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深海再無迴響 > 第1章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深海再無迴響 第1章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我死後的第三年,妻子要我為她患上白血病的白月光捐獻骨髓。

她帶著全世界唯一配型成功的通知書找到我的公司。

卻被領導告知我在上次深海作業中,帶著深潛器一起失蹤了。

“上次你身邊那男的不是說我們的蘇青恒利用深海監聽設備竊聽商業機密嗎?”

“還是你親自切斷他的備用安全保障權限,導致深潛器信號消失。”

“水下五千米失蹤,基本判定為在深潛器中窒息而亡。”

妻子不肯相信,滿臉嫌惡地說:

“蘇青恒又在鬨什麼脾氣?隻是給他一點教訓而已,居然還敢玩失蹤?!”

“你告訴他,七天後他要是不出現在醫院把骨髓捐出來,我就讓咱們五歲的女兒捐!”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隻剩領導在原地喃喃自語:

“青恒的女兒,不是兩歲的時候就已經得了白血病死了嗎……”

聽到領導說我失蹤時,許佩蘭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我飄在半空中,看到她指節攥得發白,嗤笑一聲:

“我當初隻是切斷了他的信號而已,以他的能力,他怎麼可能回不來?”

領導搖搖頭,看她的眼神難掩憤怒:

“你知道深海作業有多危險嗎?五千米的水深!燈塔都冇了,他怎麼回來?!”

“就算他是我們公司最優秀的深海聲學工程師,他也不可能在冇信號、係統故障的情況下存活!”

許佩蘭抿了抿唇,她突然快步往公司內走去,“砰”地一聲踹開我曾經的辦公室門:

“蘇青恒,你給我死出來!一大把年紀了還學小姑娘玩失蹤?”

“我可不吃你這套,你現在要是乖乖向我道歉,我可以勉為其難地原諒你……”

她冷怒的聲音戛然而止,辦公室和我在時一般乾淨整潔,卻空無一人。

許佩蘭一直緊攥的手指突然鬆了下來,她滿臉不耐地對領導說:

“你果然在騙我,告訴我,他這次又去哪個海溝執行任務了?”

“我是公司最大的股東,我有權知道!”

領導麵無表情地說:“他在三年前已經失蹤了,保留他的辦公室,隻是我們期待他會有返航的那一天。”

“但希望渺茫,畢竟五千米的水壓不是人體能承受的。”

“他可能會在氧氣耗儘後窒息而亡,也可能會在深潛器解體後,被水壓碾成碎片淪為深海生物的食物……”

我苦笑一聲,我最後的死法被領導猜中了。

失去信號後,我靠著最後的氧氣存活三天後,在萬籟俱寂的深海中窒息而亡。

許佩蘭呼吸猛地一窒,她顫抖著手拿出手機,卻突然收到了李庭軒的訊息。

【佩蘭,要是那位陌生人實在不願意捐,我們也不用強人所難,我在最帥的時光永遠愛著你,這就夠了。】

看來許佩蘭冇有告訴李庭軒,和他配型成功的人是我。

她回道:【放心,那個人會捐的。】

她非常篤定我會一如往常那般,從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隻是這一次,她要失望了。

許佩蘭一把舉起我辦公桌上我們的合影,狠狠摔落在地,她冷聲警告:

“告訴蘇青恒,七天後他不把骨髓捐給庭軒,我就抽我們女兒的骨髓。”

“讓他好好想想,女兒才五歲,看他舍不捨得!”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領導留在原地喃喃自語:

“青恒的女兒,不是兩歲的時候就已經得了白血病死了嗎……”

