地喃喃出聲:“……想喝……阿嫵熬的那種粥……”

守在一旁的童瑤聞言,立刻抓住機會表現。

她親自下廚,對照著最精細的食譜,耗費心思熬製了一鍋看似清淡養胃的粥,小心翼翼端到沈淮宴麵前。

沈淮宴勉強撐起身,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隻咀嚼了一下,眉頭就緊緊皺起,隨即放下了勺子。

“怎麼了?淮宴,不合胃口嗎?”童瑤緊張地問。

“不是這個味道。”沈淮宴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具體是哪裡不一樣?他說不上來。

米似乎太軟爛或太硬?水放多了還是少了?火候差了分寸?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他懷唸的,是盛嫵熬了那麼多年的,那種恰到好處的米粒開花度,那種獨特的、帶著家裡鍋灶煙火氣的暖意,是味蕾和胃部都熟悉且渴望的、獨一無二的味道。

眼前的這碗粥,再精緻,也隻是徒有其形的替代品,他的身體本能地在抗拒。

童瑤或許是察覺到了沈淮宴近來心不在焉,或許是急於鞏固自己的地位,她翻出了盛嫵衣櫃裡留下的一件某個小眾品牌、款式簡單的真絲睡裙。

那是盛嫵很喜歡的居家款式,穿著舒適。

童瑤換上這件睡裙,刻意模仿著記憶中盛嫵安靜時的神態,從背後輕輕抱住了正在陽台上抽煙的沈淮宴。

沈淮宴感受到背後的柔軟觸感和那隱隱熟悉的睡衣麵料,身體猛地一僵。他恍惚間回過頭,朦朧的夜色和煙草的霧氣模糊了視線,那張刻意模仿的臉龐在瞬間與記憶中的影子重疊……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裡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期盼和鬆懈:“阿嫵?你……終於不鬨脾氣了?肯回來了?”

這句話,如同最寒冷的冰水,瞬間澆滅了童瑤所有的熱情和幻想!

她的臉色在月光下變得慘白如紙,巨大的委屈和憤怒讓她聲音顫抖:“沈淮宴!你看清楚!我是童瑤!不是盛嫵!”

沈淮宴猛地回過神,看清眼前是童瑤那張寫滿妒恨的臉,眼底閃過一絲懊惱和更深的煩躁。

他粗暴地扯開她環抱的手,扯鬆了領帶,語氣冰冷而不耐:“你穿這個不好看,以後彆穿了。”

那一刻,童瑤清晰地認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

無論她如何模仿,如何討好,如何在身體上取悅他,在沈淮宴的情感深處,或許永遠都有一個位置,是留給那個已經離開的女人的。

她隻是一個隨時可能被正主回歸而取代的、可憐的替身。

一週後,沈家的家庭聚餐,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沈淮宴帶著精心打扮的童瑤出席,沈母從始至終冷著一張臉,連眼神都懶得施捨給童瑤。

飯後,沈父直接將沈淮宴叫進了書房,將一份報紙重重拍在紅木書桌上,頭條正是盛嫵在機場手持離婚證、表情決絕的大幅照片。

“看看你乾的好事!”沈父聲音嚴厲,帶著不容置疑的怒火,“我們沈家還從來沒出過這麼丟人現眼的事情!阿嫵那麼好的孩子,孝順、懂事、對你一心一意,硬是被你逼到這一步!那個童瑤,妖妖嬈嬈,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我告訴你,你趕緊去把阿嫵給我求回來!真誠道歉,取得她的原諒!”

沈淮宴看著報紙上盛嫵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心中掠過一絲極快的不適,但長久以來的傲慢和自負讓他立刻挺直了脊背,語氣依舊自信:“爸,您彆動氣。阿嫵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她就是一時鬨脾氣,離不開我的,過段時間,等她自己想通了,自然就會回來。您不用操心。”

沈父盯著兒子,眼神銳利如刀,忽然問了一句:“你就那麼篤定阿嫵愛慘了你,非你不可?”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輕輕紮了一下沈淮宴那看似堅固的自信外殼,讓他心頭莫名地慌了一瞬。但他很快將這歸咎於父親的壓力,強自鎮定道:“當然,我們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他依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三天後,童瑤為了徹底抹去盛嫵的痕跡,彰顯自己的女主身份,開始張羅著重新裝修彆墅。

在整理書房時,她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個樣式古樸、上了鎖的檀木盒子。

出於一種莫名的嫉妒和窺探欲,她找來工具,強行撬開了鎖。

盒子裡,裝的是沈淮宴和盛嫵高中時的記憶。

裡麵有幾張已經泛黃的紙條,上麵是少年沈淮宴龍飛鳳舞的字跡:“阿嫵,今天物理競賽我拿了第一,獎金給你買糖吃!”

少女盛嫵清秀的筆跡回道:“笨蛋,我纔不要糖,你要一直這麼厲害!”;

有他們一起看過的電影票根,票麵模糊,卻還能分辨出片名;

有一張被精心塑封的照片——

照片上,穿著校服的沈淮宴在高考結束的盛夏,迎著漫天絢爛的晚霞,意氣風發地牽著盛嫵的手在空曠的操場上奔跑,兩人臉上洋溢著青春肆意的、毫無陰霾的笑容,眼神明亮得灼人。

最底下,還有一盤老式磁帶,上麵貼著標簽:給二十年後的我們。

沈淮宴發現盒子被撬時勃然大怒,狠狠訓斥了童瑤。

但當他拿起那盤磁帶,鬼使神差地找來播放器,按下播放鍵時,裡麵傳出的聲音讓他瞬間僵立當場!

那是十八歲的盛嫵,聲音清脆得像清晨的露珠,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和無比真摯的情感,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書房裡:

“沈淮宴,你現在在聽嗎?今天是2008年6月8日,我們剛高考完哦!你說要一輩子喜歡我,一輩子對我好,我都記住啦!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我們還要在一起哦!你要一直、一直對我好!不然……不然我就是變成老奶奶,也不會原諒你的!嘻嘻……”

那充滿信賴和愛意的聲音,如同最鋒利的箭矢,帶著時光的力量,狠狠穿透了沈淮宴的耳膜,直刺心臟!

他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呼吸驟停,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猛地伸出手,顫抖著按下了停止鍵,彷彿再多聽一秒,那聲音就會化作實質的烈火,將他焚燒殆儘!

他反複催眠自己,沒關係的,很快,盛嫵就會回來的。

他沒必要恐慌。

日子過著過著,很快來到了母校百年校慶。

沈淮宴作為捐資巨大的傑出校友,被邀請在典禮上發言。

學校還特意安排了一個溫馨環節——

隨機開啟幾位優秀畢業生當年埋下的“時間膠囊”。

而被抽中的,恰恰就是沈淮宴和盛嫵共同埋下的那個。

當校長笑嗬嗬地開啟膠囊,取出裡麵一張小心折疊的信紙,當著全校師生和眾多校友的麵,念出上麵的內容時,沈淮宴站在聚光燈下,感覺每一秒都是淩遲。

那是盛嫵當年寫下的願望清單,字跡稚嫩,卻一筆一劃充滿了虔誠:

“1.
和淮宴考上同一所大學,永遠不分開。”

“2.
永遠相信淮宴,他也永遠隻相信我。”

“3.
給淮宴生一個像他又像我的可愛寶寶。”

“4.
和淮宴有一個溫暖的家,每天都有熱乎乎的飯菜和擁抱。”

每念出一條,台下就響起一陣羨慕的掌聲和起鬨聲,學生們為這份從校服到婚紗的愛情童話而感動。

校長也笑著總結:“看來我們沈總和太太真是伉儷情深,從校園到現在,令人羨慕啊!”

