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指揮官的我絕不遇見重女艦娘 第344章 塌方
咳嗽,然後是惡心。
然後是腦中彷彿有某幾根絲線被瘋狂拉扯的劇痛。
眩暈感良久以後才過去。
洛林的第一反應是確認周圍沒有人,現在他自己不能出問題。
身體狀況有任何異常都會影響勃艮第她們的作戰效能。
如果是平時那當然可以不在乎,但問題是,現在不是平時。
好在這裡,這個時間點幾乎沒有人來。
洛林喘著氣,倚著牆站了好一會。
惡化,還是……?
他感受著理智一點點恢複。
希望多半是沒休息好。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資訊魔方的運轉會對他的身體造成極大負荷——
幾乎每次都是大型戰役期間,或者建造前後。前者是因為要配合和支援勃艮第等艦孃的作戰,後者則是因為建造本身就是極其消耗精力和體能的事情。
這次,幾件事乾脆趕到一塊兒了。
他下到水邊,洗掉手上的血跡。
抬頭,馬耳他的艦裝占據了所有的視線——一枚莊嚴的如同聖約翰大教堂的馬耳他十字。
也隻有從仰視的角度,纔能夠理解姑娘們的艦裝到底是怎樣宏偉的存在。
其足以滿足人對維多利亞時代的大部分想象。
他站起來,卻因為頭暈而踉蹌了一下。
好在是沒掉水裡。
還是頭一次這麼狼狽來著?
洛林暗暗罵著自己不小心。
他確認不影響自己的行動以後,走向隔壁的二號船塢。
最後去隔壁看看,感傷一下,好回去了。
哢嚓。
他用許可權刷開門。
可先映入眼簾的,卻是熟悉的身影。
共和國背對著入口,正用一塊天鵝絨布,以一種近乎偏執的、儀式般的頻率,反複笨拙的擦拭著主炮的炮管。
洛林感覺有點不對,按道理來說共和國這個點應該在寢室休息才對。
而現在,大小姐卻在這裡,隻穿著簡單的襯裙,卸下了所有華麗的裝飾,原本一絲不苟的長發,此時甚至有些淩亂。她的腳邊還放著一個水桶。
共和國的肩膀微微顫抖,似乎還混合著壓抑的、極輕的啜泣聲,以及不明所以的自言自語。
“看,多美的彈道啊。它本可以改變曆史,現在卻隻能……為我這個不該存在的人,獻上一場小小的,無人喝彩的……”
“卡擦。”金屬活動門收起的聲音,打破了原本的寧靜。
“當啷!”
金屬物件和地板親密接觸的刺耳的聲音幾乎是立刻響起,甚至擊穿了洛林腦中殘留的惡心感。
“長……長官……?”共和國猛地一顫。
始作俑者看起來是共和國腳邊的一根扳手。
她以驚人的速度調整呼吸,擠出一個無比勉強、甚至帶著淚光的微笑,迅速將布藏到身後。
“你怎麼在這。”洛林用明知故問緩解尷尬。
“嗯……”她轉身,逃避洛林投向她的視線,語氣有些飄忽,“養護艦裝。”
洛林將視線投向那……稱不上宏偉,甚至與華麗都沾不上什麼邊的艦裝。
隻有最樸素的炮塔以及其他裝置。
但是其431mm主炮的炮管,折射著鋒銳的光線。
“該午睡的時候,您不休息嗎?長官。”共和國的語氣依舊飄忽,她看著洛林的靠近,微微的,一點點的後退。
她的內心在尖叫——她這段時間以巡查為理由,避開洛林,就是為了獨自這樣……笨拙的擦拭艦裝……
“我隻是,在保養我的艦裝而已,您知道的,保持武器鋒銳和可靠是戰士的基本素養。”
說到最後的時候,語氣裡已經是抑製不住的顫抖了。
必須立刻修複局麵……對,必須立刻修複……哪怕用謊言用表演用一切手段,將這件事掩蓋過去,重新拉回安全的距離!
洛林看著不安的共和國,站在原地沒有前進。
“不用裝置檢查嗎?”洛林指了指控製室。
“不,不用了,還是覺得親自檢查放心一些。”共和國試圖維持著她大小姐的溫婉的微笑。
求求您,快走吧,不要,不要看穿我……求您……
“您該去休息的,而且您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她生硬的轉移著話題,“跟您說了多少次了,要多多休……”
話語卡在了喉嚨間,她看到了洛林擔憂的神情。
看啊,如此拙劣的偽裝,共和國,這就是你。連崩潰都是如此的不體麵——甚至還要用如此拙劣的謊言來掩飾——你連真實的‘崩潰’都做不到了……
然後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臉上,是那種有些扭曲的微笑。
以及壓抑著的啜泣,和因為情緒而不聽使喚的身體……
她踉蹌著後退,竭力站穩,可最後還是失敗了。
巨大的恐慌將她包裹。
“砰。”後背撞到了炮塔。
“小心!”洛林連忙衝過去。
他都看到了吧,全都看到了吧——
剛剛的模樣,狼狽的模樣,瘋狂的模樣。
這具皮囊下的腐爛。
他要來可憐我了吧,亦或者,給我最後一擊。
“真是,讓您見笑了,看到我如此失態的模樣……如此不堪的一幕,還是請您忘掉吧……”
一瞬間,共和國覺得自己的世界,凍結了。
藏在背後的手微微一鬆,天鵝絨布撲通一聲掉進水裡。
共和國感受著炮塔裝甲上,剛剛用沒完全擰乾的抹布擦過,留下的水漬。
他早該認識到的,我隻是一個被困在過去的、可憐的瘋子。
結束了,他會發現,我的優雅和強大,都隻不過是拙劣的表演。
好不容易維持的,“一切正常”的假象,就這麼碎掉了呢……
洛林什麼都沒有說,他伸手試圖觸碰共和國。
可後者隻是依靠著炮塔,慢慢的,就像支撐她的某種東西被瞬間擊碎了一樣……滑坐在地。
然後蜷縮起來。
“……如您所見。”共和國的語氣平靜了下來,沒有顫抖,沒有掙紮和抗拒。
那是種破罐子破摔的平靜。
那麼,由我來做吧。由我來親手扼殺這最後一絲連線的可能。在他表現出憐憫、恐懼或厭惡之前,由我先推開他。這樣……至少我能保留最後一點,屬於‘共和國’的、虛假的尊嚴。
“它們是我唯一‘真實’的部分……如果連它們都蒙上塵埃,那我……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洛林停下腳步,深呼吸。
他看向共和國背後的炮塔,大概已經拚湊出了發生的一切……
“零點校過了?”洛林走過去,輕輕撫摸著炮塔。
他沒有尋求共和國給他回答,因為結果大概率是肯定的。
炮塔上就連漆都是新的,依舊是聖潔且醒目的白色。
大概是戰場上,這裡被彈片刮花了吧。
共和國在等待自己的判決。洛林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共和國甚至沒有看他。
他深吸一口氣,瞥了眼旁邊的水桶。
還有一塊抹布。
他彎腰,將抹布撿起來,擰乾。
“下次記得擰乾。”洛林語氣平常的就像是在教大小姐做家務,“不過以後擦玻璃還是不要這樣了,會留水漬。”
然後他沒管共和國的反應,自顧自的開始幫共和國擦拭她的炮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