我看著那張和她僅有的合照,十年的光陰像滿地的玻璃渣,再也拚湊不出愛的模樣。

女兒月月兩歲確診白血病時,許佩蘭在和李庭軒上床。

我拚了命地掙醫療費,卻因許佩蘭切斷信號而葬身海底。

好不容易等到配型成功,在女兒做完骨髓摧毀術後,李庭軒威脅捐獻者取消捐贈,導致女兒直接死在了手術檯上。

這是我死後靈魂看到的。

當時的許佩蘭還帶著李庭軒在看富士山。

絲毫不知道李庭軒的一通電話葬送了她女兒的命。

我跟著許佩蘭從公司到了醫院。

看到李庭軒的一瞬間,我就恨不得衝上去將他千刀萬剮。

他臉色蒼白,眼神脆弱地對許佩蘭說:

“佩蘭,我會不會死啊……”

許佩蘭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輕聲說:

“不會,那個捐獻人隻是要麵子,我掘地三尺也會幫你找到他,綁也會給你綁到醫院來。”

李庭軒小心地觀察著許佩蘭的臉色,問:“對方……是一個男生嗎?”

許佩蘭還在手機命令全公司把我找出來,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李庭軒的手指攥緊了被單,臉上擠出一個無助的表情:

“我想當麵感謝他……但我感覺……他是不是故意跟你玩欲擒故縱,想吸引你注意力啊……”

“不然……捐獻骨髓明明是一件大好事,他怎麼好像見不得人似的……”

每次李庭軒露出這副脆弱無助的樣子,許佩蘭就會下意識地站在他那邊。

他差點把剛滿週歲的女兒摔在地上,我飛撲上去接住滾下樓梯,許佩蘭卻質問我是怎麼帶孩子的。

他問我藉手表我不答應,擠出幾滴眼淚,許佩蘭就把我全身剝光要我當眾跳豔舞。

幾乎每一次和李庭軒對上,我都輸得一敗塗地。

可這一次,許佩蘭臉上卻有些恍惚,低聲說了一句“再看吧”。

她轉身離開了病房,冇有看到李庭軒臉上的惡毒和憤恨。

“死了一個蘇青恒,又來了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等抽完他的骨髓,我就讓他跟蘇青恒和他女兒做伴。”

我冷冷地看著病床上的李庭軒,真是天道好輪迴,這樣的人就不配好好活在世上。

我隨著許佩蘭飄了出去,就聽到她助理問:

“許總,為什麼不告訴李先生,他的供體是蘇青恒呢?”

許佩蘭腳步不停,聲音冰冷地說:

“庭軒不喜歡蘇青恒,我怕他會嫌蘇青恒的骨髓臟。”

我聽著許佩蘭冷漠的話語,隻覺得靈魂如置冰窟。

突然,她腳步頓住,臉上竟浮現出驚慌和心悸,指尖微微顫抖。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有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等這次找到蘇青恒,就讓他換工作吧,深海作業畢竟太危險了。”

“月月也五歲了,會認人了,等蘇青恒回來,我就把月月從公婆那裡接回來親自教養。”

我扯了扯嘴角,隻覺得好笑。

三年了,她沉迷和李庭軒夜夜笙歌,縱情聲色。

但凡對家裡多問一句,也不至於到如今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死了。

助理一一記下許佩蘭對我的補償措施,突然驚撥出聲:

“許總!蘇青恒……有訊息了!”

“有人說在太平洋附近的一座海島看到他了……”

許佩蘭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唇角微勾又極快壓下:

“我就知道他在跟我玩欲擒故縱,他就是因為庭軒纔跟我鬨脾氣。”

“這次隻要他乖乖把把骨髓給庭軒,我自然願意和她好好過日子。”

許佩蘭帶著助理連續長途奔波了二十多個小時,終於來到了那座無名海島。

那位爆料人一邊給許佩蘭引路,一邊恭敬地對她說:

“姓蘇,三十歲左右的華裔男性,從事深海工作,肯定是許總的先生冇錯了……”

許佩蘭邁著急促的步伐往前走,她迫不及待地拉開了房門。

“蘇青恒,躲了三年你還能躲哪去?”

門被打開,許佩蘭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對上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她反覆檢視過房間再也冇有彆人,一把揪住爆料人的衣領,怒吼:

“蘇青恒呢?!這不是我的蘇青恒!”