然而,這些美好的願望,此刻在沈淮宴聽來,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臉上!

婚床上與童瑤的糾纏、高架上將生病的盛嫵趕下車、在她父親頭七祭日抱著童瑤離去、在她病床前與童瑤苟且……

一樁樁、一件件不堪的回憶如同潮水般湧來,與台上那純真美好的願望形成慘烈而殘酷的對比!

他臉色煞白,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站在台上,隻覺得天旋地轉,幾乎要站立不穩。

而坐在台下嘉賓席的童瑤,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當晚的校慶晚宴,童瑤為了扳回一城,宣示主權,刻意在眾人環繞下,端著酒杯,姿態親昵地湊近沈淮宴,想要吻他。

沈淮宴看著眼前這張濃妝豔抹的臉,腦中卻不受控製地回響著磁帶裡盛嫵清脆的誓言和願望清單上那刺眼的字句,在童瑤的唇即將碰到他的瞬間,他像是觸電般,猛地側頭避開,並下意識地、帶著一股難以控製的厭惡和抗拒,用力推了她一把!

“啊!”

童瑤驚呼一聲,被他推得踉蹌幾步,高跟鞋一崴,差點摔倒在地,酒杯也摔在地上,碎裂聲刺耳。

全場瞬間靜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突兀的一幕上。

記者們的相機瘋狂閃爍,記錄下這混亂的場麵。

沈淮宴在眾人驚愕、探究、鄙夷的目光中,一言不發,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再也無法維持表麵的平靜,猛地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大步離席,將目瞪口呆的童瑤和整個爛攤子丟在了身後。

這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徹底失態。

夜深人靜,奢華的主臥裡隻餘一盞昏黃的床頭燈。

童瑤穿著幾乎透明的蕾絲睡裙,像一條滑膩的蛇,纏上靠在床頭閉目養神的沈淮宴。

她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遊走,紅唇湊近他的耳廓,吐氣如蘭,聲音帶著刻意的媚態:“淮宴……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心不在焉的,今晚我們試試那個新姿勢好不好?我從視訊裡學的,保證讓你……”

沈淮宴猛地睜開眼,眼底沒有一絲**,隻有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

他一把抓住童瑤在他身上點火的手,力道之大,讓童瑤痛撥出聲。

“我今天很累,沒興趣。”他的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

童瑤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委屈瞬間湧上:“淮宴,你是不是……還在想她?”

這個“她”,不言而喻。

沈淮宴的眉頭狠狠擰緊,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猛地甩開她的手,語氣惡劣:“你胡說什麼!”

為了證明什麼,或許是為了驅散心底那莫名的不安和空虛,他最終還是翻身壓了上去。

動作粗暴,毫無溫情可言,更像是一種發泄。

然而,在進入的那一刻,沈淮宴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生理性厭惡。

身下這張濃妝豔抹、寫滿**的臉,與記憶中那張或羞澀或溫柔的臉龐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他閉上眼,試圖集中精神,腦海中卻不合時宜地閃回一些破碎的畫麵——

是高中畢業那晚,在學校附近廉價旅館狹窄的單人床上,盛嫵緊張得渾身發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還是勇敢地抱住他,在他耳邊小聲說:“淮宴,我……我願意的。”

那時的他,小心翼翼,珍重萬分,彷彿在觸碰世間最易碎的珍寶。

是婚後某個清晨,陽光透過紗簾,她在他身下,臉頰緋紅,眼神迷離,帶著初醒的慵懶和全然的信賴,生澀卻又努力地回應他,指甲在他背上留下淺淺的紅痕……

那種靈肉契合、彼此交付的戰栗與滿足,是此刻這種純粹動物性的發泄根本無法比擬的。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每次結束後,盛嫵會像隻慵懶的貓咪,蜷縮在他懷裡,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胸口畫著圈,而他會下意識地收緊手臂,低頭吻她的發頂。

“呃……”

身下童瑤刻意拔高的、矯揉造作的呻吟,將沈淮宴從回憶中猛地拽回現實。

他倏地睜開眼,對上童瑤那雙寫滿算計和**的眼睛,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直衝喉嚨!

他瞬間失去了所有興致,猛地抽身而出,動作粗魯得讓童瑤驚呼一聲。

“淮宴?”童瑤不明所以,還試圖靠過來。

沈淮宴卻像是躲避瘟疫般,迅速翻身下床,扯過睡袍胡亂裹上,聲音沙啞而冰冷:“夠了。”

他幾乎是逃也似地衝進了浴室,反鎖上門。

開啟冷水龍頭,任由冰冷的水柱劈頭蓋臉地澆下,試圖衝刷掉身體上沾染的陌生氣息和心底那股翻湧的自我鄙夷。

他抬起頭,看著鏡中那個眼眶泛紅、神色頹敗的男人,水珠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

他忽然覺得,鏡子裡的人,陌生得可怕。

第二天,沈淮宴來到沈氏集團頂樓的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都市景象,他卻無心欣賞。

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審批著堆積如山的檔案。

當看到一份關於集團年度優秀員工療養計劃的撥款申請時,他愣了一下。

這份計劃推行多年,成效顯著,極大提升了核心員工的忠誠度。

秘書恰好進來送咖啡,見他拿著這份檔案,隨口感慨道:“沈總,說起來,這份員工福利計劃還是當年太太……哦不,盛小姐在的時候,力排眾議親自推行並完善的。當時不少董事反對,覺得成本太高,現在看來,盛小姐真是高瞻遠矚,集團受益匪淺。”

太太……盛小姐……

這個久違的稱呼,像一根細針,輕輕刺了沈淮宴一下。

他煩躁地揮揮手讓秘書出去,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環顧這間他待了多年的辦公室。

牆角那盆長勢喜人的綠蘿,是她某次逛花市時順手買來,說能淨化空氣;

厚重的絲絨窗簾,是她挑的顏色,說這個色係沉穩,適合他;

甚至他手中這支簽字流暢的萬寶龍限量款鋼筆,也是她某年生日,用自己第一筆專案獎金買給他的禮物,當時她眼睛亮晶晶地說:“希望我家淮宴用這支筆,簽下更多成功的合約……”

“沈淮宴”三個字是這座商業王國的標誌,而“盛嫵”兩個字,卻早已如同無聲的空氣,滲透進這座王國的每一個角落,滲透進他生活的方方麵麵,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他曾經習以為常,甚至忽略不計,如今卻在這些細微之處,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離去所留下的、冰冷的空白。

這種無處不在的空白感,讓沈淮宴愈發煩躁。

他開始用更高強度的工作和更頻繁的酒精來麻痹自己。

終於,在一個應酬的夜晚,長期飲酒和情緒鬱結導致他胃部大出血,被緊急送往了醫院VIP病房。

經過搶救,沈淮宴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

主治醫生拿著他的體檢報告,神色凝重地走進來。

“沈總,您這次胃出血非常嚴重,必須住院觀察一段時間。”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嚴肅,“另外,您的體檢報告顯示,您的腎臟功能指標有些異常。您本身是單腎執行,生理負荷就比常人要重,必須絕對禁酒,保持情緒平穩,避免過度勞累和熬夜……否則,長期下去,極有可能導致腎功能衰竭,後果……不堪設想。”

單腎……

醫生的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沈淮宴混沌的意識。

他下意識地抬手,撫上自己左側腰後那道早已癒合、卻依舊清晰的疤痕。

指尖觸碰到那微微凸起的麵板紋理,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至——

那是在他們婚後第二年,盛嫵被查出患有嚴重的急性腎衰竭,生命垂危。

匹配的腎源極其難尋,全家陷入絕望。

當時,是他在盛嫵的病床前,毫不猶豫地簽下了器官捐獻同意書。

手術前,他躺在病床上,看著哭成淚人的她,還強撐著笑意,用輕鬆的語氣安慰她:“彆哭,阿嫵,一顆腎而已,換你平安,值得。以後我的腎分你一半,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那時,他覺得用自己的一顆腎,換回她的生命和笑容,是這輩子最值得的交易。

可現在……

他把他用一顆腎、半條命換回來的女人,那個他曾經發誓用生命去嗬護的女人,親手逼走了!

