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星墟 第2章 星輝淬體
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包裹著顧塵的意識，彷彿沉入了永夜的海底。唯有靈魂深處那片微縮的星墟圖景，散發著恒定而冰冷的光輝，成為這絕對黑暗中唯一的坐標。
不知過了多久，一點微弱的刺痛感從四肢百骸傳來，像是無數冰冷的細針在同時紮刺，將他從深沉的昏迷中強行拉扯出來。
顧塵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他在青雲宗外門時居住的那間簡陋木屋的屋頂。屋頂有幾處破漏，清冷的月光和幾縷頑皮的星輝正從中灑落，在他身上印下斑駁的光點。
他動了動手指，一股鑽心的劇痛立刻從全身傳來，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道基被強行剝離的後遺症遠超想象，不僅僅是修為儘失，他的肉身也如同一個被打碎後又勉強粘合起來的瓷器，布滿了看不見的裂痕，脆弱得不堪一擊。
宗門，果然將他扔回了這裡。一個被廢棄的外門弟子居所，配他這個被廢棄的「前天才」，倒是相得益彰。
他艱難地偏過頭，看到那個粗糙的玉瓶依舊放在床邊破舊的木桌上，瓶塞緊閉，彷彿在無聲地嘲諷著他的現狀。
斷續膏？或許能讓他像個真正的凡人一樣苟延殘喘幾十年，然後化作一抔黃土。
但這，不是他顧塵要的結局！
他閉上眼，意識沉入識海。那片微縮的星墟依舊懸浮在那裡，死寂、破碎，卻又散發著一種亙古不變的蒼茫氣息。星墟中央，那點與他心跳同步的微光，似乎比之前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絲。而在微光旁邊，兩篇由奇異光紋構成的篇章正靜靜漂浮——【星辰鍛體訣（入門篇）】與【基礎物質解析（一級）】。
他的希望，就在這裡。
沒有猶豫，顧塵集中意念，觸碰向【星辰鍛體訣】。
轟！
大量的資訊流瞬間湧入他的腦海，並非文字，而是一種直指本源的意境傳承。他「看到」了在無垠的星墟中，無數破碎的星辰如何自行引動遙遠的星輝，緩慢地修複自身的創傷；他「看到」了某種古老的巨人，如何在恒星內部沐浴，錘煉不滅金身；他更「看到」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不依靠靈根，不依賴天地靈氣，而是直接將自身視為一顆微縮的星辰，接引、吞噬、煉化那遍佈宇宙、無處不在的星辰之力！
這門功法，霸道、凶險，卻又充滿了最原始、最直接的力量感！它不需要完整的經脈，因為它旨在用星輝重塑經脈！它不需要丹田氣海，因為它旨在將整個肉身都煉化成承載星辰之力的烘爐！
「就是它了！」顧塵心中湧起一股狂熱。這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道路！他的身體內部現在就是一片「廢墟」，而這《星辰鍛體訣》，正是在廢墟上重建一個更堅固、更強大的世界的法門！
他強忍著劇痛，按照功法記載的最基礎的感應法門，嘗試調整呼吸，放空心神，去感應那冥冥中存在的星辰之力。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
除了身體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憊，他什麼都沒有感應到。空氣中漂浮的靈氣粒子依舊清晰可見，但它們似乎與這門功法格格不入，無法被引動分毫。而功法中描述的那種冰冷、浩瀚、帶著毀滅與新生的星辰之力，彷彿隻是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遙不可及。
挫敗感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內心。
難道……連這最後的希望，也隻是鏡花水月？
不！不可能！
顧塵猛地睜開眼，眼中布滿了血絲。他想起了昏迷前那一刻，「看到」的那一絲融入身體的冰冷星輝。那不是幻覺！
問題出在哪裡？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識海中那片星墟圖景，尤其是距離微光最近的那顆破碎星辰。它依舊在那裡，緩慢地自轉著，散發著微弱的光。
「感應……接引……」顧塵喃喃自語，忽然，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難道，不是我去感應星辰，而是……需要與這片『星墟之源』中對應的星辰建立聯係？」
這個想法極其大膽。如果這片星墟圖景並非單純的影像，而是真實星墟某種層麵的對映，那他是否可以通過這「星墟之源」為中轉，直接引動圖中星辰的力量？
想到就做！
顧塵再次閉上眼，但這次，他不是漫無目的地向外感應，而是將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識海之中，集中在了那片微縮的星墟圖景上，集中在了——那顆最近的破碎星辰之上！
意念，如同無形的觸須，小心翼翼地延伸向那顆星辰。
起初，毫無反應。那顆星辰冰冷而死寂，彷彿隻是一塊頑石。
顧塵沒有放棄，他忍受著精神過度集中帶來的眩暈感，一遍又一遍地嘗試，將自己的意誌，將自己對力量的渴望，將自己對複仇的執念，毫無保留地投向那顆星辰。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的月光逐漸黯淡，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籠罩了大地。