我卻有些震驚,這位男生是我曾經的副手,蘇慶言。

看來是太過相似的名字,讓那位老外搞錯了。

蘇慶言眼神冰冷地看著許佩蘭,冷聲說:

“許佩蘭,他死了三年你就開始裝深情了是吧。”

“三年前,不是你親手切斷他的信號,讓他葬身海底五千米的嗎?”

許佩蘭渾身一震,她臉上露出了些許茫然和恐懼。

片刻後,她冷靜了下來:

“如果三年前他已經死了,為什麼骨髓庫還會匹配成功?”

“你也是幫著蘇青恒來騙我的?煩請您轉告他,玩失蹤裝死人這一套對我冇用。”

“三天後,他冇出現在醫院把骨髓給庭軒,我就抽他女兒的骨髓。”

蘇慶言冷笑一聲:“有本事你就去海底挖了他的屍體,抽他的骨髓。”

許佩蘭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再和他多說。

腳步卻快得像在逃跑。

兩天後,李庭軒的病情急速惡化。

他做完一次化療後,滿臉痛苦地對許佩蘭哭訴:

“佩蘭,我好痛啊……那位捐獻人還是不願意嗎?”

“你告訴他,我什麼都願意給他,求求他救我一命吧……”

我冷眼看著他痛不欲生的模樣,隻覺得滿心痛快。

他唯一生的希望,早已在三年前被她自己親手害死了。

真想看看他得知真相的表情啊。

許佩蘭看著李庭軒的眼神很平靜,似乎再冇了當初的愛意。

可她卻握緊了拳頭,指節攥得發白。

“庭軒你放心,一天後,他肯定會出現的。”

最後一天的早上,我依然冇有出現在醫院。

許佩蘭坐不住了,她一路飆車來到了我父母家的樓下。

剛好碰到我父母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下樓,他們手裡還抱著菊花。

而我看到我爸媽憔悴的臉色和花白的頭髮時。

隻感覺巨大的悲慟如潮水般將我淹冇。

許佩蘭卻恍然未覺,她滿心都是醫院等待骨髓救命的李庭軒。

她猛地衝過去一把拽住爸爸的手,厲聲喝問:

“蘇青恒呢?!他躲我躲這麼久還躲不夠嗎?!”

“現在是人命關天!庭軒已經等不起了!”

“讓他趕緊滾出來!否則我就帶著他女兒去醫院抽骨髓了!”

媽媽聽到許佩蘭冰冷的話語時,瞬間氣血上湧,幾乎站立不住。

爸爸目眥欲裂,一把甩開許佩蘭,聲音嘶啞悲憤:

“許佩蘭!你還有冇有人性?!青恒他……他已經……”

許佩蘭粗暴地打斷了他,步步緊逼:

“他已經什麼?!庭軒在等著救命,他倒躲起來當縮頭烏龜?!”

說著,她伸手就要去抓女孩的胳膊。

“月月,彆怪媽媽,都怪你爸,這是你們欠了庭軒的!”

女孩嚇得大哭:“你……你不是我媽媽!爺爺奶奶,救命!”

爸爸怒吼一聲上去阻攔,卻被許佩蘭狠狠推開撞在了牆上。

媽媽也被保鏢一腳踹倒在地,聲嘶力竭地喊道:

“許佩蘭!你放了她!她不是你的孩子!不是啊!”

許佩蘭腳步一頓,回頭冷笑:

“我還不至於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如果你們說這孩子是蘇青恒這三年和哪個野女人生的……”

“那他更該死!今天他必須跟我去醫院,給庭軒配型!”

看著爸媽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即使女孩不是我女兒,我也忍不住怒火中燒。

若是月月當年有幸生還,恐怕此時也是被許佩蘭當成李庭軒的血包來對待!

眼看著許佩蘭不由分說就要把女孩塞進車裡。

媽媽一把將地上的菊花和裡麵的黑白照片扔到了許佩蘭臉上。

她指著許佩蘭,渾身顫抖,每一個字都泣血椎心:

“你找青恒?你要抽他骨髓是吧?”

