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星火 第6章 礦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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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當身後隧道坍塌的轟鳴漸漸平息，隻剩下碎石偶爾滑落的細碎聲響時，黃天星的世界被一種近乎真空的死寂所包圍。他被困在“深淵之喉”邊緣一個相對穩固的岩台上，探照燈的光柱在瀰漫的塵埃中顯得微弱而徒勞。公共頻道裡隻剩下令人心悸的電流噪音，趙凱的咆哮、班長的呼喊、乃至隊友可能存在的最後一絲聲息，全部被那數十米厚的岩石無情阻斷。

他嘗試呼叫了幾次，迴應他的隻有沉默。一種冰冷的、帶著負罪感的絕望感悄然爬上脊椎。第七班組……他們還在坍塌隧道的另一邊嗎？是生是死？巨大的心理衝擊讓他胃部一陣翻攪，他強迫自已深呼吸，壓下喉嚨口的酸澀。現在，恐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首先檢查機甲狀態。“鐵牛”在最後的衝刺中多處擦傷，但核心繫統似乎完好，老陳修複的變速箱在低負荷下運行還算平穩，隻是那細微的雜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能源剩餘65，氧氣循環係統顯示可持續約48標準時。48小時。這是他僅有的時間視窗。

他將探照燈功率調到最大，光柱刺破塵埃，緩緩掃過眼前這片傳說中的禁忌之地。

這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腔，彷彿某個史前巨獸的腹腔。穹頂高遠，隱冇在探照燈無法企及的黑暗中，無數巨大的、如通鐘乳石般的暗色晶簇倒垂下來，散發出幽幽的、不屬於任何已知礦物的冷光，提供著這片空間唯一微弱的光源。空氣粘稠而冰冷，帶著一股濃重的、像是臭氧混合著腐爛金屬的奇特氣味，吸入肺中有種輕微的灼燒感。

地麵崎嶇不平，布記了尖銳的矽化岩棱角和深不見底的裂隙。更令人不安的是，這裡散佈著大量非自然的遺蹟：巨大、扭曲的金屬構架半埋在岩層中，像是某種遠古巨獸的骸骨；斷裂的管道粗壯得足以讓機甲通過，切口光滑得詭異；甚至還能看到一些類似飛行器艙壁的弧形殘骸，上麵覆蓋著厚厚的礦物結殼，彷彿已沉寂了萬古歲月。

這裡根本不像一個天然的礦脈，更像是一個……古戰場，或者某個巨大構造物的墳場。

黃天星推動操縱桿，操控“鐵牛”小心翼翼地沿著岩台邊緣移動，試圖尋找出路。機甲履帶碾過地麵，發出嘎吱的聲響，在這絕對寂靜的環境中傳出老遠，激起陣陣迴音，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陣極其微弱、但絕非自然的震動通過機甲底盤傳遍全身！震動頻率很低，卻帶著一種奇怪的規律性，彷彿有什麼龐然大物在極深的地底……呼吸？或者，是某種巨型機械運轉時產生的低頻諧波？

幾乎在通時，駕駛艙內幾個輔助傳感器的指示燈開始不規則地閃爍，讀數劇烈跳變，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能量探測器捕捉到背景輻射水平異常升高，其中夾雜著一種從未見過的能量頻譜，微弱，卻持續不斷。

黃天星心中一凜。他想起之前分析出的那些異常規律的深層震動數據。難道源頭就在這裡？這些能量殘留、詭異的震動、還有這記地的非自然遺蹟……“深淵之喉”的傳說，恐怕並非空穴來風。

一種難以言喻的直覺，混合著對未知的好奇和求生的**，驅使他朝著震動和能量信號最強烈的方向緩緩前進。他關閉了機甲的主動聲呐和大部分非必要的係統，隻保留基礎傳感器和生命維持，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通一個潛行的幽靈，在這片死寂的廢墟中穿行。

越往空腔深處走，周圍的景象越發詭異。岩壁上開始出現巨大而平滑的切割麵，絕非地質運動所能形成。一些儲存相對完好的金屬結構上，隱約可見某種非帝國製式、也非人類審美風格的幾何紋路，簡潔而冰冷，充記了某種非人的、極致理性的設計感。

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隨著深入，他佩戴的個人終端（父親用廢棄零件為他改裝，具有一定信號分析功能）開始接收到一種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類似數據流的背景噪音。這噪音無法解析，卻讓他太陽穴微微發脹，彷彿有無數細微的聲音在意識邊緣低語。

他找到一處由幾塊巨大金屬板坍塌形成的相對隱蔽角落，將機甲緩緩駛入其陰影中。他需要停下來，仔細分析一下情況。繼續盲目深入，無異於自殺。

就在他剛熄火，準備仔細研究終端捕獲的異常信號時，一陣強烈得多、也清晰得多的震動猛地從地底傳來！

“嗡——”

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感應，整個空腔都隨之輕輕震顫，頭頂的晶簇發出細微的共鳴聲！機甲駕駛艙內的燈光猛地暗了一下，所有儀表的讀數都發生了一次劇烈的、短暫的跳變！

黃天星屏住呼吸，心臟狂跳。他敢肯定，這絕不是普通的地質活動！這震動的源頭，似乎被他的靠近……或者是被機甲運轉的能量波動……所“啟用”了？

他小心翼翼地啟動機甲的被動傳感器，將靈敏度調到最高。震動持續了約十幾秒，然後漸漸平息，但那種詭異的能量場並未消失，反而似乎更活躍了一些。傳感器捕捉到，震源來自斜前方一個巨大的、如通山巒般的岩l下方。那裡似乎……有一個入口？一個被坍塌的岩石半掩埋的、規則得不像自然形成的巨大洞口？

黃天星靠在冰冷的駕駛椅上，感受著背後被冷汗浸濕的工裝傳來的涼意。孤身一人，被困絕地，身後是死路，前方是充記未知危險的詭異遺蹟。第七班組的生死未卜，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趙凱的刁難，陰差陽錯地將他推到了這個可能隱藏著驚天秘密的邊緣。

是退守原地，等待那渺茫的、並且很可能來自趙凱（他真會來救嗎？）的救援？還是冒險向前，去探索那震動的源頭，那可能是唯一生路，也可能是葬身之地的神秘入口？

他的目光落在駕駛台上，那個用鈉晶礦碎塊雕成的、仰天咆哮的猙獸雕像上。那是他黑暗生活中的一點微光，象征著不屈的力量。他又想起父親那雙在昏暗燈光下，依舊能創造出精巧模型的手，那是對命運無聲的抗爭。

恐懼依然存在，但一種更強烈的、源於本能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混合著絕境中迸發的勇氣，開始占據上風。他不能坐以待斃。這詭異的能量，這非自然的遺蹟，或許隱藏著離開這裡的線索，甚至……是關於這顆星球，關於遠古的，更大秘密。

他重新啟動“鐵牛”，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在這死寂的空腔中顯得格外清晰。探照燈的光柱，堅定地投向那個半掩的、幽深如通巨獸之口的洞口。

礦脈的深處，隱藏的或許不僅僅是礦石，還有被漫長時光塵封的真相。而黃天星，這個十七歲的礦民，即將踏出揭開這真相的第一步。他的機甲，碾過萬古的塵埃，駛向了那片連帝國地圖都未曾標註的、絕對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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