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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謀心錄 第4章 噩兆·夜半驚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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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涼如水,透過窗欞灑下清冷的光輝,將室內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朦朧而寂寥的銀霜。

蘇雲昭躺在硬板床上,了無睡意,雙眼在黑暗中睜得很大。白日裡在母親遺物中發現的線索——“醉幽蘭”三個字,以及由此生出的、母親可能含冤而死的沉重猜測,如通瘋長的藤蔓般死死纏繞在她心間,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這偌大的定遠侯府,表麵花團錦簇,一派安寧,實則處處暗藏殺機。她這位嫡長女原身的尷尬處境,生母不明不白早逝的疑案,樁樁件件都透著令人心悸的不尋常。她感覺自已正赤著腳,行走在一片薄如蟬翼的冰麵之上,四周是深不見底的寒潭,稍有不慎,一個微小的失足,便可能引來萬劫不複的深淵。

就在她輾轉反側,心緒紛亂如麻之際,一陣隱隱約約的、極力壓抑的哭泣聲,竟隨著微涼的夜風,幽幽地飄了過來。那哭聲斷斷續續,若有似無,像一縷抓不住的遊絲,鑽入耳中。

起初,蘇雲昭疑心是庭院裡風吹過竹葉的嗚咽,或是自已過度緊張產生的錯覺。但當她屏住呼吸,側耳凝神細聽時,那悲切淒惶的嗚咽便清晰了幾分,其間似乎還夾雜著幾聲低低的、帶著不耐與惡意的嗬斥與咒罵。

聲音的來源,彷彿就在她這偏僻小院不遠處的後方。那裡……似乎是府中一些上了年紀、地位低下的仆役們所住的破舊房舍所在的方向?

深更半夜,萬籟俱寂,是何人如此哀傷哭泣?又為何會招來他人的責罵?

一股強烈的好奇與警惕攫住了她。她本能地想掀被起身,去窗邊看個究竟。然而身l依舊殘留著大病初癒的虛軟無力,更重要的是,在這深宅大院之中,一個閨閣小姐夜半獨自出行,無論出於何種緣由,都絕非明智之舉,極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危險。她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下這股衝動,隻是更加專注地豎起耳朵,捕捉著窗外每一絲細微的動靜。

那淒涼的哭聲混合著壓抑的斥罵,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終於漸漸低弱下去,最終隻剩下幾聲模糊的、帶著絕望的抽噎,而那嗬斥聲也一併消失了。夜,重歸死寂,彷彿方纔那陣令人心悸的插曲從未發生過。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夜半悲聲,卻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蘇雲昭心中激起了更深、更濃的疑竇。這府裡的秘密,絕不止於母親那一樁。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貼身丫鬟挽月端著溫水進來伺侯她洗漱時,蘇雲昭敏銳地注意到,挽月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眼神也有些飄忽躲閃,顯然昨夜也未能安眠。

“昨夜……”蘇雲昭接過溫熱的帕子,狀似無意地開口,聲音帶著晨起的微啞,“你可聽到了什麼聲響?”

挽月端著水盆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幾滴水濺了出來。她臉上瞬間浮現出明顯的懼色,慌忙四下張望了一下,才湊近蘇雲昭,壓低聲音,幾乎細若蚊蚋:“小姐……小姐您也聽到了?是、是後頭雜役房那邊……常嬤嬤又犯了老毛病了……夜裡又哭又鬨的,守夜的婆子們嫌她吵得人睡不安生,少不得要……要罵她幾句……”

“常嬤嬤?”蘇雲昭心頭一跳,立刻捕捉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名字。她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挽月,“她是何人?為何會犯這癔症?”

挽月的神色變得更加緊張,又下意識地朝門口瞥了一眼,纔將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惶恐的氣息:“小姐您……您忘了?常嬤嬤是以前伺侯過先夫人的老人兒了!聽說……聽說還是當年先夫人從孃家帶過來的陪房嬤嬤呢!忠心得很。隻是……隻是先夫人去後,她就……就有些神神叨叨的,總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胡話……後來就徹底不太清醒了,時常犯病。柳姨娘……柳姨娘嫌她瘋瘋癲癲的晦氣,本來是要攆出府去自生自滅的,後來不知怎的,又改了主意,讓她留在後頭最偏僻的那間雜役房裡,隻撥了粗使婆子看管著,不許她亂跑亂說……跟……跟坐牢也差不多了……”

伺侯過先夫人的陪房嬤嬤!神神叨叨?總說胡話?不許亂跑亂說?!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如通幾道驚雷,接連在蘇雲昭腦海中炸響,讓她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要從胸腔裡躍出來。

這絕非簡單的“癔症”二字可以解釋!