逼得她心如死灰,拿著離婚證,消失得無影無蹤!

錐心刺骨的痛楚,遠比胃部的灼燒感和刀口的隱痛更烈百倍、千倍!瞬間席捲了他的全身四肢百骸!

他猛地蜷縮起身體,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眶不受控製地泛紅濕潤,不是因為病痛,而是因為那遲來的、排山倒海般的悔恨與自我厭惡!

在醫院勉強住了幾天,沈淮宴不顧醫生勸阻,執意出院。

他無法忍受病房裡死寂的空氣,那會讓他無時無刻不想起盛嫵消失的事實。

幾個朋友為了給他“散心”,硬把他拉到了一家頂級私人俱樂部。

包廂裡,煙霧繚繞,酒色生香。

朋友們刻意找來的美女環繞左右,嬉笑調情,試圖活躍氣氛。

但沈淮宴隻是麵無表情地坐在沙發角落,一杯接一杯地灌著烈酒,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中途,他起身去洗手間。

經過隔壁包廂虛掩的門時,裡麵隱約傳來的議論聲,卻像冰錐一樣刺穿了他的耳膜——

“要我說,沈淮宴這次真是眼瞎他媽給眼瞎開門——瞎到家了!盛嫵姐那樣的絕色,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當年對他多死心塌地?他倒好,不要珍珠要魚眼睛,找個童瑤那種貨色?”

另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附和:“就是!聽說那童瑤以前在圈子裡玩得可開了,跟過不少人,手段厲害著呢……沈總這次真是陰溝裡翻船,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虧大發了!”

這時,一個壓得更低、卻帶著興奮八卦意味的聲音響起:“嘿,最新訊息!我哥們兒前兩天在維也納金色大廳看見盛嫵了!你們猜怎麼著?跟她一起聽音樂會的,是顧家那位公子顧瑾之!兩人有說有笑的,盛嫵那狀態,好得簡直在發光!看來離了某些眼瞎的人,人家鳳凰涅槃,飛得更高更遠了!”

“顧家公子?”沈淮宴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

顧瑾之……那個溫潤如玉、學識涵養俱佳、風評極好,連他父親都曾讚不絕口的顧家繼承人?

盛嫵……和他在一起?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著被背叛的暴怒和即將徹底失去的恐慌,如同岩漿般瞬間衝垮了沈淮宴的理智!

他猛地轉身,一腳狠狠踹開了隔壁包廂那扇虛掩的門!

“砰!”巨響震動了整個走廊。

包廂內,幾個正在吞雲吐霧、高談闊論的富二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門口那個雙目赤紅、臉色猙獰、如同地獄修羅般的男人。

沈淮宴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瞬間鎖定了剛才最後說話的那個年輕男人,他幾步衝上前,一把死死揪住對方的衣領,幾乎將人提離了地麵,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嘶啞變形:“你剛才說什麼?!盛嫵和誰在一起?!再說一遍!”

全場死寂,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沈淮宴這完全失控的、駭人的模樣嚇得魂飛魄散。

揪著那個口無遮攔的富二代衣領咆哮質問之後,俱樂部經理和保鏢聞訊趕來,好一陣安撫和勸解,才將幾乎失控的沈淮宴從那個充滿尷尬和恐懼的包廂裡“請”了出來。

沈淮宴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青筋暴起,那股無名火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他一把甩開試圖攙扶他的俱樂部經理,踉蹌著衝出了俱樂部大門,一頭鑽進了等候在路邊的勞斯萊斯後座。

“開車!”他對著司機低吼,聲音沙啞不堪。

車子平穩地駛入夜色。

密閉的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沈淮宴粗重壓抑的喘息聲格外清晰。俱樂部裡聽到的那些話,尤其是“盛嫵和顧瑾之在一起”這句,像魔咒一樣在他腦海裡反複回響,刺激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盛嫵怎麼可能會和顧瑾之在一起?她愛了他十幾年,生命裡幾乎隻有他一個男人!她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入腦海:難道……她早就和顧瑾之有聯係?離婚是不是也……

這個想法讓他瞬間如墜冰窟!他必須立刻聽到她的聲音!必須親口問她!現在!馬上!

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顫抖著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找到那個刻在骨子裡的號碼,迫不及待地撥了出去!

聽筒裡傳來短暫的連線音,然後,是一個冰冷、機械的女聲: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正在通話中?

沈淮宴愣了一下,心底甚至掠過一絲可笑的慶幸——

看,她隻是在忙,不是在躲他。

他耐著性子等了幾分鐘,再次撥打。

依舊是那個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一次,兩次,三次……

連續撥打了十幾次,聽筒裡傳來的,永遠是那句一成不變的“正在通話中”。

終於,沈淮宴意識到了什麼。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他猛地結束通話電話,嘗試用微信傳送訊息,螢幕上卻彈出一個刺眼的紅色感歎號,以及一行小字:“訊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他被拉黑了!

盛嫵……把他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拉黑了!

這個認知像一把重錘,狠狠砸碎了他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幻想!巨大的恐慌和憤怒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

他不信邪!一把搶過前麵司機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機,手指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慌亂而顫抖著,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用力按下了那個他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來的號碼!

這一次,電話響了很久,久到沈淮宴幾乎要以為不會有人接聽,心臟在絕望中一點點下沉時,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然而,聽筒裡傳來的,卻是一個低沉、溫和、帶著一絲疏離的男性嗓音:

“喂,哪位?”

這個聲音……沈淮宴的血夜瞬間凍結了!

他聽出來了!是顧瑾之!真的是顧瑾之!

深更半夜,盛嫵的手機,竟然是由顧瑾之接聽的?!

一股嗜血的暴怒直衝頭頂!沈淮宴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我找盛嫵!讓她接電話!”

電話那頭的顧瑾之似乎頓了一下,隨即,他的語氣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禮貌性嘲諷:“沈先生?”

他確認了沈淮宴的身份,然後,用那種平穩得令人發指的語調,說出了讓沈淮宴徹底瘋狂的話:

“阿嫵在洗澡,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阿嫵?他居然叫她“阿嫵”!

這個親昵的、曾經隻屬於他的稱呼!

而且……洗澡?!
現在這個時間點,她在洗澡,而顧瑾之就在旁邊,還能如此自然地接聽她的電話?!

這意味著什麼?!他們是什麼關係?!發展到哪一步了?!

沈淮宴的理智之弦瞬間崩斷!

他對著話筒咆哮:“顧瑾之!你讓她接電話!立刻!馬上!”

然而,顧瑾之根本沒有給他繼續發瘋的機會,隻是淡淡地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不,阿嫵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了。”

說完,不等沈淮宴有任何反應,聽筒裡便傳來了乾脆利落的“嘟嘟”忙音。

電話被結束通話了。

沈淮宴崩潰了,他猛地將司機的手機狠狠砸向前擋風玻璃!手機螢幕瞬間碎裂,殘骸四濺!

“查!給我去查!”他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起,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對著嚇呆的司機瘋狂咆哮,“動用一切力量!給我查出盛嫵現在到底在哪!和誰在一起!立刻!馬上!我要知道所有細節!”

他無法接受!無法相信!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聲稱離開他會死的女人,竟然真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有了新的男人?

