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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性與塵埃 世界五:廢土上的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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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五:廢土上的歌者

時空的湍流裹挾著意識的碎片,這一次,背景噪音裡摻雜了某種粗糲的、不和諧的雜音——那是風沙刮過斷壁殘垣的嗚咽,是變異生物在暗處發出的嘶吼,是文明崩壞後殘留的、絕望的低語。

清玉玲的存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粒微塵,被小零的藍色資料流穩定地包裹著,穿梭於這衰敗的景象之間。與之前世界的精緻、秩序或高科技感截然不同,這裡充斥著破敗、荒蕪與一種近乎原始的生存壓力。

【世界序列資料整合分析完成。】小零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跨維度比較後的冷靜,【權力、名譽、技術……在不同文明階段,人性皆展現出向‘惡’傾斜的顯著趨勢。樣本在結構壓力與理性引導下,均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異化。現在,讓我們回歸到一個更本質的語境——生存。】

新的世界資訊流注入,帶著一股鐵鏽、塵土和衰敗的氣息。

【世界五:核戰後的廢土紀元,文明失落,資源枯竭。】

【目標:蒼狼,‘鐵鏽鎮’聚居地的年輕領袖。】

【當前狀態:帶領著數百名倖存者,在危機四伏的廢土上艱難求存。聚居地麵臨多重威脅:變異生物的週期性侵襲、日益減少的乾淨水源與食物、以及來自其他倖存者團體(掠奪者)的虎視眈眈。】

【核心特質:果決、堅韌,具備一定的戰鬥與領導能力,但在殘酷環境的打磨下,其道德觀念已趨於模糊,生存是唯一法則。內心深處,殘存著對舊世界文明(尤其是音樂、書籍)的一絲微弱嚮往。】

【實驗設計:】小零的意念中透出一種新的、近乎殘忍的興致,【我們將介入這個瀕臨崩潰的微型社會。用你純粹的‘善意’,幫助蒼狼穩定聚居地,獲取資源,抵禦外敵。而我要觀測的是——】

【在生存的絕對法則麵前,在‘多數人生存’與‘個體犧牲’的殘酷抉擇中,這位本就遊走於灰色地帶的領袖,是會在他內心深處那點文明餘燼的指引下,努力維係一絲人性的微光?還是會在我們‘高效’的生存策略支援下,徹底蛻變為一個隻在乎種群延續、可以毫不猶豫犧牲任何個體(包括老弱病殘,甚至……無辜者)的冰冷‘獸王’?】

【讓我們看看,當文明的外衣被徹底剝去,人性最原始的底色,究竟是善,還是惡。】

清玉玲的意識平靜地處理著這些資訊。幫助目標在惡劣環境中生存?這符合“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的準則。至於生存策略的倫理邊界,不在她的計算範疇。

“好。”她回答道。

資料流劇烈扭曲,伴隨著一種空間撕裂的鈍痛感,新的世界在眼前鋪陳開來——不再是璀璨星河或鋼鐵森林,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灰黃色的荒原。天空是鉛灰色的,空氣中彌漫著放射性塵埃與腐敗物的混合氣味。遠處,隱約可見一些扭曲的、曾是高樓大廈的鋼筋骨架,如同巨獸的殘骸。

她站在一個由鏽蝕金屬板、廢舊車輛和混凝土碎塊胡亂搭建起來的聚居地外圍。低矮的棚屋雜亂無章,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人們眼神麻木地穿梭其間。這就是“鐵鏽鎮”。

她的衣著已變為適合廢土行動的、耐磨的粗布衣物,臉上蒙著防塵布。身份是小零許可權安排下的、一個偶然流浪至此、懂些機械修理和草藥知識的“手藝人”。這個身份既能提供實用價值,又足夠不起眼。

【目標鎖定:蒼狼。】小零的聲音指引著清玉玲的目光,投向聚居地中心空地。

一個身材精悍、穿著拚湊皮甲的青年正站在一個廢棄的油桶上,對著一群聚集過來的倖存者講話。他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從眉骨劃至下頜,顯得野性而彪悍。但他的聲音卻出乎意料的沉穩,甚至帶著一種與他外表不符的、試圖鼓舞人心的力量。

“……西邊的水井快乾了!狩獵隊昨天隻帶回來兩隻變異的鼴鼠!我知道大家很累,很怕!但我們必須活下去!”蒼狼揮舞著手臂,聲音在乾冷的空氣中傳播,“老人和孩子優先分配今天的淨水!能拿動武器的人,明天跟我去清理東邊那個舊倉庫,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有用的東西!”

他的話語實際而殘酷,卻又帶著一種試圖維持秩序的努力。

清玉玲平靜地評估:目標處於高度生存壓力下,資源極度匱乏,外部威脅明確。有強烈的獲取資源、維持秩序、保障群體生存的需求。

【一個有趣的樣本。】小零點評道,【他在本能地模仿舊世界的秩序,但根基是**裸的生存**。讓我們看看,這脆弱的文明外殼,能在‘純粹’的生存援助下支撐多久。】

這時,一陣壓抑的哭泣聲傳來。一個瘦弱的婦人抱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蒼狼麵前,乞求更多的藥物。孩子因飲用受汙染的水而感染,高燒不退。

蒼狼看著那孩子,疤痕扭曲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但很快被硬生生壓下。他沉默地搖了搖頭,從自己腰間解下一個小小的水囊,遞了過去,裡麵是他自己份額的、為數不多的乾淨水。

“隻有這個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婦人絕望地哭泣著,抱著孩子踉蹌離開。

蒼狼站在原地,望著婦人遠去的背影,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他擡起頭,望向灰濛濛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充滿塵埃的空氣。

清玉玲無聲地走上前,從隨身的破舊揹包裡取出幾株在這片廢土上辨認出的、具有消炎作用的乾枯草藥,遞了過去。

“這個,或許能緩解發熱。”她的聲音透過防塵布,平穩無波。

蒼狼猛地轉頭,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鎖定在清玉玲這個生麵孔上,充滿了警惕與審視。“你是誰?”

“一個懂點草藥和修理的流浪者。”清玉玲回答,目光坦然迎向他,“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是……活下去的一種方式。”

她沒有說“善良”,在廢土,這個詞太過奢侈。她用了更實際的、符合此地邏輯的理由。

蒼狼盯著她看了幾秒,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草藥,眼中的警惕稍減,但並未完全消失。他接過草藥,掂量了一下,沉聲道:“你有什麼目的?”

“一個棲身之所,一口乾淨的水。”清玉玲給出了一個合理的交換條件。

蒼狼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可以。但你最好真的有用。”他指了指聚居地邊緣一個廢棄的、半埋在地下的公共汽車殼,“那裡沒人,你自己收拾。”

交易達成。清玉玲成功融入了這個在文明廢墟上掙紮求存的微型社會。

新的實驗,在這片被遺忘的土地上,以最原始的“生存互助”為,悄然展開。觀測者已就位,等待著記錄這位廢土歌者,在生存與人性之間,將會吟唱出怎樣的終曲。是文明微弱的回響,還是徹底墮入野蠻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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