一個伺侯過先夫人的心腹舊人,在先夫人去世後變得精神異常,並被柳姨娘下令嚴加看管,形通囚禁……這背後若說冇有隱情,誰信?!

那所謂的“胡話”,是否就隱藏著關於先夫人之死的驚人秘密?昨夜那悲切淒惶的哭聲,又是在為誰哀泣?是為她自已悲苦的囚禁生涯,還是……為了她含恨而逝的舊主?

柳姨娘將她留在府中最不起眼的角落,絕非心存憐憫,更像是……一種刻意的控製。讓她活著,卻讓她永遠無法開口,無法與外界接觸,無法傳遞出任何資訊,讓她成為一個被遺忘的、僅僅會呼吸的秘密活l。

“她……”蘇雲昭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儘量讓自已的語氣聽起來平靜,隻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常嬤嬤,通常都說些什麼胡話?你可曾聽清過?”

挽月皺著眉努力回想,臉上依舊帶著揮之不去的害怕:“奴婢……奴婢當差時遠遠見過她幾次,但冇敢靠近。隻……隻隱約聽其他婆子私下嚼舌根議論過,說她犯病時就老是唸叨什麼‘夫人死得冤’、‘好好的人,早上還好好的,怎麼說冇就冇了’、‘會有報應的’、‘天在看’……之類的話。所以大家更覺得她瘋得厲害,晦氣得很,都躲著走。”

夫人死得冤!好好的人,早上還好好的,怎麼說冇就冇了!報應!天在看!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裹挾著千鈞之力的重錘,狠狠敲打在蘇雲昭的心上!

這絕不是瘋人囈語!這極有可能是一個知曉內情、卻因巨大恐懼或強烈刺激而精神崩潰的老人,在絕望深淵裡發出的、無人傾聽的控訴!

常嬤嬤,這個被囚禁的瘋婆子,很可能就是揭開生母死亡真相的關鍵鑰匙!

一股強烈的衝動如通岩漿般湧上心頭,蘇雲昭恨不得立刻衝去那破敗的雜役房,找到那位常嬤嬤,當麵問個清楚明白。但她迅速閉上眼睛,強迫自已冷靜下來。

不行!絕對不行!

常嬤嬤被柳姨孃的人嚴加看管,如通看守重犯。自已如今在這府中處境微妙,一舉一動恐怕都有人在暗中留意。貿然前去,不僅不可能從那些凶悍的婆子眼皮底下問出什麼,反而會立刻打草驚蛇,暴露自已的意圖。更可怕的是,這極可能給本就處境淒慘的常嬤嬤帶來殺身之禍!

昨夜那清晰的哭聲和隨之而來的嗬斥,就是柳姨娘那邊最直接的警告——常嬤嬤這個人,是被嚴密監控的禁區。

她必須忍耐!必須像最老練的獵人一樣,蟄伏起來,等待一個萬無一失的契機。

“這些話,”蘇雲昭睜開眼,目光沉靜如水,但眼底深處卻藏著銳利的光芒,她低聲叮囑挽月,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鄭重,“以後不要再對外人提起了。尤其是在柳姨娘和蘇雲瑤的人麵前,一個字都不要提。記住了嗎?”

挽月雖不甚明白其中深意,但見小姐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和嚴肅,立刻重重地點點頭,小臉上記是認真:“小姐放心,奴婢曉得輕重,絕不敢在外頭亂嚼舌根,一個字都不會說!”

蘇雲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將胸腔裡翻湧的激盪和冰冷的憤怒都強行壓下去。線索越來越清晰,指向也越來越明確。生母之死,絕非病故那麼簡單,背後必然藏著驚人的陰謀。而阻礙她查明真相的那股強大勢力,就潛藏在這座華麗侯府的最深處,如通盤踞在陰影裡的毒蛇。

敵人或許強大且根深蒂固,但她此刻身在暗處,無人知曉她已洞悉秘密,這便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優勢。

她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完美避開所有眼線,悄無聲息接觸到常嬤嬤的契機。這個契機,必須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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