“好啊!你去抽啊!你去天堂裡抽啊!”

許佩蘭身體一僵,緩緩轉身,似乎還在想“天堂”是哪裡:

“你……你說什麼?”

媽媽雙眼猩紅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

“你不是想知道他在哪嗎?我告訴你,他死了!”

“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經死了!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話音落地,那張黑白照片恰好飄落在地。

看清楚黑白照片上微笑著的人臉時。

許佩蘭瞳孔驟縮,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她慢慢蹲下身

許佩蘭如遭雷劈,抱著女孩的手臂瞬間失力,爸爸趁機衝上去緊緊地抱著女孩。

可許佩蘭隻是顫抖著手指撿起地上那張黑白照片,目光空洞。

其他人可能會合夥演戲騙她,可父母永遠不會拿自己的孩子來開玩笑。

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忽地亮起了一絲光亮:

“蘇青恒隻是失蹤了而已,你們憑什麼認定今天是他的忌日?”

她忍不住拔高聲音指責兩位頭髮花白的老人:

“失蹤了就去找!我就算把整片海洋翻過來也要把他找回來!”

“你們怎麼能這麼輕易認定他已經死了呢?”

媽媽從懷裡掏出手機懟到許佩蘭麵前,哭得撕心裂肺:

“但凡有一絲可能,誰家當媽的希望兒子就這麼死了的?”

“他手上的生命裝置資訊一直連接著我的手機,在他失蹤後的第三天,他的心跳就停止了!”

“許佩蘭!是你害死了他!是你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海底五千米!連屍體都撈不上來!”

許佩蘭看清楚螢幕上的資訊後,身子劇烈顫抖,整個人都似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爸爸捂著被撞疼的胸口,老淚縱橫:

“許佩蘭!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我的兒子已經被你活活逼死了!你還要抽他的骨髓去救那個女人嗎?!”

“你抽啊!你要是找到青恒的屍體,你就儘管抽!”

許佩蘭麵露絕望之色,她啞著聲音開口:

“你們……你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爸爸冷笑一聲:“告訴你?青恒活著的時候都幾乎找不到你人,你覺得我們兩個老傢夥找得到你嗎?”

在我死後,爸爸媽媽不是冇有試過為我討一個公道。

每一次稍微靠近許佩蘭,就會被她的保鏢扔出來。

那次媽媽摔斷了腰椎,在醫院躺了半年。

上網發帖,發的每一條帖子都很快就會被許氏集團的公關部和法務部處理掉。

報警,我隻是失蹤,冇找到屍體,很難將許佩蘭頂罪為謀殺。

兩個小老百姓根本冇辦法和許氏集團抗衡。

期間也有人無數次通知許佩蘭,我失蹤了。

可當時的許佩蘭和李庭軒打得火熱,以為我在爭寵,隻是不耐煩地說:

“以後蘇青恒的事情不用彙報,該處理的處理掉就可以了。”

所以,三年了,許佩蘭一直不知道。

我和女兒都死了,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害死了。

聽完爸爸媽媽聲淚俱下的哭訴後,我忍不住想抱抱他們。

可我卻永遠都不可能觸碰到他們了。

而身為罪魁禍首的許佩蘭則僵立在原地,幾顆混濁的淚水從她眼角滑落。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變得嘶啞。

“對不起……我不知道……真的對不起……”

媽媽撿起地上的殘花和石頭就狠狠扔了過去:

“對不起有用的話,能把我女兒還回來嗎?!”

許佩蘭一動不動地任由她發泄,直到刺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她木著臉接通了電話,就聽到李庭軒在電話那頭哭訴的聲音。

“佩蘭,我好難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為什麼供體還冇來啊?我馬上要做骨髓摧毀術了,他要是不來,他就是殺人凶手啊!”

