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散儘，從此陌路遲 第十九章

    葉白是在一陣消毒水汽味恢複意識的。

眼皮掀開，映入眼簾的是小漁村診所熟悉的天花板，以及阿媽那張擔憂的臉。

“囡囡，你醒了？！”

阿媽的聲音帶著哽咽，連忙用溫熱的毛巾擦拭她的額頭。

葉白的思緒卻瞬間清明，坍塌的岩石、逼仄的黑暗、滴落的溫熱血液……記憶碎片洶湧而至。

她猛地抓住阿媽的手，聲音因虛弱而沙啞：

“他呢？霍霆琛怎麼樣？”

阿媽看著她焦急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起身將她病床旁的簾子“嘩啦”一聲拉開。

病床上，霍霆琛安靜地躺著。

臉色蒼白如紙，唇上毫無血色，胸口纏繞著厚厚的繃帶，但胸膛規律的起伏顯示著他平穩的呼吸。

“他……”葉白的心依舊懸著。

“放心吧，醫生說了，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失血過多，肋骨斷了兩根，需要好好靜養。”

阿媽寬慰道，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麼，語氣感慨。

“你們倆啊，醒來後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葉白疑惑。

阿媽解釋道：

“他比你早醒一個鐘頭，眼睛還沒睜開，第一句話就是問‘白白呢？她怎麼樣？’。”

“我跟他說你沒事，他不信，非要親眼看到才行。”

“我們拗不過他，隻好把他的床挪到你旁邊，他盯著你看了好一會兒，確認你沒事，才暈了過去。”

葉白的目光重新落回霍霆琛臉上，複雜的情愫在心底翻湧。

是感激他捨命相護？

是怨懟他過往的傷害？

還是，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心疼？

阿媽輕聲開口：“囡囡，他就是那個讓你很傷心的人，對不對？”

葉白沒有否認，輕輕點了點頭。

阿媽又看向昏迷的霍霆琛，繼續問：“他這一身傷，也是為了護著你才受的？”

葉白再次點頭，喉嚨有些發緊。

阿媽長長地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這輩子這麼長，誰能不犯錯呢？重要的不是他過去做了什麼，而是他如今是什麼樣子，以及……”

她頓了頓，聲音格外柔和，“他願不願意用往後餘生所有的好，來賠給你。”

阿媽的目光落在霍霆琛即使昏迷也依舊朝著葉白方向偏著的頭，輕聲道：

“我看這孩子，魂都快沒了，他的魂啊，早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係在你身上了，掙不脫，也解不開。”

葉白被這番話驚醒。

阿媽的話像一把鑰匙，試圖開啟她塵封心門上的鏽鎖。

她看著霍霆琛毫無防備的睡顏，想起黑暗中他斷斷續續的懺悔和那句“我想和你長長久久”，堅冰似乎在悄然融化，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這一夜，葉白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早，她便讓阿玫為她辦理了轉院手續，執意要立刻返回港城。

離開前，她坐在病床邊，鋪開信紙，沉默良久，最終隻寫下了一行字：

“霍霆琛，傷好之前，不要來找我。”

一語雙關，她將紙條輕輕壓在了霍霆琛的床頭櫃上。

然後，她毅然轉身，在阿玫的攙扶下離開了診所，離開了這個讓她心湖再起波瀾的小漁村，也暫時離開了那個用生命證明悔意，卻讓她不知該如何麵對的男人。

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葉白靠在椅背上，將所有翻騰的情緒死死壓迴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