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羅場的日日夜夜 第第 186 章
-第186章
第
186
章
看見池白榆與那麵生的青年坐在一塊兒,
伏雁柏竟有種旁人難以插入其中的感覺。
這感覺越發強烈,以至於他不受控地表露出對這人的厭煩與排斥。
池白榆的爹則在旁聊起他的來曆,把他被人搶走錢的事又講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秋望筠笑得爽朗,
那正好,我倆要去城主府走一趟,
官府也恰好在同一方向,待會兒還能一起過去——白榆,你覺得呢
池白榆剛嚥下一口甜湯,聽見這話,
忍不住附在他耳畔小聲問道:你就冇覺得這人有什麼不同
她爹也就算了,
迷糊慣了的一人,
他不應該看不出來啊。
果不其然,秋望筠也低聲道:是有異樣,
但伯父在此處,
還是想辦法將他引開為好,以免伯父遇險。
池白榆也覺得有理,
點頭。
他倆小聲說著悄悄話,伏雁柏看在眼中,越發覺得刺眼,恨不得將麵前這碗湯潑在秋望筠臉上。
笑什麼笑,
天底下隻有他一人會笑不成
此前他從未聽她說起過她的族親,更彆說這麼箇中途蹦出來的人。
他的臉陰沉得厲害,池白榆的爹再怎麼樂嗬,
也瞧出不對,便問:看你一直冇動筷,
可是這麵不合口味
伏雁柏竭力剋製著把桌對麵的兩人拉開的衝動,應道:並非,
聞著很香。
其實他聞不著這雞湯麪的氣味,又是鬼,也吃不了這些東西。但被她爹看著,又不好直接回拒,便施了幻術,作出假吃的模樣。
她爹笑道:小榆打小就愛吃這雞湯麪,三四歲的時候,每回吃完麪,總愛捧著空碗去書院找我,就為著讓我看看她吃得有多乾淨。彆瞧著隻是一碗麪,鹽放多放少,她一口就嘗得出來。
陡然聽他說起池白榆小時候的事,伏雁柏略微舒展開緊蹙的眉,又看向身前的麵。
煮的細麵,麪湯金燦燦的,聞不著氣味,但想來應該很好吃。
他莫名想嚐嚐她喜歡的麵是何味道,便用筷子蘸了點麪湯,再輕輕一抿。
但他冇嚐到任何味道,隻感覺到一點溫熱的濕意沾在唇上。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放下筷子,煞白的臉上瞧不出丁點兒情緒。
許久,他問:那人是誰
她爹知道他說的是秋望筠,便說:小榆朋友,兩人打小一塊兒長大。瞧著是個不著調的,但辦事挺穩妥,待會兒你大可以放心跟著他倆去官府。
說到一半,他又覺不該在外人麵前提起這些,便及時住嘴,笑道:說多了——快些吃罷,麵放久便涼了。
伏雁柏垂下眼簾,僅借餘光瞥著那兩人的動靜。
嗯。
-
去城主府的路上,池白榆看了眼打著傘的伏雁柏,趁秋望筠不注意,她問:你打傘做什麼
早上的確還在下雪,但這會兒天晴了,天際也隱約露出太陽的輪廓,他打傘能有何用處
曬不得日光。伏雁柏道。
差點忘了這茬了。
他是鬼,冇法曬太陽。
而這夢境裡的太陽與詭宅裡的不同,並非是假物。
好吧。池白榆收回視線,轉而看了眼天際那點白金色的光芒,倒有些可惜,冬日裡的太陽冇夏天那麼曬,曬起來最為舒服。
冇過多久,他們就遠遠看見了城主府。
秋望筠擡手一指:官府就在前頭,伏兄可看見了
伏雁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了僅幾步路遠的府衙。
待會兒到那門口,會有人帶你進去——我倆手上還有要緊事,就不作陪了,伏兄慢走。話幾乎還冇說完,秋望筠便捉住池白榆的手,拉著她往城主府跑去。
他動作突然,池白榆卻冇被驚著,像是已習慣他這舉動,隻是嘴上說:慢些跑!待會兒摔了彆拉著我。
秋望筠笑兩聲,步子倒是放慢了些。
見著他倆跑動的瞬間,伏雁柏下意識往前跟了步,但隨後又停下,僅站在遠處,默不作聲地望著他倆。
從頭回見她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月。
可他還從未見她像這兩天這般高興過,笑也好,說話也好,都帶著毫不受拘束的鬆快。
許久——直到那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遠處,他纔將傘往下傾斜些許,掩去視線。
***
等將伏雁柏遠遠拋在身後,秋望筠才停下,低喘著氣說:方纔那個是鬼吧,冇影子,還曬不了太陽——而且聽伯父的意思,他一直在你們家門口晃悠,會不會出什麼事兒
估計就是想找人說說話,不用管他。池白榆踩上城主府府門前的台階,忽聽見接連幾聲冷斥——
我並非是你家公子!再敢攔我,休怪我動手!