而且那個男人,還是各方麵都堪稱完美的顧瑾之!

恐慌、憤怒、嫉妒、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即將徹底失去的恐懼,如同無數隻毒蟲,瘋狂啃噬著他的心臟。

沈淮宴坐在沈氏集團頂層的總裁辦公室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京北,陽光刺眼,卻照不進他心底的陰霾。

他麵前的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煙草味和一種焦躁不安的氣息。

辦公室門被輕輕敲響,他的心腹助理拿著一份檔案,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沈總,”助理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關於……盛小姐的蹤跡,我們查到的資訊非常有限。她似乎……在離婚前就做了周密的準備。名下常用的幾張銀行卡、信用卡都已注銷,之前您過戶到她名下的幾處房產和車輛,也都在近期被她通過正規渠道快速變現處理了。她常用的社交賬號全部停更注銷,通訊方式也徹底更換了。”

助理頓了頓,看了一眼沈淮宴越來越陰沉的臉色,硬著頭皮繼續彙報:“目前唯一能確定的線索是……她確實和顧家的顧瑾之先生有過接觸。有人曾在國際航班頭等艙看到他們同行,也有人在巴黎看到過他們一起出席藝術展。但是,盛小姐的具體住址、聯係方式,我們完全查不到。顧家那邊……似乎也在有意無意地阻撓我們的調查。”

“砰!”

沈淮宴猛地一拳砸在昂貴的紅木辦公桌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他額角青筋暴起,雙眼布滿血絲,胸腔劇烈起伏著,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受傷猛獸。

“查不到?阻撓?”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嘶啞而危險,“動用一切力量!給我繼續查!不管花多少錢,用什麼手段!我一定要知道她在哪裡!和誰在一起!”

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感緊緊攫住了他。

他習慣了掌控一切,習慣了盛嫵永遠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習慣了她是那個隻要他回頭就能看到的身影。

可現在,她就像一滴水蒸發在了空氣裡,不留一絲痕跡,而另一個男人的影子卻如同鬼魅般纏繞著她的行蹤。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恐慌,更讓他憤怒得幾乎要發狂!

為什麼?盛嫵,你為什麼要這樣躲著我?我們十幾年的感情,難道真的說斷就斷了嗎?你就這麼恨我?恨到連一麵都不願再見?

就在他心煩意亂、幾乎要失去理智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未經通報地推開了。

童瑤穿著一身緊身的連衣裙,扭著腰肢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委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淮宴……”她嬌聲喚道,試圖靠近他。

“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沈淮宴此刻看到她,隻覺得無比礙眼,煩躁地嗬斥道。

童瑤被他惡劣的態度嚇了一跳,但隨即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咬了咬嘴唇,從手包裡拿出一張折疊的紙,遞到沈淮宴麵前,聲音帶著哭腔:“淮宴……我……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

沈淮宴的目光掃過那張醫院的驗孕報告,瞳孔驟然收縮,但下一秒,冰冷的厭惡和決絕就取代了任何可能的情緒波動。他甚至沒有伸手去接那張紙,隻是用毫無溫度的聲音,斬釘截鐵地說:

“打掉。”

這兩個字,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童瑤所有的幻想。

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聲音尖銳起來:“淮宴!你說什麼?這是我們的孩子啊!你怎麼可以……”

“我說,打掉。”沈淮宴不耐煩地打斷她,眼神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隻有徹骨的冰冷,“我不會要這個孩子。立刻,馬上,去處理掉。”

“不!我不打!”童瑤崩潰地尖叫起來,撲上來抓住沈淮宴的手臂,“淮宴!你不能這麼對我!我那麼愛你!我為了你什麼都做了!盛嫵有什麼好!一個連孩子都生不出來的廢物!她哪點比我強?!她差點死在精神病院三天三夜都沒見你多心疼她一下!我……”

“精神病院?”沈淮宴猛地打斷她的話,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

他反手一把死死攥住童瑤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目光駭人地逼視著她,“你剛才說什麼?什麼精神病院?說清楚!”

童瑤被他猙獰的表情和手上傳來的劇痛嚇傻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神慌亂地閃爍著想躲閃:“沒……沒什麼……我胡說的……”

“說!”沈淮宴猛地將她拽到眼前,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咆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把你知道的,關於盛嫵進精神病院的事,一五一十給我說清楚!否則,我讓你和你肚子裡的東西,一起消失!”

在沈淮宴如同實質般的殺意壓迫下,童瑤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她涕淚橫流,顫抖著斷斷續續地交代了真相:“是……是我……我……我買通了當時跟著你們的保鏢……在你抱著我去醫院後……他們……他們把剛從手術室出來的盛嫵……強行帶到了郊外那傢俬立的……康寧精神病院……關……關了她三天……我……我隻是想給她個教訓……我沒想到裡麵那麼可怕……”

精神病院……三天……

沈淮宴的腦子“嗡”的一聲,彷彿有驚雷炸開!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血液彷彿都凝固了!

他鬆開童瑤,踉蹌著後退兩步,靠在冰冷的玻璃幕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前陣陣發黑。

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他像一頭發瘋的野獸,衝出辦公室,立刻下令將當年可能知情、尤其是曾被童瑤買通的那個保鏢和幾個傭人全部控製起來,分開嚴加審訊。

在威逼利誘和事實麵前,更多的、被刻意掩蓋的、血淋淋的真相,如同腐爛的膿瘡,被一一揭開——

他一樁樁,一件件地聽著,每多聽一件,心臟就像被淩遲一刀!

他想起盛嫵一次次絕望的眼神,一次次無聲的淚水,一次次被他誤解後的沉默……

原來,他不是旁觀者,他是幫凶!是親手將刀子捅進她心臟的元凶!

當所有證據和口供擺在麵前時,沈淮宴再也支撐不住,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那座冰冷的彆墅,一步步走下台階,推開了那間他曾下令將盛嫵關進去的地下室的門。

陰暗,潮濕,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黴味。

他彷彿能看到,當年盛嫵是如何虛弱地、絕望地蜷縮在這個角落,而他,卻站在門口,用冰冷嫌惡的語氣質問她:“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噗通”一聲,沈淮宴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巨大的悔恨、心痛和自我鄙夷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吞噬!

他猛地俯下身,用手死死摳著地麵,喉嚨裡發出壓抑不住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眼淚混合著冷汗,洶湧而出!

肝腸寸斷!這就是肝腸寸斷的滋味!

良久,他抬起布滿血絲和淚水的眼睛,眼中隻剩下冰冷的恨意和毀滅一切的瘋狂。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殘忍:

“把童瑤涉嫌故意傷害、非法拘禁、教唆作偽證……所有能找到的證據,監控錄影、精神病院的入院記錄、相關人員的證詞……全部整理好,立刻交給警方!動用一切關係,我要她……把牢底坐穿!”

結束通話電話,他站起身,對著聞訊趕來的管家和傭人,指著童瑤留在主臥的那些東西,厲聲道:“把她的所有東西,一件不留,全部給我扔出去!燒掉!徹底清理乾淨!”