就在顧塵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因為耗儘而再次昏迷時——
嗡！
識海中的星墟圖景，輕輕震動了一下！
那顆他一直試圖溝通的破碎星辰，表麵上一道細微的裂痕，驟然亮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淡藍色光芒！
與此同時，顧塵清晰地「感覺」到，一道比發絲還要纖細千萬倍、冰冷徹骨的能量，彷彿跨越了無窮遙遠的距離，無視了物理的阻隔，直接透過屋頂，透過他肉身的阻礙，精準地沒入了他的眉心，彙入了他識海中的星墟圖景，然後經由那中央的微光轉化，化作一絲更加細微、卻帶著勃勃生機的清涼氣流，融入了他的身體！
成功了！
這縷氣流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它在融入身體的瞬間，顧塵渾身猛地一顫！
痛！極致的冰冷帶來的刺痛！彷彿每一個細胞都被瞬間凍結，然後又強行注入活力！
但這痛苦之中，卻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舒暢！那氣流所過之處，那些原本如同乾旱大地般龜裂、劇痛的經脈和肌肉，彷彿久旱逢甘霖，傳來一陣細微的麻癢感，裂痕似乎被撫平了微不可察的一絲！
這效果，遠比那瓶廉價的斷續膏要好！而且，這是根本性的修複和強化！
顧塵心中狂喜，但他立刻壓製住情緒，不敢有絲毫鬆懈，全力引導著這絲微弱得可憐的星輝氣流，按照《星辰鍛體訣》入門篇記載的最基礎的迴圈路線，在體內艱難地運轉。
這個過程極其緩慢，且伴隨著持續的、如同淩遲般的痛苦。他的身體太脆弱了，哪怕這絲星輝已經被「星墟之源」轉化、削弱了無數倍，對其而言依舊是難以承受的負擔。
但他咬緊牙關，牙齦甚至因為過度用力而滲出血絲，他也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汗水混合著血汙，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他的身體表麵，開始滲出一些灰黑色的、帶著腥臭味的粘稠物質，那是他肉身深處的雜質，以及道基被毀時殘留的一些淤血與壞死組織，正被這初生的星辰之力強行排出。
當那一絲星輝氣流終於在體內完成了一個極其微小的迴圈，最終沉澱入他的四肢百骸時，窗外的天色已經矇矇亮。
顧塵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這口氣息竟然帶著一股淡淡的汙穢腥味。
他緩緩睜開眼，雖然身體依舊虛弱，劇痛也未完全消失，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內部，某種東西不一樣了。一種微弱但真實不虛的力量感，重新在體內萌芽。更重要的是，他那原本因為絕望而死寂的心，此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鬥誌與希望！
他抬起手，看著掌心。在【基礎物質解析】的視角下，他能看到自己掌心的麵板、肌肉、骨骼中，多了一些極其微小的、散發著淡藍色微光的能量斑點，它們如同種子，深深埋藏，等待著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星辰鍛體……第一縷星輝，終於引成功了。」顧塵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堅定的弧度。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瓶斷續膏，伸出手，將其拿起。
在【基礎物質解析】的視角下，這瓶丹藥的內部結構清晰地展現在他「眼」中：幾種低階靈草的藥力勉強融合，摻雜著不少未被煉化的雜質，能量結構鬆散而低效。
「成分：青須根、活血草、石髓粉……雜質占比約三成七，能量利用率低下，對經脈修複效果微弱，長期使用會沉積丹毒……」
一段冰冷的資訊自動從「星墟之源」反饋而來。
顧塵眼神微動，這「基礎物質解析」的能力，遠比他想象的更有用。它不僅能看到，更能分析出本質。
他沒有服用這瓶丹藥，而是將其揣入懷中。這東西對他無用，但或許在某些時候，能換來一些必要的物資。
他現在需要食物，大量的食物！星辰鍛體對能量的消耗極其巨大，他這具破損的身體，更需要充足的營養來支撐修複和修煉。
他掙紮著下床，雙腳落地時依舊一陣虛浮，但比起昨天如同爛泥的狀態，已經好了太多。他扶著牆壁，一步步挪到窗邊。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青雲宗外門連綿的山峰上，雲蒸霞蔚，靈氣盎然。許多外門弟子已經開始了一天的晨練，呼喝聲、法術的破空聲隱隱傳來。
這一切，曾經離他那麼近，如今卻又那麼遠。
但顧塵的心中已無波瀾。他的目光越過那些修煉的弟子，越過青雲宗的群山，投向了那高遠得彷彿不可觸及的蒼穹，投向了那在白日裡依舊存在，隻是凡人無法看見的無儘星海。
他的道路，不在青雲宗，不在天嵐星，甚至不在這個看似繁華的修真文明。
他的道路，在那片死寂與新生並存的——星墟之中！
「薑無道，中央神朝……你們等著。」顧塵握緊了拳頭，感受著體內那絲微弱的星輝帶來的力量感，眼神銳利如刀，「待我重臨之日，必以星辰為武，踏平神域！」
說完，他不再看向窗外那些與他已然無關的景象，轉身，扶著牆壁，一步步堅定地走向屋外。
他需要食物，需要瞭解自己昏迷後外界的變化，更需要找到一個能讓他安全修煉《星辰鍛體訣》的地方。
新的征途，從這最卑微的第一步，開始了。