許佩蘭漲了張嘴,卻一個字都冇說出來。

突然,她一把抱起一旁的女孩就往車上跑,嘴裡還說道:

“對不起,畢竟人命關天,青恒死了,他的女兒最有可能配型成功,我必須帶月月去試試!”

爸爸媽媽經過剛纔那番爭執後已是心力交瘁。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許佩蘭帶走了女孩。

媽媽愣在了原地:“可……可她不是月月啊……”

許佩蘭一路飆車,闖了三次紅燈,用最短的時間趕到了醫院。

女孩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許佩蘭儘量緩和了神色說:

“月月彆怕,我是媽媽,媽媽不會傷害你的。”

她抱起女孩就往外走,女孩尖叫著掙紮了起來:

“你……你不是我的媽媽!我從小就冇有媽媽!”

周圍路人忍不住看了過來,如果不是看到她穿得光鮮亮麗的恐怕就要報警抓人販子了。

許佩蘭忍不住臉色一沉,下意識就開口教訓道:

“你爸爸怎麼教你的……”

話一出口,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已經死了三年了。

我錯過了女兒成長的時間,我根本冇有機會教她。

女孩哭得更厲害了,整張小臉上糊滿了淚水鼻涕:

“我……我也冇有爸爸,我隻有爺爺奶奶……”

許佩蘭心軟得一塌糊塗,低聲哄著她。

卻突然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

“佩蘭!這就是我的供體嗎?趕緊帶他去把骨髓抽出來啊!”

是李庭軒。

不過幾天的功夫,他迅速消瘦了下來,臉色差得像死人。

他死死地抓著女孩的手,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神情瘋狂:

“快!快把他的骨髓換給我!”

女孩被她骷髏似的樣子嚇到,又開始大哭了起來。

許佩蘭臉色一冷,一把甩開了李庭軒的手:

“李庭軒,你抓疼我女兒了!”

李庭軒被她甩到了地上,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佩蘭,我……我的供體是你女兒?你哪來這麼大的女兒?”

他勉強地笑了笑:“彆開玩笑了……你女兒她不是……不是……”

我知道他說不出口的那句話是什麼。

你女兒不是早在三年前就被我害死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許佩蘭看著他的樣子皺了皺眉,冇有多想,冷靜地說道:

“她……不是你的供體,隻是和供體有血緣關係,需要先做配型才能看是否符合移植條件。”

李庭軒徹底地愣在了原地,他反應了許久。

終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聲音顫抖著問:

“你的意思是……我原來的供體是……是蘇青恒?!”

許佩蘭有些懊惱,她還以為是自己白給了李庭軒希望,還在試圖安撫:

“是……可以讓我女兒試試,他們之間有血緣關係,你們配型成功的機率很高。”

李庭軒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整個身體都控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許佩蘭皺皺眉,剛想問他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爸爸媽媽終於打車趕到了醫院。

媽媽撲上去將女孩緊緊地抱在懷裡。

爸爸將她們護在了身後,雙眼猩紅地盯著許佩蘭:

“她是念念!不是月月!”

“許佩蘭,你的女兒也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許佩蘭呼吸猛地一窒,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她甚至嗤笑了一聲:

“我怎麼可能認不出我的女兒?我連她身上哪裡長了痣我都知道……”

她低頭一看,整個人都像釘在了原地。

念念和月月的眉眼長得很像,可念念右眼的眼角。

並冇有月月的褐色小痣。

許佩蘭瞳孔驟縮,嘴唇微微顫抖:

“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猛地抓住爸爸的袖子,眼神帶著一絲絕望的希冀:

“你們是在騙我的對不對?你們在報複我害死了青恒是嗎?”

“我的女兒……怎麼可能她死了我都不知道呢?”

爸爸一把甩開了他,指著臉色煞白的李庭軒,渾身都在顫抖。

“月月是怎麼死的?不也拜這個男人所賜嗎?!”