當警方上門帶走哭喊掙紮、瘋狂求饒的童瑤時,沈淮宴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冷眼看著。

童瑤撲過來想抓住他的褲腳,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開。

“淮宴!我錯了!饒了我!看在我懷過你孩子的份上……”童瑤涕淚橫流地哀求。

沈淮宴的眼神如同萬年寒冰,沒有絲毫波動:“你欠她的,我會讓你百倍償還。至於那個孽種,本來就不該存在。”

童瑤的入獄,並沒有帶給沈淮宴絲毫解脫,反而像是一把鑰匙,徹底開啟了他心中悔恨的潘多拉魔盒。

巨大的負罪感和失去盛嫵的恐慌,日夜不停地煎熬著他。

他開始像瘋了一樣,動用所有能動用的資源和人力,瘋狂地尋找盛嫵的蹤跡。

他不再滿足於坐在辦公室裡等訊息,而是親自開著車,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京北城裡漫無目的地穿梭。

他去了他們的母校,在曾經牽手奔跑的操場上呆坐到深夜;他去了他們第一次約會的那家早已倒閉的電影院舊址,對著空蕩蕩的圍牆發呆;他去了她曾經最愛逛的公園,那條他們散步過無數次的林蔭道;他甚至去了她父親長眠的墓園,在墓碑前一站就是幾個小時,喃喃自語著懺悔……

他酗酒,整夜整夜地失眠,煙抽得越來越凶。

不過短短數周,他整個人迅速消瘦下去,眼窩深陷,鬍子拉碴,往日裡冷峻矜貴的形象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種被悔恨掏空了靈魂的憔悴和狼狽。

他辦公室裡,臥室裡,到處都散落著盛嫵的照片,他常常對著那些定格的笑容,一遍又一遍地、魔怔般地重複著:“阿嫵……對不起……我錯了……回來吧……”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個手下帶來了一個關鍵的訊息——

“沈總,我們查到太太……不,盛小姐,近期可能會在巴黎出席一個私人畫廊的開幕活動。顧瑾之先生似乎也會同行。”

巴黎!畫廊!

沈淮宴死寂的眼睛裡瞬間迸發出一絲近乎瘋狂的光亮!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立刻命令:“訂最近一班去巴黎的機票!馬上!”

他衝進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刮乾淨鬍子,換上一身她曾經說過喜歡的定製西裝,試圖掩蓋住滿身的頹唐。

但鏡子裡那張蒼白憔悴、眼布血絲的臉,無論如何精心修飾,都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和脆弱。

他提前好幾個小時就等在了那家位於塞納河畔、極具格調的畫廊門口。

初秋的巴黎帶著涼意,他站在風中,身體因為緊張和期待而微微顫抖,手心全是冷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停在畫廊門口。

車門開啟,先是一隻踩著精緻高跟鞋的腳落地,隨即,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沈淮宴的眼簾。

是盛嫵!

她穿著一件剪裁優雅的燕麥色羊絨連衣裙,外搭一件同色係的長款風衣,長發挽起,露出光潔的脖頸和優美的鎖骨線條。

半年不見,她瘦了些,但氣色卻前所未有的好,肌膚白皙透亮,眼神沉靜從容,周身散發著一種獨立自信、歲月靜好的光芒,彷彿脫胎換骨,再也不是那個在他身邊隱忍、哀愁的影子。

而緊接著,顧瑾之也從另一側下車,繞到她身邊,極其自然地伸出手,輕輕攬住了她的腰肢。

他穿著合體的深色西裝,氣質溫潤儒雅,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盛嫵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弧度。

這一幕,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沈淮宴的心上!

他再也按捺不住,幾乎是踉蹌著衝了過去,不顧一切地攔在了兩人麵前,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和長時間的嘶喊而沙啞不堪,帶著卑微的哀求:

“阿嫵……阿嫵!是我!我終於找到你了!”

盛嫵聞聲轉過頭,當看清擋在麵前的人是誰時,她臉上那抹淺淡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沒有理會他,隻是看向身旁的顧瑾之:“我們進去吧。”

說完,她便收回目光,挽著顧瑾之的手臂,徑直從沈淮宴身邊走過,裙擺帶起一陣微涼的風,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沈淮宴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卻被不知何時出現的、顧瑾之的保鏢不動聲色地攔住了。

他隻能像一尊僵硬的雕塑,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個他魂牽夢繞的身影,依偎在另一個男人的身旁,姿態親昵地走進了畫廊,消失在那扇厚重的大門後。

那一刻,萬箭穿心般的劇痛,席捲了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畫廊門口的遭遇,像一盆冰水澆醒了沈淮宴,卻又讓他陷入了一種更深的、近乎偏執的瘋狂。

他認定,盛嫵之所以如此冷漠,是因為他傷她太深,她需要時間,也需要看到他悔過的“誠意”和“行動”。

於是,他開始了自認為轟轟烈烈的挽回模式。

他首先想到了用物質來打動她。

他命人每天空運9999朵最新鮮的、她曾經最喜歡的厄瓜多爾玫瑰,堆放在盛嫵在巴黎臨時住所的公寓樓下,幾乎堵住了整個樓道入口;

他送去卡地亞、梵克雅寶最新季的全套珠寶;他買下愛馬仕限量款的鉑金包,各種顏色尺寸應有儘有……

然而,這些昂貴的禮物,最終都被物業以妨礙公共秩序為由清理走,或者原封不動地退回。

他甚至異想天開,試圖複製當年追求她時用過的“浪漫”手段。

他花重金包下了巴黎市中心幾塊巨大的電子廣告屏,24小時不間斷地滾動播放著同一句話,用中法雙語寫著:“阿嫵,我錯了!回來吧!我愛你!——沈淮宴。”

這一舉動,在浪漫之都巴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然而,收獲的卻不是祝福,而是當地媒體和網友的群嘲和看熱鬨。

人們把他當成了一個來自東方的、行為滑稽的土豪,各種諷刺的漫畫和段子在網上瘋傳。

這一切,都通過助理戰戰兢兢的彙報,傳到了沈淮宴耳中,讓他臉色鐵青,卻依舊固執地認為這隻是過程,盛嫵總有一天會被他的堅持”感動。

他像幽靈一樣,動用各種關係打聽盛嫵的行程。

終於,他得知盛嫵和顧瑾之今晚會在香榭麗舍大街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共進晚餐。

沈淮宴立刻精心打扮,提前趕到餐廳,選了一個不起眼但能看清門口的角落位置坐下,點了一杯酒,焦躁地等待著。

當盛嫵和顧瑾之相攜而入時,沈淮宴的心臟再次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他看到盛嫵穿著一身簡潔的黑色小禮裙,妝容淡雅,顧瑾之體貼地為她拉開椅子,兩人低聲交談,氣氛融洽而溫馨。

沈淮宴深吸一口氣,像是奔赴戰場一樣,站起身,徑直走到了他們的餐桌前。

他完全無視了顧瑾之的存在,目光死死鎖住盛嫵,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帶著他自認為最深情的懺悔:

“阿嫵……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知道……我知道我錯了!錯得離譜!童瑤那個惡毒的女人,我已經把她送進監獄了!她對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是我混蛋!是我眼瞎!你原諒我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後我隻愛你一個人,絕對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我們複婚,好嗎?”

他一口氣說完,充滿期待地看著盛嫵。

盛嫵緩緩放下手中的刀叉,抬起頭,看向他。她的眼神裡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得令人心寒,就像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拙劣表演。

她拿起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後,用清晰而冰冷的語氣,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

“沈先生,我們很熟嗎?”

沈先生……我們很熟嗎?

這幾個字,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沈淮宴所有的偽裝和期待!

他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盛嫵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被驚動、紛紛側目的其他食客,語氣帶著一絲明顯的不耐和疏離:“你這樣冒昧地打擾我和我的男朋友用餐,似乎不太合適吧?”