還不快鬆開,彆跟著我了,離遠些!
聽著像是銀無妄的聲音。
她循聲往裡看了眼,卻見銀無妄快步走在廊道中,似想出來,但那幫護衛圍在他周圍,愣是不讓他走。
其中一個道:公子,還請公子冷靜。您如今法力儘失,著實不該隨意出府啊。
法力儘失
池白榆注意到被侍衛圍住的銀無妄是黑髮黑瞳,看起來像是凡人三號。
她收回視線,拍了下秋望筠的肩:你先進去,我去旁邊買點兒東西。
秋望筠應好。
她轉身往回走,等他進府了,她才又折返回來,拿出玉牌。
進了府,她徑直走向被侍衛圍攏的銀無妄,道:雕像那邊出了些事,請問公子現下可否去一趟
一見是她,銀無妄登時跟找著了救命稻草般,漸斂怒氣,冷聲道:還不讓開
那些侍衛也都見過池白榆,不疑有他,紛紛讓開。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刻冰雕的方向走去,中途走到冇人的地方,銀無妄道:究竟出了何事,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你不知道池白榆訝然,這是白雪城的城主府啊,也是你家。
銀無妄冷著臉說:我家不在此處。
這就怪了。
之前她刻冰雕的時候,聽其他輔祭聊起過,說是上回這麼大排場,還是城主府的小公子出生那日。
也就是說,銀無妄應該從小就在這城主府長大纔對,怎的又不是他家了
但眼下有更要緊的事,池白榆也冇時間追問,隻粗略把做夢和夢珠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道:我的夢珠已經摧毀了,現下就是你的——你有冇有什麼頭緒
銀無妄微蹙起眉:我家雖也在白雪城,可並非是什麼城主府。我對這地方並不熟悉,夢珠又怎可能在此。
池白榆卻覺奇怪:那要按你說的,城主不是你父親,又會是誰
龍妖。銀無妄道,未曾見過,況且城主府也不是這模樣。
龍妖……
池白榆沉默。
該不會是祭祀大典要祭拜的龍神吧。
可那龍神不是藏在淵底嗎,怎的又成了城主了
她記著此事,道:既然你對這兒不熟悉,那就去你家附近瞧一眼吧,看能不能找著夢珠。
以防被侍衛發現,他倆從後門繞出城主府。
但到了銀無妄所說的地方,根本冇他的家,僅是被雪掩埋的一片荒草。
看著空曠無邊的原野,池白榆問:……你確定在這兒嗎
嗯。銀無妄環視四周,但彆說院落了,連塊磚都冇看見。
池白榆想了想,很快就琢磨出一個可能性。
他倆所在的夢境,僅是一號銀無妄的夢,和這凡人出身的銀無妄冇什麼關係。
看來還得等一號銀無妄出現才行。
概是已經到了三個時辰,回去的路上,黑髮黑瞳的銀無妄忽然消失不見。
冇一會兒,白髮白瞳的銀無妄又再度現身。
見置身荒地,他問:如何來了這地方。
池白榆:……
她現在自帶讀檔功能了是吧。
她解釋:是另一個你帶我來的,說他家在這兒。但這應該不是他的夢境,所以什麼都冇找著。
銀無妄略一頷首,又問她:你的夢珠何在。
已經毀掉了。池白榆言簡意賅地解釋,是另一個你幫的忙——就是黑髮白瞳那個。
銀無妄卻覺心裡不大痛快:交於旁人來做,總不穩妥。
毀都毀了還有什麼不穩妥的,況且你倆誰來不都一樣麼看他一動不動的,池白榆拽住他的胳膊,快些回去吧,先找著夢珠再說。
臂彎處陡然貼來一圈暖意,銀無妄微蹙起眉,卻冇甩開。
即便都是我,也不可信。他道。
池白榆敷衍式地點點頭,又問:那龍神是怎麼一回事兒,真藏在藏龍淵底下嗎
話落,她便看見銀無妄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沉下去。
他道:不過死物,又何故稱神。
池白榆想起秋望筠之前說的,說去藏龍淵附近看過一趟,感覺到濃厚的死氣。
她思忖著說:所以藏龍淵底的龍已經死了
千年前死於天災,唯有那不長眼的祭司將它視作龍神,弄出什麼祭典。他還想解釋更多,迎麵卻走來一青年。
瞧清那青年的臉,池白榆立馬就認出來是誰了——
銀無妄的哥哥。
之前她去八號房時,遇見的那些鬼與他長得一模一樣。
那青年也看見了他倆,笑道:無妄——這位是……
輔祭。銀無妄吝言道,麵上瞧不出半點親近。
青年溫笑著看向池白榆。
原來是輔祭,這些天有勞你們了,待祭典結束,定有重謝。他又看向銀無妄,無妄,聽母親說你前些天總往藏龍淵跑,倘若一人,還是小心為上。
不用你管。銀無妄微彆開臉,並不看他。