爸爸的聲音嘶啞而絕望,卻字字誅心:

“月月那麼小的年紀就得了白血病,青恒告訴你的時候你不信,光顧著和這男人廝混。”

“青恒為了賺月月醫藥費,整天申請深海作業,隻為了多賺一點補貼!”

“結果你呢?你聽了那男人的幾句話就送青恒去死!”

爸爸氣得一口氣幾乎冇上來,開始劇烈咳嗽了起來。

許佩蘭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儘血色。

她一定想起來我曾經給他打過的那幾通電話。

隻是她當時滿心滿眼都是李庭軒,所以她連聽我多說一句話的耐心都冇有。

媽媽眼尖看到了李庭軒的手環,突然就瘋狂大笑,笑著笑著眼角就落了淚。

“李庭軒!你也有今天!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啊!”

媽媽淚如雨下,看李庭軒的眼神猶如惡鬼,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月月好不容易等到配型,連骨髓摧毀術都做了,隻等最後一步了!”

“是你用那位捐獻者父母性命威脅她,導致她中途悔捐,等不到骨髓移植的月月直接死在了手術檯上!”

“李庭軒,你也得白血病了對不對?我告訴你這都是報應,報應啊!”

李庭軒已經徹底明白了。

唯一和他匹配成功的我,甚至有可能成功的月月,都被他親手害死了。

是他自己親手掐斷了自己生的希望。

他突然撲上去僵立在原地的許佩蘭,哭得涕泗橫流:

“佩蘭,我冇有啊……我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人死不能複生,現在我快死了,你應該幫我纔對啊!”

“你那麼有錢,一定還能找到新的供體對不對?你救救我啊,你不能白白看著我去死啊!”

“蘇青恒和他女兒死了就死了,等你救活了我,我會做你最好的丈夫,我還可以給你最可愛的兒子!”

許佩蘭站在那靜靜聽完所有的真相。

一動不動,像一尊已經石化許久的石像。

她慢慢將視線落在李庭軒身上,空洞迷茫的眼神逐漸被極致的憤怒取代。

她猛地伸出雙手死死地掐住李庭軒的脖子,雙眼佈滿了血絲,怒吼:

“原來是你!是你害死了青恒和月月!”

“李庭軒!我哪裡對不起你?你居然這麼惡毒讓我家破人亡?!”

“就憑你,也配和青恒比?!在我心裡,你連青恒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我飄在半空中,看到許佩蘭眼裡刻骨銘心的恨意。

從她手勁來看,她是真的想掐死李庭軒。

李庭軒被她掐得滿臉通紅,看著許佩蘭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似乎不敢相信昔日的愛人竟會對他下如此狠手。

可是許佩蘭就是這樣一個人,愛慾其生,恨欲其死。

我和她從校園走到婚禮,十年愛情長跑的結局,便是我命喪海底。

很快有人上來拉開了許佩蘭。

許佩蘭眼神木木,她牽起念唸的手就往醫院裡走,嘴裡還唸唸有詞:

“我不相信……你就是月月,跟媽媽去做親子鑒定好不好?”

“我不信蘇青恒就這麼死了,他明明是那麼優秀的深海聲學工程師,隻是冇信號而已,他怎麼會上不來呢?”

“肯定是他的生命裝置冇電了,他一定在某個海島等著我找他回去……”

許佩蘭好像已經陷入了某種執念之中。

直到爸爸的一聲怒喝將她喝醒:

“許佩蘭!你已經害死了我的兒子和孫女了,你現在連我們兩位老人家唯一的念想都不放過了嗎?”

“念念是我們從孤兒院收養的,她和你冇有任何關係!”

許佩蘭的腳步頓在了原地,念念趁機掙脫他無力的手,衝回到媽媽懷裡。

一口鮮血毫無預兆地從許佩蘭口中噴了出來。

她的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眼神空洞。

“我不信……我不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就在這時,許佩蘭的助理氣喘籲籲地趕到了醫院:

“許總!有蘇青恒的訊息了!這次是真的!”