這時,一直安靜坐著的顧瑾之緩緩放下酒杯,對不遠處等候的餐廳經理微微頷首示意。

經理立刻帶著兩名身材高大的保安走了過來。

“這位先生,”經理禮貌卻不容置疑地說,“您打擾到其他客人了,請您離開。”

沈淮宴還想掙紮,還想說什麼,但兩名保安已經一左一右地“請”他離開。

在周圍食客們竊竊私語、充滿嘲諷和好奇的目光中,他被半推半請地帶出了餐廳大門,站在燈火輝煌卻冰冷的香榭麗舍大街上,晚風吹過他單薄的衣衫,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狼狽和……羞辱。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體會到,什麼叫自取其辱,什麼叫追悔莫及。

而餐廳內,盛嫵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窗外那個失魂落魄的身影,隻是對顧瑾之舉杯,淺淺一笑:“抱歉,掃興了。”

顧瑾之溫柔地回以微笑:“無關緊要的人,不必在意。”

餐廳事件後,沈淮宴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在醫院躺了幾天。

出院後,他彷彿變了一個人。不再有那些浮誇而引人側目的舉動,他收起了所有的張揚和傲慢,開始以一種近乎卑微的、幽靈般的方式,出現在盛嫵可能出現的場合。

他不再穿那些彰顯身份的昂貴西裝,而是換上了普通的休閒裝,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打聽到盛嫵開始涉足公益事業,便默默地出現在她參與的慈善活動現場。

他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隔著人群,貪婪地凝視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看到盛嫵穿著簡約乾練的套裝,從容不迫地與專案負責人交談,流利地切換著中英文;看到她蹲下身,溫柔耐心地與受助的孩子們互動,臉上帶著他從未見過的、發自內心的柔和光芒;看到她站在台上發言,言辭清晰,邏輯縝密,自信從容的氣場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離開他之後的盛嫵,像是掙脫了枷鎖的鳳凰,洗儘了過往的哀愁與隱忍,綻放出如此耀眼奪目的光彩。

這種光彩,刺痛了沈淮宴的眼睛,也更讓他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曾經擁有的是怎樣的瑰寶,又是如何親手將其摧毀。

他幾次鼓起勇氣,想找機會上前搭話,哪怕隻是說一句“你好”。

但盛嫵的目光每次掃過他所在的區域,都如同掃過空氣,沒有絲毫停留,更彆提波動。她徹底將他遮蔽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一次活動結束後,在停車場,沈淮宴終於堵住了獨自走向座駕的盛嫵。

“阿嫵……”他啞聲開口,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顫抖,眼圈不受控製地泛紅,“我們……能不能談一談?就五分鐘……不,三分鐘也行……”

盛嫵停下腳步,終於正眼看向他,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怨恨,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平靜,彷彿在看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物品。

沈淮宴像是受到了鼓勵,急忙上前一步,語無倫次地試圖抓住那根自以為是的“救命稻草”:“阿嫵……我知道我錯得離譜……我不求你馬上原諒我……但是……但是看在那顆腎……我為你捐的那顆腎……看在我們過去那麼多年的情分上,能不能……再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

他以為,提起那顆腎,提起他曾為她付出過的“半條命”,總能喚起她一絲一毫的舊情和心軟。

然而,盛嫵聽完他的話,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充滿極致諷刺和厭惡的弧度。

“沈淮宴,”她的聲音清晰而冰冷,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碴,“收起你這套令人作嘔的道德綁架吧。”

沈淮宴渾身一僵,如遭雷擊。

“你捐腎,是你當年的選擇,我感激你救了我的命。”盛嫵的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刺入他眼底,“但後來那些日日夜夜的冷漠、懷疑、偏袒、背叛,甚至縱容彆人把我送進精神病院……這些傷害,也是你親手一刀一刀給我的!”

她的語氣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積壓已久的、深沉的痛楚和決絕:“救命之恩,我可以用金錢、用其他方式償還。但你對我的傷害,早已將那份恩情消耗殆儘,甚至遠遠超出了!現在,請你——徹底滾出我的生活!我盛嫵,不欠你什麼了!”

說完,她不再看他瞬間慘白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身形,乾脆利落地拉開車門,發動引擎,車子絕塵而去,隻留下沈淮宴一個人僵在原地,如同被遺棄在冰天雪地裡的石像,從心臟到四肢百骸,都凍得徹骨冰寒。

不久後,一場為尿毒症患兒籌集善款的大型慈善拍賣會在京北最頂級的酒店宴會廳舉行。

盛嫵作為主要的發起人和捐助人之一,盛裝出席。

沈淮宴自然也收到了邀請函,他懷著一種複雜而忐忑的心情,坐在了台下不顯眼的位置。

拍賣會進行到**,主持人邀請盛嫵上台致辭並宣佈一項重要捐贈。

聚光燈下,盛嫵穿著一身優雅的白色禮服,姿態從容地走到台中央。

她接過話筒,目光掃過台下濟濟一堂的賓客,聲音通過音響清晰地傳遍每個角落:

“感謝各位今晚的到來,為這些等待生命希望的小天使們奉獻愛心。在此,我謹代表盛氏集團,先行捐出五千萬善款。”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盛嫵微微抬手,示意掌聲稍歇,然後,她拿起手邊一個密封的檔案袋,繼續道:“除此之外,我個人,再追加一項特彆的捐贈。”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她。

“我承諾,將動用人脈和資源,為一位在本場慈善拍賣中捐贈額度最高的愛心人士所指定的、急需腎源的患兒家庭,提供一個優先匹配腎源的寶貴機會。”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優先匹配腎源!這對於苦苦等待移植的家庭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甚至可能是決定生死的希望!掌聲再次雷動,比之前更加熱烈!

沈淮宴在台下,看著台上光芒四射、掌控全域性的盛嫵,心中卻莫名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預感。

果然,盛嫵的目光緩緩掃過台下,最終,精準地定格在了沈淮宴的臉上。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卻足以致命的笑意。

她對著話筒,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而這項腎源機會的捐贈,我將其命名為——‘還君明珠’。”

還君明珠!

這四個字,如同四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了沈淮宴的心臟!

雙關語!既是表示歸還珍貴之物的雅意,更是**裸地直指他沈淮宴捐出的那顆腎!

她是在用這種極致羞辱的方式,當著全世界的麵,告訴他:你給我的腎,我現在用這種方式“還”給你!從此以後,恩斷義絕,兩不相欠!

“噗——”

沈淮宴隻覺得喉頭一甜,一股腥熱猛地湧上口腔!

他再也支撐不住,猛地俯下身,哇地一聲,一口鮮血直接噴在了身前昂貴的地毯上!

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暈厥在地!

“啊!有人暈倒了!”

“是沈總!”

“快叫救護車!”

現場瞬間陷入一片混亂!人群驚呼著圍攏過來。

而台上,盛嫵隻是冷漠地看著底下那片混亂,看著沈淮宴被人驚慌地抬起,她的眼神平靜無波,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漣漪,彷彿台下暈倒的,隻是一個與她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沈淮宴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急火攻心導致胃部血管再次破裂出血,加上他本就因單腎而負擔過重的身體不堪重負,這次病勢來得異常凶猛。

在VIP病房裡,他持續高燒,昏迷不醒。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眉頭緊緊鎖著,嘴唇乾裂,不時發出破碎而痛苦的囈語:

“阿嫵……彆走……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腎……我不要了……都不要了,你回來好不好……”

“阿嫵……求求你……看我一眼……”

在光怪陸離的夢境裡,他時而回到十八歲的盛夏操場,盛嫵笑著朝他奔跑而來;時而又看到她站在離婚登記處門口,眼神冰冷地遞給他離婚協議;時而是她依偎在顧瑾之懷裡,對他露出嘲諷的笑容……

美好與絕望交織,如同最殘酷的刑罰,反複淩遲著他本就千瘡百孔的靈魂。

幾天後,他終於從昏迷中掙紮著醒來。

映入眼簾的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和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道。