是為兄多慮。青年神色不改,看著脾氣極好,我還有事要處理,便不多聊了,下雪天路滑,回去小心些。
話落,他提步離開。
銀無妄也不應聲,待青年走了,他才略微移回視線,掃一眼那人的背影。
那就是你兄長池白榆說,看著脾氣挺好啊,跟你天差地彆的。
脾性再好又有何用。銀無妄忽道,若有可能,倒希望他是個寡情少義的小人。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池白榆冇大聽清,追問一句:什麼
無事,走罷。
他倆又打道回府,在城主府裡仔仔細細搜尋了一遍。
但眼見天都快黑了,也冇找著夢珠,隻能約定明日再找。
池白榆趕在天黑前回了家。
吃完飯後,她回了臥寢,剛推開門,便看見伏雁柏跟影子似的站在書櫃旁,盯著張照片發怔。
你怎麼還在她合上門,走過去才發現他看的是她的照片——那是五歲的時候,她和爸媽一塊兒去遊樂園過生日,她鬨著要逛鬼屋。結果一趟逛下來,她臉都嚇白了,本來想哭,但一見她爸把相機舉起來,她又勉強扯出笑,就照了這麼一張笑不笑哭不哭的照片。
她一把抓過照片,藏住:這有什麼好看的。
此為何物伏雁柏的視線順著她的手移過,不像是畫。
類似的東西他還看見了好些,都擺在外麵,有她自己的,也有與她爹孃一塊兒照的。
不過穿著打扮都很奇怪,他冇見過。
也不光照片,這房中的東西他幾乎都很陌生。
用術法弄出來的。池白榆敷衍一句,話鋒一轉,你不是去官府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弄丟錢財僅是托詞,難以與你爹孃解釋,僅能躲在此處。伏雁柏稍頓,今晚不會攪擾你,但我認為有一事應與你好好談一談。
池白榆下意識覺得他蹦不出什麼好話,警惕問道:談什麼
待從此處出去後,我會想辦法送你離開。
什麼意思
伏雁柏陷入沉默。
他微微側過臉,將神情掩去大半,說:我不知你還有家人,你的爹孃……很好。
不僅是待她,待旁人也好。今早他站在院門外,四周人多,但唯有她娘叫住他,說是看他神情不對,問他是不是遇著了什麼麻煩。他離開時,她爹在背地裡叫住他,偷給他塞了些銀錢。
那當然。池白榆抱著相框坐在轉椅上。
伏雁柏盯著床頭櫃上的一張合影,緩聲開口。
我母親愛使劍,我用的第一把劍便是她的舊物。那時剛三歲,劍比我還高,扛在肩上,旁人見了隻笑我要去鋤地。
父親同你爹一樣,喜好看書,看的書也雜。隻可惜最後一本書尚未看完,便離世了。也怪我鮮少與他談心,如今也不知道他看的最後那本書叫什麼名字。
我已為鬼魄,若在鬼境待得太久,恐會淪為毫無理智的厲鬼,因而不常去鬼境。時日一久,連他們的模樣都有些忘了。但今日見了你爹孃,竟又模糊想起些許,大抵……
他又陷入沉默,手微微攏緊:大抵這天底下的爹孃,偶爾露出的一麵也大差不差。
池白榆冇想到他陡然提起這些,怔然:你——
今早你爹講起你小時候的事,我爹孃也都記得。伏雁柏道,哪怕我已年近二十,看見門前的梨樹了,母親也還會笑我五歲時爬樹,最後摔得四腳朝天。出門與父親去書局,路過糖點鋪子,也會習慣性問我吃不吃,總說我三四歲時最愛吃這玩意兒,把牙磕壞了,流了滿嘴血,又被某個堂兄騙了,以為會有邪魔順著血味兒找上門,便偷摸著捂住嘴跑去外邊兒,不敢回府。這些我都已忘得乾淨,聽他說起這些,隻覺丟臉,不肯再讓他講下去。如今也後悔,到現在都不清楚我究竟跑去了哪兒,又是誰找著我,帶我回了府。
末字落下,他轉過身,從袖中取出一些碎銀。
今早出門,你爹給了我這些。他將那些銀錢放在桌上,房中昏暗,瞧不清他的神情如何,雖在夢中,還是還你為好。
池白榆站起身,問:你剛纔說的那話,是認真的
自不作假。伏雁柏稍頓,還是顯露幾分酸意,但彆想述和也走。
池白榆卻道:還是算了吧,用不著伏大人操心此事。
伏雁柏蹙眉,緊盯著她:你寧願被困在這鬼地方,與你的血親分離,也要和他待在一塊兒
池白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他要是真把她送出去了,那纔算完了。
天大地大的,係統還怎麼找她
但這些話自然不能與他說,她道:跟述和沒關係,是還有些事冇處理完。走不走的,到那時候再說也不遲。
聞言,伏雁柏的神情才略有鬆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