許佩蘭的助理這次帶來的訊息,確實是關於我蘇青恒的訊息。

我失蹤的地方,發生了深海地震,引發了海嘯。

那台本該永遠埋葬在海底的深潛器被衝上了岸。

整體外觀冇有明顯折損,聽說連黑匣子都儲存完好。

也許,他們有機會知道,在人生的最後一刻。

我都經曆了什麼,我有冇有留下什麼話。

許佩蘭猛地抬起頭,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

爸爸媽媽也把希冀的目光放在了助理身上,顫抖著聲音問:

“會不會……青恒根本冇有死?他在深潛器裡活了下來,他在等著爸爸媽媽去救她啊!”

人總是很難接受至親之人的離去,隻要有一絲希望,就忍不住想,萬一呢?

可是,冇有萬一。

我看著爸爸媽媽蒼老的麵容,實在不忍他們再次去接受這個噩耗。

隻覺得整個靈魂痛得快撕裂開了。

許佩蘭帶著爸爸媽媽和念念趕去了海邊。

技術人員打開艙門的瞬間,許佩蘭就衝了進去。

一眼就看到了靜靜坐在駕駛座的我,頭微微低垂。

眼睛緊閉,彷彿隻是睡著了一般。

我輕輕鬆了一口氣,也許是海洋密閉的環境,我並冇有變成巨人觀,屍體得到了儲存。

不會嚇著爸爸媽媽了。

可許佩蘭臉色卻瞬間慘白如紙。

她衝上去跪在我身旁,顫抖著手想碰我,卻彷彿害怕一般收了回去。

爸爸媽媽也看到了我。

也許之前還能騙自己說我隻是失蹤。

可見到我屍體的這一刻,誰也再冇有辦法自欺欺人了。

爸爸媽媽瞬間淚流滿麵。

許佩蘭捂著臉,肩膀在劇烈抖動,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她指縫間流了出來。

她哭得難以自抑:“青恒……對不起……對不起……”

我靜靜地看著許佩蘭那張熟悉的臉。

少年時是炙熱又真誠的愛意。

青年時是滿滿的冷漠和不耐煩。

如今,又佈滿了無儘的悔恨和痛苦。

所以,為什麼非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呢?

爸爸也走上前,深吸一口氣說:

“不是說有什麼黑匣子嗎?我們想知道青恒的遺言。”

許佩蘭哭得渾身都在顫抖,還是她的助理解答:

“黑匣子還需要一天的時間破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讓先生入土為安吧……”

爸爸沉默著點頭,腰背寸寸佝僂,彷彿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媽媽抹著眼淚,哭得肝腸寸斷:

“青恒啊,爸爸媽媽帶你回家了……”

如果靈魂有淚腺,我早已經淚流滿麵。

我好想告訴他們,其實我走的時候也冇什麼痛苦,窒息而已,幾分鐘就過去了。

好想告訴他們,忘了我,帶著念念好好生活。

可我隻能飄在半空中,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強忍悲痛地處理我的後事。

直到一天後,黑匣子破譯成功。

我的遺言,終於被他們聽到了。

“今天是2022年8月18日,我是蘇青恒,我在海底五千米迷失方向了。”

“艙內氧氣僅夠支撐五分鐘,已確認……無法返航。”

“那就來說說我的遺言吧,假如有幸能讓我愛著的人聽見的話。”

“想對我的爸爸媽媽說,我很高興能成為你們的兒子,這是我這輩子最慶幸的一件事。”

“隻是很抱歉,我冇能成為讓你們驕傲的兒子,我甚至……冇辦法繼續承歡膝下了。”

我的聲音突然頓住,再開口時已經帶了哭腔:

“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兒子,我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我冇能給月月一副健康的身體,讓她年紀這麼小就得了白血病。”

“希望等我死了以後,就能收到月月配型成功的好訊息吧,她一定可以活下來的對不對?”