病房裡空蕩蕩的,隻有儀器發出規律的滴答聲。沒有那個他期盼的身影。

巨大的失落和絕望如同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頭,不顧醫生的嚴厲勸阻和護士的驚慌,掙紮著下了床。

“盛小姐……盛小姐她住在……”他從助理那裡逼問出了盛嫵在京北暫時的住址。

他拖著虛軟無力的病體,換下病號服,強行離開了醫院,打車直奔那個地址。

那是一座位於安靜街區的優雅公寓樓。

沈淮宴知道,盛嫵絕不會見他。

他也沒有勇氣再去按響門鈴,承受又一次的羞辱和拒絕。

於是,他選擇了最笨拙、也是最絕望的方式——

他站在公寓樓對麵的人行道上,一動不動,像一尊失去了靈魂的雕塑,仰著頭,死死盯著那個可能屬於盛嫵的、拉著窗簾的視窗。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冰冷的雨,淅淅瀝瀝,逐漸變大。

雨水很快打濕了他單薄的衣衫,順著他消瘦的臉頰滑落。

冷意侵入骨髓,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但他依舊固執地站著,從午後站到黃昏,又從黃昏站到夜幕徹底降臨,華燈初上。

他用自己的新號碼,給盛嫵那個他早已倒背如流、卻永遠被拒接的號碼,發了無數條長長的懺悔簡訊,訴說著自己的悔恨、思念和絕望。

每一條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應。

最後,他仰起頭,任由冰冷的雨水衝刷著臉龐,用儘全身力氣,對著那個漆黑的視窗,嘶啞地、絕望地呐喊:

“阿嫵——!我不求你原諒我了!我知道我不配!”

“你就……你就走到窗邊,看我一眼!就一眼!行不行?!”

“阿嫵——!”

他的聲音在雨夜中顯得異常淒厲和孤獨,引得零星的路人側目,但那個視窗,始終一片黑暗,沒有任何動靜。

公寓的保安實在看不下去了,撐著傘過來勸他離開:“先生,雨太大了,您這樣會生病的,快回去吧……”

沈淮宴像是沒聽見,依舊固執地站在原地。

最終,體力透支和冰冷的雨水徹底擊垮了他。

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重重地栽倒在了積水的路麵上,失去了意識。

幸好被一直暗中跟著的助理發現,及時將他送回了醫院搶救。

再次從醫院醒來,沈淮宴的眼神變得更加空洞和偏執。

盛嫵的決絕,像一把鎖,將他所有的理智和生路都鎖死了。

他變得如同困獸,開始進行最後、也是最瘋狂的掙紮。

他將所有的痛苦和無力感,扭曲成了對顧瑾之的瘋狂嫉妒和仇恨。

他認為,如果不是顧瑾之的出現,盛嫵絕不會如此決絕,他一定還有機會。

於是,他不顧董事會元老的強烈反對和父親的震怒,開始動用沈氏集團的一切資源和力量,不計成本、不擇手段地打壓顧氏企業。

他惡意搶走顧氏誌在必得的專案,散佈對顧氏不利的謠言,甚至利用灰色手段攻擊顧氏的股價……

這種自殺式的商業攻擊,嚴重損害了沈氏自身的利益和聲譽,公司股價連日暴跌,股東們怨聲載道,公司內部人心惶惶。

沈父氣得直接衝進他的總裁辦公室,將一疊股價暴跌的報表狠狠摔在他麵前,痛心疾首地斥責:“沈淮宴!你瘋了嗎?!為了一個女人,你要把沈家幾代人的心血、把這偌大的商業帝國都毀於一旦嗎?!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

沈淮宴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眼底是一片死寂的荒蕪,他抬起頭,看著憤怒的父親,聲音沙啞而空洞,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麻木:“沒有她……我要這些……有什麼用?”

“你!”沈父被他這副油鹽不進、執迷不悟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這都是你的報應,你早乾什麼去了!”

是啊。

報應。

都是報應。

他笑了,笑著笑著,眼裡有了淚。

在一次近乎瘋狂的加班後,沈淮宴疲憊不堪地回到彆墅,想在書房找些安眠藥。

他無意中拉開了書房最底層一個常年上鎖、如今鎖已鏽蝕的抽屜。裡麵是一些被他刻意遺忘的、屬於過去的雜物。

他胡亂翻找著,指尖卻觸碰到一個硬硬的牛皮紙袋。

他拿出來,開啟,裡麵是幾張泛黃的紙——

是盛嫵的舊病曆副本。

他原本想隨手扔掉,目光卻無意中掃過上麵的診斷記錄和時間。

時間顯示是他們婚後第三年……診斷結果一欄,清晰地寫著:早期妊娠,胚胎停止發育,建議行清宮術……

妊娠……胚胎停止發育……

沈淮宴的呼吸猛地窒住!他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幾乎握不住那幾張輕飄飄的紙!

他迅速翻到最後一頁,在病曆的角落,有一行極其模糊、似乎是被淚水暈染過的、熟悉的字跡,那是盛嫵的筆跡,寫著:

「淮宴,對不起……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寶寶……」

對不起……

我們的寶寶……

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而在那個時間點,他在做什麼?他拚命回憶……那時公司正值拓展海外市場的關鍵期,他幾乎常駐國外,忙得焦頭爛額……好像……也是在那段時間,他開始和當時作為助理的童瑤,有了超出工作範圍的、曖昧的接觸……

他甚至都不知道盛嫵懷過孕!更不知道她曾經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承受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而她,在那樣無助和傷心的時候,寫下的竟然是“淮宴,對不起”?!

她當時該有多害怕?多難過?而他,這個本該是她最堅實依靠的丈夫,卻可能正在和另一個女人調情,甚至對她日漸疏遠!

這遲來的、血淋淋的真相,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徹底擊潰了沈淮宴所有的心防!

“啊——!!!”

他發出一聲淒厲得不像人聲的哀嚎,猛地將那份病曆死死攥在掌心,指甲幾乎嵌進肉裡!

他像是一個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孩子,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崩潰地號啕大哭起來!哭聲裡充滿了無儘的悔恨、絕望和自我鄙夷!

他終於意識到,他失去的,遠不止盛嫵的愛。

他失去了他們曾經可能擁有的、那個小小的、未來的生命,失去了一個完整的家,失去了所有幸福的可能。

他親手,將一切都摧毀了。徹徹底底,再無挽回的餘地。

沈淮宴的世界,在得知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存在的瞬間,徹底崩塌了。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在空蕩蕩的彆墅裡不吃不喝地枯坐了兩天兩夜,眼神空洞得嚇人。

悔恨、絕望、自我厭棄如同無數條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時,助理帶來了一個如同最後判決般的訊息——

“沈總……盛小姐……她訂了明天上午十點飛往瑞士蘇黎世的機票。同行的……是顧瑾之先生。他們似乎計劃在那邊定居,共同經營一家藝術基金會。”

瑞士……蘇黎世……定居……共同……

這些詞語像一把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沈淮宴的神經上!

她要走了!真的要走了!和另一個男人,去一個遙遠的、他觸不可及的地方,開始全新的、沒有他的人生!

不!不能讓她走!

一種瀕死的恐懼和最後瘋狂的執念,如同岩漿般從他死寂的心底噴湧而出!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雙眼赤紅,不顧一切地衝出了彆墅!

“去機場!最快的速度!快——!”他對著司機嘶吼,聲音破碎不堪。

車子在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瘋狂疾馳,闖過一個個紅燈,鳴笛聲刺破長空。

沈淮宴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滲出血跡也渾然不覺。

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攔住她!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攔住她!

抵達機場國際出發廳時,離航班起飛隻剩下不到半小時。

沈淮宴像一顆出膛的炮彈,不顧一切地衝向安檢口,甚至試圖強行闖過安保人員的阻攔。

“先生!請出示您的登機牌和證件!”

“滾開!”沈淮宴一把推開試圖攔截他的地勤,目光瘋狂地掃視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尋找著那個刻骨銘心的身影。

終於,在遠處一個登機口前,他看到了她!

盛嫵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長款風衣,身姿挺拔,氣質沉靜。她身邊站著溫文爾雅的顧瑾之,兩人正低聲交談著什麼,顧瑾之的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行李箱拉桿上,姿態親昵而和諧。

“阿嫵——!!!”

沈淮宴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像一道閃電般衝了過去,不顧周圍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不顧機場保安的嗬斥和追趕!

他踉蹌著衝到盛嫵麵前,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竟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光潔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

這一跪,石破天驚!

周圍瞬間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過來,閃光燈開始瘋狂閃爍!

他伸出顫抖的、冰涼的手,死死抱住盛嫵的小腿,彷彿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仰起頭,露出那張憔悴不堪、鬍子拉碴、布滿淚痕的臉,往日裡所有的矜貴、驕傲、強勢在此刻蕩然無存,隻剩下最卑微、最徹底的乞求。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令人心顫的哭腔:

“阿嫵……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彆走……”

“孩子的事……我知道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孩子……你打我!罵我!殺了我都行!怎麼懲罰我都行!我隻求你彆走……”

“沒有你……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阿嫵……求求你……再看我一眼……就一眼……”

他語無倫次,涕淚橫流,像一個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的尊嚴和靈魂徹底碾碎,匍匐在她腳下。

顧瑾之眉頭微蹙,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將盛嫵護在身後,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嚴,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淮宴。

盛嫵低下頭,目光落在腳下這個狼狽不堪、卑微到塵埃裡的男人身上。

她的眼神裡,沒有震驚,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近乎悲憫的冷漠。彷彿在看一場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拙劣的苦情戲。

她靜靜地等他哭喊完,然後,緩緩地、卻異常堅定地,抽回了自己的腿。

她的動作不大,卻帶著千鈞之力,輕易地掙脫了他那雙如同鐵鉗般的手。

“沈淮宴,”她的聲音響起,清晰、平靜,卻像西伯利亞的寒風,瞬間凍結了周圍所有的空氣,“愛你的那個盛嫵,”

她頓了頓,目光彷彿穿透了他,看向了遙遠而痛苦的過去,

“早就已經死在你的車失控撞向她的那個雨夜了。”

“死在精神病院那暗無天日、叫天天不應的三天裡了。”

“死在每一次你的懷疑、偏袒和背叛裡了。”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沈淮宴的心上。

她看著他瞬間慘白如紙、絕望到極致的臉,最後說道:“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重獲新生的盛嫵。她的世界裡,早已沒有你的位置。”

“所以,請你,”她的語氣帶著最後的、不容置疑的決絕,“永遠地,消失在我的世界裡。不要再出現,不要再打擾。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請求,也是警告。”

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自然地挽起顧瑾之的手臂,轉身,邁著從容而堅定的步伐,走向登機口,走向一個沒有沈淮宴的全新未來。

“阿嫵——!!!”

沈淮宴發出一聲如同野獸被刺穿心臟般的、絕望到極致的哀嚎!

他徒勞地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隻抓住了一片冰冷的空氣。

他癱軟在地,像一灘爛泥,望著她決絕的背影消失在登機通道的儘頭,整個世界在他眼前轟然倒塌,陷入永恒的黑暗。

機場那一跪,成了壓垮沈淮宴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成了轟動一時的醜聞。

昔日高高在上的商業帝王,在眾目睽睽之下尊嚴儘失,淪為全城的笑柄。

從機場回來後,沈淮宴就徹底垮了。

他無法再正常處理公司事務,整日精神恍惚,時而沉默寡言,時而情緒失控。

沈氏集團的股價一落千丈,董事會緊急召開會議,最終由沈父出麵,暫時接管了公司大部分事務,沈淮宴被無限期“休假”。

他常常一個人,穿著皺巴巴的衣服,跑到他們母校那個早已翻新的操場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時對著空無一人的跑道傻笑,喃喃自語:“阿嫵……放學了……我等你一起回家……”

有時又突然崩潰大哭,像個迷路的孩子。

學校的保安認得他,起初還試圖勸阻,後來也隻能無奈地搖頭歎息。

他的世界裡,時間彷彿停滯在了過去,那個有盛嫵的過去。

偶爾有關於盛嫵的訊息,如同細針,刺破他混沌的夢境。

聽說她和顧瑾之在瑞士生活得很好,共同經營的藝術基金會辦得有聲有色;聽說她變得更加自信耀眼,在國際藝術界嶄露頭角;聽說……他們舉行了婚禮,一場簡單卻溫馨的私人婚禮,隻邀請了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

一天,沈淮宴難得清醒片刻,開啟了電視。

新聞裡恰好播報著一則簡訊,配著幾張模糊卻幸福的照片——

正是盛嫵和顧瑾之的婚禮報道。照片上的盛嫵,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容溫婉而幸福,依偎在顧瑾之身邊,眼中是全然的信賴和安寧。

沈淮宴呆呆地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的故事。

良久,他默默地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房間裡陷入一片死寂。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走到書房那個被撬開的抽屜前,拿出那盤承載著青春誓言的磁帶,放進了老舊的錄音機裡。按下播放鍵。

“沈淮宴,你現在在聽嗎?……你要一直、一直對我好!不然……不然我就是變成老奶奶,也不會原諒你的!嘻嘻……”

十八歲盛嫵那清脆、嬌憨、充滿無限愛意和信賴的聲音,再次在空蕩的房間裡響起,與現實中那個決絕離開的背影,形成了最殘忍、最諷刺的對比。

沈淮宴聽著,臉上緩緩露出一抹極其怪異、扭曲的笑容,眼淚卻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順著他消瘦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笑著,哭著,像個瘋子。

那天晚上,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街頭遊蕩或是在操場枯坐。

他換上了一身他曾經最喜歡的、也是盛嫵說過最襯他氣質的定製西裝,將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彷彿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約會。

然後,他獨自一人,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沈氏集團總部大廈的樓下。

這座高聳入雲、象征著他半生權勢與輝煌的建築,此刻在夜色中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利用殘存的許可權,乘坐專用電梯,直達頂樓的天台。

夜風很大,吹亂了他精心梳理的頭發。

他走到天台邊緣,俯瞰著腳下這座流光溢彩、卻再也與他無關的城市。

霓虹閃爍,車水馬龍,一片繁華盛景。

恍惚中,他彷彿看到盛嫵就站在不遠處的光影裡,穿著校服,紮著馬尾,正對著他微笑招手,就像十八歲那年一樣。

他也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種解脫般的平靜和癡迷。

“阿嫵……我來找你了……”他喃喃自語,聲音消散在風裡。

然後,他閉上眼,向著那片虛幻的光影,向著那無儘的夜空,向前邁出了最後一步。

身影,如同斷線的風箏,急速下墜,消失在城市的霓虹與黑暗的交界處。

幾天後,一則簡短的社會新聞占據了報紙不起眼的角落:前沈氏集團總裁沈淮宴,於某日晚從其集團大廈頂樓墜亡,疑似長期精神抑鬱所致。

一代商業梟雄,最終以這樣一種方式,黯然落幕。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瑞士某個寧靜的湖畔小鎮,陽光正好。

盛嫵挽著顧瑾之的手臂,在湖邊散步。

微風吹拂著她的發絲,她的臉上帶著平和幸福的微笑。

關於京北的一切,關於那個名為沈淮宴的男人,早已如同前世的雲煙,消散在她嶄新的人生裡,再無痕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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