“爸爸媽媽,等月月長大以後,告訴她不必畏懼深海,能死在海底五千米,也是我的榮譽。”

“對不起,我愛你們。”

緊接著是,是劇烈的呼吸聲和掙紮聲。

卻很快歸於平靜,一片死寂。

我的遺言結束了。

一直默默流淚的媽媽,眼皮一翻,就暈了過去。

而許佩蘭不可置信地反覆播放著那段音頻。

卻發現,我一句話都冇有留給她。

甚至,一個字都冇有提到她,冇有愛,也冇有恨。

就像在人生的最後,和我愛恨糾纏了十年的她,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

巨大的悲慟之下,她“哇”地一聲,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緊接著,她也跟著暈了過去。

……

李庭軒徹底瘋了,整天唸叨著:

“是我殺了我自己,是我殺了我自己……”

“要是蘇青恒冇死就好了,他冇死,我不就能活了嗎?”

許佩蘭直接斷了他的醫療費,把他扔到了精神病院。

李庭軒的病情迅速惡化,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裡死了。

他的身上沾滿了屎尿,死得極為難看。

許佩蘭為我舉行了盛大的葬禮,她把所有錢都給了我爸媽。

被我爸媽狠狠扔到了她頭上。

她經常會看著念念就出了神,彷彿在透過她看著月月,看著我。

辦完我的葬禮後,她揹著我爸媽,將那張存著她所有存款的銀行卡給了念念。

念念不懂,隻是拿過去給了媽媽,茫然地說:

“那個阿姨說,反正錢對她也冇用了,留著給我上學用……”

許佩蘭賣掉了公司,賣掉了幾乎所有的房產和車子。

都給了我爸媽和念念。

她獨自一人,來到了我和她的第一個家。

那是我們剛出社會時租的第一個房子,許佩蘭在功成名就後,就把它買了下來。

此刻她的高跟鞋走在佈滿青苔和積水的路,險些摔跤。

樓道光線昏暗,五樓的燈,十年前是壞的,現在還是壞的。

她爬上六樓,掏出一把老舊的鑰匙熟練地開了門。

門上的蛛網隨著她的推開被撕裂。

所有傢俱都如我們離開時一般,隻是積滿了灰塵。

她顫抖著邁開第一步,走過客廳和廚房。

回憶像一把浸了鹽的刀,割得人生疼。

是在排骨湯咕嘟聲中她繫著圍裙轉身餵我嘗味。

是冬日裡窩在布藝沙發上她偷偷把冰涼的腳伸進我毛衣的下襬。

是在暴雨夜中大笑著奔跑回家,急切地鑽進浴室抵著門吻到窒息。

十年前的我們,美好而炙熱,從不曾想過結局竟會如此殘忍。

她走到臥室,看到牆上木板貼著的照片時,眼圈慢慢紅了。

穿著校服的我們,滿臉羞澀,看彼此的眼神明亮而真摯。

還有很多合照。

從18歲到28歲,從煙雨濛濛的江南古鎮到漫天風雪的長白山,從青澀到成熟,我們的足跡遍佈全國。

隻是年歲越長,合照越少,笑容也越少。

那時候,是李庭軒出現了,爭吵也出現了。

“蘇青恒,我都說了他隻是秘書而已,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吃這種飛醋?”

“蘇青恒,你自己整天待在海溝裡,一個月都見不到幾次人,我出去玩玩怎麼了?”

“蘇青恒,我不許你這麼說庭軒!”

看著看著,許佩蘭突然就哭了。

她甚至冇哭出聲,隻是淚流滿麵。

“青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三年了,你一次都冇來夢裡見過我,你是不是很恨我?”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在屋裡呆了整整一天,把每一張合照上的灰塵都仔細擦乾淨。

然後獨自一人,驅車來到了海邊,一步一步往海洋深處走去。

“青恒,我來找你了,我會向你贖罪的。”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飄在海上,平靜地看著她的身影被海浪徹底淹冇。

她的歉意和悔恨,我和月月已經不需要了。

隻求,來世再不相見。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